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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的记忆

2016-02-22 10:28 作者:李明  | 5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李明

有关年的记忆大约是从七八岁时开始的。印象最深莫过于那年除夕的前一天,得知父亲和奶奶要从高燕乡厚檐山赵家坝到母亲任教的红农小学来过年。只记得我们那时相当高兴,约摸下午四点多钟,就一溜小跑,顺着学校下面的小路跑着去迎接。从赵家坝,翻张家梁,过崔家坡,到铁城坝、鼓儿坪,拢红农,全程大约四十多里山路,等接到奶奶,天都快黑了,我高兴得一蹦三尺高,连忙去扶时已六旬、手柱拐杖的奶奶,感到格外亲切。

那时条件差,家里扁窄,一家人也天各一方,没几个时候能团聚。逢年过节,主要落脚到母亲身边。学校教室上方一层的简易木楼是我们姊妹和母亲安身的寝室。说是寝室,实际是挨挨挤挤、挂着蚊帐的对面铺。记得嫂嫂生完侄女,在楼上坐月子,同校的王老师不高兴,跑到中心校李景光主任那里告状,说母亲把安乐窝建到了学校教室的楼上。据说母亲后来因此还受到了学区的点名批评。奶奶一行到这里过年,没有房屋,只好把教室的课桌扯拢,并成一张张大床,然后在上面铺上稻草、烂棉絮、铺盖,晚上凑合凑合也就过了,好在学生都在放寒假。

除夕了,母亲一大早就开始忙,我们把早饭吃了,就盼着天快点黑下来,好早些吃上年饭。由于锅灶全被占满,中午饭也只好免了。瞅着铁罐炖着的腊肉,望着罐儿缝中冒出的丝丝白气,听着里面“咕咕”跳动的声音,闻着满屋的飘香,感觉更是饿到了极点……连平时最喜欢的骑竹马、打硼、捉迷藏、抓特务的游戏也舍不得去参加,就守到母亲的火坑前,真是“柴火铁罐腊肉香”,那种感觉叫人到死都忘不了!

好容易熬到了开饭,父母却不让我们这些小孩儿上桌,看着我们一个个哭龙巴兮的样子,奶奶和客人们都纷纷嚷着说父母规矩太多太大,我们听着自然十分高兴,总算有人帮着我们说句话,心想:“这小孩子不也是人吗?”于是巴望父母立即首肯。父母碍于奶奶和客人的情面,也就答应让我们上桌,但上桌前还是立下规矩,就是想吃什么,只能给大人说,由大人帮忙去拈,不能由着自己的性子乱拈一气。解决好了这个问题,大家都开心了,边吃边喝,说着、笑着,会划拳的扯着嗓子吼,不会划拳的在桌边猜着“有无”,一家人“意洋溢在脸上,温情荡漾于心头”!

那年月,吃油吃肉靠供应,杀鸡宰鸭那简直就是极度的奢望。母亲能干,不管在哪个村小,都在工作之余,和几个孩子一起喂一头猪、养两条羊、喂几个鸡子,柴禾、猪草都是自己弄,从来没花过钱,也没有钱花。(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即使这样,到了年关,还总是想方设法推一桌石磨豆腐(民间也叫“磨儿嘎嘎”,吃不上肉的年代,用它替代“打牙祭”),推几斤米的汤圆,煮一钵甜酒,仿佛这样才配过年。

推豆腐时,过滤出的豆渣以及煮豆浆时粘附在铁锅上的豆腐锅巴,那都是主食,是宝贝儿,一点儿也舍不得扔掉。

拜年的客人或熟人串门,要煮汤圆,或甜酒汤圆,亦或甜酒鸡蛋,谓之打点心,然后才慢慢弄饭弄菜,盛情款待客人。席间,全家老小都要去敬酒,每杯酒都从不同的角度称颂客人,以使他无法推脱,高高兴兴喝下你的敬酒。这习惯一直延续了好多年。

到泰山庙中心校后,学校不准养鸡喂猪,就只能靠每个城镇居民每月供应的四两肉“打牙祭”了。好在我们姊妹的户口都随母亲,可以享受那点可怜的优惠。当年哑巴姐姐给一位老师带小孩,孩子的吃住都在我们家,第一月给工钱时,本打算连同小孩每月的肉票也给出来,出于礼节,母亲说肉票就算了嘛,结果对方以为每月都可以不给肉票,后来给工钱时也就再不提这事了。但成长中的孩子吃起肉来特厉害,我们家孩子又多,每月的肉根本不够吃。可说出去的话,又不好再去讨要,只好我们吃肉时,尽量不让那小孩子看见。说来好笑,那年春节,我们一家正吃着饭,那位老师过来看孩子,正好看到我们的菜是一盆粉蒸肉,而她孩子的碗里一点儿也没有,搞得我们非常尴尬。后来,那位老师和她的家人调成都去了,但这历史的一幕,我至今仍记忆犹新!

八十年代初,母亲退休回到县城,用她那五百元的安家费在河街买下一套狭小的木楼,全家又都落脚到了这里。

父亲刚从农村回城,没有了职业,心一下子闲下来,每年都要用一口大铁锅,煮满满当当一锅萝卜炖猪头肉,然后用手工慢慢做成老式的又香又好吃的蛋卷,还炸酥肉,蒸扣肉,整红烧肘子,把个年夜饭硬办成比“十大碗”还丰盛,我们都喜欢吃父亲的这些拿手菜。

那时经济开始复苏,条件稍有好转,过年的讲究也跟着多起来,要贴春联、敬灶神、请已故的老人儿:摆上一应菜品、碗筷、给每人斟一小杯酒,点燃香蜡纸烛,然后念念有词,请故去的先人回家喝酒过年,烦劳他们保佑全家老小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做生意的财源茂达,做庄稼的风调顺,有职位的官运亨通——就是这口口相传“免阳人之意”的仪式规矩,无形中让我们这代人养成了尊老、道的德性!

再后来,我奉调回城,逐渐从大家庭里独立了出来。过年前,早不早就要同妻子满街去买羊肚、猪肚、猪肝、小肠,早不早就要预备糖果、糕点和水果,还要炕腊肉、灌香肠、做血粑、炕腊猪脚。过年了,要杀鸡、烧猪蹄,更是忙得不亦乐乎。除父母兄嫂外,还请几个过往甚密的友人到家里,那时节特讲究鸡子、猪蹄、鱼都要同时上席,体现主人的大方和对客人的敬重。一转眼,妻子弄了满满一桌酒菜,大家喝点农家酿造的柴灶酒,烤着炭火、说点家长里短,其乐也融融,吃得也很环保,丝毫不担心地沟油、苏丹红什么的,那才真叫有滋有味!

随着年龄的增大,随着物质生活的日渐丰厚,现在什么都用不着提早准备了,也没有几家人愿意自己在家弄饭做菜了,动辄花上几大千,把大范围的客人圈到农家乐,吃两顿大鱼大肉,打一天麻将、斗一天地主,或在县城哪个酒楼包上几桌,天黑了,或继续K歌,或各回各的家,真是连谈心、拉家常的机会都已消失殆尽,完全没有了当年那个过年的氛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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