拔牙
1966年前后，一位画家在画画时，不慎将墨水滴到了胸前佩戴的毛主席像章上，被人发现，说是故意玷污伟大领袖的光辉形象，被打成走资派，下放到山村接受社会主义教育。
山里的日子清苦，缺衣少食，清汤寡水，刚去的时候，画家还真是有些不习惯。过了些日子，画家发现，山里人不会因为你是走资派，身上有污点，就躲着你，不理你，甚至仇视你，批斗你，搅得人心里不得安生。山里人也学毛主席语录，但不拿语录斗人整人。
画家渐渐适应了山里清苦平静的生活。
一天，画家的一颗牙忽然疼了起来。疼得他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更别提吃东西了。
画家忍了几天，可是牙疼丝毫不见减轻。
画家只好去找村里的赤脚医生，山里药品奇缺，赤脚医生建议他把牙拔掉。(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有止血钳吗？”
“没有。”
“有拔牙工具吗？”
“没有。”
画家的眼睛瞪圆了，“那怎么拔？”
“用拧灯泡的钳子就行。”赤脚医生很淡定。
“用酒精消毒，就可以用。”赤脚医生平静地看着画家。
“那我还是忍着疼吧，说不定过几天就好了。” 画家忍着疼，转身回了家。
可这牙疼不是病，疼起来真是要了命。过了几天，画家的牙疼非但没减轻，反而变本加厉。以前是吃东西疼，现在连睡觉也疼了。
画家几次想到赤脚医生家，可一想到拧灯泡的大钳子，心里就打起了退堂鼓。
一晃又是十几天过去了，没完没了的牙疼，折磨得画家度日如年。终于，不堪忍受的画家走进了赤脚医生家。
天色将晚，寒风凛冽，赤脚医生问画家：“家里有大灯泡吗？”
“有个200W的灯泡，过年用。”
“好，换上大灯泡。另外，在炉子上烧一壶水，水一直烧着，让蒸汽把屋里的空气湿润，我吃完饭就去。”
掌灯时分，赤脚医生走进了画家家。
200W的大灯泡，把屋子照得亮堂堂的。炉子上的水，“咕嘟咕嘟”地冒着蒸汽，空气温暖而潮湿。
赤脚医生拿出拧灯泡的大钳子，用酒精消了毒。又取出一瓶麻醉剂，给画家注射了。
过了五六分钟，医生问：“有麻感吗？”
“没有。”画家摇头。
“量不够。”医生又给画家注射了一瓶。
又过了五六分钟，医生问：“这会有感觉吗？”
“没有。”
“啊——？”赤脚医生把注射剂的空瓶对准灯光细瞧，“唉，过期了。”
“拔吧。就这么拔吧。”被牙疼折磨得痛苦不堪的画家铤而走险。
“啊？你能挺得住？”赤脚医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嗯，挺不住也得挺。”画家一心只想快点把折磨他的牙拔除。
“下——下定决心，不——不怕牺牲？” 赤脚医生吃惊地看着画家。
“嗯，来吧。” 画家无奈地笑了，赤脚医生用语录激励自己呢。
“好。那我就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赤脚医生举起钳子，对准画家的牙齿，用尽全身气力往外拔。
“啊——”只听画家大叫一声，晕倒在床，不省人事。
赤脚医生被巨大的惯性冲击着，连退几步，一屁股坐到了“咕嘟咕嘟”冒气的炉子上，被开水烫的“哇哇”大叫。
好一个“不怕牺牲，排除万难”！
医生手忙脚乱地脱了被开水烫湿的棉裤，赶紧起身去看画家，画家已经从“牺牲”中醒来。
在语录精神的指引下，拔牙取得了辉煌的胜利。
2014.1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