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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性谱系

2015-08-15 22:48 作者:河马  | 5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诗性谱系

--中国六大诗人点评

中国诗性谱系从纵向上看,基本由屈骚传统与非屈骚传统两部分构成。屈原、杜甫、白居易等代表,以诗史互证与美刺诗教孕育了屈骚传统,而陶渊明、李白、苏东坡等代表,以人之天性与纯诗精神另辟蹊径,形成了非屈骚传统,从此传统的诗性谱系便脉络清晰,世代传递。笔者以点评的方式,重新推出古代六大诗人。

1、屈原

屈原(约前335—前296),史上第一个抒情诗人,也是第一个仪式化一个节日的诗人。端午节,家家裹粽子,便是对诗人永远怀念。屈原是我国古代第一个伟大的说唱诗人,也是第一个伟大的思辨诗人,更是第一个自杀的理想诗人。首创以地域命名的文体叫“楚辞”,尤以擅长描写“香草美人”而独领风骚。更因不朽的绝唱“离骚”,及其“骚动之美”的折射,而让后来的诗人普遍获得“骚人”或“骚客”的代称。屈原的作品,流传下来的共有25篇。《离骚》、《天问》、《九歌》代表了屈原三种类型的作品。《离骚》既是诗人血液的燃烧,更是骚动的典范。因为诗人痛苦的“离开”(宫廷),正如骚动的“告别”(楚王),无一不把诗歌感觉与悲剧意向推向绝望的边缘。也就是说,骚动之美反过来构成抒情的内驱。从心灵骚动到对天提问,构成诗人命运与创作的转折点。《天问》便是诗人根据远古神话、民间传说等素材创作的思辨诗篇,着力表现个体对人类命运与历史本体的深刻困惑与终极反思。《九歌》是楚国祀神乐曲,经屈原加工、润色而成,在人物感情的抒发和环境气氛的营造上,充满巫性与人性混合的特有气息。《山鬼》不仅仅是此中最美妙的诗篇,更是神秘感应的形象代言。总而言之,《离骚》与《九歌》,构成了屈原作品绝望而忧伤的基调,并在此基础上突显心理独白式的抒情风格,尽管诗人的抒情是浪漫的冷,像火炉上的冰。时至今日,那种“路曼曼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的绝望与反抗,和“唯别而已”的绝对与忧伤,仍在震撼着中国人的心灵。

2、 陶渊明(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陶渊明(约365年—427年),史上新天人合一代言人。酒仿佛是他生命中的自然,或是天地境界之中介。田园却是他的心灵归宿。而桃花源显然是他理想精神之象征。主要作品有《饮酒》诗篇、《移居》诗篇、《归园田居》诗篇、《五柳先生传》、《归去来辞》、《桃花源记》等。陶渊明被称为“隐逸诗人之宗”。其诗文自然而卓然。且淡然中有理想之光。这样的情怀与格局,决定了诗人只能在道与禅之间游走。并使中国古典诗歌达到了一个全新的境界。但陶渊明其人其诗,从接受美学上看,古今际遇迥异,古以苏东坡重新“发现”并推崇陶渊明为最,今以鲁迅先生不大欣赏且略带不屑对待陶渊明为尤。俱往矣。我的解读是,陶诗无意中由儒入道,由道入禅,尽显“素心人”的高迈与极致。其诗(以五言诗为代表)便成了一片语言的屋檐,堪为人类的心灵遮风挡,尤其是生活在如此喧嚣时代的我们……

作为六大诗人之一,陶渊明在那个动荡无常的年代,断然归田,醉卧田园,虽为退隐,耽于自然(理想则以桃花源代言),实不失为一种洒脱式反抗。其田园诗便不再是简单的农家乐,而是充满人的天性及生命意识。也就是说,诗人把田园情感化,又把情感田园化,从而让作品充满纯禅意味,并能透出山水画平远之境界。这是诗人始料不及的,也是不少论者未能论及的吧?陈寅恪先生曾揭示,陶渊明超前发明了新自然说,属于诗人思想家,并以《形影神》三篇进行分析佐证。这方面尤其值得注意。

3、李白

李白(701-762),一个真正天真而大气的诗人。毕生性喜交游,更遑论剑术,奇书,神仙。在李白笔下,大唐气象无意中被诗人形塑成了一匹“逸气棱棱凌九区(九州)”的“天马”,但凭读者想象那“天马呼、飞龙趋”的飞扬与震撼吧,大唐的自信与优雅,青与开放,豪迈与洒脱,便足以转换为象征性的诗歌形象。而诗人本身,也凭此理想“原型”,使傲骨铮铮的“天马”与庄子那独具垂天之翼的“鲲鹏”,在审美意义上交相辉映。至此李白的天马与庄子的鲲鹏,便共生性开启生命美学永远的“制高点”。难怪同时代的诗圣杜甫对诗仙有“白也诗无敌”这样奇特的感慨与赞叹。值得一提的是,李白这匹图腾式的天马,最后从心灵王国的高处,回到现实的地上,并借此完成亦仙亦侠、以为马的自我解脱。这也许是诗人内心世界最迷人的部分。

一首《天马歌》,几乎囊括了整个大唐的诗歌气场,乃至隐喻了太白本人的命运走向。这匹“天马”,无疑是伟大时代伟大的想象,或者伟大的寓言。而天马行空,无疑是高于一切时代的浪漫与举动。可以说,读懂天马之歌,也就读懂李白的诗格与人格。

且看太白《天马歌》----

天马呼,飞龙趋,目明长庚臆双凫。

尾如流星首渴乌,口喷红光汗沟朱。

曾陪时龙蹑天衢,羁金络月照皇都。

逸气棱棱凌九区,白璧如山谁敢沽。

回头笑紫燕,但觉尔辈愚。

天马奔,恋君轩,駷跃惊矫浮云翻。

万里足踯躅,遥瞻阊阖门。

不逢寒风子,谁采逸景孙。

白云在青天,丘陵远崔嵬。

盐车上峻坂,倒行逆施畏日晚。

伯乐翦拂中道遗,少尽其力老弃之。

愿逢田子方,恻然为我悲。

虽有玉山禾,不能疗苦饥。

严霜五月凋桂枝,伏枥衔冤摧两眉。

请君赎献穆天子,犹堪弄影舞瑶池

。。。。。。 。。。。。。

4、杜甫

杜甫(712—770),史上第一个带泪歌唱的诗人。他一生中最浪漫的时光,是33岁(744)那年与李白初次相遇并携手共游历。诗圣与诗仙的心灵碰撞,该不是诗国梦幻性的狂欢,或摘取属于天上的诗歌桂冠,或摘取属于人间的诗歌桂冠,仿佛成了绕不开的文学交往。难怪杜甫从此带泪歌唱,而心中乾坤朗朗。杜诗的特点是“泪”多,从骨肉分离到饥饱无定,从战乱恐惧到宇内荡定,从人生际遇到情本体验,诗人的泪水,随着场景的转换而变化,有时像江河直接奔涌,有时像阳光雨洒落,有时像琥珀晶盈含情,有时像纯酿原液滴滴含忧。作为带泪的诗人,或用忧患,或用悲愤,或用喜悦,导引泪水,形塑泪水,以便汇成诗性的“意态海洋”,并得到全景式展现。“三吏“、”三别”就是这方面的典型作品。尽管杜甫无意中成了带泪歌唱的形象代言,况且“赋诗歌句稳”,然还是缺少“天上人间”应有的沟通与互动。因为语言的泪水循环往复,若为雨为雾,那液体状的节奏与语感,便要在流动中渗透或抵达。此乃诗人心理气质与“诗史”趣向使然。

5、白居易

白居易(772—846),史上最勤奋的诗人。早年热心济世,呼唤美政,因此一度强调诗歌的政治功能,所谓“欲开壅蔽达人情,先向歌诗求讽刺”。所作《新乐府》、《秦中吟》共六十首,确实做到了“唯歌生民病”、“句句必尽规”,与杜甫的“三吏”、“三别”同为著名的诗史。中年在官场中受了挫折,虽表示“宦途自此心长别,世事从今口不开”,但仍为百姓做过许多好事,杭州西湖至今留着纪念诗人的白堤。晚年寄情山水,亲近佛门。热心创作“杨柳枝词”,其中《花非花》一首,颇具朦胧飘忽之美,后世词人如欧阳修等都极为赞赏。白居易可能是勇于尝试的诗人,并喜欢以议论入诗,堪称唐时以说理取胜的诗人。

也许白居易的诗歌世界,有意疏离了神秘的事物,仅仅围绕情、理、事三个要素,展开诗歌的敷陈与“定制”,仿佛在为读者铺设一条人性的轨道,或通往理想的国度,或通往平静的家园。而娓娓道来便是诗人的美学尺度,加之丰富的情感酝酿与乐感储备,终于推动长篇叙事诗水到渠成的创作,并于中晚年完成《长恨歌》、《琵琶行》、《霓裳羽衣歌》等代表作。这无疑是中国诗性谱系呈现的奇特景观。《长恨歌》中写君王情那种辉煌与悲伤,仿佛不需要诗人什么想象,因为杨玉环已成了传奇式的爱情符号。《琵琶行》中则发出“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之浩叹,当源于诗人(江州司马)与琵琶女的命运认同感,以及诗人内心深处无声的反抗。这声浩叹便也发出诗歌的光。《霓裳羽衣歌》的主角不是具体的人物,只是一首乐谱,本很抽象,写作难度大大超过前两篇,然乐天凭着自己音乐发烧友般的专业与专注,更对舞配曲有了高度的重视与审美的热情,况且昔在皇宫陪侍时,“就中最爱霓裳舞”,并“发于歌咏形于诗”,如今便从视觉上把听觉画面化与情节化,难怪诗人写这首叙事诗取得题材内容与表现方式的突破。

总而言之,白居易集诗才、史才于一身,上承屈骚传统,下促中晚唐新兴之文体(传奇等文体),达到歌诗通俗化,而“文备众体”之艺术堂奥。如此便奠定了自己作为大诗人的根基。李泽厚先生曾开出古代六大诗人的名单,包括屈原、阮籍、陶渊明、李白、杜甫、苏东坡。笔者始终觉得,还是用白居易替换阮籍较为合适吧。之所以选他,一方面出于对屈骚诗歌血缘的敬意,另一方面基于白居易在表现人类高贵爱情上的卓然努力。

6、苏东坡

苏轼(1037—1101),史上最懂生活的人。天性豁达,个性幽默。过而立之年以后,因上书力陈王安石新法之弊,此后遭贬势在必行。冥冥中一路南漂,从江南到岭南,最后抵达天涯海角,差点老死于海南。死后文名更著,隐隐有“东坡热”。北宋中期文坛领袖,文人画倡导者,生活大师,诗词双绝。姿态高迈,性情平和,加之儒道释交集于一身,故诗取轻捷,而词主豪放,无意中与陶渊明诗心互照,豪放直追唐时李谪仙,最后更回归为渊明的雅放与平淡。有《东坡全集》、《东坡乐府》传世。

幽默的说,这个人有文化,懂生活,能屈能伸,方方面面“玩”的很漂亮,从而醉心于写作与生活情趣化。几乎达到爱写作,更爱生活的绝对境域。此乃东坡之特点。鉴于中晚年屡判外州,便以杭州与黄州的外放生活,来成就自己作为大诗人的情趣化写作。只因东坡以“变”为“常”,主动适应命运之动荡与无常,艺术上便追求“应感”,而非被动“感应”,一切尽显怡然与超然。诸如“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泥”,“我本无家更安往,故乡无此好湖山”,“君且归休我欲眠,人言此语出天然”,“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何处低头不见我,四方同此水中天”,无一不表明诗人“应感式”的诗歌智慧。正如大易生生不息,气机周流遍布个体那“生有命而归有时”之小宇宙。这就是苏东坡方方面面“玩”的很漂亮的深层次原因吧。

苏东坡的词改写了晚唐五代词家相沿成习的婉约之风,既敢于直面内心世界的点点滴滴,哪怕是细碎的光和影,又用悼古、怀旧、记游、说理等诗材拓宽词的表达范围,加之《念奴娇•赤壁怀古》横空出世,遂开创了豪放一派。然虽名为“豪放派”,从大部分词作本身看,仍是委婉多于豪放,即便是《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江神子•十年生死两茫茫》,也很难归入豪放词库中吧。那种“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的调子,才真正透出骨子里的豪放与洒脱,甚至不乏东坡式的幽默。事实上,要拓展更深广的意境,一般都离不开人类命运乃至天下情怀的激荡或者感应,而词的“柔性之魂”决定它往阔大的方向很难走多远。另一方面的情况,诗是用来“传阅”的,而词是用来“传唱”的,一字之差,“读者对象”却大相径庭、大异其趣。从东坡夫子自道“堪笑兰台公子,未解庄生天籁,刚道有雌雄”中,我们也应想象得到,压根就不存在绝对的“雌与雄”。所谓豪放派云云,只是文学史开出来的“方子”而已。作为诗词双绝的文豪,苏东坡词的成就,确实超过了诗的成就。此乃“唐诗宋词”这样的时代走向与文学格局使然。

总体上可用一个比喻性概括,屈原仿若宇宙全息的通灵者,陶渊明仿若新天人合一的农夫,李白无疑是天下第一的酿酒师,而白居易却是宫廷爱情的祭师,苏东坡更是精神生活的大厨。对六大诗人的点评,难免“片面之谓深刻”。因此,我愿以诗偈作结--

转眼如隔世,写诗不丈夫?

无为在当下,轮回信有自。

2013年7月-2015年8月于永安约

首发散文网:https://www.sanwenwang.com/subject/3776948/

诗性谱系的评论 (共 5 条)

  • 淡了红颜
  • 荷塘月色
  • 春暖花开
  • 雪灵
    雪灵 推荐阅读并说 总体上可用一个比喻性概括,屈原仿若宇宙全息的通灵者........
  • 心静如水
    心静如水 推荐阅读并说 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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