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之下
不知道这是一个怎样的夏天。无论是烦躁的蝉声还是压抑的空气，都透着一股朦胧的伤感……
一、大雨小雨
天终于亮了，耳机里却依旧循环播放着梁静茹的《宁夏》。MV里海边美好的场景渐渐模糊了，取而代之的，是火车哐当哐当的奔跑声和车厢里杂乱无章的谈话声……我睁大了眼睛才看清，旅途还未至终点……不过好在已是归途。
在一声疲惫的叹息之后，我陷入了深沉的回忆之中。仿佛潜入了深不可测的大海，而浮出水面后，眼中口中却涌满了咸涩的海水。岸上站着的，是小雨和大雨，她们不是亲姐妹，甚至不是来自同一个地方，只是因为她们的名字中都带“雨”字，才被如此称呼。小雨是个瘦瘦小小的女生，她留着一头洋气的短发，戴着一副近视镜，可能是由于经历了太多的风吹日晒，她黑黑的面庞即没有变得小巧可爱，也没有因为戴着一副眼镜而变得斯文。再加上一副天生的“公鸭嗓”，更是让她有了一些男孩的特质。其实我与小雨认识的时间并不长，来到这里，恰恰是因为大雨。
大雨是我高中时的同学。算算时间，也有8年吧。现在的大雨除了变得瘦了一点黑了一点之外，似乎并没有太大的变化。依旧是个性鲜明、脾气火爆，这也正是我最欣赏她的一点。
在来到这里之前，我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会如此地接近大海，故友在畔。只是物非人非，我们也有着各自的变化。(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我犹记得五年前的盛夏。从高考的考场出来之后，我便遇见了她。她迅速地从自己的树影下跑到我的树影下，可能是由于体型太胖，她被绊了一下，她跑到我的面前立定，严肃地问道，“考得怎么样？”
我摇头答道，“不怎么样。”
她便泄了气儿一样地说，“我考得可差了。”
我回答道，“哦！”
她便无趣地说，“跟你说话真费劲！”
说完之后，她便晃动着臃肿的身躯离开了。
二、晴转多云
其实在高中的时候，我和大雨的交集并不多，她只是我一个普普通通的同学，同桌过。后来她去了县城借读，我们也就没有太多联系了。只是高中毕业后有了手机，才渐渐有了联系。随着时间的推移，彼此间的信任也就慢慢地加深了。她经常说我们是“蓝颜”，可能是把自己当成是个男生了吧，也许这样才不会有距离感。我虽从未承认“蓝颜”，但也从未否认。于是她说让我去她那儿的时候，我便毫不犹豫地去了。坐了一天一夜的火车，我来到了这座陌生的城市。然而到站之后，她才告诉我她在这座城市下属的某一城市，虽有疑惑，但我还是坐上了去某市的大巴车……一个小时的颠簸以后，我终于来到了某市，刚下车，便看见了不远处立着的大雨和一个陌生的小女孩。这个小女孩就是开始提到的小雨。
某市真是一座多雨的城市，几乎每天都要下雨。初见时，大雨笑着，小雨也惊呆地笑着。只是这笑容是短暂的。一连串的疑惑在我的脑海中还没有解开，我便被引着上路了。吃了晚饭以后，大小雨就引着我来到了住处。推开住处的门的一瞬间，我惊呆了。一群一伙的男女青年热情地喊着“晚上好”。
大雨在热情地回应着，小雨便已经开始介绍跟他们介绍起来了：这是大雨的高中同学，秦川。
接着就是向我一个个地介绍她的“朋友们”。我仔细数了一下，大厅里满满当当的，不下于10个人，三个女生，其他全部是男生。在小雨认真地作介绍的时候，其实我一个人的名字也没记住，心里就在嘀咕着：这么多人，全挤在这么一个一室两厅的不到80平米的房间？
后来我的想法被印证了是对的，男生们挤在一个房间打地铺，三个女生挤在对面的房间，一个打地铺，两个睡在床上。更大的疑惑涌进了我的脑海：他们是干什么的？朋友？再好的朋友，会天天十几个人打地铺睡在一起？同事？这倒是有可能，为了工作顺利进行，便于沟通交流。但什么样的公司才会这样做呢？既然住集体宿舍，为什么条件不弄好一点的呢？……
三、出去走走
第二天起床后，便听到大家都在互相喊着“早上好”。入乡随俗吧，我便跟大家一起喊着。洗漱完毕之后，我便问大雨道，“你不是给我介绍了工作吗？在哪儿啊？带我去吧。”
大雨的脸色一下子阴暗了下来，“着什么急啊？来这边先玩两天再说。”
我本能地后退了两步，觉得他似乎真的变了。但也可能是我的错觉，于是只好笑着回应道，“好吧。”
于是她、小雨、光耀和我四个人一起去逛了一会儿商场，下午便去了海边钓鱼。也许对光耀来说，最大的乐趣就是钓鱼了。光耀虽然是一个蒙古人，但给我的印象却是一个很有意思的东北人，他个子不高，身上最大的特点也就是他那双恨不得能瞪出来的眼睛……
我向来对钓鱼都没有太多的耐心，再加上急于找到工作，我便更没有心思了。这片海其实是被“造城运动”的垃圾废料填出来的，因此海水常常是浑浊不堪的。海里的浪花打在海边填充的石头上，发出“哗哗”的声音，我放下了鱼钩，脱掉鞋子，把裤脚卷的老高，跑到海浪拍打着的石头上，望着茫茫无际的大海，我的心也变得迷茫了起来。
不知何时，天空突然啪嗒啪嗒下起了雨，好在下得不大，光耀便带着我们去沙滩上的凉棚底下躲雨，只是到了凉棚以后，雨却停了。
沙滩上许多人换衣服，准备下海游泳。荣耀也想到了游泳，我当然不好拒绝。只是没有带泳衣，便只好脱得只剩内裤，紧忙冲进了海里。大雨卷起了丝袜，在水里嬉戏着，小雨则很淡定地坐在岸边的石头上玩着手机……
那一次在海中，我玩得很开心。只是不多时，便又下起了雨。我们只好上岸，在凉棚里晾了一会儿后，我们便穿上衣服，来到了大马路上的公交站牌。在等公交的时候，我不小心将手机丢在了地上，屏幕摔碎了。第二天去店里修了一下，心疼地花掉了300块钱，结果陪他们去买衣服的时候，我的手机卡却被小雨弄丢了。伴着大小雨来到以纯专卖店搜寻了一番之后，我便放弃了。把人家的店里弄得不成样子，这也不像话。我只好说：怪我倒霉，再办一张吧。
小雨拉着我的胳膊，表示愧疚地说，“哎呀，对不起啦，都怪我粗心大意！明天我给你买一张啦！……”
虽然我的心情跌倒了谷底，但我还是强颜欢笑的说，“没关系，这是我该倒霉，不用你来买单。”
“哎哟，你越这样说，我就越觉得愧疚，啥也别说了。明天这卡我帮你买了。”
我歪嘴笑笑。然而第二天去办卡的时候，她却乖乖地坐在了路边。我立刻明白了当时的话只是演演戏说说而已，然而我确实也不该说什么，便只好自己进去问了。营业厅里无法补办外地的卡，那只好先办一张便宜一点的本地卡用着。
光耀带着我去去了一家小店办了一张便宜点的卡。办完之后，他们便提议去看荷花节。尽管我没有一点心思，但还是跟去了，一路上，我一句话都不想多说。我们沿着铁路旁边的一条马路径直往前走着，等走道一条河边时，我们看到了铁路桥洞下的潺潺流水。许多人赤着脚站在水里抓鱼。光耀便兴奋地按捺不住了。可能是由于上游开闸了，原本干涸的河道一下子被流水占据，许多的小鱼跳跃其中。我也跟着下去了，可没有心情去抓鱼。
光耀兴奋地等待着大鱼的降临，不一会儿大雨和小雨跟了上来。小雨问道，“你怎么不下去？”
我笑道，“不是去看荷花节吗？”
“荷花节有什么好玩的？哪有下河抓鱼好玩？”
我撇嘴笑笑，便不理她了。她便一脸严肃道，“你坐下我们好好谈谈。”
我望着天空中那一轮毒辣辣的太阳，无奈地坐下了。
“我发现你最近好像心情不好？是怎么回事？”
我背对着她，差点呵呵笑出来，便轻描淡写的说道，“没事。”
“你这是上坟烧报纸，糊弄鬼呢？还没事？”
我便转过头来笑道，“愁着找工作呢。再加上手机坏了，也没法跟朋友们联系，又有些人要担心了。”
“哎呀我发现你这个人，真是的。有什么就说什么，何必拐弯抹角呢？我老实告诉你，我觉得你这个人不坦诚？”
“坦诚？”我疑惑道。
“是啊，我就发现你什么事都不跟我们说，搞得很遗世独立的样子。”
听到这话我瞬间乐了，“你们到现在都没有告诉我你们是干什么的？还跟我讲坦诚？”
小雨闷闷地瞪着我，似乎气愤地咽了一口唾沫。
四、随便聊聊
中午回到住处以后，就有人几个人围着我，谈起了他们所谓的事业。极力的想要勾起我的兴趣。从他们所讲的事情当中，我大致地了解到，他们是在做直销。于是他们便告诉我说如果我感兴趣，就请一位老师来给我讲讲。
我摇摇头笑道，“你要说讲课我是不爱听的，如果说就像拉家常一样随便聊聊，我倒很乐意。”
其中的一个哥们似乎被逼急了，结结巴巴的说道，“这……这个事你说要我拉家常，我拉不好，让我讲课……就是，我能讲出来。”
我看事情已经到这个份儿上了，也就不好拒绝了。于是这哥们儿自告奋勇，把一张中国地图反过来贴在墙上，便拿着一支白板笔在“白板”上画了起来。从传统的营销模式讲到了三商法，再到出局制……可能真是由于自己没睡好吧，这“一堂课”我不知打了多少回瞌睡。
每一次都是他把我叫醒后，我去洗一把脸，然后接着听课。其实一听到“出局制”的时候，我就知道是传销了，只是在这种场合，我什么都不敢讲。
传销未必不是合法的，但却是极度危险的。我的骨子里是拒绝传销的，所以从来到离开对他们的“课程”，我一直是油盐不进的状态。我实在无法接受相处了8年的好朋友竟以这种方式将我骗来。于是“课后”，我便单独问大雨道，“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她立刻敏感而警觉地反问道，“什么？”
“你在做传销！”我直截了当地说。
“终于还是说出来了。”她立刻抵触道，“那你能跟我解释一下什么是传销吗？”
于是我便把我学到的传销知识重新跟她说了一遍，但无论如何，她不肯相信。
她一脸阴沉地说，“既然知道是传销，为啥不早点跟我讲呢？为啥就不懂坦诚相待呢？难道就为了这么个破行业，置我们8年的友情于不顾吗？”
“好。”我努力平复了一下自己躁乱的心情道，“你们天天跟我说坦诚相待是吧？那你对我坦诚了吗？把我骗过来，问你在做什么也不说，问你工资多少你保密，问你来了多长时间你也只保密。你给我一个对你坦诚的理由。”
她蹲在地上，装成了刺猬保护自己样子。
我见她不回应，便继续说道，“既然你不愿意听我的，那我也顾不上你了。这个地方我肯定不会长待的。”
“切！——”她双手环抱，一脸不屑地说，“走走就是咯，搞得跟谁想留你似的。”
我转过身来，淡定的说道，“我跟你说的话，你可以告诉你们领导。但真心希望你是对的，希望你好自为之。”
其实我相信，即使我不说这句话，她也不会对领导说这些。但最后证明是我错了，而我之后面临的，便是她的领导们的轮番洗脑。我就像上了几次手术台一样，被拆解得七零八碎，最后想让我按照他们的意愿重新组合。幸而我思想比较坚定，油盐不进。
五、多云转晴
待在某市的第六天，宿舍里去了一位刚刚云游回来的女领导。一看就属于那种伶俐干练的类型。其实我很想找个机会偷偷溜出去。因为第二天我就要坐上火车踏上返程，实在不想把事情弄得这么尴尬。可是悄悄给朋友发的短信没能及时回我电话。于是只好乖乖地跟大家在坐在一起，听着“领导”旅途上的见闻。
大家都在聚精会神的与领导攀谈着，我一直微笑着一言不发。以至于后来他们的这位女领导一度说我是“笑面虎”。
其实当她进来的那一刻，我便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话题会最终转移到我的身上，因为几乎每一次都是这样，见到一个新的领导，然后领导给你洗脑。
我意识到自己将要面临一场恶战，所以在他们前面的对话中，我一直在构思着如何应对。
果然，最后话题很成功地转移到了我的身上。
“这位帅哥刚来吗？”
“来这好天了。”其中一个人立刻回应道，“他是大雨的高中同学，叫秦川。”
“哦，你跟大雨是来自同一个地方是吧？”
我点点头，她便笑笑说，“那你来这几天，对我们的行业也应该有所了解了吧。”
我“嗯”了一声。大雨便立刻接上了话茬，“他听第一节课就说我们这是传销。然后就不愿意听了。”
大雨的这句话让她在我心目中的形象一落千丈，只是她一直低着头，表现出很忧伤的样子。
女领导立刻转过头来轻蔑地笑道，“传销？你知道什么叫传销不？你了解传销吗？”
我摇头笑道，“我要声明一下，大雨的传达有误，其一我没有说这是传销，而只是说他像是传销，其二，我也没说不愿意听。这一条是她加上去的。”
紧接着，她就跟我列举了一堆政府不管之类的澄清的话，最后对我说，“很多人都是拉着自己最亲近的人进来，你说要是传销，能坑自己最亲近的人吗？你也不想想。你说你一个人来到这里，肯定也是对大雨的一份信任，大雨愿意跟你说这个事情，也同样是对你的一份信任。为了这份信任，我们也要把这个课讲完，你说这弄得不清不楚的，对双方都是一种伤害。你说，现在摆在你面前的这个机会你是接受还是拒绝呢？”
她说完后，便静静地等待着我的答案。
我就像是一只被毒蛇逼到墙角的小老鼠，一时不知所措。但无论如何，之后会面临怎样的危机，我都不能改变初衷。于是我说出了拒绝两个字。
这位女领导立刻坐不住了。指着我气冲冲的对大雨吼道，“看到了吧，看到了吧？这就是你苦心经营了8年的所谓好朋友，所谓蓝颜知己。人家一点都不在乎你！你到现在还傻乎乎的为他着想！”
我虽然表面镇静，但其实内心的我早已经瞠目结舌。我万万没有想到，她们高高在上的领导居然会这么地不淡定，甚至激将。
大雨在一旁无声的抹着眼泪，其实我不知道是真哭假哭。但只知道那位女领导嗓门儿极大地喊道，“别哭了，为了这么个破人儿值得吗？”
紧接着就是看着她的朋友们为她取纸抹泪，整个房间里所有人的目光，都变成了仇恨的，聚集在了我的身上。
女领导依旧气愤道，“你看，你在哭，人家却还在得意地笑。有意义吗？我告诉你，这种朋友就是笑面虎，铁石心肠。你就算为他付出再多，他也不会在乎的感受。”
此刻的女领导立刻化身为一个激励者，信心满满的对大家说，“大家一定要努力证明给那些瞧不起我们的人看看，看看到底谁才能笑道最后！”
大雨依旧无声的哭着。而我也确实是笑着的，我不笑任何人，只笑自己太傻。确实只是封闭在了自己的世界里，没有注意到外界的变化，朋友的变化。最终受伤的，也只能是自己了。幸运的是，我挺过来了。
晚上的时候，大斌找到了我，在女生的房间里面喝了几瓶啤酒，我想，这也许是他们最后的招数了。而我已经在下午的时候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坏人也做了，相信他们也不会有什么办法对付我了。便放心的喝了几瓶，果然，他跟我聊得还是他的故事。我也只好讲了一点我的故事，就这样，我在朦胧的意识中渐渐睡去了。
第二天醒来时，在一阵头疼之后，我意识到自己该上路了，于是便匆匆洗漱，简单收拾行李之后，便匆匆上路了。大雨站在门口，阴着脸道，“真的要走那么急吗？”
“恩，中午12点半的火车，我怕赶不及。”我看着一脸尴尬的她，心中像是打翻了五味瓶，不知道可怜的人是她，还是我呢？
她的两个朋友跟我提起了伙食费，我始料未及。但还是毫不犹豫地给了。心想尽管这是一次不愉快的旅行，更是一次惨痛的教训，但最终让我明白了许多做人处事的道理，一些该分清的汤汤水水，也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了。
尽管坐在大巴车上的天和来时一样阴郁，但我却是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我真的疲惫了，真的好想睡一觉，只是，路还要前进。
回到这里的时候，刚好是立秋。一场秋雨一场凉，不知在这零零碎碎的雨声中，是否藏着夏天的遗憾和忧伤？只是相信雨过终会天晴，这便是未来的希望。
2015年8月9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