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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尽天下

2015-09-25 12:04 作者:七弦  | 17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血染江山的画,怎敌你眉间,一点朱砂,覆了天下也罢,始终不过,一场繁华。

(一)朱砂,花落桃花

幕如画。

有人推门走出。

白衣少年一手提灯,一手抱酒,步履渐行。

穿过竹林,便是遍及广阔的一片竹林,在月色的清辉下,忽明忽暗,分外妖娆。(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桃林之中,一小亭坐立其中,亭中一人夜下独酌,容貌在星光之下,闪烁着几分邪魅,身影却显得格外憔悴孤傲。

直至白衣遮掩了他手中的酒盏,饮酒少年方才略微睁开了带有迷离的双眸,将额前的发丝捋至颈后,抬头望向白衣少年。少年看起来只有十七八岁模样,容颜秀丽,可是他的眼神却那么的高雅,好似蓝天白云,高山流水。

他轻拍了拍怀里的酒坛,瞧着红衣少年浅浅一笑,眼睑半垂,“我拿了一坛三十年的桃花酿。”话毕,入座,将酒搁置在桌上,独自倒满一杯,看着红衣少年,眉间那抹高贵的朱砂,让他的浅笑,都显得清冷如

红衣少年撇了撇薄如桃花的嘴唇,揽过桌上的酒坛,打开坛塞,猛地灌下一大口后,眼神带着一丝复杂,那丝复杂掩盖了他眼眸深处的哀伤:“竹寒,这一别,不知何时才能相见?”

白衣少年闻言微怔,缓缓起身,负手望向亭外舞落的桃林,宽大的雪白衣袖轻柔地垂着,随着风吹而轻摆,仿若云一般轻缓,他的声音沉静如水,温润中自有一股冰冷孤傲:“倾九,天下无不散之筵席,相聚别离,自是人生常态……”

话未说完,名为狐倾九的少年便愤然忍不住脱口而出:“也是,似你这般清傲无情,早习惯了无友相伴……”话语忽然终止。

江竹寒拧眉转身,眼底寒气凝结,忽而他轻轻地笑了,极浅极轻的笑,连唇角都沾惹上了讥讽之色。狐倾九心底却霍然慌乱,疯狂般起身望着他,略微不知所措,一袭红纱随风缭乱纷飞,袖底的五指隐现青筋,相对无话。

他知道,不该在这个时候作出来。

可是压抑不住。

七年之痒,他怎可如此云淡风轻?

“对不起……”

良久,涩涩的声音打破了沉寂,声音里透着明显的后悔与哀伤。

江竹寒拢了拢衣袖,瞧着倾九那人蓄无害可怜楚楚的眼神,连唇角都还有未来得及擦拭的酒渍,无奈一笑。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轻轻叹气。“我知你不开心,那我便陪你饮酒如何?”沉默半晌,“十年之内,必会相见。”

狐倾九释然一笑,取来酒坛,倚靠着亭柱共同畅饮。

稍微喝得有些多了,竹寒两颊微红,眉间朱砂映出他眼眸下的清澈,似如画中谪仙。

倾九这时候已经醉了,月下他的脸上尽显迷离,江南女子比之都要黯然失色。竹寒轻摇额头,将他扶起。倾九醉眼熏熏地朝他一笑,搂过他的肩膀,指桃花纷飞的桃林,豪情万丈道:“竹寒,不管将来如何,你都要记住,这天下谁要敢伤你,我便血溅白纱,为你放一场碧血染就的盛世烟花。”

竹寒凝眸:“若天下负了我,又当如何?”

倾九怔住,侧身,对上他那清澈如泉的眼眸,一字一顿道:“那我便血染江山,为你覆了这天下!”

竹寒一笑置之。

一瓣桃花悠然落在竹寒的发上,那一刹那,倾九的心底轻微颤了颤。

桃似血,发如墨,衣如雪。

他伸手,弹去他发上的桃花。

他凝视他冰冷的瞳眼,温润无话。

倾九轻嗅手中的桃花,唇边的笑宛若天边明月。竹寒眼底寒气顿生,轻挥衣袖,一阵袖风震落倾九手里的桃花,“倾九,休要放肆!”

倾九毫不在意,依旧笑着,“可真好闻呢!”

月下,桃花翩飞,两个绝世少年并肩亭下,共看天地浩大。美得宛若一幅倾尽天下的水墨画……

(二)帷纱,九重之下

明王府盘踞于清凉山,百门千户,极草木之盛。

作为周朝功勋卓著硕果仅存的异姓王,并肩王狐梅苏在庙堂和江湖可谓极尽容华,除了当今皇帝,他是当之无愧的掌握,覆水翻云,反掌之间。

周朝十三年,并肩王之子狐倾九修学归来,举城震动,皇帝下令御林军出城五里护卫相迎。

是夜,王府灯火通明,百官庆贺,丝竹袅袅,笙歌不绝,席间小侯爷一袭红袍,潇洒恣意,面若风,进退有据,众人纷纷称赞公子无双,并肩王捋须笑而不言。这场洗尘接风宴席,直至月上中天,三更方散。

这晚小侯爷喝得香醉如泥,睡得很深,很沉。

这晚,倾九做了一个

梦里,竹寒一个人静静地站在一棵桃花树下。任由碧红的花瓣落满黑发,一袭白衣安静如子,默然凝视着远方。长发未束,撑着一把红色竹伞,不言不语,只那眉宇间,朱砂一点,凄艳胜血,苍凉透骨。伞下站着红衣如火的他,浅笑相伴,陪着他看脚底江山容华。

他问:“多年以后,你我却是以这般方式相见,你是否恨我?”

他默然,瞧着眉目如旧的竹寒,心里只有疼,很疼,彻骨。他温笑搂过他:“如果这是命运,那我甘之如饴!”

何况,这本是他狐倾九欠他的,不是吗?

夜深,有晚风撩起帘帐,映出他那张妖冶好看的脸,两行咸涩的清泪,从脸颊缓缓滑下。

这一晚,是倾九一生第一次落泪。

————

深夜。

明月如钩。

无忧院。

房檐楼阙之上。

有公子无双卧檐吹箫。箫声欲断欲绝,如泣如诉,时而流静如水,时而暗潮汹涌,带着无人知的落寞与愁伤。让人听着,都觉心疼。悲伤总有尽时,曲止。

“公子,夜已深,该回房歇息了。”一直立于院中守候的老仆人江月轻声说道,眼里透着心疼。

竹寒眉宇轻皱,显得疏离而浅愁,半晌清冽的声音才低低地传出:“江叔,今晚月色不错,我想多看一会儿。”

“公子……”江月欲言又止。挣扎了半晌,终究忍不住出口劝道,“公子既然如此在意小侯爷,他亦是无辜之人,不如就此罢手吧,现在收手,一切都还来得及。相信夫人九泉之下,亦不愿看到公子因为仇恨而活在痛苦之中。”

“放肆,这种念头我不想第二次听到。”江竹寒面容冷肃,眸底一片清冷,沉声道,“我精心谋划等待了八年,绝无收手的可能。我要为她,亲自讨回这一切。”

竹寒沉吟半晌,握着竹箫的右手缓缓捋过鬓下一缕长发,瞧着天际的明月,淡淡道:“江叔,你飞鸽传书宫内,告诉那位一切都已安排妥当,届时我亦会出席。”

“是,公子。老奴这便去安排。”江月了解他公子的心性,既已决定之事,绝无更改可能。只是如此聪慧无双,却命运不公,怎不叫人心生疼惜?

晚风猎猎,衣袂飘飞。江竹寒五指紧扣,眼睑低敛。既然这天下负他,那他便覆了天下,命运有失,那便翻了这命运。至于倾九,倾九……

明月照亮天涯

他望了一眼天边的明月,良久幽幽叹了口气。眉间朱砂映着月色,妖艳而清冷,似青锋划破七尺寒冰般,孤冷。

(三)盛世,繁华如烟

大周皇帝六十岁寿辰,设宴明月殿。王公大臣,贵妃美人,排场自是十分宏大。

帝苑巍峨,神武楼高,亭台楼阁,森严碧垒。

青砖铺路,花石为阶,白玉雕栏,花影婆娑。

几百盏华丽的宫灯点亮朱红馏金的画廊,淡粉薄纱的秀美侍女们步履轻盈地从中前后穿行。

并肩王一行人穿行在宫道上。狐倾九穿着一件深红金丝官府,顾盼之间说不出的倨傲与风流。术士曾占卦道他一生命犯桃花,风流无瑕。他闻听后仅一笑置之,命犯桃花,风流无瑕?或许遇上江竹寒,才是他此生都无法逃脱的桃花劫难吧。

蓦然间,长廊折弯处几个人影迎面而来。

“安王来的可真早啊。”狐梅苏难得的向着前面那中年男子淡笑,略微拱手一礼。这天下间能让并肩王如此相待的,只手可以数过来。

那男子身著华贵精细的丝龙紫袍,白皙明朗的面容上,和善中透露着一股威严。他是当今周帝一母同胞的弟弟上官辰,不问朝堂,独善其身,然而两人却相交莫逆。

“哈哈,王爷不也一样?”安王敛袖,笑着应道。

狐梅苏侧身,向身后的狐倾九露出身来,佯装怒道:“倾九,还不快过来见过王爷。”

狐倾九嘴角挂着一抹轻笑,神色淡然,上前恭谨道:“狐倾九,见过王爷。”眼神里却尽是冷傲如霜,并不见得任何谦逊之色。

安王目含深意、上下打量着红衣的狐倾九,笑着道:“早闻小侯爷俊秀非凡,天下无双,今日一见,果然不负盛名啊。”

“王爷过誉,倾九愧不敢当。”狐倾九淡然一笑,不卑不亢。

安王流露出赞赏之意,然后转身道:“可儿,快来拜过并肩王,他可是我大周的国之脊梁啊。”

一个窈窕的女子走上前来,身材高挑,乌发如漆,秀眉端鼻,美目樱唇,朝着并肩王盈盈一拜,“可儿见过狐伯伯。”举止言行间端庄合仪,落落大方。

“郡主快快请起,老夫可担不起。”并肩王连连拂手,温笑道,“几年不见,不曾想可儿已是成年,知书识礼,有大家闺秀之范,王爷可真是好福气。”

“多谢狐伯伯夸奖。”女子回礼一笑,低眉退到安王身后,眼神却偷偷地落在狐倾九的身上。

夜色如漆,那人在灯影摇红处修身而立,红衣如火,身姿飘逸,神色倨傲,连月光似乎都要退让三分。狐倾九眸光淡淡流转,便瞥见郡主上官可儿眸子正直直地盯着他,一湘秋波潋滟。他轻笑,她却垂首,转瞬红了脸。

“并肩王,本王与可儿先行一步,待会儿宫宴上再叙。”安王看了一眼狐倾九,意味深长地向并肩王笑道。

“王爷慢走……”并肩王拢袖,温和的脸上依如三月春风。两厢间,官腔十足。

“我儿觉得郡主如何?”狐梅苏回头看了一眼身影渐远的上官可儿,侧首向狐倾九问道。

狐倾九瞳孔微缩,旋及眉宇舒曼轻淡,“郡主知书达理,秀丽端庄,还算不错。”

狐梅苏满意地笑了笑,“若是让你俩喜结良缘,如何?”

,你看时辰已不早,我们该走了。”狐倾九的心蓦地一紧,立即转移话题,轻笑拍了拍并肩王的肩膀,快步跑开。待至背过身来,神色不禁黯然,一声如流云般的叹息,在心底微不可闻。

并肩王捋须哈哈大笑,不可置否。

————

皎洁的月光之下,七重殿宇森然伫立,黛壁青瓦,雕梁玉栋,蟠龙飞卧那一角勾檐,如画。

明月殿内,丝竹声乐,歌舞翩跹,美酒佳肴,芳香袭人。

众大臣已三五结群、前后交谈议论纷纷。而他们所议论的话题,不过是坐于最前面悠然摇扇的一人。那人身穿纯白紫蛟朝服,手握一柄折扇,姿态潇洒俊逸,气度华贵。当今周朝能够穿此朝服且如此随意的,只有那传闻中皇帝三顾山野求得相助,予以“麒麟之才”之称的“左相”文歆之。因他常年闭门不出,除了当时引起轰动之外,众人早已不记得此事了,未曾想,今日却突然现身此处。众人目光闪烁,心思各转,一股暗涛渐起。

狐倾九进入宫殿,很快就瞧见了众人议论纷纷的那位,然后他的视线就再也未移开过。那人寂寞如常地坐在那儿,安淡如玉,长袍古袖,谈笑风雅。狐倾九的心却轻微一震,只因他除了那张俊逸非凡的脸,竟与思之如饴的竹寒有七分相似。他似乎也注意到了倾九的目光,不动深色地朝他微笑点了点头。

狐倾九的眼底渐寒,冷淡点头,随即转身向自己的座位走去,神色有些落寞。

那人瞧着狐倾九远去的背影,若有所思,嘴角噙着一抹复杂不明的忧伤

————

“皇上、皇后娘娘驾到。”宦官尖细的声音打断了大殿里所有的嘈杂声。

众人惶恐,俯身着地,“吾等参见皇上皇后娘娘,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众卿平身。今夜朕设宴庆寿,尔等不必如此拘谨。”一个洪亮威严却透着嘶哑的苍老的声音传来。

“谢皇上皇后娘娘。”众人齐道,缓缓起身,各自归席。

明月殿的七层白玉红阶之上,锦绣金龙高悬之下,一个五旬年纪的男子傲然绰立,面容善和苍白,两眼炯炯有神,两鬓略见白霜,意态尊贵凌傲,举手投足之间帝王的风范宛若天生。

他便是当今大周朝的皇帝上官天鹰。

丝竹声起,笙箫欲齐,明丽的舞姬玉足纤纤,轻踏百花争艳图的地毯盈盈而来。柔软的腰肢,绮艳的纱衣,缠绵悱恻,妖娆魅惑,直让人目晃神摇。

酒过三巡,正是春风得意之时,周帝此时看起容光焕发,很是高兴。他举起酒杯,手掌轻按,大殿顿时鸦雀无声。威严的目光缓缓扫视群臣,这才笑着缓缓道:“如今我大周在众位卿鼎力之下,已是繁华空前,天下安宁,朕心甚慰。今值朕大寿之际,诸位且与我共饮一盏,为我大周庆杯。饮!”

“祝皇上万岁,大周永昌!”众臣一饮而尽。

“皇上英明睿智无双,放眼天下怕是无人能及。歆之身为大周左相,却只略尽了绵薄之力,实在惭愧。今日愿为君抚曲一首,以贺皇上万寿无疆,贺大周永处盛世。”文歆之缓慢上前,躬身行礼,薄唇轻启道。

角落处狐倾九轻啜着小酒,眯眼瞧着那道身影,唇角绽放一抹深深的笑,灼艳若桃夭,隐隐带着讥讽的妖娆。这人再风华无双,与竹寒相比,可实在有些不堪,至少,竹寒是绝无可能说出此等献媚之语的。

上官可儿默默无言地注视着狐倾九的一举一动,秀美的眉轻展,他似乎很有个性呢……

安王眯眼看了看场中的那人,心生敬畏,转过目光朝女儿上官可儿撇了眼,却不禁微怔。顺着她的目光,是一道倨傲如火的红衣人影,唇角不觉噙笑,他的可儿,似乎长大了呢。

(四)折桃,红线千匝

丝竹袅袅,笙歌不绝,殿宇内的琴音绕梁不绝,仿若依旧在缠绕,众大臣都沉迷其中,久久不能罢之。华殿外的夜幕中绽开了大片大片的烟火,缤纷繁丽,明光艳彩,照亮了寂寞的夜色。

演奏终止,有掌声响起,将梦中的众人拉拢了回来,却是周帝亲自抚掌。他的眼眸泛笑,眼里是掩饰不住的倨傲得意,誓言此生绝不辅佐君王才情无双如他终也是匍匐在了他的天子脚下,成了他的爪牙,放眼天下间,有哪一位君王能够与他比肩?这盛世大周啊。

他在心底轻笑地感慨了一句,目光掠过众人,落在文歆之的身上,稍带喜色笑着道:“朕今宣布一事,闻听左相至今还未曾成家立室,左相乃我大周无双国士,非寻常女子可以比配,朕的三女儿如今正值二八年华,才貌双全,聪颖慧颉,相信可以配的上歆之,朕欲作这媒人,为你二人作良配,不知歆之意下如何?”

文歆之愕然,眉眼瞬间低了下去。这是想将他彻底的绑在他大周,好为他效命,以巩固这表面繁华盛世实则腐朽根深的江山吗?呵,只是,他未免太过天真。不过转瞬便已整理好思绪,再抬眼已是面若春风,眉眼含笑,躬身谢礼道:“多谢皇上隆恩。”

众臣心思玲珑,纷纷出声恭贺,心底却都惊讶不已,对这位突然闯入朝廷的左相重视程度瞬间又提升了几个档次。周帝大悦,起身俯视众臣,目光静若深潭:“另朕闻北秦那边近来调兵频繁,似有兴兵之意,我大周虽强,却不作无备之战,让小国有任何可乘之机,令大将军在边境仔细整军备战,不可懈怠。今并肩王之子学成归来,封其为虎贲校尉,前往大将军帐下好生磨砺,早成良才。不知并肩王觉得如何?”

狐梅苏四下望去,却不见了狐倾九的身影,只好起身离席,有些惶恐跪伏道:“皇上如此看重小儿,是臣之荣,是他之幸,犬子必当竭力报效朝廷,不负皇上厚望。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周帝唇角含笑,颌首示意。似不经意间偏头瞧了一眼那道无双身影。两人的眼神流转,交流一闪即逝。

狐梅苏垂目,并未瞧见这一幕,他神色平静地回到座位,心底却心思百转,思虑其中之意。

左相文歆之以为那人听了此等安排之后,怎么也会起身抗议一番,却半晌不见动响。眉眼淡睁,轻轻地掠过角落,却不禁怔然。角落处茶气氤氲依然,位置却是空荡荡的,人早已不知身在何处。他的心轻微地沉了下去,有些许得烦躁,悄然起身向外走去。

——————

月上中天,两三星点缀,皇宫里的桃花苑宁静怡人,碧水湖里三五天鹅结群打扑着翅膀,不打不闹,听候在湖水边上。数颗泛红的脑袋挤在一起,静候那个于桃花树下红衣横笛的少年。

身影,倨傲。

红衣,如火。

声乐如九霄天籁,容貌亦华丽张扬。于天地之间,不动声色间,却与这尘世,融洽一体,倾国倾城。

银华如练,倒映在湖面,如墨泼画。苑里盛开的桃花漫红朱赤,格外艳丽妖娆。

有人于少年十步之遥,拾起一瓣残花。

那人穿着一件华贵白衣连裙,胸前绣着一朵娇艳的桃花,于桃花石上浅行,步履盈盈,不着片刻时辰,已至少年身后,她的唇角泛着轻盈的笑,将手中的桃花递向身前的少年。

“倾九哥哥,原来你也不喜太过繁闹之地,这个送给你!”声音轻灵透骨,似百转的青,让人于尘世的纷扰中轻然敞开心扉。

少年转身,瞧了瞧掌中的残花,看向她。

她的眼,璨如星光,美如朝阳,纯真之至。

他的眸,清若轻佻,傲若苍穹,倨傲如火。

近在咫尺,转瞬交错。

“倾九哥哥,你可真好看呢,倾国女子亦不过如此。”可儿扬起那张好看的清秀脸庞,衣袖轻掩笑着道。

狐倾九的心底涟漪轻起,不动深色地背过身去,声音寂静无温,不带丝毫感情:“多谢称赞。可儿妹妹才是倾国倾城,将来必定嫁个好人家。夜色已深,皇宫地形复杂,容易迷路。可儿还是快些回去,以免伯父牵挂。”

“嘻嘻,可儿记性可不差哩,再说不是有倾九哥哥在这儿么!”略带娇憨的话一说出口,可儿自己就有些愣住了。向来温婉识礼的她竟然会说出此般轻佻的话来。她低着头,咬着嘴唇,有些不安,却仍是倔强地看着面前的身影,眼眸泛起了轻微的水雾。

狐倾九握着横笛的手轻微抖了一下,少女的芳心初见便完全地向他敞开,便再是木头也该懂了。若是自己也能够像她这般有勇气,是不是就……

沉默许久,他回身对上她清澈动人的眼眸,面无表情道:“你是个很好的女孩儿,只是我们并不合适,我不喜欢你!”

瞬间,泪如泉涌,一颗颗簌簌地落了下来,滚落在桃花瓣上,如血。

他低眸瞧着这一切,无动于衷,此刻他的心,如雪。

许是哭得有些累了,渐渐不成声,她轻轻地擦干眼泪,极其勉强地朝着他笑了笑,带着几分哀求小声道:“倾九哥哥,可儿不会强求了。只是,倾九哥哥,以后恐已是再难相见,可以为可儿折一枝最美的桃花当作相遇之礼吗?”

她的声音极轻极轻,轻得仿若少女那心,随时可以轻易被现实粉碎一般。

他终究也是有些不忍,走向一棵正在盛放的桃花树下,折下一截好看的桃花,送至她的手上,丝毫不带留恋地离开。

花瓣堆积的路面上踩踏声越来越轻,那道倨傲的身影也愈来愈模糊。她小心翼翼地捧着手中的桃花,如获至宝,明明眼角噙着泪水,脸上绽放的笑,却宛若三月桃花。倾九哥哥,你既如此决绝,将我芳心置于不顾,却为何又肯替我折下这最好看的桃花?你可知赠女桃花的意义啊?

湖水对岸,月光将一道白衣身影拉得斜长,他眉目间亦是少年人的恣意洒脱,无温清淡。一身白衣陌上行,风华无双。

他折花送她,所有动作尽收眼底。

以“文歆之”面于世人的江竹寒苍白一笑,眉间朱砂,如血,冷艳。

指尖微微凉。

月凉如水,如人心。

(五)风起,猎猎猩红

大周祥符四年,江竹寒入朝第三年,寒

这一日,有苍茫大雪从万丈苍穹垂落不绝,积雪几尺深,行人履行艰。有一骑从北冒雪万里而来,唇角发紫,然而脸色尽是喜悦。

这一日,有风华绝代的身披红袍将军率军三千,入敌腹地,歼敌三万,焚毁北秦粮草大营,数年准备毁于一旦。

也同样是这一日,有着“肩上扛着一半江山”美誉之名的并肩王狐梅苏乘坐马车秘密赶往皇宫,觐见那位皇帝陛下,府中上下尽数不知王爷拜访何人。

大周皇宫,御书房。两位风烛残年的老人相对而坐,似多年好友。案桌上沏有上好的龙井,热气腾腾。

这位治理大周江山数十载的大周皇帝在老人饮完手中的茶之后,亲自为他倒上了一杯温度上好的陈年老酒,随即走至窗边,看着窗外纷飞的大雪盛景,背对着他只淡淡说了一句:“转眼相识已经三十余年,时间可过得真快啊。不知当年那人的孩子如今是否还活在这个世上?”

数十年从不落泪的老人顿时如遭雷击,泪眼婆娑,他瞧了瞧杯中的美酒,又望了一眼那道苍老却尊贵的身影,一股悲凉油然而生。这位老人举起酒杯,豪迈笑道:“当年事,当年人,事事休。我狐梅苏苟活了这么些年,也该是时候了。只是皇上你又如何呢?”

酒入喉,烈入骨。

一杯酒,已是欠了好多年。只是欠他。

江兄,我狐梅苏欠你的,就这杯酒还了,可好?

自有侍卫将他的尸首抬出去,周帝负手而立,放眼望这苍茫大地许久,额头间的皱纹仿佛一下多了许多。

歆之说得对,你若不死,朕百年之后,这辛苦打下的大周究竟会是谁的天下?

这一夜,并肩王府发生大火,仿若白昼,府内数百人口尽数被杀,血流成河,染红了整条街道。帝怒,下令刑部彻查。

——————

京都里发生的一切都被周帝布下重重密令,不得泄露丝毫,所以,于边境磨砺的并肩王之子,如今已是虎贲将军的狐倾九自是不知晓这一切。

祥符四年冬天的最后一月,躺在榻上的狐倾九看完最后一页兵策,准备入睡。一支箭矢突如其来地射在了军帐的壁上,箭尖上系着一封密信。

狐倾九一个翻身,取剑追出帐外,不见任何人影。

取下箭矢上的纸张,缓缓铺开。

在打开密信时,他的手在轻微颤抖——

江竹寒被困守望城,半月不候,城破人亡。

他的心豁乱,如坠地狱。

寒冬深夜,一阵阵铁蹄震颤大地。不下五千白马铁骑如一线大雪铺天盖地涌向黑色深处。守望城池相距三千里,他已迫不可及。

当先一骑疾驰,红衣如火,绝美的脸上不见丝毫倨傲,只有焦急。待天泛亮时,少年头上已然换了发。

公子才及冠,已是白发渐如雪,一夜白了头。

——————

守望城主楼之上,有白衣人影风姿绰约,白如雪,发如墨,眼如辰。那人身边除了数十忠心护卫的死士,主门守卫的几百人外,再无一人,其余城中势力仅作观望状,满城皆敌。那人却丝毫不在意,只是瞧了一眼手里的桃花,轻笑了笑,抬首望北。

守望守望,此生守望无望,来生何如?

然而却不知,守望城大门,一名满身风尘的红衣年轻人,面对一千骑兵,下马握枪,为她独闯城门。

城外三百步,在为首的蒙面男子挥下长枪后,七百骑铁骑骤然展开阵型,列作六层,层层如扇形快速铺开,开始提枪冲出。其余三百骑持弓在前。

少年松开发束,倒提长枪,不退反进,大踏步向前奔。

百二十步,蒙面将领冷血道:“射。”

箭雨扑面。

狐倾九身形一记翻滚,铁枪抡圆,泼水不进,挡去一拨箭矢后,一枪丢出,声势如雷。

在战阵之前的将领神情剧变,身体后仰紧贴马背,一枪掠过,身后几名铁骑连人带甲都给刺透,跌落下马。

蒙面将领眼冒寒星,不再奢望弓弩手能够抵挡,率先向那人冲杀而去。

铁蹄阵阵。狐倾九眯眼望向那名将领,嘴角微勾,噙着不屑的讽刺,微微折了轨迹,直扑而去。

天下谁敢伤他,我便杀尽天下。

————

当城楼上那人伸出一指,轻轻抹了抹浅若桃花的嘴唇,随即决绝地准备下楼出城杀人赴死时,城门吱呀一声,缓缓打了开。

一千骑不曾有一骑入城,只有一人血衣悬剑拖枪入城。

一身猩红,一头白发,是那样鲜艳的令人心疼。

这名悬剑拖枪的年轻人,不顾鲜血模糊的双眼,入城的第一句话便是遥望城楼上那道模糊的白衣身影,温和一笑道:“不曾想这么快便又见面,我没来晚吧?”

孑然而立的那人一袭白衣无风飘摇,眼眶湿润,眼眸泛红,五指紧攥。

是啊,两年的时间,可过得真快呢。倾九哥哥,你心底终是有我的,对不对?

几乎刹那入魔。她泪眼婆娑地发疯一般地跑下楼去,死死抱住这个红衣白发的血人,死死咬着嘴唇,咬破以后,猩红叠猩红。在倾九的耳边轻声哽咽道:“呜呜,倾九哥哥——”

独战千骑都不曾变色的少年脸色刷地惨白,瞬间仿佛不能呼吸。狐倾九猛地用衣袖擦干血迹,映入眼前的并不是那张日夜思念的脸,而是上官可儿清纯怜人的脸,修长的手指猛地将她推开,几乎是向她咆哮着道:“怎会是你?怎会是你啊?竹寒呢?江竹寒在哪里?快告诉我好不好?”

“倾九哥哥,这里被困的只有我啊,没有什么江竹寒,你清醒一些好不好?”上官可儿瞧着他歇斯底里地哭喊,挣扎着起来继续抱着,任由他的拳头落在自己的身上。不疼,真的,只是心疼,像针扎,原来他来守望城,并不是为了她。

良久,等他安静下来了,她才敢轻声哽咽:“可儿不知道什么江竹寒,只知道来找你,让你不要回京都。在你捷报传入京都的前一夜,你父亲——伯父上下几百人尽数被皇帝秘密杀害了,我的父亲也没了。先前那一千铁骑便是玄铁卫,专为灭口而来的。呜呜,倾九哥哥,可儿好害怕……”

这一刻,狐倾九只觉天旋地转,胸口久绕不去的血团,和着喉咙上涌,却怎么也发不出声,视线渐渐模糊,模糊开去。有血从胸口涌出,染尽红袍,如忘川河血一样的红。

女孩儿泣不成声。

(六)喑哑,马踏容华

很久以前,久到大周帝国未立,诸国混战,有三个少年,相遇于刚刚被骑兵践踏只剩硝烟弥漫的一个小村子,三人皆怒世道之乱祸害无辜,一人誓言要还天下太平,一人誓言挥军伐尽天下阴谋家,一人誓言立书教化所有蛮夷地求其安宁。一人姓上官,一人姓狐,一人姓江。那时候的他们意气风发,指点江山如画,秉烛夜谈成了传奇佳话。

直至她出现。

她桃叶如花,美若山水画,却不爱即将拥有天下的他,独恋温文尔雅的江姓书生。万重宫闱中,投子于枰,布列阵势,与君臣指点江山,帝王却不是求挥斥江山的豪迈,只是求一个书生身侧的佳人一笑罢了。

只是落花无意。他握笛而行,与她花园一隅相遇,夕阳街亭,她哼着乡音姗姗而来,最终却是奔向自己身边的书生。棋诏亭中,她慢慢挽起的衣袖,轻轻落下的一枚枚乌鹭棋子,重重落在了他的心上。他泛笑间落子如飞,她见要输,以怀中娟秀乱去繁复棋局,轻笑这风可真不是时候天意如此。他只好低头不去看。否则以他的才智,轻松复盘有何难?

只是她是他的,有他在,他便不能拥有她。他在心底发誓,待打下天下,他一定要想尽办法得到她。

最后一战打完之时,上官天鹰与一干手下喝得酩酊大醉,笑容满面。

那一晚,如花女子躺在闺房里,嘶声裂肺,费劲全身力气诞下了一名宝宝。

那一晚,还未来得及好好细言安抚妻子,还未来得及仔细瞧瞧宝宝的国士书生江万里,在自家院子里被数十名黑衣人闯入砍死。而领头之人,便是手握天下兵权的狐梅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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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还在不停地簌簌落着,狐倾九披着红色大貂,负手望向远方苍茫的大地,眉宇凝结,久久不语。

原来,原来竟是这样啊。竹寒,你一定很苦很苦吧?这天下都是欠你的,欠你的,就连我,亦不例外。

风骤大,雪花纷激而坠,落在他的发上,衣上。仿若朵朵鲜花盛放,华丽如锦,照亮他的容颜。

风华绝代。

“倾九……哥哥,风大了,快些回房吧。”上官可儿用手挑落他发上的雪花,轻柔地看着狐倾九。

他侧过脸庞,瞧着她轻笑:“已明知我是女子,还叫哥哥?”

上官可人瞬间脸红透,声音机乎闻不可闻:“在可儿的心中,你永远是那风华无双的九哥哥!”

狐倾九捏了一下她的琼鼻,她含羞垂下脑袋,倾九难得地轻笑了起来,唇角的笑意愈加浓烈,笑得肆无忌惮地狂妄。

“能令倾九……姐姐这般倾心的男子,那位竹寒哥哥一定和姐姐一样,有着无双风华吧?”

“是啊,俊美无双呢。”她的眼神迷离,仿若又回到了深山那片竹林之下。

这一天,一袭红衣出大周,大周只是少了一位将军,而北秦多了一位统领三军的统帅。

大周祥符五年,北秦皇帝任命大周叛逆之将狐倾九为统帅,领北秦兵马,整军备战。

硝烟,将四起。

(七)碧血,倾尽天下

大周祥符十年春,狐倾九起兵三十万,兵分三路,昼伏夜出,直取大周国土。待大周听闻之时,北秦已经连破大周十座城池,势如破竹,兵锋不可抵挡。周帝闻讯当即如遭重击,大病不起,久治不愈。太子监国,以文歆之为首,暂摄全国政要,指挥退敌。

大周,丞相府,后院。

江竹寒的府邸十分简洁,后院是一片竹林,三五奇石成堆,有两三桃树,相映成趣。小桃树早已长得茁壮,长出了枝桠,奇石上也布满了青藤。

原来,时光已然偏擦。

一袭白衣长衫的江竹寒负手立于竹林下,看着飘落的竹叶,眼神微微有些恍惚。

过去的,即将结束,再也,不用如此活着了。失去的,已经消失了,再也,找不回了。

可为何现在的他,却感觉不到一丝解脱的快乐,只剩下莫名的惆怅……

——————

经过长达一年的征战,狐倾九的大军终于抵达了邺城关外。城关门外,是他率领的北秦大军,城关以内,不知是率领的大周军队在防守。

破了这座城门,便是那近在咫尺的京都邺城。她的仇人在那里,她的爱人应该也在那里吧?

就在这安营扎寨的第一天,天气忽然转冷,今冬的第一场雪悄无声息地在夜里落下。起初是细碎的雪粒,被风轻轻吹散着,到了后来变成了晶莹的雪片,开始密密麻麻地落下,整个京都内外渐渐被白色渲染,一片苍茫……

天空因落雪而变得浓郁沉重,气势恢宏,寒风凛冽如刃,几乎割裂了红袍。正站在营帐外的狐倾九不由收紧了衣襟,眼神漠然。

她的神色如旧倨傲,身影依旧高傲,只是岁月已在她的脸上镌刻了几分成熟内敛,不再似当初那般轻佻高傲,让人心生敬畏远离。她立于风雪里,眼前一片片雪花落下,如一幕幕过往在她的眼底悄然绽放。她想着小时候贪玩爱惹祸令父母头疼不已的爹娘,想着留学深山被老师责罚他偷偷求情的画面,想着他为了自己想要吃荔枝,嘴上一派云淡风清私底却跑遍了半个大陆找来的快要干瘪的荔枝送给自己时的情景,想着桃树下眉目清澈,朱砂如血的他于桃花雨里弹奏琵琶……

原来,岁月无声息地,如此让人害怕,竹寒,你可还好?

她擦掉眼角的清泪,拂去身上的雪花,看着天地浩大,仿佛间,又回到了那一刹那。

一夜未眠。

——————

有些事,总是在意料之外,邺城城关并无重兵把守,几乎不费之吹灰之力便破了城关。

五日后,大军抵达京都,兵临城下。

当身着赤红大铠甲胄的狐倾九来到城楼下时,不见刀戟兵戈声,战马喑哑,只闻清澈哀婉的琴音从楼阙之上传出。他一袭白衣如画,坐在城楼上,轻闭着眼眸,修长的手指轻轻抹挑琴弦,风雪落在他的发上,手指上,更添几分风华。

她缓缓一骑走出阵前,来到城楼五十步外,楼上弓箭如林,她却毫不在意,任由风雪打落在身上,只是静静地看向弹着琵琶的他,看向他那眉间一点如雪朱砂。

曲止,白衣少年搓了搓手,轻啜了一口茶后,起身望向一骑绝尘的她。穿了一身血染铠甲的倾九策马而立,却自有一段飘逸出尘的风度,衣如烈火人如美玉,白发红衣翩跹曼舞,马蹄下腾起阵阵雪雾。

向来清雅无双,云淡风清的他,看着她那满头白发,也有一刹那的失神。

这样的倾九,是他——从未见过的倾九。他,忽然觉得累了。

良久,他伸出修长的手,雪一片片地落下,一片片地融化成水,一道道细小的水痕在他的掌心和手背蜿蜒,一滴滴的水珠沿着指尖坠落。如此的,反反复复。

他望向她:“多年以后,你我却是以这种方式相见,你是否恨我?”

她默然,瞧着眉目如旧、朱砂妖冶的少年,心里只有疼,很疼,彻骨。她不顾两军阵前,三军将士前,散落了那久缠半生的革带,任由白发垂落,高傲地笑着道:“在守望城知晓真相后,便猜到了这一切背后的谋划者是你。竹寒,说到底是他们欠你,天下欠你的。还记得当初分别时候对你说过的话吗?你看,如今我已血染江山,为你覆了整个天下,你是否可以放下了?”

那笑里有咸,笑里裹着厚厚的疼,以及透骨的苍凉。

竹寒的心狠狠地颤了颤,眼眸泛起了清濛的雾气,是啊,早就该放下了。半晌,他温和地出声道:“倾九,此生是我负你,若有来生,我江竹寒定当还你。”

他说完,从城楼上决然跳下,双臂敞开,跳得义无反顾。往事幕幕在眼底迅速划过。原来,终不过一场镜花水月。他的唇角勾勒一抹轻笑,如释重负,那一笑,眉间的那点妖艳朱砂似乎都少了几分冷意。

“不——”倾九嘶声力竭,泪如雨下,想要上前,却是连动弹都不得,整个人已被副帅牢牢抓住。

天地肃杀寂静,那瘫坐在皑皑雪地里的猎猎红衣,仿若一朵盛放的彼岸花,凄艳哀凉。

风华生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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