悼念大姑

“穷则相忘，达则相攀。”有时候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似乎就是这样的，所以古人才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其实人跟鸡犬是没有什么血缘关系的，更何况是鸡和犬，而我时常就在想，如何让自己远离这些世俗，当然，作为普通人经常去想这些不痛不痒的东西，会很苦恼，也很滑稽。

我是穷人，自然就有很多“穷”亲戚，我没有抱怨过为什么不像别人一样有个“叔叔”，或者“小姨”，甚至“干爹”在这里当大官，或者在那里发大财，穷人与达人本身就是有隔阂的，所以我甚至有些“仇富”，何况还曾经在“达人”那里受过伤害，当然在此之前，这里头的确有些“酸葡萄”心理的成分。

记得我读书那会儿，大家都还“不约而同”地穷着，也没有赶上义务教育的好时代，因此穷人读书是最大的一笔开销，不仅创造不了财富，还得白吃白住，更重要的还需要真金白银，你要是能够理解这点非常肤浅但如果不亲身经历又难以理解的话语，那你就能够真切感受到《平凡的世界》里孙少平的苦恼。一直以来，我就特别敬重那个年代不管再苦再累都要供孩子们上学的老人。

爷爷一共养育了七个子女，三男四女，另外夭折的也不知多少，儿女间的龄差近三十岁，其中父亲是老幺，七个儿女没有一个摆脱了黄土地，这是那个年代的普遍现象，也是正常现象。父亲或许是个人才，当然其他的姑伯也可能是，大家的父辈也可能是，至于为什么会被埋没了，我在小说《乡间情缘》有了详细的描述，这里没有失败者，也没有牺牲品，因为这是时代，这是命运，也是人生。我很惦念那个时代的感情，那个时代的人生，因此我废寝忘食地这下了这部小说，里面的背景原型就是我父辈的家庭生活，小姑是里面一个重要的角色，也赋予了我更多的个人感情，因此在去年我去看望小姑的时候，看到她因常年劳作已行走不变便的双腿，我当时就泪流满面，至于其他的姑伯，我仅仅只是轻描淡写，但不是不爱，而是不够深沉。

而此时此刻，我要写的是另一位姑姑，我压根都没见过几次的大姑。几年前，我都已经跟父亲说过要去看望一下这位年迈穷苦的大姑，但那时候仿佛被一种类似“金榜无名誓不归，仕不封侯终不还”思想所桎楛，直到今天都没有履行自己的意愿。其实，大姑于我，或者我于大姑，除了血缘上的关系，我们是没有太多的感情的，就算是见着了，她也不一定记得我。我们不是不想建立感情，而是诸多原因没有产生感情的条件，但是我好歹也是她一个大侄子，多少也给祖宗添了些光彩，所以算是要“贫穷不相弃，富贵不相忘”。当然，我们所谓的“富贵”，也就是衣食无忧的那种。因此，我一直很内疚，也很惭愧，不是因为感情，而是因为食言。

就在今年春节，我们全家又计划着去看望大姑，其实那时的大姑早已经腿脚不便，眼睛失明，也就是：她再也见不着我了！(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事与愿违，我再一次食言了！

父亲和母亲去看了大姑后，回来告诉我：当她们见到大姑的时候，大姑正拄着一根棒子踉踉跄跄地在门前的小路上小步挪动，父亲叫了一声“大姐”，大姑听见了，一阵惊慌的样子，兀然跌倒在了一旁的煤堆子里，溅得一身的煤灰，母亲赶忙上去将大姑扶起，将大姑身上的灰尘拍掉！我相信，那身上脱下来的灰尘，一定会让春天里明媚的阳光失了色，变得黯淡！

春节后，刚过一个星期，父亲打电话来说大姑去世了，消息的确很突然，那位跌倒在煤堆子里的老人再一次浮现在脑海。我顿了顿，似笑非笑地说：“大姑可能一直惦记着你这个小兄弟，她原本早该走了，只是想再看你一眼！”父亲说：“早知道我们等你一起去，当时是想着怕你见了心里面难受！”

父亲说，追悼会要以我们侄儿辈几兄弟的名誉作为大姑的娘家人给大姑烧纸钱，我慌忙答应，生怕再没了这个机会！

离“家”五十年，暌违一辈子，诫我且行且珍惜，哪怕只是一相见，我没忘记过，但始终错过，惟愿您走好！

后记：大姑眼睛失明以后，大姑爹也卧床不起，欣慰的是子孙都孝顺，不曾废离，也算是尽了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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