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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爹和他的村言俚语(五)

2015-12-21 14:45 作者:刘郎闻莺  | 5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和他的村言俚语(五)

子爹的脑壳就是一个语言仓库,那里面不知储存了多少村言俚语,那些村言俚语都是千百年流传下来的,经过了生活的检验,成为了经典。子爹说这些村言俚语的时候,总是说得恰到好处,就像一个很会造句子的学生一样。

早请示晚汇报的时候,人们都要带着《毛主席语录》进学习室,子爹常常将语录本倒着翻开,恩老倌就说,子爹,你又拿倒了,子爹说:我这是瞎子拿报,你看。

书记在台上做报告,列举农村阶级斗争二十三种动向,他常常说着说着就拐到前面已经说过的一类上,子爹就在台下说,我们书记做报告就是驼子放屁,弯弯曲曲。

在白泥湖工地,早上的起床铃一响,人们就霍地爬起来,有的先穿衣后抢饭,有的先抢饭后穿衣,子爹就说:你们真是螃蟹过河,七手八脚。

我们队里的双抢已经结束了,大塘队却还有十来亩稻子未收割,青爹就说,他们进度真慢啊,要不要我们帮忙啊。子爹说:你真是鸡婆抱鸭子,空操心。青爹对子爹的回答不满意,就说,我们共姓一个刘字,住在一个屋场里,他们有难处我们帮一把有什么不对,子爹说:少吃咸鱼少操心,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学小靳庄赛诗那会,我们怂恿子爹也去朗诵一首诗,子爹扭扭捏捏站到人群中说:朗诵诗,我这是大姑娘出嫁,头一回,大家就听吧:天上一天星,地上一群人,星星眨眼睛,人见了就动心。

书记叫十八岁的闻伢子去搭台斗争他的父亲,闻伢子就说,我不去,我父亲又没错,凭什么斗他?书记就说,那好吧,不斗你爸就斗你吧!子爹忙打圆场说:书记且慢,闻伢子是小和尚念经,有口无心,别听他的。

书记在报告中列举了二十三种阶级斗争新动向之后还说:还有一些其他的阶级斗争新表现···子爹在台下就说:他这是脱裤子打屁,多余的。

在白泥湖工地,我们白天劳累了一天,还要挑灯战,书记还鼓励人们唱山歌醒瞌睡,子爹就嘟哝着说:我们这是黄连树下弹琴,苦中作乐。

连天的冲垮了茶盘塘塘堤,我们冒雨去抢修,由于泥巴是湿的,修好之后的那天晚上,那个缺口还是被冲垮了,子爹就说:我们这是顶起碓臼唱戏,费力不讨好。

大队里要在我们队里开干部会,叫我们队里准备两餐饭,还要杀猪,有人问子爹,大队里有没有经费补助,子爹就说:他们这是嘴巴上搽石灰,白吃。

小木匠在队里做牛轭,牛轭做成了却很不美观,子爹拿着牛轭说:牛轭应该做成驼子翻筋斗,两头翘,你这样的丑死了。

在白泥湖工地,大塘队和我们队竞争着要拿第一,我们已经完成了任务,他们还差一截,子爹就对他们队里社员说:你们这是寡妇死儿子,没指望了。

学小靳庄那会,轮到我们队演出,恩老倌上了场却忘记了拿草帽道具,下来拿了草帽,又忘记了扛锄头,再下台来拿锄头,子爹就说:他这是烧香摸屁股,搞坏了手脚。

闹红卫兵那会,几个造反派把我们的土地庙推到了,里面的菩萨也烧毁了,子爹就对他们说:你们这是光头打伞,无法无天。

在队里的大会上,子爹批评宏伢子说:宏伢子这个人不务正业,专门做一些偷鸡摸狗的事,我说过他多次,他就是锅里炒石头,不进油烟,希望青年不要学他,学他了将来就会没人做你老婆的。

华夜壶当上队长后,在会上信誓旦旦地说,我要让亩产量过长江,要让工价达到一元一天。子爹就顶了他一句说:你不要半空里翻筋斗,不着实地。

晚上,子爹在队里的会上说:今天书记批评我,说我们队里有人在做小偷,说我们还有一块田没有划格子就栽了禾,我是哑巴见爹娘,无话说。

子爹夫妻喜欢吵架,男人们就对子爹说,你婆娘的嘴巴也是多;女人们对子爹说,你算什么男人啊,老和老婆斗。子爹说:我们两口子是两个哑巴吵嘴,不知谁是谁非,你们别掺和了。

宏伢子要进城了,黄阿婆叫他带一个顶针来,李阿婆叫他带一个茶盅来,杨阿婆叫他带一顶草帽来,子爹说:你们叫他带东西等于木排上带信,靠不住。

有一年粮食丰收了,社员们喜不自胜,议论纷纷,说终于可以吃一顿饱饭了,子爹就说:别喜早了,我们手里的粮食就是奶妈手里的崽,别个的,一多半要送国家,征购粮,三超粮,国粮,你越丰收,名堂就越多。

双抢一结束,书记就叫子爹带头去交征购粮,子爹就说:上午栽树,下午乘凉,哪有那么快,我们还要把谷子晒干了才行。

开讲用会的时候,有人说,我学毛主席著作真是废寝忘食,晚上睡觉,在被窝里还要看一会儿毛著;有人说,我学毛著有窍门,上厕所的时候都要搬一本毛著;有人说,我学毛著就是要落到实处,我岳父是一个富裕中农,我就去揭发他,子爹听以后就说:他们这是买花人说花香,买药人说药芳,各有一套。

太爹家里丢失了一只鸡,在子爹屋后发现了鸡毛,太爹家就有点怀疑是子爹家偷吃了,子爹就说:里埋人,久后分明。一天后,果然就看见了一架鸡骨架,子爹说,这是老鹰吃鸡了。

蓝长子在自留地里挖了两担茴,天快要黑了,他还要挑回家去,子爹从田里来经过,就帮他担了一担,蓝长子就说,还麻烦你来担茴,子爹就说:我这是顺风吹火,费力不多。

下雨天,一群妇女在新堂里牵线织布,太爹他们就去帮忙,却又做事不好,子爹就说:你这是瞎子帮忙,越帮越忙,一个男人家家的知道什么织布事?

秋旱越来越严重,大队组织开挖渠道,子爹说:这是屎胀挖茅坑,搞手脚不赢,渠道挖成了,我们的禾苗也死得差不多了。

甫三依在山上偷砍了几根松枝被子爹发现了,子爹要罚他的钱,甫三依就说,子爹,你是我的祖宗,你就放放手吧,子爹说:你这是看见和尚喊姐夫,乱认亲人,我和你是同辈的,喊什么祖宗!

书记批评子爹不善于抓阶级斗争,不敢于同坏人坏事斗争到底,正气张扬不够,批评之后还问子爹记住没有,子爹就说:我是腊月喝凉水,点点记在心。

大塘里只有一锅底水了,要弄鱼,子爹拿了一个虾蔸去弄鱼,一塘人在那里也没抓到几条鱼,子爹空手而归,他老婆问他弄到鱼没有,子爹就说:我是竹篮子打水,一场空。

太爹儿子结婚之后,太爹餐餐将儿子儿媳妇的饭盛到桌子上,他只想儿子他们不分家,在一起好好过,子爹就说:你这是老公公背媳妇过河,费力不讨好。

子爹的小女儿读书很聪明,子爹就很宠爱她,下雨天还背着她送去小学,别人看见了就笑话子爹,子爹说:我这是扯了萝卜有眼在,不得白费力。

书记对子爹说,现在又要大抓阶级斗争了,你们队里两个党员开会回去传达精神了没有?子爹就说:他们是三餐葡萄炒现饭,没见言(盐)。

书记怪子爹只知道埋头拉车,不知道抬头看路,子爹在队里就宣布也要抓阶级斗争,社员们在会上你一言我一语说子爹乱搞,我们队里没有阶级斗争,只有对错之分。子爹就说:我这是老鼠跌到风箱里,两头受气。

队里分谷的时候,宏伢子因为出工少就分得少,他嘟哝着嘴喋喋不休地说着,子爹说:你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做得少,丢得多,少分谷是应该的。

元奎老是一张笑脸迎人,人前人后总是毕恭毕敬,嘴巴里说着很肉麻的恭维话,子爹就说:他这个人就是三百斤野猪,全靠一张嘴,发财就有来路了。

学小靳庄赛诗的那会,子爹给我们队里的社员每人置办一身服装,他在队里的动员大会上他说:我们这是舍得麻油煎豆腐,下了大本钱,这次一定要拿一个第一给全大队的人看看。

批斗青爹的大会,舞台搭在东边,群众坐在西边,喇叭却是对着南边,那天正好是南风,书记的报告全往北边跑了,子爹就说:他这是大风里吹牛角,两头漏声。

在一次宴会上,有人将一个鸡头献给子爹,说是最受尊敬的人才能吃这个东西,子爹看了看就笑着说:我还真是老虎吃田螺,无从下嘴。

一天,队里放假了,子爹和蓝长子去五嘴四坡斫柴,蓝长子斫了十捆湿柴,总有两百来斤,担回家里累得他呲牙咧嘴,子爹就说:你这是叫花子背米不起,自讨的,我只斫了六捆柴,多轻松。

春荒的时候,子爹在队里的会上说:现在闹春荒,大家都没饭吃了,多吃点菜吧,野菜野果也可以充饥,总之,我们是屁眼里插竹签,过一节算一节。

在白泥湖工地,我们和群星大队民工起了冲突,双方拿着锄头扁担要打架,一问来路,才知道他们也姓刘,子爹就说:这真是大水冲倒龙王庙,一家人不认得一家人,我们都姓刘,还打什么架啊!

闻伢子长得一米八高,一天,他和恩老倌发生纠纷,恩老倌找了一个棒棒要去打闻伢子,子爹就对恩老倌说:你呀,也不照照镜子,你多大坯子,闻伢子多大坯子,你去打他就是老鼠吃猫,自己吃亏。

学小靳庄那会,我们队里编了个舞蹈,要子爹几个中年人上场,子爹就说:我们是老来学打,硬了骨头,如何跳得了舞!

大队里要来我们队里开现场会,搞背诵《毛主席语录》比赛,子爹在队里会议上说:背毛比赛很重要,人人都要赶着鸭子上场,我们要长添灯草满添油,作好准备,每人背一到五条,不认得字不要紧,有人教的,只要会背就行了。

西妹子一天割禾割了一亩六分田,获得16分工分,有的男人就不服气了,说我们男劳力做一天也就12分。子爹就说:割禾是定额,大家研究了的,我在会上宣布了的,这是一盆水泼地,再也收不拢,不服气有什么用!

栽晚稻的时候,还有最后一批田实行了定额,太爹看见划得来就抢了一块最大的田霸着,一天没栽完,两天也没栽完,人们开始议论这件事,子爹就说:他这是蚂蟥咬着来禾棍,不出浆。

闹春荒的时候,有人就说,这个社会主义有什么搞头,没有饭吃,没有衣穿,房子也是破败的,还没有过去好。子爹就说:千里高山望平地,要看远景,将来是楼上楼下,电灯电话。

一天,去薅花生,地里的草比花生还要茂盛,不是花生地里寻草,而是草地里寻花生苗,望着这情景,子爹就说:这真是狗咬刺猬,没处下嘴。

华夜壶当队长没实现一天一元钱的理想,第二年还是子爹当队长,他实现了这个理想,比其他生产队要高出三分之一,我们喜不自胜,子爹就说:今年,我们是高山滚石头,真是大翻身。

在湖州山里斫杨条子回家后,子爹指着地上的被单和衣服对老婆说:用开水泡一泡吧,开水淋臭虫,不死也发瘟。

大队里要给子爹评一个学习毛著的积极分子,子爹就说:不要不要,我只会倒着拿书给人看,评积极分子是四两棉花,谈(弹)不上。然后他说,评英伢子还差不多,他会背老三篇,评他个学毛著的积极分子那是狗咬鸭子,呱呱叫。

地区工作队的汤部长下到我们队里办点,他对子爹说,子爹,我要向你提个意见。子爹就说:汤部长你只王瞎子算命,讲直的,有什么意见就说吧!

汤部长提了意见以后,在队里的会上说,子爹的阶级斗争观念不强,只知道低头拉车,应该以斗争开道,生产才是第二位的。子爹反驳说:汤部长的话就是阎王老子出告示,鬼话连篇,农民不搞生产,喝西北风呀!

修白泥湖水利工程的后期,我们住进了宝塔嘴的一个生产队。我们撤走之后,他们队里修了一个仓库,子爹买了一块匾一挂鞭炮送去,他说:我们是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

子爹在生产队社员会上说:现在不是阶级斗争遍地皆是,而是地区工作队的干部如同水银洒地,无孔不入,是他们在寻找阶级斗争。

华夜壶和恩老倌是兄弟,他们为了一件小事打起来了,你一拳我一拳打得不可开交,子爹去拉架也挨了几拳,他说:我这是披蓑衣救火,惹火上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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