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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老师刘志洁

2015-12-19 09:17 作者:秋歌  | 3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1977年,我在天池中学读高中,这所学校地处华蓥山区的天池湖畔,虽然偏僻,却汇聚了一批才华横溢,很让人留念的老师。

一个中午,我路过学校办公室旁边的图书馆,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邱秋,机会来了,你可以考大学了!我回身一看,说话的人是我的生物老师刘志洁。这是一位很受同学尊敬的女教师,年龄已过五十,中等个子,齐耳短发几乎全白,给人就是一个知识分子的典型形象。那时四人帮虽然被粉碎了,但刘老师实际上还没得到真正的解放,文革中最让人痛苦的“地主分子”帽子还沉重地戴在她的头上,她仍继续“享受”着动乱社会带给她的不公平待遇。在我的印象中,刘老师每天除了很少的几节生物课或生理卫生课外,主要是在学校干一些当时所谓的“地、富、反、坏、右分子”都必须从事的体力劳动,同时还兼学校的图书管理员,负责全校报刊信件的收发工作。刘老师递给我一张《参考消息》,我看见那上面有一条醒目的标题:中国将恢复高考制度。老人家看着我,眼中闪着光彩,有些激动地对我说:有希望了,有希望了,你现在要珍惜这个机会,好好学,好好学。我记不起当时我对刘老师说了一些什么话,反正我的心中也充满着激动,既有对她的感激,更有对自己命运将可能出现转机的一种希望的兴奋。从那时起,我读书努力了,对大学的向往变得更加强烈起来。

刘老师的生物课很受同学们喜欢,她特别注重用实验来帮助学生理解课程内容。记得一次讲植物的虹吸现象,养分的输送,刘老师叫我们在校园里的夹竹桃上采下一支枝条,放在红墨水中,第二天上课时带到课堂上。上课时,刘老师叫我把这枝条当着同学们的面用刀子剖开,然后让大家观察树枝剖面上的情形。我们看见剖面上清楚地显示出枝条已经通过其管道将红墨水吸收了。一个简单的实验,让我们了解了植物是怎样摄取养分的道理。对于从未了解过这些植物学知识的人而言,我们从心底充满了新奇,于是对生物学产生了十分浓厚的兴趣。在那段时间,她经常带领我们到田间地头去看小麦或稻谷扬花,带领我们到玉米地里了解怎样给植物进行人工授粉,他还让我们自己动手,试验观察一粒种子如何发芽。总之,在刘老师的课堂上,我们知道了达尔文,了解了生物的进化原理,明白了许多过去不懂的知识。

记得一次讲《青期卫生》这一章,不知哪位同学在课堂上发出嘻嘻的笑声,引起课堂上出现骚动。刘老师没有对那位同学大声训斥,而是站在那里等着同学们安静下来,然后轻轻地对我们说:不要对科学的东西感到奇怪,人们只有认识自己,才会懂得如何珍惜生命,科学是伟大的,不要亵渎它,要理解它,掌握它,把它作为自己探索自然奥秘的钥匙。轻轻的话语,慈的神情,让我们这些不谙世事的孩子顿时脸上阵阵发热。从那时起,她的课再也没有谁调皮了。

刘老师解放前曾经在当时的广安女子中学做过训育主任。我的母亲曾经在广安女子中学就读过。在我母亲心中,刘老师当年十分精干,身着制服,脚打绑腿,用母亲的话讲,很是威严。但是,在学生心中她又十分和蔼可亲。训育主任,相当于现在的政教主任,主管思想教育,解放后自然难逃批斗的厄运。我当年经常听母亲讲起刘老师,说她如何既严格要求学生,同时又关心体贴学生。母亲说,她曾和刘老师的女儿在同一个班学习,两人关系很好,所以,她曾有机会到刘老师的家中玩耍。生活中的刘老师全然没有广庭大众中的那种威严,完全就是一个贤妻良母的形象。在天池读书时,我也听同学中有人说过刘老师的爱人曾经担任过国民党时代的国大代表,还与蒋介石合过影。这无疑成为刘老师后来被斗争批判的钢鞭材料、重要罪证了。在那个极左的年代,我们对是非的判断就是如此。

记得我到天池中学报到时,母亲就专门带我去见过她,那时,刘老师坐在图书室的旧藤椅上,一边整理图书,一边笑着和我们谈话,也许是当时的政治环境,刘老师只是谈我今后应当怎样学习,却很少谈到当年她和我母亲的师生情谊。她从我母亲的口中知道我因家庭出身不好而差点失去读中学的机会,因此话语里充满着对我的希望。现在想来,她后来告诉我国家将要恢复高考的消息,说明她真的时时在关心着我。我从小就爱看书报,刘老师做图书管理员时,因为她和母亲的师生关系,我常常有空就到图书室看书,有时是中午,有时是晚饭后。我在图书室里自己选择到喜欢的书报,便坐在她的办公桌前阅读,而她则常常端根小凳子坐在门口靠着门框,缝补衣物。偶尔看书累了,我抬眼一望,门前戴着一副老花镜低头做事的刘老师,一头银发在逆光中是那样动人,仿佛一位慈母的雕像,令我至今难忘。(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1977年底,我的同学有幸被推荐参加了文革以后的第一次高考,我则没能走进这年的考场,第二年才参加高考。那年,我和当时的许多知青一起在华蓥山下的代市镇小学考场内度过了我有生以来的唯一一次高考生涯,并且上了录取线,但是,别人的一个失误却让我失去了进入全日制大学深造的机会,令我痛苦万分——高考阅卷时,一位统分员将我的分数算掉了五十分——整整五十分!如果不是这个原因,按当时的录取标准,我可以进入当时的西南师大或者南充师范学院就读。虽然后来我被补录到南充教育学院高师班,但由于结果与我的志向差距太大,我最终放弃了这次学习的机会,与寐以求的全日制大学挥手作别。为克制因此带来的巨大痛苦,也为逃避因不能上大学就将走上上山下乡的知青之路,在父母的劝说下,我选择到我曾就读过的桂兴小学代课。事后,我经常思考,那个统分员一定在用算盘加分时,将上珠给刨掉了,要是当时有计算机或者计算器就好了,这个错误也许就不会出现,那末我的命运或许就会是另外一种结局了。为此,我总觉得愧对刘老师的期望,尽管这不是我的错误,但是我觉得如果我能走进大学校园,认真攻读,也许还会给她——对我寄予厚望的老师带来欣慰。

1978年10月,我正式进入学校任教,开始了自己的人生之路,后来又从山区调到广安一中工作,通过努力工作也取得了一点成绩。我曾几次到过天池中学去看望刘老师,但都没见着她。据说她后来搬到了华蓥市,和子女住在一起。上世纪九十年代,一位朋友带着我母亲的同学——刘老师那已经旅居国外的小女儿来我家了解广安中学的一些历史资料,我向她回忆起了刘老师当年教我的情形,并谈到了刘老师的情况。据说那时刘老师的身体还很不错。我很为老人家的健康而高兴,并说快二十多年没有见着她了,一定要去拜望她。但是,当我与一个同学约好准备启程去拜望她的时候,却从另外的人那里得知,刘老师已经去世了。

得知这个消息我很难受,那几天脑海里总是想起她给我们上课的情形,眼前总是浮现出她慈爱的身影。

一个人在世时,或许人们并不一定真正了解他,觉得他很平凡很平凡,但是在他百年之后,如果人们还能常常提起他,怀念他,而且是发自内心地怀念他,那么,在我看来,这样的人绝非一个平凡的人,而应是一个真正具有人格魅力的人。刘志洁老师就是这样一个受人尊敬,被人怀念的人。

今天是第24个教师节,不少我过去的学生都在用华丽的辞藻发来短信向我祝福,我很高兴,于是想到了志洁老师对我的恩惠,因此写下这篇文字,追忆老人家的高尚人格,缅怀她的崇高风范,告诫自己不能愧对她生前于我的谆谆教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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