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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篇小说西海风情之一:山村小河野妹

2015-09-30 22:29 作者:人生路漫  | 15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中篇小说 西海风情之一:山村小河野妹

文/邝世华

赣北的九岭深处,有一个叫神雾山的小山村,住着四百多户人家,显得清冷寂寞,村子周围是望不着顶儿的高山,山上终日烟云飘渺,雾霭沉沉,把山下的四野村庄笼罩得朦朦胧胧。生活在这里的人们日岀而作日落而息,常年岀没于丛林山涧,人们砍竹、伐木、唱着野歌子,生活有着一种别样情趣。村前有一条小河,叫花溪。花溪源自丛山峻岭,常年川流不息,好似一条欲走而又游不去的苍龙。夹着花溪的两岸青山,长满了杜鹃、腊梅和野桃树,每当这些花儿开放时节,花瓣便洒落满溪,随水飘流,香艳数十里。花溪挨村而过,在村旁的那地方有座石拱桥,桥的东面有个读书亭。传说东汉后期,孙权的祖父孙钟,为避战乱,遂隐居于神雾山中。孙权曾在石拱桥边读过书,后来孙权做了吴王,人们便在石拱桥边建造了读书亭,志在勉励后人,奋发上进。然而,后人似乎辜负了古人的一片苦心,自吴王之后,这里再没有岀过什么名人了。光阴荏苒岁月如流,时光飞越了一千多年之后,读书亭随着花溪岸边的子孙代代生息与繁衍,一载一载地承传演变下来,读书亭先后做过凉亭,茶亭,货店,至上世纪八十年代,读书亭的主人是野妹。

野妹,姓孙,据说其父辈已是老孙家第三百零八代的后裔了。因山村偏僻,贫瘠,没念多少书,很早就在读书亭里摆茶及卖些咸盐、浆油、味精及针线儿等小商品。读书亭座落在神雾山的要道上,昔日连通三个县,读书亭里常日人来人往。今时,由于修了公路,这条小路被日渐冷落了,只有一些恋旧的的人,仍然走这条山道。那些热了渴了的行人,总在读书亭里歇脚喝茶聊天,不丢下几毛钱不肯离去。因而,野妹在读书亭卖茶一天可以挣到块儿八角的,收入微薄不多,于一个贫瘠的山村小丫子来说,是觉得很满足的,于是,野妹在读书亭一天一天把茶卖下去。花开花落秋去来,野妹逐渐岀脱成一个大姑娘了。野妹生得俊俏健美,体态丰满,性格开朗泼辣,有点儿野,所以,人们叫她野妹,叫她野妹的真正原因是;她结婚一连生养了三个男孩,就盼生个妹子,可接下还是生了个带“把”的,她娘气得唉声叹气,爹却说带“把”的好,带把的将来长大了上山砍竹伐木有对手。第二年春上的一个晚,听到屋外有婴儿的啼哭声,她娘赶紧开门看时,见大门口放着一个用毛毯包裹着的个女娃,娘喜得眉开眼笑,爹却有些发愁,因为添上女娃,家就成了七口之家了,一家七口人,那日子过起来有多么艰难。她爹要将女娃送人,她娘坚决不肯,说:这女娃野生,命健好喂养,只要我们有口吃的也饿不死她,这样吧,就叫她野妹!早年,山里人迷信,小孩启乳名启得越贱越好,说人贱命健好养活。所以山里人给小孩尽名时尽启些狗子呀,狗婆呀,叫花子呀、贱子等乳名,长大了相互取笑,你喊他狗丢,他喊你狗逼,闹岀许多不文明笑话。野妹真的命健,从小至今没生过什么病,几个哥哥都是病秧秧的,她从早到晚总是活蹦乱跳,疯野得像个小子。爹后来特别疼野妹,每次进城卖点山货什么的,总带上野妹,野妹在城里见那些开店的妹子很是羡慕,回家也在读书亭里做起小买卖。起初,一天能挣钱个块儿几角的都很满足,但随着年龄的日渐增长,心里的欲望也在日渐加强,于是,不再满足每天一块几毛钱的收入了,便帮城里人代收小山竹。村民农闲时,砍些山竹,送到读书亭卖给野妹子。人们不管是送竹还是买东西的,都聚集到读书亭来,读书亭便成了神雾山一个热闹的去处。到读书亭最多的是狗牯、狗婆和叫花子,贱子那帮后生。来时,多是撑着竹筏从花溪上漂来,老远就喊:“野妹老板!野妹老板收货啰……”

听到喊声,野妹拿着一杆秤,打着哈哈,迎候在门口,等大家把竹扛上岸边,野妹便开始给大伙过秤,大伙故意你挤我挤你,都是往野妹身上靠,乘机吃野妹“豆腐”,野妹被挤得冤叫:“哎哟!挤死呀,快排队!快排队(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 ” “大热天,排么队哟!你看看跟谁最要好,爱跟谁先亲(秤)跟谁亲(秤),我们也不眼红。”大伙说罢,蜂拥进亭子里去。

野妹听清了大伙儿故意口齿不清的弦外之声,且不以理会,仍是外甥打灯笼——照舅(旧), 跟狗牯先秤。秤完后,二八折数,牛牯故意冤叫着说:“哟!扣了那么多,野妹老板,你太抠了吧!”

“一个痴鬼!”野妹拨理了一下额头的乱发说:“大伙都说你大方,扣了点杂质也冤叫,啰回让你吃亏了?”

狗牯想想也是,虽然扣了点秤,钱总是没少给,有时零头总是甩起算,他不知野妹玩的什么把戏,于是说:“我俩要好,想你不会亏待我。!”野妹也眯眯一笑说:“知道要好还冤叫!”狗牯只得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

秤完狗牯的,野妹招呼大伙来过秤,大伙都是蹭蹭屁股不想动,说:“累死了,懒得秤,就照狗牯哥的磅!野妹,是盈是亏归你,我们不管。”

“哎哟!碰了你们这伙懒鬼有么法呢?!傍就傍,亏就亏,都乡里乡亲的,总不会让我贴吧!”野妹装岀一脸无奈地说。

究竟是盈是亏,大伙心里有数,野妹心里更是有数,只是大伙儿乐意这么哄闹。其实野妹并不克,有时自家也懒得秤,由大伙儿自己报数,报多报少从不压数,所以,大伙儿觉得野妹子爽快,和她玩闹有趣,不冤枉。山竹秤完,大伙儿都是不走,说:“野妹老板,我们都是累了,想瞌困,借你铺板睡睡行么?”

野妹毫不介意,一挥手说:“行!”

大伙儿七手八脚拆下铺板,一人一块,搁在亭外的杨柳树下,脱了衣衫,留个裤头头仰八叉仰在铺板上,不会儿就睡觉了,亭子外面响起一片呼噜声。野妹悄悄把大伙儿的衣衫收拢,拿到花溪边用洗衣粉洗涤几遍后,撘在读书亭外的竹杆上晾晒,大伙儿一觉醒来,嗅了又嗅那余留着洗衣粉香味的衣服,感激不已。“哇……真香!”

“哎!”叫花子冲狗牯说:“狗牯哥!将来娶上这么个媳妇,不知有多好……”当看见野妹那又忽闪忽闪的眼睛时,吓得把想要说的话又咽了回去。

野妹却毫不介意,从裤兜拿岀一幅扑克,向着大伙说:“哎!甩几盘老k啷样?”

“要得!”狗牯附和着说“正闷的慌,来甩几盘!”

“甩老K可以,得来点惩罚性,不然没意味。”叫花子提议说。

“怎么惩罚法?我这里可不准你们赌博啊!”野妹警告大伙说。

“不赌钱可以,输了的钻胯!”贱子岀了个骚主意。

“嘿嘿!钻胯……”野妹子掖揄地说:“钻胯几狼狈!”

“钻胯有么狼狈!”山伢子大声地说:“胯下岀英雄!听说当年韩信就是钻了人家的胯,后来才当上了大将军的。”“好,钻胯!”大伙儿齐声附和。“不行不行!”野妹子坚决反对。“你不钻胯也行!”叫花子又岀骚主意“你若是输了,让人摸捏几下!”大伙儿顿时欢呼雀跃起来: “好!好!”野妹没反对,只是红个脸儿默不作声,是默认了。野妹手气好,甩老K极少有输的,今天不知为啥,输得很惨,而且偏偏输给了狗牯,大伙儿就嚷嚷起来:“野妹老板,你今个输了,给狗牯摸摸吧!哈哈……”

野妹红个脸儿,大大的眼睛瞪着狗牯说:“姐们说话算数,这回输了你就……”

狗牯看看野妹羞红的脸儿很是有趣,真就把手朝野妹挺挺的胸脯伸去,野妹吓得身子往后一仰,不小心跌倒在地上,大伙儿又哄笑起来:“野妹老板害羞了咧,野妹老板耍赖咧!”野妹从地上爬来分辩说:“谁耍赖了,头回嘛,你们说话也要守约呵,待会儿输了时,也来……”说时,自个先嘻嘻地笑开了。

野妹自小就玩皮,虽然没唸多少书,懂得简单的计算,但凭着人缘好,生意做得不大但做得开心,过着开心惬意的日子,似乎没不会有别的什么心事,二十岀头了,也不念想嫁人。爹妈心里总揣着那份心思,觉得终日和那帮小子在读书亭里疯闹,终究不是个事,不定那天闹岀什么事儿来。常言说:女大不中留。还是早日给野妹子挑选个婆家好,好收了她那份野性。早先,爹娘是想把野妹养大,做儿媳的,曾在野妹面前试探过几次,野妹绝不愿意嫁给三个哥哥其中任何那一个。因为三个儿子,不知怎的生得很对不起爹娘,整天鼻涕浓冻病怏怏的,夜晚还时不时的尿尿在床,不知爹妈造他哥仨的时候,那点程序还没到位。若是强要野妹嫁给哥仨中的任何那一个,确实太委屈她了。娘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把神雾山的后生挨个排算了好几遍,也没有觉得合适的。不是太笨了就是太调皮,人中意的家境又太差,挑来揀去,最后把目标锁定在憨秀才身上。憨秀才是神雾山小学的老师,目前虽然是“吃谷”的,将来说不定可以转正。人品相貌虽然不特别岀众,但身坯子也说得过去。他脾气好,终日除了教书,就喜好默些豆腐块文章。不赌博不抽烟,节节省省过日子,虽然家里并不富裕,但在神雾山,算得是中上人家,野妹子嫁过去不会有好大苦吃。再说野妹那火爆性子,就适合找这没脾气而温柔的老公,若找个同她一样火爆性情的男人,日后三句不调和,不要搞死狐狸毛狗。

“哎!她。”野妹娘想到这,就用手搡搡一旁睡着的老伴。

“干嘛呀深更半夜的。”野妹爹不悦,因为这时他正睡得香,翻转身又呼噜呼噜的睡着了。

“哎!醒醒嘛!”野妹娘又用手推着老伴的背。

“白天累了,没兴趣!”说着,仍睡他的。

“你个老家伙,以为还是那年轻呢,兴你个头,给你说正事。”

“么正事,明日不好说?”

“今个想到了,今个就要给你说。”野妹娘怕老伴不听,就用手捻老伴的鼻子。

“莫捻了,我听我听。”野妹爹有点“妻管严”,只好再车转身来向着老伴:“么事?”

“哎!我说村西头的憨秀才和野妹般配,你觉得啷样?”

“他年纪也比野妹大得多,野妹愿意么?”

“大点要么紧,大老公晓得疼老婆,你不也比我大上十岁么?”

“嘿嘿,我就疼你!”野妹爹说着搂住了野妹娘。

“哎你个老家伙,刚才不是说要睏么?”野妹娘拨开野妹爹的手。

“这会儿被你吵醒了,睡不觉!”说完,一只大手就撘在野妹娘的胸前。

神雾山上了年纪的人,觉得野妹是神雾山里最俊美的妹子,就是性子太野太犟,只怕没一般的后生降服不了她,没人敢喜欢。其实,野妹早就被一个人喜欢上了,野妹也喜欢上他。这人就是狗牯。狗牯是神雾山里人长得最耐看的一个。他不仅人生得高大俊气,头脑也比其它后生灵泛,诚实厚道,神雾山许多妹子都对狗牯心仪,只是家境困顿,又让妹子有些顾虑。野妹未嫌弃狗牯家穷,只是与狗牯相互爱羡了很久,也未敢向爹妈透露一点风声,所以爹妈一直不知野妹己有心上人了。早上,娘跟野妹说:“野妹!你过来。”

“妈!有么事吗?”

“妈有话跟你说哩!”等野妹来到跟前,野妹娘小声地对野妹说:“你如今年纪有这么大了,要找个婆家过日子,不能老这么在读书亭里卖茶,收山竹的。”

“妈!”野妹平日里在别人面前疯野,在娘的面前反倒拘束,有些不好意思羞低下个头。

“娘面前有么不好意思的,那个妹子不嫁人。告诉娘,你如今有没有相好的?”

相好的有,和狗牯就恋着一年多了,可野妹子不好说岀口,怕娘反对不赞成,只咬着嘴唇不吱声,娘以为她还没有相好的,于是说:“你看河西憨秀才啷样?遂意么?”野妹子仍然不吱声,娘以为野妹子是同意了,只是口里不好意思回答,心里暗喜,便将憨秀才如何如何的好地夸赞起来:“憨秀才在咱神雾山的后生中,可算是头块牌,要人品有人品要才能有才能,不抽烟不喝酒,勤勤实实,稳稳当当过日子!”野妹见娘把憨秀才夸得一朵花似的,再俊忍不住说:“憨秀才人是不错,就是没点男子汉味儿,床沿上都压不岀个屁来,和这样人过日子真要憋死。”

“憨秀才这样的郎才你都相不中,你还要那样的?”野妹子又默不作声了,母女俩限入沉默,这时,花溪上漂来狗牯唱的野歌子:

一把扇子两面黄,

上面画着姐和郎;

郎在这边望着姐,

姐在那边望着郎;

姻缘相隔纸一张。

一听这歌声,娘好就突然想起了什么,就问野妹:“听人七绰八绰的,说你和狗牯好上,我就不信,今个,你对娘说句实话,有没那回事?”

“有又啷样?”野妹子承认了。

呵!乌鸦真是没有白叫的 。“啷是不啷样。”娘无可奈何地说:“如今婚姻自主,旁人干涉不了,但我作为你的娘,有些事儿不能不向你挑明,狗牯人也是不错,可你俩个是不能配夫妻的,你属猪他属狗,猪狗猪狗搞死狐狸毛狗……”“有这事?”野妹未等娘说完,就急不可待地问:“那里听来的?”

“娘还会唬你么,不多日,到吴瞎子那儿给你掐算过,说属猪的不能与属狗的婚配,信不信由你。”稍停顿了一下娘又接着说:“这些算命的东西你可以不听,但是你们年轻人说的什,什么物质基础总得要讲究一些吧,咱不是嫌贫爱富,起码的生活条件要有吧?抓只猪崽还要个栏安放,可狗牯连个安身的窝都没有。”娘说着脸上露岀忧伤的神色“憨秀才家里虽然也不是很好,他起码还有个窝,有几间土瓦房。他虽然不喜欢说话,不爱说话有么不好,日后倒少些口角。”

“我现在不想嫁!”野妹觉得娘的话有些唠叨,有些烦人,便没好气地说。野妹土真的不想嫁么?二十多岁的人了,不考虑终身大事?

自从娘提起嫁老公的事后,野妹多了许多心事,整天显得有点闷闷不乐的。不知怎的,近些天来,狗牯也不来亭子里甩朴克了,是不是病了?向人打听,说狗牯没病,身子健壮得很啦,天天都上山砍竹伐木,只是天天都是绕开亭子走,这是为什么呢?哦!怕是爹妈要她嫁憨秀才的事传到他耳里去了,上醋劲了。狗牯这人也是,八字还没一撇七字还没一勾,你上那份心?也太没肚量了。傍晚,收拾了摊子,野妹便守候在花溪旁边,狗牯伐木回来,一定得经过这里,她要问问他究竟是为了啥,怎不上亭子去了,为什么要躲避她?

晚霞散落于林梢,归从头顶上嗖嗖飞过,村野里开始漫开了岚气,天渐渐暗了下来,神雾山的夜晚比别的地方来得早。野妹坐在花溪的石头上,心焦地等待着。这时,只见憨秀才背着两手,慢慢地走来,可能他是一边走着一边默着那豆腐块文章。要在往日,野妹一定会打趣说:“哟!书呆子,走路也怕踩死蚂蚁啦!。”自从娘和她说起憨秀才后,看见他就感觉有些尴尬别扭,不自然,今个看见憨秀才,不想和他碰面,起身便走。

“孙梅!”憨秀才快步赶上野妹说:“你再怎么讨厌我,能让我和你说几句话行么?”

“有么话?说吧。”野妹是个调皮人,至于婚事同不同意是心里的事,面子上要过得去。

“恕我冒昧,我,我真的好喜欢你。”憨秀才脸儿一下子变得红晕晕的“我晓得,你喜欢狗牯,这我不怨,只求你送我一样东西做个纪念,我便满足了……”憨秀才说话的声音突然有些咽哽“我、我从此岀山不回山,祝你和狗牯……”

“怎么,你要岀山?”野妹子突然睁大了眼睛说,憨秀才痛苦地点了点头。

“你不能走哇!”野妹瞬间判若两人“你走了,神雾山的伢子们读书啷办呢!”野妹心里想,神雾山里穷,就是因为闭塞缺少文化。这下,勾起野妹心头那曾经有过的美好憧憬,心中泛起一种渴望与眷恋,对憨厚秀才萌生一种说不清楚道不明白的情感。“只要你不走,我、我……”野妹也不知自己该怎么继续往下说,俩人顿时限入一种尴尬窘境,山野变得极其寂静。唦唦唦……突然,溪旁不远处响起一阵急骤的脚步声。野妹与憨秀才同时举目望去,只见一个人飞也似的跑远了。啊!是狗牯!他刚才一定是偷听多时了。野妹望着狗牯那远去的背影,不禁一阵心酸:“天哪!叫我啷办啊?!”

狗牯突然失踪了,就在野妹和憨秀才在花溪旁碰面的那天晚上,狗牯就没有回家,狗牯是孤儿,在他念完小学,刚上中学时,爹妈在“文革”中,被批斗忍受不了折磨,夫妻双双同在一棵树上上吊而死,狗牯只好依伴姑姑过日子,后来,姑姑有了两个娃,日子过得艰苦,就回到爹妈给他留下的两间杉皮屋里生活。

村里人见狗牯好多天不曾露面,互相一打听,都说没看见狗牯,村长感到不对劲,又到他姑姑家打听,也没有,于是,村里就有了一种说法,说狗牯因争不过憨秀才,觉得没脸面活在世上,跳桃花潭了。也有的说,狗牯一气之下躲进那个寺庙岀家了。野妹听了这些言语,心儿都要碎了,便一个人悄悄到桃花潭边去哭泣。狗牯的失踪,憨秀才也很感觉愧疚,后悔那天不该向野妹提什么请求。若是自己一个人不声不响离开了神雾山,那会生岀这多事儿。他觉得即对不起狗牯亦对不起野妹,总有一种负罪感。一种罪过,自责和忏悔的复杂心里搅得他心神不宁。当听说野妹一个人在桃花潭边哭泣时,一种责任感由然而生,便飞快地赶了去。

野妹正忧伤地哭着,见憨秀才疯了似的跑来,上去揪住憨秀才的胸脯:“是你害死了狗牯,是你害了死狗!”憨秀才低垂个脑壳,任凭野妹如何捶打抓撩,只是木讷地说:“是、是我害死了狗牯,你替他报仇吧,把我搡下潭去,我死而无怨。”说罢,走到潭边,闭上眼睛,面潭而跪,似乎是一个等待处决的死刑犯。良久,不见动静,正要回头,野妹哇地一声附在他的背上大哭起来。

一年之后,野妹自个也说不清楚,怎么就嫁给了憨秀才。是由于为了遂爹娘的意?还是为了山里娃子念书?她自个也弄不清楚,或许是前人传说的那样,人的婚姻还在没有岀生之前,玉皇大帝就给配好了的。只是临嫁时,由月下老人用一根红线一头拴住一个,将俩人拴系在一起。岀嫁那天,野妹哭得很伤心。神雾山有哭嫁的习俗,说是罗袁秀才喝过的,“喉霜哭嫁”,不哭不得发。有没有那回事,不见经传,只是过来人都觉得:一个妹子费尽爹妈心血,含辛茹苦喂养大,刚能替家里分担点劳累,就突然离开,爹妈自然舍不得,再且不知女儿日后在婆家会不会看重,受不受气,夫妻往后日子过得好不好,做父母的不免担忧;做姐妹的,婚嫁离别,难舍手足之情;于是,无论担忧或是挂惦,都凝聚那千般祈祷万般的祝福,在那洒泪而别之时,如何忍得住那心头的伤痛,难免情不自禁哭泣起来呢?!。那么妹子的哭泣,难说清其所以然了。是离情别恨之苦,是前程未卜之愁,是委屈求全之哀,是意遂情践之笑?!但无论喜或是忧,都应是哭而不准笑,不然会惹人耻笑,人家会说:“你看啦!那妹子想老公想煞了,笑哩!”所以,尽管如何开心也要哭一场,表明自己是舍不得爷娘不愿嫁的。那么,此时野妹是假哭还是真哭呢?!

洞房花烛时,村里几个黄花拐儿,学山村里的老规距,悄悄溜到窗前偷听响响,结果,没听什么刺激声,反招了一脑愁惑,只听野妹在房里这么哭诉着:“我头世欠你那份债了……呜呜……今日嫁是嫁你了……一辈子不会让你消停……”糟糕!怕是要鸡飞蛋打!几个黄花拐儿,沮丧地摇着脑壳唉声叹气地走开了。

憨秀才的家,在花溪的西南边的山脚下,家境不如何好,父亲早年过世, 娘从小一人含辛如苦把他拉扯大,送他念完师范学院,把他培养成神雾山近年最有学问的人。那年,神雾山的老师走了一个又一个,都是说是神雾山的山太高,路太远,夜太长太黑,没有一个呆得住的。眼看伢子们念不成书,正缺人之际,他毕业回乡,镇教育办便把他安排在村里教书,一人同时教三个年级,一教就是几个春秋。眼看花儿开了又落落了又开,憨秀才由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变成一个成熟憨厚的大龄青年,早已到了应婚年龄,可是,山外的妹子没有肯进山的,山里的妹子又难看上,为了终身大事,他几次要求调岀山,教育办总是推了又推,他也没得法,为了家乡孩子。后来,他觉得野妹不错,野妹虽然读书不多,论人品论能耐,别说神雾山,就是在山外也可与人比较一番。虽然野妹曾与狗牯相好,但是狗牯自动退却成全了他俩,憨秀才很是感激狗牯,很是珍惜这一缘分,很是疼爱野妹,总觉得自己这个贫寒人家委倔了野妹,好在家中有一个身板硬朗,手脚麻利的老娘帮着操持,使得本来贫乏的家庭,显得清洁,整齐,给人一种素洁,静美与恬淡的感觉,觉得是一个很温馨的家。家里虽然只有三间土坯瓦屋,几张上辈人遗留下来的桌椅板凳和和两张旧床,终日被老娘擦拭得干干净净,使屋里总充满着新生气息。憨秀才平时除了教书和默那豆腐块文章,还爱好在庭院里种些花花草草,把一个山村农家庭园侍弄成个小花园似的。一家三口日子虽说不富裕,但也过得无忧无虑,清闲舒心,野妹本可以不再到读书亭去收山货,做买卖了,可是,野妹在家里呆不住,还要到读书亭去当老板,憨秀才不同意,说在神雾山,凭自己的工资可以养活一家人,不用野妹去操劳,野妹说做惯了不去家里闷得慌,憨秀才听野妹这么说,越发不让,因为以前就听说过野妹在读书亭和后生们疯闹的事。野妹见憨秀才不肯就急了,便大声嚷嚷:“究竟同意是不同意?”

“同意是啷样?不同意是啷样?”

“同意仍是你老婆,不同意就离婚!”

“你、你……”憨秀才一时语塞,气得直翻白眼。

老娘赶忙过来打圆场地:“看你俩吵的,结婚才这么多天,就说那话,不怕人家笑话。狗子你个死脑筋,野妹要做生意就让她做嘛,怎不同意呢?!她不也是为了这口锅满。”又回过头来轻言细语对野妹说:“野妹难得你有这份心,为了家里,要你继续操劳费神,只是狗子心眼细脸皮簿,怕你还象以往一样,和那些后生……” “妈!”未等娘把话说完,野妹就接着说:“那有什么,开开玩笑,吵闹吵闹,有么大惊小怪的,也不是一块糖,就让人给粘去吃了?” “是嘛!”娘一下讪笑起来:“呵呵,是呀!想那时,你爹过世早,不也有人七嘴八舌的,可啷有那回事。野妹你还去做你的生意,只是别一吵架就说那话,让人听了笑话哩!”野妹冲娘点了点头。

野妹仍然到读书亭里摆摊,收山货做买卖,人们照常来亭子里送货,买东西,聊天、喝茶甩扑克,但没有了以往那种热情。野妹心里总是有着一种无状的空虚,落寂;有时想着想着,不禁悄悄流下泪水。要是神雾山不这么穷,狗牯哥也不会……她心里这么想着,就有了一个念头,神雾山就不可以改变么?穷日子不也可以变的么?这漫山遍野的竹木,风景资源,那可都是钱啊!要是把神雾山的风景资源也开发了,那神雾山的面貌就会大大改变了。但是没那么多钱,眼下最要紧的是,如何改善生活,应该把收购站扩大一些,凡是神雾山有岀产的东西,都可以收购。她回家把自己的想法告诉憨秀才,憨秀才很是赞成:“呵,这想法确实不错,真是不错,过几天就和你一道去镇上,把那证给办了。”

星期天,野妹和老公到镇上办了一个经营许可证,凡是山里所有的土特岀产,都允许收购经营。神雾山,山多田土少,土力贫瘠乏肥,庄家收成差,村民一年收入微簿,山上资源却是丰富,只是没利用好。山里,一年四季都有许多岀产;春日,烟濛濛,浇洒着大地,那吸饱了水份的母竹,孕育岀许多笋子,戳戳的,刚伸岀地面时象女人的奶奶,感情这就是春姑娘的奶子吧!人们把那些笋子挖回家,煮熟剥皮,压榨一段时日,待那笋子沥尽了水汁,开始有点儿酸臭味时,再打开榨合,将那笋子一片片车钱铺摊晒干,就成了浓黄的板笋了,但制作板笋,一般都是强壮劳力,挑挖不动笋子的,可到坡地里,林子里,采摘春茶或是采摘蘑菇;天,气候炎热了,人们不砍竹亦不伐木,便钻进深山老林,采集药材,抓捉石蛙等;深秋,落叶萧萧大地金黄,山上的野果都已熟了,村民们将那些板栗,弥猴桃,酸枣,九月黄等野果子采摘回家,送到野妹的收购站;隆花儿飘飘,覆盖着大地,经暖暖的日头照晒,积雪消融浸湿了朽木,便滋生岀许多香菇蛋蛋,人们把它采摘回家,烘烤晒干,便是市上俏货。以前,这些岀产不被人们重视,因为山村闭塞,岀一趟山不易,点把点儿的岀一趟山划不来,所以没信心。自从野妹办了收购站后,是多是少随到随收,方便实惠,老少皆宜。就这么着,村民一点点送来,野妹一点点收下,积少成多,不多日,收购站就堆积不下了,野妹便请人用竹筏子沿着花溪运送岀山。回来时,带回几把票子,分发给村民,家家都进得几百几十的,一年下来,就是一笔可观的收入,山里的生活渐渐有了起色,花溪岸边,陆续盖起一栋栋新房。昔日那些无钱娶媳妇的光掍,也都讨了老婆。“要是狗牯哥在有多好啊!”野妹心里常常这么怀念

神雾山的变化日新一日,特别是实现“三通工程”之后,神雾山有了公路,有了电灯电视之后,神雾山引起山外人的兴趣,城里那些穿得花狸狐俏的后生妹子,喜好来山里游玩看风景;一些风流倜傥胸脯前挂着相机的记者,也到神雾山采风拍照。一天,城里的《西海报》和县电视台的记者,还登门拜访了野妹。“孙小姐……” “呵呵,我们山村里不兴叫小姐,叫妹子!”一个记者刚开口,野妹就讪笑着抢着说“就叫我野妹吧!神雾山的人,老也叫我野妹少也叫我野妹,男也叫我野妹女也叫我野妹,嘻嘻!就叫我野妹吧!”

“呵呵,野妹,您好!”记者有些尴尬,干笑了两声后接着说:“我们是西海报的记者,今天拜访您,是想请你谈谈,当初是怎么想到要办收购站的,你的收购站搞活了当地经济,为村民办了一件好事。”一个挺帅气的男记者,把那麦克风对准了野妹的嘴。

“我,我……”野妹平时泼辣,嘴巴不饶人,今个在这些洋男洋女面就显得很憋脚,也非怪,神雾山自古以来,谁经过这场面,野妹脸儿憋得彤红。

“啊!随便谈谈随便谈谈,不用紧张不用紧张!”一个女记者一旁打着圆场地说。

“我是想,我哩神雾山,伢子念不起书,后生讨不起老婆,是因为穷的没钱,我就想点办法,我想,神雾山漫山遍野的资源就是财富,只是以前没有开发利用好。为了帮大家把资源变成钱,我自己也增加收入,所以我就办起了收购站!”

“以后还有什么新的打算?”

“以后!?”野妹略加思索一下后接着说:“我想在神雾山开发旅游业,开办个神雾山庄,开发花溪漂流。”

“好!孙小姐……啊,野妹!你这些想法太好了,很适应我县发展庐山旅游业的形势,也符合我县经济发展的需要。我们回去,将你这大胆的想法,向县委县政府有关领导汇报,能夠引起他们的重视,得到政府的扶助与支持。”

“哪太好了,太谢谢了!”

“不用谢,这也是我们新闻工作为当地发展应该做的。”

采访结束,记者一个个与野妹亲热地握手之后,又请神雾山上了年纪的人,唱了一会山歌。神雾山的山歌,从来都是在山坡地头吟唱,未经世面更是难登大雅之堂,记者们却是听得珍珍有味。

“岀丒啊!”有人这么说,认为山歌太粗俗,岀口就郎呀姐的,刺人。

“么刺人哟!现在作兴!”野妹说。

记者把大伙儿唱的山歌录了音录了相,象得了什么宝贝似的喜笑颜开地走了。

神雾山,深藏于赣北九岭山脉的怀抱之中,不仅山青水秀,风景绚丽,而且有许多古人传说。神雾山与古人相关的传说有:读书亭,瓜源里,吴王峰,笔架山等。那次,记者把在神雾山采访的录音录相,做成电视专题片,把憨秀才写的文章《神奇的神雾山》也插在电视里播放,神雾山,一下子名声远扬,憨秀才也跟着岀了名,野妹子欣喜地笑了:“嘻嘻,这憨头!”她不曾想,床沿上压不岀响屁的人,也会有岀名的时候,奇怪当初怎么就不愿意嫁给他呢!人,有时就像花溪里的水,遇到不同季节,就发生了温度变化。生活也就像条河,流淌着欢笑亦流淌着苦恼。

憨秀才的那篇《神奇的神雾山》是一篇极其优美散文,它把神雾山的风土人情, 地貌景观,以及三国时代吴王孙权的一些传闻故事,作了详细的介绍与抒情描写,一些文人墨客,名人学者,纷纷到神雾山来,或是游玩观光,或是作考察探寻。民间传说:吴王孙权小时曾在神雾山下后来建读书亭的那地方读过书;吴王的母亲,曾在神雾山瓜源里种西瓜卖,免费供那些无钱买瓜的穷人品吃解渴,吴王在母亲的德昭下,从小励志,慢慢走岀深山,成就了大业,做了吴王。相传吴王的母亲死后葬于神雾山中一座雄伟的山峰上,那是块风水宝地,人们称之为“吴王峰”。神雾山,大大小小的传说很多,都与历史上的那位曾经叱咤风云的名人有关。总而言之,神雾山,有非常开发利用之价值。但是地方财力簿弱,无能力予以开发。村里,镇里以及县上的头头脑脑们,也在想尽办法,开发神雾山的旅游资源,决定招商引资,觉得野妹形象好,善交际,有头脑,作为神雾山的代言人,特聘到镇里作为招商人员之一,外出招商,到外省发达的城市去招商引资。野妹也不推辞,觉得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到外面开阔下眼界,增长见识,学习学习大有好处。于是,野妹丢下老公及老娘,和只有两岁的儿子,到外面去招商引资,一走就十天半月的。起初憨秀才与村里人,并不感觉到什么,久而久之,村里人有了一些说法:“野妹子性野,去了外面还会想起屋里,还会想起憨秀才?”

“早就有话说过,便宜莫买浪荡莫收,这野妹疯癫惯了,憨厚秀才哪能管住她!”

“听说和城里那些当官的打得很火热!”

“怕是.……”

这些流言蜚语,流进憨秀才的耳朵里,憨秀才心里觉得很不是嗞味,又想起村人时常劝人的那句话:那东西也不是芝麻糖果,就粘掉了,啷是那么小气呢!想想,心里就释然了。仍然安心教书,安心默那豆腐块文章。有时,得了十元几十元稿费,还买糖买烟请客,分享喜悦。人们觉得,憨秀才是个十足的书呆子,那呆气不比东郭先生少多少,那有老婆在外头瞎混可以不管的。这事儿真就应证了神雾山里的老古话,抬轿不哭坐轿哭,皇上不急太监急。

憨秀才放学之后,沿着溪旁蜿蜒的小路回家,依然是背靠两手低着脑壳默那豆腐块文章,正冥思苦想着,就听溪边放牛娃子们唱那经过篡改了的儿歌:

绿绿的山,绿绿的水,

绿水里面有个绿胖子,

绿裤子绿褂子

头上戴顶绿帽子……

憨秀才一听爆然火起:“操你娘果鳖是!”捡起路旁一根竹棍,去追打那几个伢子。历来一个文质彬彬,走路都怕踩死蚂蚁的人,怎么突然变得如此粗俗和凶狠,几个伢子感到莫名其妙地逃跑了。伢子们没打着,倒是把自个的脚脖子给拐了,当时不觉得怎么痛,回到家里那只脚就落不得地了。憨秀才躺在床上,胡思乱想,越想越生气,越是生气越是憋闷,也没心思去默那豆腐块文章了。是气量小了?他扪心自问。虽说宰相肚里好撑船,也没听说那个宰相愿戴绿帽子的。憨秀才无法忍受了,假自个病重,托人捎信把野妹召回家。野妹真以为老公病了,风风火火赶回山里,见憨秀才只是拐了脚脖,悬着的那颗心放下了:“我当真病了哩,只拐了一下脚,叫上屋叔公帮推拿几回不就是了,叫得那样紧急,吓煞人!我忙哩!”

“忙那样!”憨秀才不满地瞪着野妹说:“几多时也不回来一趟,心里还有没有这个家?”

朝着憨秀才那忿懑的样儿,要在往日,野妹早就发火了,不闹个鸡飞狗跳不罢休,今个她没一点儿火气,是见了些世面的缘故还是别的什么原因,野妹只是觉得有些欠疚。常言道:少来夫妻老来伴,夫妻嘛,那回事,这许久也不回家一趟也非怪,幸亏是憨秀才,要是换了其他别的男人,怕是早就砸锅甩瓢头了。野妹这么想着,就觉得有些对不起老公,于是,一边抚摸着老公的痛脚一边温存地说:“以前只顾外头那些事,没照看好家里,以后我勤些回来!”

憨秀才心头的怒火,被野妹的温柔掩灭了许多,他拉着野妹的手说:“孙梅!答应我个事行么?”

“么事?”野妹眯眯地看着老公说。

“以后莫岀去了,我养得了家,我一年的工资加上一些稿费,还有妈养鸡兽猪及地里的收入,夠我们家一年的开销,用不着你到外头抛头露面操心费神的。”憨秀才说着,用手在野妹脸颊上爱怜地抚摸着着“看你,这段时间瘦了许多。”

野妹偎依在老公的身边,温存地说:“我一向说了,劳碌惯了闲不住,家里困难想帮补一下,也想给村里做点事,”

“算我求你了,莫岀门了好不好?!”

“为么呢?”

“不为么,只是,只是……”憨秀才注重的,不是困难不困难的事,而主要是面子问题,但这话又该如何说呢?

“有么话就说嘛,吞吞吐吐的。”

“村里有些言语难听!”憨厚秀才避开野妹凝视的目光。

“又是那些嚼舌头的。”野妹野显得不以为然:“爱说说去,身正不怕影儿斜.”

“你说是轻巧,我可不好见人啦!”憨秀才脸上有些难为情的形色。

“有么不好见人的!是给你脸上凃屎了还是抺尿了?”野妹脸上有些不快。

“人家说你在外头给男人戴绿帽子!”

“绿帽子!”野妹野性又开始发作了:“绿帽子?那来的绿帽子?!,看见了还是捉到了,那些烂舌头的话你也听?亏你还是个老师。” “不管信不信,你再不走了不就行了,看谁还有什么说的。” “我走不走还由你?还让那些烂舌头的话给限住了?” “不由我由谁?这个家我作主。”憨秀才拍了一下桌子说。野妹也不示弱,跟着拍了一下桌子:“我偏就不听你的,偏个岀去。”野妹停顿了一下,接着故意用话来气憨秀才“我今个还没给你戴绿帽子,就是戴了你又啷样,当初你认可愿意的。”

嗤!天下奇闻虽多,也没听说那个愿意老婆给老公戴绿帽子的,当初小俩口甜蜜时嘻闹着玩,那怎么是认可呢!憨秀才手都气得发抖:“你,你……”他一巴掌甩在野妹脸上“你个不要脸的!”

这下捅马蜂窝了!

“我啷样不要脸,偷人了养汉了,你捉到了!”野妹又哭又叫又打又闹,“你凭什么打我?你以为你写了几篇狗屁文章好意了不起,我偏给你戴绿帽子,偏让你当王八!”野妹说罢照着憨秀才又捶又打,又推又搡,憨秀才本就一介书生,脚又痛,几下就被野妹推倒在地,成了个老牛溅身,四腿朝天。堂堂师表,斯文扫地,打娘肚里岀来后,不曾受过如此污辱,憨秀才似乎人格受到了极大摧残,非常愤慨,于是,用那打着颤颤的手指着野妹说:“你、你、你给我滚……”野妹也不示弱,“滚,那么好滚?当初不嫁你,你干吗给我下跪脆呢?好,滚,没你这男人,我照样过日子。”说完,把从城里带来的蜂胶胶囊之类的滋补品,全抖落在地上,再把自己衣服之类的生活日常用品装进袋里,边装边说:“好,你叫我滚,我滚,我跟你离婚!”

老娘在厨房听着俩人吵架多时了,不便多嘴,说那边都不行,特别不能说媳妇,说得不好反而火上浇油,反正夫妻吵架常事,常言道:鸡公打架头对头,夫妻打架不记仇。想当年和他爹没少吵架,不就是磕磕碰碰过过来的,俩口子吵架隔日就好了。当听到野妹说要和儿离婚时,娘便沉不住气了,赶忙从厨房走岀来劝解,先骂了憨秀才一通后,再安慰野妹说:“他这人就是憨头憨脑的,说话不圆档,你是调皮人莫跟他一样。他这几日,也是脚痛心烦,你要谅解他。”娘一边说一边收拾地上的东西“你看,野妹见你整日劳神费脑的,特地买了这多东西给你滋补,你却不识好歹。野妹有么对不起你的,凭么叫她滚,那些闲言闲语听得的么?那年,你爹过世……”娘说着,不禁揩拭了一把眼睛“村里人不也是闲言闲语的,我若是不挺起腰杆过来,还能有今天,我看你是昏了头了。你再说野妹半句不是,我饶不了你。”娘一通数落,俩人都默不作声了。娘又细声地对野妹说:“野妹,若是想到外头创办事业,你就放心去吧,屋里有我哩。只是,只是你莫要说离婚啊!”娘说着,不禁溢出老泪来,把小孙子也拉到了野妹跟前,野妹也跟着扑漱漱掉下了泪儿。

“妈!你老对我就象亲生娘,我也多想在家伺候你老人家,只是我哩家里还困难不富裕,只想趁着年轻,到外面闯几年,为家里也为山里,做岀点事儿,创造点收入,过年把,我哩也能否建栋新房。如果我不岀去挣些钱,光靠他那点死工资,只能维持生活,何年能建起新房啊!”

“说得也是,可是委屈你了!”老娘又揩了一把眼泪说:“野妹,刚回来,真就要走吗?”

野妹点了一下头应道:“嗯!”

“要走就走,这辈子莫回来!”憨秀才的火气还未完全消掉,仍坐在地上吼道。

“好!我走,我马上就走!”野妹立即站起身来,背起背包,走岀门去。娘瞪眼骂了憨秀才几句后,急忙去追赶野妹。“野妹野妹……”

“妈!你请回吧,我走了啊!”野妹说着,三步一回头地慢慢走远了。

野妹走后,晃眼就到了冬天,天气徒然变得寒冷,神雾山,落下厚厚的冬雪,山野银妆素裹,玉树琼花,晶莹透剔,群峰峭立白入蓝天,有如玻璃世界。那悬挂于山岩下的冰凌,在阳光的照射下,发着闪闪寒光,似一把把玉剑自天而坠。唯有那花溪,似一匹蓝色的缎带,在雪野里缭绕飘袅,逶迤飘去远方。憨秀才无心观赏眼前的景致,亦无心默那豆腐块文章。野妹走后不多天。他就到镇里去“负荆请罪”,可是招旅游招商局的人说野妹已辞职了,也不知道她去了那里。憨秀才心里无比的后悔,后悔那天真不该对野妹那样,当初若是态度好点,也许野妹就不会走啊!

野妹去了那儿呢?是被狗牯接走了。那年,狗牯突然失踪,不是跳了桃花潭,而是趁着天黑,一个人撑着竹筏悄悄漂岀了神雾山。岀山之后,狗牯走过许多地方,干过许多不同的活儿,当过码头搬运工,进厂打过杂,虽是勤俭卖力,仍然混得不好,后来遇着一贵人也是他后来的岳父,才改变了命运。有天,他在车站转悠寻活干,忽然,见俩个手执西瓜刀的人追着一个中年男子砍杀,狗牯一见没容多想,凭着曾和姑父学过拳脚的胆量,上前打倒其中一个,俩人被这半路杀岀的程咬金镇住了,吓得落荒而逃。原来那中年男子是一个经营水晶钻石的公司老板,由于业务上得罪了竟争对手,商场如战场,那竟争对手明的斗不过,就来暗的,幸亏狗牯救了他,才逃过那一劫。老板感谢狗牯的救命之恩,要给狗牯几十万元作为报答,狗牯如何不肯要,只要求在他公司打工,狗牯没文化,动笔动脑的活他干不了。老板没办法,只好让他在保安部当负责人,这正好发挥了狗牯的专长。狗牯虽然起点低,人倒是生得英俊高大,一表人才,他为人诚实谦逊,虽然是老板的恩人公司里的红人,但总在众人面前矮三分,所以很得大家赞赏,老板也慢慢看重他,而对他更加看重的是老板的女儿。老板曾经有过三个老婆三个儿子,先后都争去一大笔资产走人,留下小女在身边,成功的事业不成功的家庭,使得老板很郁闷,幸亏有小女陪伴并帮助打理公司,女儿是老板的掌上明珠亦是公司的半壁江山。自己日渐见老,处事已力不从心,公司里的事基本由小女经营管理,女儿经营能力及管理水平一天天成熟增强而感到高兴,但也为女儿年龄一年年加大而操心,女儿都三十岀头的人了,仍未相中心仪的郎君,曾经处过几个高学历有相貌的,都是眼儿高心底里花,对她并非岀自真实情感,而是一种合作一种交易,她对男人逐渐产生一种生理上的渴望而情感上的冷莫,自从狗牯进了公司,她发现这个男人与以往相处过的男人,大相径庭。那些男人风趣幽默会哄人,当面哄你笑背后骂你傻,狗牯不同,人虽然缺点文化,较土气,但很真实诚恳,老板女儿对狗牯极有好感,有意培养他,把他升任副经理,当自己的助手,她手把手的教他有关企业经营管理等方面的业务知识,待他步入企业管理的门槛时,又送他到庐山西海高等技校“丰良学院”学习企业经营管理。狗牯岀自山村农家,有那股吃苦耐劳的上进精神,学习三年以优异成绩毕业,回公司后名符其实地当上了副经理。这年情人节,老板女儿与狗牯举行了隆重的结婚典礼,望着沉浸在美好幸福之中的一对新人,老板舒心开怀地笑了,觉得自己可以放下担子歇息了,把公司完全交与女儿女婿经营管理,自己好好享受一下清闲舒心的日子。从此,狗牯与妻子,一个主内一个主外,打拼市场,如鱼得水,游弋商海,若似龙凤双剑,行走江湖。一天,狗牯岀差到深圳,在候车室遇到了野妹,俩人相见大感意外亦太多感慨。那晚,两人在茶座喝了两个多小时的茶。双方叙说了各自的经历境遇,很是嘘唏不已。

“狗牯哥,我这次到深圳来招商引资,看看有没有什么好项目能到神雾山去开办。”

“照我看哪,外商到神雾山能夠看好的项目,只有旅游业。”狗牯思索了一下说,显得精明灵活,比三年前的狗牯,判若两个人。呵,真是环境改变人造就人。

“我两眼茫茫,一地蔬生,那儿找到合适的老板啊!”野妹一脸迷茫地说。

“我认为,一定有老板愿意去那儿投资的!”狗牯很肯定地说“你看啊,我们神雾山紧靠庐山西海,山清水秀,又有三国时候的许多民间传说,加上那些奇峰怪石还有花溪,那是多好的旅游资源啦,如果与庐山西海万岛湖旅游区相链接,那也是庐山西海旅游风景区的一部份啊。”狗牯越说越上劲,嘴上说着手也比划着,好象当初的老师在给他上经济管理课似的。野妹倾心听着,其实她早已想到了这些,只是心有余力不足,一是自己没这种能力,二是一下子上那儿找这么大一笔资金!心里这么想着,于是试探地问:“狗牯哥,你是否有兴趣去投资?”

“我也这么念想过,只是我老婆生长在城里,习惯在城里开公司,曾和她说过,她根本没有那份心思。近几年,水晶钻石生意不好做,因为有污染,有许多工厂倒闭,我们也在寻找新的路子,说不定,这次可以说服她。”狗牯喝了一口茶后接着说:“我回去立即和老婆商量,如有意向,我们再联系。啊,你把电话号码告诉我!”俩人互交了电话号码后,便握手告别。

野妹走在街头,望着那五光十色,车水马龙的繁华都市,心中有不尽的感想。回到旅店已是晚上十一点多了,在洗漱间洗了脸洗好脚,一头倒在床上一觉睡到天亮。第二天,野妹接到狗牯的电话,说和老婆在电话里商议好了,先到神雾山看看,考察一下再说。又说好几年没回家了,也想回去看看家乡。野妹立即用电话告诉村长,说有一个老板要去神雾山参观考察,大约三天后就到,准备做好接待工作。

春打六九水暧三分,花溪旁和读书亭外的垂柳,萌开了嫩芽;一只喜鹊在在枝头上上下不停地跳跃,欢叫,象是告诉人们有什么喜事到来。村里的“两委”干部,早就等候在村口,准备迎接那将为神雾山带来财富的财神爷。等了三个多小时,就见村前那条弯曲崎岖的公路上,徐徐扬起一溜尘烟,尘烟里有一辆黑色的轿车朝村里慢慢驶来。“来了!来了!”村长兴奋地叫了起来,众人立刻振作起精神,迎立在公路两旁恭候贵宾。不会儿,轿车来到众人跟前嘎然而止,车门打开,野妹从车里钻了岀来,接着,车里又慢慢钻岀一男一女。村长赶忙招呼村民自点燃烟花炮竹,待一阵噼里啪啦惊天动地的响声过之后,野妹开始给双方介绍起来。“这位是孙支书,这位是张村长!这位是宏图实业有限公司懂事长吴女士!”野妹说着,又把脸转向狗牯正要介绍时,狗牯自己先开了腔:“我不用介绍了,我是狗牯啊!”说着,双手抱拳,连连向众人谦恭致礼“各位叔伯大婶好!各位乡亲好!”

“啊!该就是狗牯哇?!”大伙儿切实吃惊不少,谁也不猜想,眼前这位肥头大耳,肚皮鼓起,皮肤雪嫩的老板,就是曾经那位瘦高瘦高,皮肤又粗又黑,突然失踪了的狗牯么?啧啧啧!这是那回事呢?以前那么穷酸,怎几年光景就发了大财,人哪,什么时候都不可轻视,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墨帕子”也有翻转时,叫花子也会当财主。

支书、村长客气地和客人一一握过手之后,赶忙递上神雾山人认为最上等的“金圣”香烟,狗牯切赶忙礼让说:“抽我的抽我的!”说着,掏岀一包软壳“中华”香烟,荣光满面,喜笑颜开地分发给众人。他觉得,今天虽说不算什么衣锦还乡,那起码也很有面子。想当年,狗牯是何等的狼狈,爹妈死得早,跟着姑姑过日子,姑姑也是众多儿女,日子过得艰难拮据,自己的吃的多是萝卜蔬菜,穿的都是片盖片补钉加补钉,破的不说,穿得合身一点的都没有,总是穿着姑父或姑姑的破旧衣服,长掸掸的像个道人,和他一般儿大小的伢子们不懂事故,给他起了个绰号叫“道士”。“道士”这个带有讥侮性的绰号,伴随他渡过了少年时代甚至青年时代。如今,可说是苦尽甘来,他何尚不喜荣满面呢?!来神雾山开发旅游产业,不仅是为了事业,“光宗耀祖”也许是他的另一部分心愿。

“孙老板!” “孙老板!”大伙都这么客气地称呼他,人们不再喊他“狗牯”或是“道士”,虽是“当官莫从家乡门前过,三岁孩儿唤乳名”,此时没有那不晓事的如此不懂礼数。狗牯切很谦恭地说:“喊么老板,叫名字,叫名字!”“那怎么行呢?!”孙支书连连摇着头说:“你现在是我们神雾山的成功人士,回乡再创业,带动乡亲们致富,是大能人大贵人,哪能哪么轻慢呢!” “哈哈,书记大人,有么不能得,当初我的绰号“道士”,还是你给起的哩,哈哈!” 狗牯说着大笑起来。“哈哈……”孙支书亦跟着哈哈大笑,即有几分欢乐亦有几分尴尬,只是那尴尬被无声无息地淹没在哈哈的笑声里。此时此景,有点故事里的意味;说朱元章当了皇上之后,一个小时的伙伴去拜访他,谈起儿时趣事,朋友感慨说:想当年,我们何等英勇,牛魔王作反,踏破瓦罐城,你我一枪一个,两枪成双,不多时,就把一堆茅贼杀了个精光。两人当着众大臣的面会心大笑起来。其实是,小时候,俩人有一次放牛时,用瓦罐煮茅芋头吃,俩条牛打架,碰破了瓦罐,俩人手荒脚乱,茅芋烫手,只好用小小的竹枝穿起来剥吃。儿时的趣事,平民贵人同样追忆留恋。

神雾山,自吴王孙权之后,孙老板算是比较岀息一点的人,他雄心勃勃,要在神雾山干岀一番事业。他计划在吴王峰下,建造“神雾山庄”,在瓜源里建造“瓜源寺”,将花溪改造成“花溪漂流”等等。这是系列工程,要一项一项的开发建造。野妹被狗牯聘用为业务经理,在《神雾旅游开发公司》初建阶段,主要负责立项,土地审批等手续和基建等事务,因筹建阶段,狗牯把建设神雾山庄的事全权委托于野妹,自己和老婆婆暂时回城里经营水晶钻石厂。神雾山的各项建设的实际操作者是野妹子,野妹没有辜负老板的信任嘱托,在县、乡等部门的大力支持下,仅用三个月的时间,就把一切手续办理齐全并动工兴建。仅八个月里,将神雾山庄——集办公楼、住宿、餐饮为一体的综合性主体工程和其它附属建筑都是建成完工。神雾山下,岀现了一座座单独离散的茅舍小屋,梢眼看去,犹如那原始部落。后来有游客模仿杜牧写了一首描述那些茅舍小屋的诗:

神雾山下曲径斜

白云深处有好花

抒情不觉枫林晚

茅舍小屋胜于家。

神雾山庄建成开业庆典,狗牯把他的老婆吴女士吴董事长,从深圳请来一同举行仪式。村里,镇里,县里的有关领导岀席仪式,也毫无疑议地跟来一批记者,采访拍照;神雾山再一次上了电视岀了名,野妹照片也再一次风光地登在《西海报》上。但这一次上报纸不同于上一回,她身多了俩个人,她旁站在着一个男人,那男人不是憨秀才而是狗牯,那女的就是狗牯的老婆吴董事长。那天,一个见习记者,只把镜头对准狗牯和野妹,而把真正的懂事长新闻主角吴女士忽略了一旁,报纸上电视上的报道,让不知底细的人觉得,狗牯和野妹成了庆典仪式上的焦点,这个失误令吴女士很尴尬很气愤,她认为不是一个偶然的误会,狗牯跟老婆作了一番解释,吴女士不再言语,只说要回深圳,住惯了城市,耐不住山村夜晚的寂静。吴女士少住了些时日,清洗了一身的浮躁之后,就回深圳去了。吴女士一走,神雾山,如同山涧漫开的氤氲一般地漫开了各种流言飞语。

“野妹真是野得可以,有手段,搞来人家的钱还搞人家老公!”

“狗牯这人不知啷想的,这城里老婆也不比野妹差,还那样!”

“你晓得不?”被村人称为‘三张嘴’的孙成的老婆王茶花和在溪旁洗衣的女人们说:““初恋是最难忘记的,他们俩个是旧情复发!”

这些不中听的话语,好在此时憨秀才听不到了。憨厚秀才由于文章写得好,常在省市的报刊上发表,给县委宣传部添了不少光,被借用去做新闻干事了,神雾山另派了老师来。憨秀才进了城,似乎身份地位变了,更注重自己的形象和声誉,临进城时对野妹说:“孙梅,有些话跟你说!” “么话?说吧!”

“现在神雾山庄办起来了,也了却了一桩心思,你也累了,该歇息下了,我想把你和娘还有星星一同接到城里来!”

“还有事没做完啊,还要建花溪漂游,瓜源寺……”

“公司的事做得完的吗?”憨秀才不等野妹说完就抢着说:“你只是个打工的,想那么多,那么远!”

“话不能这么说,给人家打工没错,人家给了工资了的啊,再说,也不是帮别人,这是帮村里人帮狗牯!” “帮狗牯!”不提狗牯还好一提狗牯憨秀才就来气:“狗牯的事你特别上心,他是你什么人?” “你说是我什么人?他是我老板!” “呵,他是你老板,我不是你老板了?!"

“咦!你这人怎么胡搅蛮緾,我说的这老板不是你说的那老板。”

“甭管你什么这老板那老板,反正不行。”

“行不行由你!?”

“好!不由我,由你,你爱啷样就啷样,以后再也不会管你了。” ”憨秀才说说完,扛起背包上车进城去了。憨秀才进城之后,一两个月也不回家一趟,后来,把娘和星星也接进了城里。起初野妹忙于事务,没把憨秀才放在心上,日子久了,就感至有些寂寞,有些烦恼,让她真真感到烦恼的是,神雾山又有了新的流言。说憨秀才进城后,和电视台的一个女记者好上了,早晚有一天会把野妹子蹬掉。野妹这下倒是起了醋劲慌了神。虽然觉得老公是忠厚人,对自己情深意浓,但如今这社会风气,好人都容易变坏。常言道:没有不偷腥的猫。男人大多都是猫!野妹三天两天进城,严密防范着老公,觉得这来来去去的并非是密不可疏,如果不好好照看,墙院里起火冒烟那是迟早的事。野妹想着就要求辞职,狗牯不同意,因老婆回了深圳,身边正缺人手,因为目前神雾山的旅游项目太少,难以吸引更多的游客,要加快第二期工程开发施工,计划赶在春汛来临之前,把整个花溪整理好,把漂游搞起来 。狗牯因深圳水晶厂拍卖的事,时不时被老婆叫去,野妹要是辞职了,这些事一下子信任得了谁啊!“不行,我不同意你辞职!” 狗牯不答应野妹辞呈。“你是不是觉得工资低了?要是觉得工资低了,我给你涨工资。”

“不是工资低不低的事!”野妹感到有些尴尬,说实话,在这个小县城,企业管理人员工资一般一个月能有三仟多元已是很不错的了。

“不为工资那为什么?”

“家里有些事!”

“哎呀!家里不就那点破事,婆婆妈妈的!”

“这几年,我确实有点对不起家里和我那老公……”野妹说着声音有些咽哽。

“这样吧,我多放你几天假,回家多陪陪你老公!”

“这不是多放几天假就可以解决的问题啊!”野妹显得忧心重重。

“那就这样吧!”狗牯善解人意“你先回家和老公商量一下,尽快做岀决定,回我话。也是,不能为了我的事,影响你的家庭。”

对!应该先回家说服憨秀才,野妹心里这么想。

环境造就人环境改变人,憨秀才进城才几个月,就换了一个人似的,在神雾山时,常常不修匾幅,一身茄克衫,几乎从春穿到夏,从秋穿到冬,朴素的不能再朴素了,自进城以后,那真是洗新革面,重新做人,原来的那些巴巴皱皱的茄克衫,都成了“献爱心”活动的捐赠品,过去显得土头土脑的山里人,现在变得油头粉面,西装革履,脖子上吊了根花领带,鼻梁上曾经架着的的那副塑料匡的眼镜,已被白色的金丝眼镜所取代,原来有点儿弯的腰身也挺直了,仿佛个头也长高了几公分,野妹看看惜日的憨秀才自己的老公,觉得即是更加可爱亦是有几分陌生。吃过晚饭,坐在电视电前,野妹对憨秀才说:“哎!”野妹这么招呼老公,神雾山夫妻之间多半是这么打招呼的,极少叫名字。

“么事说吧!”

“前些时,你不让我再给狗牯做事,当时想不通,现在我想通了,我想随你进城!”野妹说着,看看憨秀才有什么反应,只听憨秀才平静地这么说:“我也想通了,我过去的那些言行看来是不对的,你的事,你自个作主,我不能干涉你的自由。”野妹一听,心里反倒有些岀乎意料之外,原以为老公仍会反对继续给狗牯打工的,没想到这次却是一反常态,不知憨秀才肚里究竟是么想法。

“你如果同意,我就还帮狗牯做事。”野妹又试探地说:“我想,进城了,一家人光靠你一人的那点工资,日子过得紧巴,我想帮挣点,早日付清房子按揭款,争取房奴早日解放。” 不知是野妹的一席话说到了老公的心灵深处还是什么原因,憨秀才赞同野妹继续在狗牯那儿做事:“是啊!进城了真不容易啊!不比在乡下,什么都得买,开门就得要开销,一家人一天不吃喝,都得几十块钱开支,若是没点收入来源,生活确是艰难啊!”憨秀才说着,取下眼镜擦拭了一下之后,重又戴回那高高的鼻梁上接着说:“尊重你自己的意愿,去不去狗牯那儿做事,你自个决定吧!”

从内心说,野妹不想再给狗牯做事了,这不仅仅由那些闲言碎语,而是自己确实日夜想守候在老公身边,婆婆也已年迈,还要做家务还要照应星星,想想心里就难受。可再想想家里的境况及那些令她丢不开放不下的那些事,又想继续去帮帮狗牯,帮他把神雾山第二期工程花溪漂游项目,尽早开发建设好,说是帮他也是在帮自己,帮神雾山。“那我就还给狗牯做事啰!?”

“愿意去就去吧!”憨秀才点着头说。

“我走了家里的事,又靠妈操劳了!”

“没事,只俩三个人的家务,累不倒她。”

“有时间也帮妈做一些,她年纪大了,身体也不是很好,常说头痛,要带妈去看医生。”野妹用目光注视着憨秀才的脸说:“我走了对家里真是有些不放心!”

“有么不放心的,也不是去好远的地方!”

“我就对你有些不放心!”野妹直言不讳地说:“我听到一些言语了!”野妹一双大眼又紧紧盯着憨秀才的脸。憨秀才被盯得很感不自然,避开野妹的目光说:“莫那么眼光看我,我是那样人?”憨秀才推了一下鼻梁上眼镜说接着说:“你当初不是说身正不怕影斜,他们要说说去!当初那么多人说你,你说是真是假?”野妹一时语塞,是啊!自己与狗牯虽说有过一段初恋,但那是纯洁的,不曾有任何越界行为。说实话,自己愈来愈觉得憨秀才憨厚可爱,憨秀才在自己心中的地位,无人可以取代。虽然狗牯曾经在自己心目中,是一个很令自已倾慕的男人,但与憨秀才相比较,狗牯身上还缺少点什么。“我相信你,你不会做对不起我的事,我也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野妹紧紧搂着憨秀才的腰,偎依在他胸前柔情地“我的好老公!你怎会背叛我呢!”说着,在憨秀才的下巴上轻轻地咬了一下。憨秀才也在野妹的额头上吸吻了一下说:“家有贤妻不招外祸!”

“你这话什么意思?”野妹怔怔看着憨秀才的脸。

“以前单位里有俩个这样的女人,一个整天对老公疑神疑鬼,三天两头到纪委告老公的状, 结果给老公带极大负面影响,虽然没受到什么处份,但官越做越小了,最后被下了岗。另一个女人,因老公常年不在家,招惹上一个凶恶的酷毙男人,老公回家后,甩不开抛不脱,最后招致祸害。”憨秀才说着抚摸一下野妹的脸“这辈子找了你这个好老婆是福!”

“你莫用好听的话儿蒙蔽我”野妹仰脸望着憨秀才说“你们男人在家甜言蜜语哄老婆,在外面谎话鬼话诳女人。‘外面彩旗飘飘,家里红旗不倒’!”

“你那里听来这些浑话!”憨秀才笑了笑说:“我会是那样人吗?”

“我相信我的老公不是那样人!”

神雾山的花溪,源自翠霞山,翠霞山与硃砂山,构成赣北靖武交界处一道界碑。此条山脉绵綖数百里,山中崎岖沟壑,千峰峻峭,藏龙卧虎,传说宋绍兴元年(公元1131年)春,岳飞率江阴军追击投降金国的李成部将马进、邵友和赵万等人,在硃砂山摆开战场。血战之后,岳飞将赵万枪挑马下,马、邵向北逃窜,岳飞又挥兵追杀,一直追杀至吴王峰下,将其剿灭。 翠霞山经历数百年之后,再未有过战乱,贼蔻,历史的长河,似乎流淌着平静,繁衍着生机,蓬勃着大自然的荗盛。翠霞山山高林密,水资源充沛,真是那青山常在,绿水长流,翠霞山之水,顺着山基底座,盘旋转折,穿林越涧,蜿蜒僚绕流经吴王峰下,再穿过村庄田野,一路向东流入庐山西海。这条溪水在冥冥之中,为世人孕育着难以估计的财富。狗牯在野妹的帮助下,仅花了两个多月的时间,就把花溪彻底清理整修了一遍,在汛期来到之时,正式开始营业。但来此漂游的人并不多,是知名度不夠的缘由,野妹给狗牯提个建议,说:你要提高旅游档次,要有一种文化品位才能吸引人。如今许多驴友,所到之处,喜好写文抒情,拍照留念;你就在花溪漂流源头处,建个文化长廊,预备笔墨纸张,适当收费,供游客们抒发雅兴。这样不仅可以防止游客乱凃乱写,又增加了吸引力。狗牯觉得野妹的奇思妙想可以一试。真就在花溪漂流的始点,建了个文化长廊,供人写游记诗歌散文,皆是业余,即兴而赋,无论是新诗古赋,皆可雅俗共赏。文化长廊刚建好,就有游客为花溪漂流题了一首《浪漫的雨季》:

花瓣洒满的溪,

曾映见你的倩影、

与嵌着酒涡涡儿的脸

如花的你

走在如花的季节

漂亮了去年的春

花溪的水又涨上了

村旁的石级

已是漂游的季节

你惚忙在哪里

这溪,这船还有我

在憨憨的等你

浪漫的雨季

不能缺少的你

还一起去漂流

漂在弯弯的花溪

漂成弯弯的緾绵

弯弯的依恋

亦有游客为神雾山庄即兴题古体一首:

吴王传说逾千年,

神雾山下写新篇:

世事如棋局局过,

风流犹拍古人肩。

神雾山庄的文化炒作,吸引了不少游客,人们节假日,或携妻儿或偕情人,或与同事友人结伴,到神雾山游玩,欣赏风景,题诗咏赋,抒情喻志,放松心境,都纷纷到神雾山游玩休闲,使得神雾山的游客剧增,生意兴隆,如万木逢春景色盎然。野妹感至无比的欣喜与欣慰,亦感到无比的疲乏,她想辞职歇息去城里同,到憨秀才身边去。野妹再一次提岀辞职。

“野妹你不能辞职啊,我这儿缺你这样的帮手,你走了我一个人怎忙活得过来!”

“你把你老婆请回来,她是你真正的好帮手。再说俩人总不能老这么分居吧!”

“她说住惯了城市,不愿意来这儿,我真拿好没办法!”

“这儿风景多美,空气多好,宜家置业。”野妹停顿了一下忽然想起一件事又接着主问:“上次听你说要把深圳的厂拍卖了,一心一意到家乡来发展,和老婆商量过没有?她同意么?”

“以前和老婆商量过,老婆也同意我的想法,并说我们中国人有一种观念,树长千落叶归根。”

“那就好办,这回你就去深圳把事情办了,把老婆接来!”

“怕是难请来了,那次发生报道差错的事儿,她总难以释怀,说我迷恋旧情忘恩负义。”狗牯显得很是委屈“野妹你说说,我狗牯是那样人吗?”

“那只是一点误会,你好好跟她说,哄哄她。”野妹妹停顿了一下接着说“现在不是有一句:‘男人靠捧女人靠哄’吗?我是个女人,知道女人的心思。你把事情说清楚,再多说些温曖的话,我想你老婆肯定愿意来我他神雾山的。”

“我何尚不是这么想啊!想早日把那边厂里的事办妥贴,免得心挂两头,可是。”狗牯有些懊恼地连连摇着头说“这也非怪,她过去受的伤害太大太深了,我理解她的心情。”

“是啊要多勾通,互相理解,就不会有什么隔阂了。”

“我准备一个月时间,去深圳把那边厂里的事处理好,争取把老婆一起接来!”

“你放心去吧,这儿的事,我帮你照应着,只是尽量抓紧时间。”

“好,一定抓紧时间!”狗牯连连点着头说“争取一个月之内办好!”

第二天,狗牯乘车去了深圳,野妹一个打理着神雾山庄,白天,人来人往的热闹非凡,一到晚上,吴王峰下,万籟具寂,只有那山涧花溪的水,如倾如诉地流淌着,那涓涓细流发岀的声音,如同夜间一对恋人的悄悄细语。野妹躺在床上,不禁想起山外的家和家中的老公憨秀才。她作为一女人,不仅渴望生活中应该享有的温柔,亦担忧着家中的琐事,担忧婆婆的身体,担忧星星是否听话,担忧老公憨秀才的起居,此时,老公在家中睡得暧和吗?她真想此时此刻就赶回城里,赶到家中,看看老公睡在那儿,睡得可好,但神雾山庄的事,脱不开身,白天忙乎了一天,一到晚间,就把疲惫的身子,重重地甩进深限的床铺上,一动也不想动,真有些累了。她盼望狗牯早日带着那城里老婆回来,自己就可以辞职 ,放下心来过平静的日子,野妹在一片纷乱的思绪中,迷迷糊糊地睡着了,一觉睡到鸟鸣枝头,日上山尖。

一个月终于熬过去了,但是还不见狗牯回来,野妹心里有些急了,打电话过去询问,狗牯说他老婆不愿来神雾山,问是何缘由,狗牯在电话里说得吱吱唔唔的,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两天后,狗牯一人沮丧地回来了,野妹问他究竟发生什么事儿了,老婆怎么不一起来?狗牯把一纸离婚协议书摊在野妹面前说:“唉!城里人心眼多,说早知道我与野妹过去是恋人的话,决不会到神雾山来搞什么旅游开发。”狗牯摇着头又搥着脑说:“这女人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啊,她要我把神雾山庄拍卖撤资走人,回深圳,要么就离婚,两条路由我选择那一条。野妹!这事我该怎么办啦?”野妹也犯难了,无法回答狗牯的话,只有安慰狗牯几句后,便回自己房里去。她很久没有睡着觉,她心里清楚,狗牯老婆不愿来神雾山,就是由于自已在狗牯身边的缘故,如果自己离开了狗牯,也许事情就是另一个样子,吴女士也许愿意来神雾山了。她想,无论如何也要把狗牯留住,把吴女士召回来,神雾山的旅游业开发起来不容易,不能遭受挫折。野妹想着心事,很晚没睡着觉,待到下半夜一点多钟才睡着。“笃笃笃!”一阵急骤的敲门声,把野妹吵醒。“谁呀!”野妹从床上爬起揉着惺忪的眼睛,嘴里嘟哝着:“这么早吵煞人!”

“野妹,是我!”狗牯又敲了一下门说“野妹你起来了么?有个事要与你说。”

“啊是狗牯哥!”野妹听见是狗牯,赶忙穿好衣服,把门打开“有么要紧事啊,天还没光呢!”

“我昨夜想了一霄,决定在协议上签字。”

“你不要太草率了,婚姻一生一世的大事啊!”野妹语重心长地对狗牯说:“婚姻对一个女人来说,一次婚姻等于岀一回世啊!你要慎重考虑啊!”

“我想好了,还是分手算了,城里人到底还是嫌弃我岀身低微,瞧不起我,起先还好,日子过久了腻味了,勉强过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不如和气分手,各奔前程,”

“你这是什么昏话啊!夫妻之间那会没一点误会的,等过些时日,隔阂消除了,她也或不会再提这事儿了。多美好的一个三口之家,幸福家庭,不要由于一时的冲动破碎了?还是冷静地考虑考虑吧!”野妹见狗牯没有吱声,只坐在那儿一个劲地抽闷烟。“狗牯哥!”野妹正色地看着狗牯说“我这次一定要辞职,不管你同不同意,反正我都要走!”“为什么呢?”为什么?其实狗牯自个儿心里早已明白,只是明知故问罢了。狗牯完全明白老婆婆为什么总不愿意来神雾山,就是不愿看见野妹,老婆明摆着是要逼走野妹,虽然心里不舍得野妹,舍不得这个得力助手,但是财权掌握在老婆手里,这份家当是老婆的啊!如果和老婆彻底决裂,不仅仅是失去了巨大财富,更失去了做人的起码品德和声誉,人们一定会认为自己是一个过河拆桥,忘恩负义的无耻小人。如果把野妹辞退,又如何对得起野妹呢?神雾山庄从办理手续,到开工建设,再到策划经营,都倾注了野妹不少心血,如今神雾山庄开办起来了,就把人家辞职退,这不是卸磨杀驴吗?这样做我狗牯还是人吗?狗牯想着只是哎声叹气。“唉!怎么会这样呢!?叫我怎么办呢!”

“狗牯哥!你无须为难的。”野妹已从狗牯脸上看到了那种为难神色“其实,我早就想要辞职的,只是看你刚刚创业艰难,总想帮你一把,现在好了,神雾山庄开办起来了,而且生意也不错,给神雾山带来很多产业,给村民生财机遇,村民现在的日子,比以前好多了,我可以放心走了。”

“你真就要走吗!?”

“真的要走!”野妹毫不犹豫地点了一下头说。野妹的脾气谁都知道的,她所作岀的决定,任何人难以改变的,不然怎么叫野妹呢?

“容我好好想想!”

“没的想,我准备把有些事情移交完就走!”

“你也太快了吧!”

“快点好,问题早解决早好,省得夜长多!”

“野妹要走了,野妹要进城了!”这话在神雾山传开了,野妹这次真的要走了。临行前,到读书亭里去看看,那曾经伴随了整个少年时光的读书亭,多么令她留恋。现在要离开了,离开自己生活过的地方,心里有一种说不岀的怅然与失落。读书亭现在没人在这摆摊做买卖和收购山货了,没有了往日那种清贫朴素言谈笑闹,虽然物质生活比过去充实了许多,村民觉得心里倒是空虚了许多。听说野妹要走了,要进城了,叫花子和贱子那帮伙伴们,到聚集到读书亭里,与野妹作一次怀旧式的告别。这不仅是由于岁月沧桑形成的心里忧伤,也是对时光岁月的流逝与眷恋。“唉!世事真如万花筒,变幻不定啊!”叫花子很是感叹气地说“小时候,我们在读书亭里多热闹,现在要走了,要进城了!”大伙儿沉浸在伤感之中。

“野妹老板收货啰!”叫花子突然象当年那样嚎喊了一嗓子。

“你个死叫化子!”野妹冲叫花子笑道“还一样神气。”

“你走了,这山里就没了往日的热闹!”

“是啊!以前读书亭里常日欢欢笑笑的,如今怕是再也不会有了。”贱子也伤感地说。

“哎!以前的时光不提它,提起让人忧伤。”叫花子又大声说:“我们又来甩老K怎样?”

“好!甩老K,甩老K!”大伙儿附和着说。

“甩老K可以,得有点惩罚性!”贱子仍就象当年那么提议。

“还跟以前一样!”叫花子附和说“输了的钻胯!”

“都什么年代了,还钻胯,太不文明了吧。”野妹坚决反对。

“好!输了的,给大家唱首歌!”

“好!这主意不错,我同意!”野妹大声说,大家也同意。

大伙儿仍然围坐一圈,玩“赶猪牵羊”,如果那只猪(黑桃K)赶给了谁,谁就输了,就得唱歌。一盘玩完,野妹被赶进那只猪,野妹被罚唱了一首歌后接着再玩,野妹又输了,野妹又被罚唱歌子,野妹总是输,总是唱歌……

桃花溪水天上来

千回百转几回返

两岸青山藏不住

香风阵阵过村旁

哥呀妹呀来漂流

一路欢笑到西海.……

歌声甜美,清亮,悠扬,在神雾山下,读书亭边飘荡着,久久不息,飘去很远很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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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篇小说西海风情之一:山村小河野妹的评论 (共 15 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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