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海才是真实的

以为夜里会下一场大雪。

然而，一切都和以前没有想象的日子一样，天空是银灰色的，大海也是银灰色的，阳光不紧不慢地照在海岸上，也照在与海岸隔着一条马路后边的楼房上，这些楼房有的是单体别墅，有的是连体排楼，而且每一幢楼的建筑风格都有自己的特点，看来是故意这样设计的。

雾和霾终于散去了。

萧条的桦树林里，传来悠扬的乐曲声，很像是班得瑞的“日光海岸”。没错，是班得瑞的“日光海岸”。

一个人的脚步由远至近，一直向海的一角走去。那海角是一块像箭头一样伸向海里的坡岩和礁石，涨潮的时候，礁石就会被海水淹没，只留下坡岩。只有在退潮的时候，才能看到坡岩和礁石连在一起。

想想也是，只有当黑夜退去的时候，一个人才能看到希望和阳光在一起。(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阳光美吗？阳光很美，世界上再也没有哪一种自然现象会像阳光这样美，因为，阳光里包含着所有生命的希望，也包含着一个人的希望。

海水依然不慌不忙地由着自己的兴致冲击着海岸，因为时间来得及。对于海来说，时间是用不完的，时间永远是来得及的。可是对于一个人来说，时间却是有限的，尽管时间一天挨着一天，中间没有一点缝隙能够插进与时间无关的东西。

一群麻雀从桦树林那边飞过来，没有规则地落在海岸上。海岸上没有船，只有海风轻轻地吹拂着一座超市门脸上的半块广告布，发出沙沙沙的声响。

此时此刻，多么希望这海不是一个人的海，而是两个人的海。两个人的海，两个人的海岸，两个人的天空，两个人的梦。

两个人的梦，其实是同一个梦。常常被这个梦纠结着，却无法知道生命究竟还有多长？生命的终点应该画在哪里？就像一条返航的船，没有什么能比不知道哪年哪月才能驶向那个遥远的港湾，更令人沮丧的了。

忽然感觉心里有一股洪流向外涌动。

是喜是悲？是有幸还是不幸？

如果夜里真的下一场大雪，海岸上又会是一个什么样子呢？

当然海是不怕下雪的，下多大的雪，海水也会把雪融化了，可海岸上就不一样了，雪会把整个海岸，包括那块像箭头一样伸向海里的坡岩和礁石，统统变成冰天雪地，即使一个人站在那里，雪也会把他变成雪人。

然而，夜里的雪终究没有下，可是，夜里的梦却悄悄爬上了海岸，那梦中的影子不再是一个人，而是两个人。

两个人从不同的方向一起走向那块像箭头一样伸向海里的坡岩和礁石。

说来也巧，海刚刚还是满潮，现在却开始退潮了，那块像箭头一样伸向海里的坡岩和礁石已经渐渐暴露出来了，像是故意留给那两个人似的。

那两个人是谁？

那两个人相识吗？

那两个人为什么要一起向那块像箭头一样伸向海里的坡岩和礁石走去？

世界似乎觉察到了什么，阳光斜着身子挤进那片萧条的桦树林。

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啊，在那块像箭头一样伸向海里的坡岩和礁石旁边，有两只雪白的海鸥，落在海岸上一团被遗弃的缆绳堆上，窃窃私语着，那缆绳堆上的一个绳头还被漫不经心地甩在沙窝里，像一只猫的尾巴。

世界陷入迷惘。

海岸上不再仅仅有两个人，还有两只海鸥，还有一群麻雀，还有梦里所拥有的一切。

梦毕竟是梦。

只有海才是真实的。

明天夜里也许会下雪，但那已经是明年的雪了。

（作者：华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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