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阿拉轶事

一、

时光的指针停留在2009年9月，北京至亚蒂斯亚佩巴的波音777飞机上。有位客人眺望着舷窗外的美景，客机的机翼像鲲鹏的翅膀翱翔在浮云之上。

俯视下方，鹅黄色的山川挺拔俊秀，深蓝色的水域温婉柔美。欣赏着旖旎风光，沉思工作十几年来经历的风风雨雨，人生际遇不过如此：有时遇到顺境，左右逢源发达；有时遇到逆流，上下颠簸翻覆。起飞时加足马力振翅高飞，降落时收起翅膀踯躅而行。

“展勇，准备出发吧，我们在喀麦隆中标了新的海上过渡带项目，组织上考虑让你参加，这可是你展露才华、大有作为的机会呀！”部领导可掬的笑容背后我读出无可置疑。“你的岗位是生产经理，准备一下办理手续吧。”

“好的，一定胜利完成领导交给的任务！”展勇能说什么呢，总部机关人员臃肿，又多老弱病残。上面各级领导还要安排自己的亲戚和朋友，没有关系的人在机关是呆不住的。

经过11个小时的长途飞行至非洲最大的国际中转机场亚蒂斯亚佩巴，再转机4个小时终于到达了喀麦隆最大的工业城市杜阿拉，出海关时照例被翻看了箱子里的物品，海关人员要了一袋茶叶，顺利过关。(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展勇他们暂时租住在靠海的MARINA2000宾馆，宾馆不大，上下2层，20几间房子。靠海有很大的餐厅，可以组织较大规模的宴会和舞会，平时经常有法国人和来当地旅游的客人。在摆满各种法国和南非高档红酒的酒柜旁，挂着一只鸟笼，笼子里的大个鹦鹉鼓噪着：WELCOME! 蹦入!（法语：欢迎）

吃过晚饭，展勇来到项目经理刘江的办公室。办公室不大，简单的配置，一张大而坚实的真皮沙发。

“怎么样一路上还顺利吧，你来的正是时候，我们上来也快一个月了，目前已经开始测量建网。你来了太好了，相信你能够更好地推进生产工作，好好休息一下。然后你和机械师于洋一块踏勘营地，准备建营地，等国内的材料到达后直接卸货到哪里，这样减少了往返工区的安全风险。不过岛上条件有些艰苦，你看有什么想法和意见？”

既来之则安之，展勇早有心理准备：“放心吧，我会尽快开展工作！”

二、

马奴卡岛是距杜阿拉市区50多海里的一个小岛，也是巴卡西半岛的一个分支，每天乘快艇近一个小时才能到达。由于这里受潮汐影响，每天出行和返回还要看涨潮情况安排好旅程。

十月，这里的温度在20几度，每天早晨4-5点钟，哗一阵大雨倾盆浇过，宣泄般打在薄薄的锌铁皮房顶上，吵醒美好梦境。外面的空气异常清新，雾气在晨光中升腾。无数不知名的小鸟占满枝头叽喳歌唱。雨珠在各种不知名的树叶上滚动，滴在地上发出清脆声响。青蛙等各种昆虫都爬出来在地上跳跃，天空悬挂着各种图案的云彩，风吹过，一会儿游离到别处去了。

靠近河岸，河水呈浑浊的土黄色，再往深处泥沙少了变成草绿色，纵深处海水变成了深蓝色。远远望去，河面异常平静，就像覆盖了一层油脂，不时跳出几条飞鱼。清彻的水面下有鲶鱼鲢鱼和鳄鱼浮游，只是悄无声息。上午十点左右，空气温度骤升，活动一会儿衣服就湿透了。河岸边，长有单只特大长蟹钳的玫瑰色螃蟹竞相追逐，寻找腐食和垃圾。岛上大概有100多渔民，从简陋的木屋棚和孩子身上破旧的衣服想象得出这里居民生活艰苦。岛上长有芒果和芭蕉，每年两熟，饿了孩子们就爬到树上采摘芒果充饥，芭蕉当做主食蒸着吃或炸着吃。小孩子圆鼓鼓的肚子看得出是营养不良。由于买不起渔船，当地人只能砍伐岛上的几百年长成的粗大的红木，在中间掏空后用作筏子，由于不能达到很深的海域，所以能捕到的鱼不是很多。能够到深海捕鱼的只有政府或企业以及外国渔业机构的大船。

经过和岛上的地主，也是西南省杜阿拉州长协商，划归展勇他们的营地是一块不大的地方。这里布满了各种荆棘和杂草，还有水泥围拢的沟渠和桩墩以及一公里长的窄铁路。据说这里的一切是一战前德国人在这里建木材加工厂修的，房屋的地基坚固耐用，铁轨有些腐蚀了。现在看来德国人到这里只是把岛上几人合围粗的红木砍伐加工后运走了事，留下些许红木的枝桠歪曲生长。

展勇和于洋每天坐快艇过来，组织人清理杂草、搬移石墩、砍伐大的树桩。每天中午先找当地人准备烤鱼，下午在退潮前乘船返回。有时热情的人们给我们送来鳄鱼肉、猴子肉以及蜥蜴肉，渐渐地展勇开始适应这里单调淳朴的生活。每天付工钱的时候是岛上工人最开心的时候，看着一张张大面值钞票发到手里，相互起着哄。工人们唠叨着：这一天等了半个世纪了！“摩西”说个不停。这是法语谢谢的意思。

三、

快艇穿梭在布满红柳的河道里，在展勇乘坐的船舷前方和两侧，飞鱼好像在和我们比赛，快速地游弋。树上林间，不时飞出鲜艳的黄丽鸟盘旋在我们头顶。潮来的时候，河水淹没了红柳的根系，为了牢固地立足于绵软的泥浆，红柳生长出发达的根部，错落有致地附着于泥土。更有繁茂的枝节从高大的树干耷拉下来，汲取更多营养和水分。潮落的时候，跳跳鱼飞来飞去，有时扎进泥土里。有的鲶鱼钻进红柳的根系游不出来，急得左右摆尾，挣扎一下找个树杈钻了出来。我们的快艇像是一把尖刀，深深地把巧克力状的清澈的水面划开，展开的浪花成絮状扑向两侧，空留后面翻滚的浪花，浪花推动两侧，一波一波由高到低伸向远方。

坐在行驶的船上是感觉不是很热，反倒有些清凉和舒适。当你走下小船，一身热汗覆盖了整个身躯。展勇摘下太阳帽，当作扇子扇风，不时地擦汗。

帮助建设营地的是杜阿拉一家全包建筑公司，除了每天监督质量、督促进展几乎不用展勇操心。

我们雇佣岛上的居民修建登陆的阶梯。打桩的工人十个人上下。他们也要等潮落时开始工作，每天进度不是很快。当他们打桩时吆喝着有节律的号子，大意如下：

打桩的人呦，嘿嘿嘿呦；加足劲呦，嘿嘿嘿嘿；

不准偷懒，嘿嘿嘿嘿；挣了钱呦，嘿嘿嘿呦；

找个姑娘，乌黑乌黑，乌黑乌黑。

有节律而又高亢的吆喝声引来岛上的人们前来驻足观看。每天我们上岸，都是打桩的工人把展勇二人从船上背上小岛。当地人称呼他们为白人，并以和白人说话为骄傲。小孩子们纷纷拥挤过来，展勇每次都带一些糖块和饼干给他们吃，孩子们接过分发的糖果，一溜烟跑了，谁也不会多要一块。几天之后熟悉了，岛上的居民纷纷抢着给我们带来菠萝和菠萝蜜，都是自然成熟，又香又甜。他们用简单的英语交流，偶尔也教我们学习一两句法语，看着笨拙学舌的二人，当地居民笑得开心、满足。

说话间不见了于洋，展勇站起来到正在打夯的工地旁，只见一个穿红色镂空短襟、灰色丝绒长裤的姑娘，转眼消失在人群中，她不像当地人那样肤色黝黑，反倒像晒黑的我们有些古铜色，布满小辫的头发上还扎着很多玻璃样花穗，性感的厚厚的嘴唇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干什么的，不会是中国人吧？”望着姑娘远去的背影展勇问道。

“是个卖货的，想到咱们这里找工作，会说英语。”听得出于洋心里的满意和兴奋。

四、

营地落成了。会议室和食堂、现场处理室都是水泥地基、木质结构搭建的房子，中方住宿的房子是从国内运来的简易拼装板房，固定在木桩支起的地板上，当地雇员的住所是在距离地面半米以上铺设的木桩上搭建的崭新的帐篷。

队上邀请英国甲方监督对营地进行了审计，甲监满意地竖起大拇指说道：中国速度！并夸奖展勇和机械师有能力。一个月的时间完成营地建设。他们怎么也不相信人抬肩扛能出这样的效率。

巨型大马力卡特发电机是由50人用多个木桩滚动移到岛上，水井也是我们找当地人打的，有50米深，干净清澈。一切就绪，主力部队陆续进入马奴卡岛上。

得知岛上将要开展勘探工作，许多打鱼的、做买卖的商人、有挂机快艇的客户纷纷来到岛上，争相恐后把他们的简历和名片递上。

经和当地人力公司接洽，得知在此地招工必须征得州长的同意，而州长介绍来的大多是岛外有权有势的头领的亲信。这引起岛上人的不满，每天聚拢来找展勇，那期盼的眼神和乞求的声音不绝于耳。展勇只好耐心地劝解，最终还是让他们去找州长。

两个月后，50米长的阶梯也建好了。这天傍晚，展勇巡视完营地周围来到码头，“咔”持枪警卫给展勇敬了一个礼，展勇礼貌性地问候。探头看到河里有荧光出现，展勇问这是什么，警卫打开手电照着河面说是海蜇。不一会儿更多的海蜇寻着亮光游了过来，碗口大小，发着淡淡的蓝光，身子上下浮动，甚是壮观。更有手指大小的小鱼浮来，成群结队追着手电光芒游动。不时还有一尺长的海蛇和鲎前来觅食，展勇陶醉在曼妙的美景和清风中。

这时步话机传来于洋的叫声，问展勇在哪里，说是有人找。展勇快速回到办公室。

一进屋，洁白的灯光下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屋中央，红色镂空短襟，黑色丝绒长裤，密集的小辫子系着玻璃样饰品，身材高挑清秀，性感的嘴唇微笑着，见展勇进来，多少有些不安。

“她叫奥列格，会说英语法语，想到咱们这工作，你们聊吧。”于洋介绍完快速地离开了。

展勇示意她坐下。

“我需要工作！”她并未坐下。

“我们不需要女孩。” 展勇推脱道。

“你们需要。洗碗、洗衣、英法翻译我都行，你们肯定需要！”她坚持道。

“你应该去找州长” 展勇应付着。

“州长只知道要钱，我没有钱。我知道你能决定，于洋告诉我的。”

“能干的女孩子多了，你怎么确认我们要你？” 展勇试探着问她。

“我要吃饭，我要挣钱，我的父母都死了，没人管我。”

“你年龄不大，你的父母怎么都走了？”

“我的父母都是岛上的居民，我的母亲长得比我漂亮，皮肤白皙。州长的一个侄子相中了她，使尽一切手段威胁利诱，最终没能得逞。在被拒绝多次后，他们给她吃了掺有毒药的鳄鱼肉。母亲去世时嘴里满是鲜血，呻吟着说鳄鱼肉是她吃过的最好吃的肉。看着淫笑着离开的州长的侄子，爸爸明白了一切，但害怕州长权势不敢吭声。这时母亲肚子里的我呱呱坠地……”

听着奥列格泣不成声地诉说，只见她眼里豆大的泪珠扑簌簌地滑落，掉在地板上溅得很高发出很大声响。

展勇不忍心看女孩子这样子大哭，更没见过这样晶莹硕大的泪珠，“可恶！人世间竟有如此不平事！” 展勇一拳打在桌子上，疼得他赶紧收了回来，转念一想不能得罪州长，展勇扶着她的肩膀安慰道：“世界上许多事情不是我们能左右的。也许事情不是你想象的。州长知道你的事情吗？”

“他不知道，岛上的任何人都不知道，生下我的当天夜里父亲把我给了邻家叔叔，第二天他带我离开了这个岛，几天后父亲料理完母亲的后事跳进了河里。”

奥列格深深地扎在展勇的怀里，展勇无法拒绝那柔弱颤抖的身躯。

五、

到达岛上的物资越来越多。有时在早晨，有时在深夜，需要组织人员卸货，雇员大多讲法语，交流需要英、法语言转换，展勇他们忙得不可开交。

由于居住环境的限制，展勇没能同意奥列格加入我们的队伍。但在卖货之余她还是每天跟着我们忙里忙外，有时帮着组织人卸货，有时帮着中方人员翻译，渐渐地成了不可或缺的一员。一次在得知展勇买了当地居民一盆鱼后她问多少钱，说你上当了，以后再买鱼一定叫上她，可以让人刮掉鳞片和去除内脏。她告诉展勇卸货时某某偷拿了什么东西等等。队员们纷纷建议展勇把她招进来，帮着买些鱼或新鲜水果、洗衣打扫卫生之类。

这天州长派人邀请展勇到他的办公室喝咖啡。展勇知道他要推荐什么人选了，据说每个让他办理许可的人都给了不少的介绍费。

州长50岁光景，英国留过学，光秃的额头下两只不大的眼睛滴溜乱转，眉宇间谈笑时露出精明狡黠。

州长的办公室在岛中央，很宽敞的一排5间房子，除了室内四周布满宽大的沙发和座椅以及中间摆放的大办公桌外，感觉空荡荡的。侍卫和士兵不停地进进出出，摆弄着啤酒饮料和烤肉。

州长笑容可掬地伸出手来招呼展勇进去，介绍着他身边美丽年轻的秘书，也是他的第五任女友。展勇看到招聘前他们送给州长的平板高清电视悬挂在办公室正面墙上，里面播放着激昂的HIP-HOP音乐。州长让秘书给展勇倒上法国红酒，询问最近施工的进展、招聘人员的情况，展勇应付着。州长坚定地表示支持我们的工作，有什么困难一定找他解决，展勇说一定。谈笑间他偷偷塞给展勇一个纸条，展勇看到上面写着几个人的名字，还有应聘的岗位，展勇会意地笑纳。同时故作镇静地说有个小小的请求，请给一个叫奥列格的英语很好的姑娘办理许可。州长客套道：“没问题。”

本地产的咖啡香浓清苦，搁了很多蔗糖和牛奶后异常醇香。就这样闲聊着不知不觉过去了半天的光景。展勇起身告别州长，来到州长办公室后面洁白的沙滩上。

沙滩周围长满了椰子树和芒果树，不时落下的椰子和芒果飘在海中游向远方，再往里是茂密粗壮的芭蕉树，芭蕉树干甚是粗壮，有的2-3枝低垂着挂满几层芭蕉的枝节。

远方就是广阔的大西洋，极目望去碧蓝的海水在天的尽头呈现圆弧状隐去。几艘游轮浮在海面上冒着浓烟，汽笛发出深沉的鸣声。

保安告诉展勇，奥列格来了等在前面。展勇真佩服一个女孩的执着和坚持，得知展勇把推荐她的消息告诉了州长，她连着说了几个谢谢，并称呼展勇为上帝父亲。展勇说我有那么老么，她欢笑着说父亲是尊称，因为他们无私地给予儿女一切！

奥列格吆喝着跟随的孩子们采摘几个成熟的大芒果给展勇吃，说海边的芒果个儿大核儿小，她说这是她能给展勇的最好的礼物。不时有渔民打趣她：“你是否要跟白人走了？”

奥列格不置可否地答着：“你说呢？”

海水一浪又一浪冲刷着他们的脚面，细沙在他们脚下沙沙作响，不时飞来白色的海鸟俯冲下来抢夺掉落地上的椰果。奥列格感到整个世界在变，变得如此美好。

六、

接下来的日子里奥列格成为了队上的一员，每天为他们洗衣，晾晒干净并熨烫后再分发给每个人。劳累而又单调的生活使每个人都乐意和她说话，问问当地风情，学习简单的法语。有时有人给她喜欢的大宝面霜，有回国休假的人把剩下的三九皮炎膏给她。

一次展勇见她从口袋里掏出999皮炎平在脸上抹，展勇问她怎么了？她说抹上不是更漂亮了。乐得展勇说你真是个傻姑娘。千万不要乱用，当他们给你东西时一定搞清楚，用笔做上标记。

奥列格每天更换头发上的装饰，指点中方员工穿衣服不整齐的人，因为生活有了保障，她变得越来越漂亮了，更乐意和每一个人打交道，不时哼着小曲。

中秋节快到了，项目接近尾声。展勇他们渐次辞退所有雇员，他们建的木板房也顺理成章地移交当地政府，这里很快驻扎了快速反应部队。许多雇员的睡袋和睡床在临上船时都被州长指挥的士兵截留了。奥列格也不例外，她保存完好的行军床和垫子被截留岛上，她向展勇哭诉。展勇安慰道：“都挣钱了，再买一个吧。何必与人 计较？关键是你又斗不过人家。”

“可恶的州长！”她恶狠狠道。

展勇该休假了，得知展勇要回国的消息，奥列格很不快活，问他能否推迟，询问什么时候回来，是否还有新项目，并邀请展勇到她家里吃饭，她说一定做最好吃的给他。展勇问她说你有家？她说租的房子。

一个周末司机拐了几个大弯把展勇送到她的住处，很简单的一排房子，租住着清贫的住户。奥列格正在切着刚刚捕来的鲜鱼，说是要给他做炒饭吃。锅里放了很多油，煎炸的葱头散发着浓香，从超市买来的西红柿酱调和了鱼的鲜味，这是她能做的最好的食品了。

展勇象征性地吃了几口，看到门口站着串饥饿的孩子，展勇把炒饭给了孩子。

“我知道你不爱吃，可是这是特意为你做的。”她说有件事要对你说：“我要请你原谅，这是我的孩子，一直让一个好姐妹抚养。”

展勇多少有些惊讶：“那你的爱人？”

“我们从来没结婚，生下孩子他就跑了，我曾经找过他的父母，给了两次钱后再也没去，他们也很穷。”

展勇对奥列格的敬佩之情油然而生。没有任何收入的她是怎样把孩子带大的？虽然做些倒卖衣服和假发的生意，但换回来的只是一些食品罢了。她说也有人追她，因为她生过孩子，在西非传统上能生孩子的女人是男人最喜欢的。

她没有再找男人，至少在把孩子抚养大之前。

七、

由于第一个项目的顺利实施赢得了很好赞誉，现成的设备和熟练的人员，展勇所在经理部顺理成章地争取到第二个过渡带项目。两个月后，当展勇休完假返回杜阿拉，展勇顺利地从小队生产岗位调到了经理部人事管理岗位。

“项目要谋求长期发展，首先要整合人力资源市场，制订适应本地发展的工资体系。鉴于展勇一年多的优异表现，总部已同意展勇担任人事经理和办公室主任之职。”项目经理刘江铿锵有力的话语未落，办公室响起热情洋溢的掌声。

热烈的气氛中，展勇感到信任带来的不只是荣誉，也有责任。他仿佛回到了以往：连续两个月每天往返杜阿拉和马努卡小岛建设营地的日子，有几次因水土不服恶心呕吐，他依然拖着虚弱的身子爬上快艇。有多少次中国职员因感染疟疾瘫倒在岗位上，展勇亲自护送到医院疲倦地守候在病床旁打点滴。有多少个深夜里展勇强忍着蚊虫叮咬，把一个个熟悉的面孔用键盘敲成文字，变成优秀事迹报道传回总部，使总部领导给予项目高度评价。唯独没有提起过自己，不过领导的眼睛是雪亮的，这点不容置疑。

第二个过渡带项目靠近林贝海域附近。林贝是喀麦隆西南省一个州的政府所在地，距离杜阿拉70公里左右。是世界上著名的黑沙滩旅游地。每到周四，络绎不接的外国客人纷纷前来旅游度假，所有沿途宾馆都被订购一空。为了支持前线工作，展勇带领当地雇员在SEME BEACH宾馆租了一套别墅，这里成了接送雇员出入海域的临时支持点。

SEME BEACH宾馆是法国人出资修建的，配有餐厅、咖啡馆、池畔酒吧和KTV吧台，同时提供水上乐园、漂流河和室外网球场。宾馆错落有致地分布在靠海的沙滩岸边，隔海和马拉博首府相望。晚上赤道几内亚首都马拉博灯火通明的城市灯光映照着皎洁的月光，大西洋荡漾的波光变得更加璀璨、神奇和诱惑。

黑沙滩的由来得益于喀麦隆西南部的火山。1959年火山除了喷发熔岩外，还向四周散发出无数的火山灰，经冷冻凝结成多孔的不规则石块，因此土壤有机物质十分丰富，加上火山南麓地处世界上降水量最多的雨林地区，植物得以茂盛生长。

从杜阿拉前往林贝海滩的沿途，由椰子、橡胶、油棕、芭蕉等树木为主构成的大面积雨林层林染绿。极目望去：青山含黛，绿树成森，云飘四季，海泛清波。不用深呼吸，都有醉氧的感觉，身心甚是清爽。

八、

在多次同当地石油公司交流沟通后，得到大力支持和施工许可。这里的油公司有绝对的话语权和支配权，属总统直接管辖。因此在林贝区域的招工顺利展开。

由于施工全部采用母船作业，住宿条件有限以及成本控制原因，需要的人员并不多，州政府领导建议我们只通知到当地各区领导，由各区推荐人选，我们最终面试通过即可。最终由油公司代表、甲方作业监督、人力公司总监、展勇和六人快速反应部队士兵组成的车队开始了六天的行程。

穿行在茂密的热带雨林中，泥泞的沟壑和突兀的山地遍布沿途，路途颠簸难耐，加上连日来和人力公司拉锯式谈判并会见甲方代表，展勇多少感到些许劳累，历历往事浮现眼前。

第二个过渡带项目是中石化投资的项目，之前在巴卡西半岛已经打出了油井，这次投资是为了确定油气储藏范围进行的周边勘探。当地油公司非常重视，杜阿拉当地的人力公司得知消息纷纷找到展勇要求提供人力资源服务，这使展勇他们有机会对以前提供服务的ES公司的工资系统进行审慎合理的调整。

在多次同其他几家人力公司进行综合比较之后，最终还是选定了ES作为合作伙伴。他们的合作态度和坚持的精神感动了我们，我们委婉地拒绝了甲方监督推荐的DS人力公司。

这天DS人力公司负责人把展勇叫到他的办公室，坦诚地说明希望提供人力服务，询问展勇需要什么，并表明他们和甲方代表的关系，但是工资系统方面不同意让步，然后一个厚厚的纸袋递给展勇。

展勇看着桌子上的纸袋，微笑着推辞道：“我们是正规运作的国际公司，希望在喀麦隆有更好地发展，在原则立场上希望支持我们，相信将来我们会有更好的合作。”展勇站起身礼貌地拒绝了。

当天晚上，DS公司负责人邀请展勇喝一杯，考虑到将来的业务发展，展勇不好拒绝，来到约好的临海餐厅。

时间将近，不见DS负责人到来，正要起身离开。一个身材苗条、穿着入时的女郎翩跹飘到餐桌旁：“怎么密斯特展，这么好的美景不多坐一回儿？”未等展勇开口，妩媚的女郎一个响指招呼着服务员过来：“我是DS公司市场部卡洛琳，我们领导临时有事，特命我前来招待展，望度过愉快地夜晚！”梳得整齐的钢丝发饰和高腰的法国路易威登皮凉鞋，让人一眼就能看出，此人身份不一般。

卡洛琳说着流利的英语，曾经法国留学，尽管展勇明白八九分。女孩儿干净细腻的皮肤和优雅的举止吸引了他，这个人也许将来会有合作。他们要了烤鱼和龙虾，法国拉斐尔上等红葡萄酒。

谈兴正浓，走过来一个高个子男人，西装革履：“这位朋友，看看这个是否感兴趣。”说着拿出雕刻好的上等象牙，淡乳白色象牙在阳光下闪着柔和的光晕。

“这个好像海关禁止的，不过多少钱呢？”展勇随便问道。

“500美金，我们保证送你过关。”男人答道。

“我替这位朋友收下了。”说着卡洛斯从LV皮包点着钞票。

“不行不行，这个我不能接受。”展勇急着站起身，拒绝好意。

卡洛琳眼睛都没眨一下，让人包装好放在包里。

又过了一会儿，海风吹过，海浪扑打海面，激起浪花溅到展勇他们的身上，咸涩凉爽。卡洛琳微醉而又迷蒙着双眼问道：“展，可否送我回家？”展勇听到卡洛琳和司机用法语嘀咕着什么。

吉普车疾驰在杜阿拉幽幽夜色中，霓虹都充满暧昧。不一会儿车子停靠在当地著名的地中海酒店门口，展勇迟疑着：“你住这里？”

“对呀，没有自己的房子，只能住在这里了。”卡洛琳有意挎着展勇的胳膊，头微靠在他的肩上，直接走上二楼一间宽大崭新的住所。

展勇看到服务员神秘地朝他点头，感觉那里不对，展勇说：“我去要些冰块。”说着头也不回来到服务台，写下纸条：感谢美丽的卡洛琳，感谢你的陪伴。希望以后再次见到你，你的朋友，展勇。

吉普车一路颠簸着，展勇从回忆中醒来。车队一会儿穿插于茂盛的玉米田间小道，一会儿行驶在高高的椰子树林荫下，一会儿蜿蜒徘徊在棕榈树林中，一会儿驰骋在一望无际的可可种植园。经过可可园时，伸手就能触及零散缀在树干上的黄色或红色的可可果，阵阵甜香袭来，沁人心脾。

据说可可豆取出发酵若干天，经过干燥、除尘、烘焙等一系列加工研磨成为巧克力浆，将巧克力浆深加工，可制成可可脂和可可粉。好莱坞名片《浓情巧克力》主人翁朱莉叶?比诺什在剧中的一句名言会使你记忆犹新：“你不能拒绝巧克力，就像你不能拒绝爱情！”因此，巧克力的原料可可素有“世界零食之王”的美誉。

九、

有州政府提前打招呼和人力公司的大力支持，我们顺利完成五个区的面试，最后来到距林贝最近的BAMUSSO区，这里连接着巴卡西半岛，对面就是尼日利亚，平时多海盗出没，因此国际安保形势属高危级别。我们的母船就停靠在这里，我们召集岛上的多数人进行了宣传解释，为表示招聘的公平和公正，邀请了当地政府领导参与招聘并共进午餐。午餐不过就是些汉堡和饮料，但是在当地可以称得上是上佳美食。我们一边用餐，一边询问岛上的情况。

突然岛上传来砰砰清脆枪声。不容迟疑，展勇扔下汉堡迅速扑倒在一棵五人合围粗细的芒果树下面，不远处传来人们嘈杂的吵闹声，两个士兵迅速跪地举起冲锋枪集结在展勇周围，其他四人跑着赶赴人声嘈杂的河岸，只见一条刚刚驶离的小船上人们正在推搡一个体格健壮的年强人，卫兵举手示意船夫把小船驶回。刚靠岸，士兵迅速把年强人制服。

后来问明缘由得知是年轻人自制的手枪，不过用来打鱼寻求快活罢了，可是把船上的人吓得不轻。卫兵把这个年轻人五花大绑带到展勇面前，说这是个恐怖分子，我们将严惩他。不由分说三下五除二把年轻人打倒在地，来回翻滚踢打几圈后，让他在地上倒捆着双手来回蛙跳。

展勇催促所有人员赶紧结束午餐准备返程，并嘱咐卫兵的头目：没有什么事发生就好，招聘结束后还是放了那个年轻人吧。

受了惊吓，一路颠簸回到了SEME海岸酒店。迎面看见身穿泳裤的老少法国人和留着奇形怪状短发的当地漂亮的酒店妹在打排球，海面上年青的游客自由地迎着海潮冲浪，沙滩上手拉手的恋人在浅水中嬉戏。品尝着喀麦隆CASTEL清香啤酒，不知是累了还是醉了，已然忘却了当日的不快。

甲方监督摇晃着身子走到展勇跟前：“米斯特展，为了给你压惊，今天特意邀请了本地歌舞为你助兴！”随后高兴地给展勇干杯，展勇客气地感谢他的盛情。

不一会几个手拿自制牛皮鼓，裸露上身，只在腰间围了皮帘的男子和几个身材微胖但还中看的妇女走上台来表演。舞蹈的节奏强烈，动作特征主要突出人体每个部位如头、颈、肩、胸、腰、胯和四肢的表现力，尤其头部的甩动、胸部的起伏、腰部的屈伸、胯部的摆动和旋转。舞蹈动作并无严格的规定，只有统一的韵律和节奏，极尽逗乐之能事。他们那种享受生活投身娱乐的乐观态度令人敬佩。不时下来和观众互动，兴致正浓的游客纷纷把小费奉上。

说话间一个熟悉的影子走了过来，脖子里系着闪烁光芒的钻石项链左右摇摆，这不是美丽的卡洛琳吗！

甲监伸手拉着她走到展勇跟前：“我的朋友卡洛琳，想必你们认识，今晚上你可玩得高兴！”

展勇礼貌地笑道：“希望不会让你失望！”说着和卡洛琳旋进舞池。

“你不想对你那晚上的不辞而别说些什么吗？”卡洛琳火辣辣的性感的嘴唇贴着展勇，手指深深地掐着他的臂膀。

“为了弥补你的损失，今晚上我只陪你一个人跳！”展勇不知所云。

十、

回到杜阿拉，我们开始联系食品供应商和油水供应商，从海关接收和发送货物到林贝港口，然后再转运位于BAMUSSO的母船。

SENDEXO公司和我们一直有着很好的合作，这是一家法国知名国际饮食服务企业，有着良好信誉和合作精神，而且同意帮助我们寻找油水供应船。

然而，在即将决定和他们继续合作前夕，事情发生变化，甲方监督执意要求我们把食品供应业务转给当地一家叫BARAKAT的食品公司，我们知道这家公司对甲方监督进行了公关。

这天晚上项目经理刘江把展勇叫到办公室，询问业务进展情况。当听说决定录用SENDEXO时，他很严肃地说：“让你提前了解情况，并非让你急早决断，这里的情况可没有想象的简单，希望你灵活掌握。”

展勇明白刘总的意思，为了项目及时启动，只好尊重甲方建议。展勇来到SENDEXO见到总经理，很惭愧地说明来意，SENDEXO总经理不无感谢地说：“没问题，我们了解一些情况，也体谅你的难处，我么相信以后会有愉快合作的。”走出SENDEXO高大凉爽的办公楼，一股热浪打在展勇身上，他想起那句话：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尽管BARAKAT公司承诺配合我们生产，但在启动初期由于资金问题还是要求我们承担部分启动资金，并要求每月及时付款。每当遇到争议，我们就让甲监协调解决，甲监乐得展示自己的能力，这样无论从生产支持和食品供应上都带来极大方便，本来计划五个月的项目，两个月就顺利完工了，赢得了极大利润。

十一、

这天傍晚，一个个子不高的中年人来到展勇的办公室，说是做豆腐的，能够长期供应豆芽以及其他中国食品。

展勇和同事一听说能吃上自制的豆腐，兴奋不已。通过谈话了解到这人姓黄，59岁上下，眯缝一双小眼，来到杜阿拉十几年了，他购买的房子就在MARINA宾馆附近，上下2层，各有6间，房子是10年前买的花钱不多，然而现在价值不菲。老黄做豆腐豆芽生意，还接送中国来的建筑工人和游客，住宿环境虽然简陋，但能在异乡找到中国人吃上中国饭，没有语言上的障碍，使来喀的中国人对老黄格外尊重，纷纷称呼他为豆腐黄。

老黄是福建人，起初一个人只身漂流到此，每天做几笼豆腐，并租车送到各中方公司和个人家里，随着做生意的中国人越来越多，老黄的生意做得也越来越大，还帮助人代买鲜鱼和牛羊肉，每年的净收入也有十几万元人民币。前几年他把儿子召集来，起初儿子开出租车揽客和接送中方人，靠着与生俱来的聪明机灵承揽了一些建筑装修之类的业务，生意很好。老黄的豆腐也给当地人吃，他把豆腐炸成干卖给当地人，当地人吃着自己烤的芭蕉和炸糯米团的同时，都喜欢吃他的豆腐块腐乳。

幸运总是光临有准备的人，他所居住的房屋外街道现在改成了鱼市场，每天人声鼎沸，生意兴隆。每当他走在集市上，人们乐得和他打招呼，鱼和肉给的价钱都很便宜。

展勇惊讶于他是怎样和当地人交流了，一句英语法语不会说，凭着指手画脚度过了十几年光景。他还计划把买卖做到乍得去，做到中非去。有志者事竟成在他身上体现了真实的写照。

十二、

在一个阴雨绵绵的下午，老黄打电话说请展勇喝茶，看日历到了周末，展勇欣然前往。

刚到院里看见奥列格站在那里，有些生气地在和老黄争吵，一问才知原来老黄的儿子到首都雅温得做生意去了，楼上楼下的床单被褥需要拆洗，客房厨房也需要打扫，他在街上遇到了奥列格就雇佣来清洁，可能没有说清楚，奥列格误以为是长期雇佣，高兴地五天就把所有活计干完了，结果老黄只给她五天工资让她辞职。

正好展勇过来进行了解释，奥列格虽然不高兴，也只有作罢，精明的老黄见我们认识，他挽留奥列格说抱歉之类的话，不好意思地挽留我们说要做好吃的答谢。他准备了羊汤和带鱼，带鱼有一米多长，肉质肥厚鲜润。我们一边品着炸鱼一边喝着羊汤，得知老黄之前曾经请过一个清洁工，只是每天过来打扫表面，还经常偷吃他的东西，一气之下辞退了那人。最近年老了不愿意动了，说话间感慨地哭泣起来。看着老黄无助又哀伤的眼神，展勇对这个生意人又生发一丝怜悯之情，一个人在海外闯荡是何其不易！更不用说闯出一片天地！

展勇极力劝说奥列格，让她原谅老人，问她以后有何打算。她说想用去年挣的钱在林贝买块地，盖房子，她说租房子永远剩不下钱。她已经用挣来的钱买了一块地，并找律师做了公正文书，只是剩下的钱不多，只能把房子的地基完成。

老黄听说奥列格购买地基的事，表示愿意出钱资助奥列格把钱垫付上，并打算建一个两层楼用作旅馆，让奥列格经营，最后二人对半分红。展勇知道，这里的房子很简陋，花钱并不多，而游客却源源不断，老黄肯请展勇解释。展勇问他为什么自己不单独投资，他说在当地办理许可很难，人情费用高过地皮费用。

展勇把老黄的合作意向和方案转达奥列格，她欣然应允，二人纷纷表示对展勇表示感谢，说话间老黄拿出了珍藏的五粮液，说今天一定一醉方休。

窗外，淅沥的小雨在玻璃上形成道道小溪，朦胧中看见不知名的花朵在水中绽放。

十三、

一天深夜，经理部传来新陆地项目队经理急促的电话铃声，运往极北部省的震源在过桥时被低矮的桥梁顶了下来，震源是陆地作业的关键设备，震源的状态好坏将严重影响生产的实施。我们迅速通知设备监督看个究竟，只见刚出杜阿拉不远的路上，高板运输车旁震源倾斜着歪在路上，服务公司的司机一脸沮丧，我们深深质疑为什么没有用低板拖运？司机说公司的低板车干别的业务了。刚刚上任的年青设备监督沉默不语，我们也质疑他如何监督和发运的设备，责任心又在哪里。之前一直关注运输服务的设备监督经验丰富，责任心强，但是由于顶撞领导，刚刚被调离了。

由于小队急于开工，队经理在和项目经理说明后主张自行更换了运输公司，并要求更换为低板运输车，车辆没走出多远，因为没有大型设备运输许可被扣在路上，花费了很大代价办理完许可，终于上路了，一路上走走停停耽误了若干时日。后来据说原来承担全部运输责任的公司因为被终止合同暗中使坏，勾结运输部门为难我们。后来总部在调查震源事故责任时，年轻的设备监督只承认自己经验不足，小队埋怨经理部临时换将带来的用人不利，经理部责怪小队考虑问题不周。由于双方责任不清，相互推诿，最终总部给项目经理和小队经理各记大过了事。

十四、

经理部租住的是一家两层别墅小楼，十几间房子外加餐厅和会议室。院内有十米清水泳池，一颗高大的薄荷树，院里种了十里香和芭蕉树。

薄荷一般生于山野湿地河旁，根茎横生地下，是一种有特殊经济价值的芳香作物。枝叶清香扑鼻，叶对生，花小淡紫色，唇形，花后结暗紫棕色的小粒果。薄荷性辛凉，具有发汗解热治感冒功效，对湿疹和皮肤发痒有治疗作用。

百里香花含丰富铁质，具有烹饪和药用价值，其香气及防腐功能源自本身的百里酚，可用来驱蚊、祛风解表、消化不良、高血压病等症。

由于气候湿热，我们每天下午在温度恒定的池塘里游泳一个多小时，消除暑气。池子里定期投放消毒药粉，即可强身健体，也能预防疟疾。

办公室的会客厅中央是展勇订做的5米长5公分厚的3块红木拼接而成的长方形会议桌，由于材质坚硬，都是榫式拼接。平时也用作宴会桌，周围布置12把同样材质的椅子，红木材质密度很大，移动椅子要费很大力气。桌子上方是水晶材质的圆顶吊灯，玻璃装饰的精致酒柜里放着不同种类的法国和南非红酒。红木制作的会议桌经风干逐渐由黄变褐色暗红，放在水中不会沉底，更不会腐蚀。

坐在宽大结实的会议桌旁，听着嘈杂喧嚣的雷雨声，回想三年来的杜阿拉生活，难免感叹这里有杯筹交错的真情流露，有虚情假意的阿谀奉承，有辛苦付出后被曲解的泪水，有胜利完工后的喜悦和祝福。

多少人欢笑着来了，又有多少人委屈地离去。

这张千年不朽的桌子见证着这里发生的一切，见证着这个世间太多的人情冷暖，一切尽在杯中那鲜红的陈酿中丝丝醇香和独特韵味之中了。

十五、

奥列格的房子建在林贝西北一片幽静的山林间，周围不高的山丘上稀疏地分布着几座新建的别墅。高大的芭蕉和椰子树零落的分布山上，更增添一副幽静和恬淡。由于来林贝旅游的人逐年增多，经常有三五成群的客人在不甚昂贵但很别致的私人别墅投宿过夜。房子已经初具规模，只剩房顶和门窗了。

奥列格一身紧身丝质淡粉色连衣裙，红色高跟塑料凉鞋。虽然都很廉价，但是大方得体。她一边指挥着工人忙里忙外，一边兴奋地介绍道：房子分两层，上层做客房，她和孩子居住下层，院子有10*20米见方，围绕院落栽种花木做围墙。

展勇问她每天过来不花路费吗，她说路费不贵。关键是对工人不放心，如果不注意这些工人会偷着卖材料。她过来就是根据施工进度临时购买材料，做到既不剩余材料，也不耽误施工。奥列格的精明和谨慎可见一斑。钱来之不易，一切要花在实处。

这时不远处山顶传来马达轰鸣，展勇问什么声音，她说富人在那里飙车。展勇爬上高坡，在葱郁的山峰上只见一块平坦的空地，绕着山坡上下蜿蜒修了崎岖小路，高低错落有致，两侧有铁丝网围挡。这里停放了几台四轮越野车，周末游客都到这里来玩赛车。

“这真是一块休闲度假好去处，”展勇说：“你好好经营，你会变成富人的。”

“希望有那一天，但是我要感谢你和你们公司给了我机会。如果不是遇到你们，说不定我早被饿死了。将来一定要告诉你的朋友，到这里来旅游，告诉他们这里有一个叫奥列格的非洲女孩，也不要让我等待时间太久，忘记在中国有个叫展的大哥。”说着掉下心酸的泪花，泪花是那样的晶莹剔透。她察觉自己的失控，赶紧擦拭一下。

“放心吧，退休后一定来玩，只是老态龙钟怕你不认识了。”

“上帝会保佑你，永远年轻。”在奥列格心目中，展勇是她的上帝，是她的救星。

不知不觉二人漫步来到林贝植物园。以前展勇多次路过但从来没进去观看，只觉得林贝遍地都是郁郁葱葱的树木和花草，不会有什么特别。奥列格问展勇是否愿意进去看看，没等展勇答复，她已经买了票。

走进布满高大乔木和灌木以及密布各种药材花木的植物园，仿佛进入世外桃源的感觉，偶尔有一两对情侣经过，树荫掩映下，感觉些许微凉。奥列格挽着展勇的胳膊，展勇感觉出她皮肤的细腻和顺滑。

“中国男人可以有几个妻子？”

“只有一个。”

“几个孩子？”

“也只有一个。”

“如果遇到更好的女孩子呢？”

“只能做好朋友”。

“如果你真的喜欢这个女孩子怎么办？”

“她可以做我的妹妹。”

“让我做你的妹妹吧，一个黑皮肤妹妹，如果你不嫌弃的话！”

“我还真没有姐妹，我需要像你这样的妹妹。”

“你们中国男人不像法国人，他们自由时尚，男女都敢爱敢恨，喜欢就留下来生儿育女。”

展勇反问道：“他爱他们吗？他们能长久吗？”

“啧啧，”她没有答复，只是一声叹息，“反正有留下来的。”神态略显惆怅，说着挽得展勇更紧了。

已是下午四点左右，奥列格计划坐七点最后一班车回家。她说累了时间不早了想请展勇吃烤鱼，二人欣然前往。

林贝整个城市依海而建，北部靠山。从城区到码头七十公里路上，零零散散建了很多别墅和宾馆饭店。傍晚时分，灯火通明，远处经过的大船上依稀看到信号灯在闪烁，汽笛低沉地长鸣，海面在灯光的映衬下显得更加深邃、宁静、遥不可测，沿着灯光照耀的方向，海面上不时浮出大小鱼类翻覆跳跃，淘气的孩子们把吃剩的食品扔到海里，只见鱼儿蜂拥而上一抢而光，然后四散游去。

欣赏着激昂的音乐，河滩发出海水冲击河岸时有节奏的撞击声，微风夹杂着海浪的气息，带给人陶醉的感觉。

二人要了烤鱼、啤酒和木薯汁沉淀后蒸熟的黏米条，吃起来微酸带甜，据说男人吃了身体强壮，服务生弯曲胳膊做出诡异的笑容。

一个身著迈克尔杰克逊装扮的歌手走上前来深鞠一躬，站在二人跟前唱起歌来，锃亮的高腰皮靴欢快的跳跃着，发出铿锵有力的声响，歌声的名字叫：You are not alone。

《你并不孤独》歌词大意如下：

又一天过去了，我是多么的寒冷。

你不在我身边，也从未说再见。

有人告诉我为什么，你是否要离开，离开我冰冷的世界。

我每天问自己，怎样把这寒冷驱赶。

有声音在我耳畔低吼，你并不孤单，你并不孤单。

一曲唱罢，奥列格给了歌手小费，歌手满意地走了。

展勇问奥列格：“为什么要给他钱？”

“不给钱他就一直唱下去。”奥列格说。

夜光下，展勇看到她微醉的脸庞渗出了汗珠，奥列格重复着那句你并不孤独。展勇知道她被歌声打动，心情不免沉重，便说天色已晚，让司机送到车站回家。

回到杜阿拉后的一个周末，奥列格约展勇到道达尔油公司门前的一处公园，与其说是公园，倒不如说是操场。这里宽阔的操场长满整齐的开着白色小花的绒草，无数年轻的大小孩子们光着脚踢着足球。

操场北面临海是一排整齐的林荫小道，平顶生长的茂盛树荫遮挡了阳光，热天里反倒感觉异常清凉，靠近河滩铺设了大块的石头抵挡河水的冲涮，对面河道里停靠的大船正在装卸货物或加油加水，一对对恋人手拉手漫步林间，憧憬着眼下美好的时光。

“喜欢这里的风景吗？”奥列格问道。

“如同人间仙境。”

“多么期待你们能长期工作下去，自从认识了你才感觉生活有了希望，孩子上小学了，学习很上进。”

“这是你个人奋斗的结果，你是个追求上进的女孩子，肯定有美好的前途。”

她淡淡地笑道：“前途？我的前途在哪里？我每天在思想为什么父母生下我却不能抚养我，为什么别人生下来就荣华富贵，为什么我追求的却难以实现。我总在想以后是否还要孩子，如果不能给予他们幸福。”

“人生就是这样，都有各自的不如意。我和你一样，虽然能挣钱抚养女儿，但是不能陪伴她左右，这是我深深的遗憾和歉疚。但是自从孩子考上了大学，心里就满足了。我无时无刻不在思索，什么样的人生才是最美好的人生，什么样的生活才是美好的生活。我认为上帝是公平的，我们得到一些的同时，也会失去什么。我要感谢上帝，让我在最空虚的时候遇到了你。”

“有时候真需要找一个人倾诉，真想找一个肩膀靠一靠，可是我的依靠是谁？”说着奥列格热切地盯着展勇一动不动，“你能吻我一下吗，让我一辈子记住你！”

“这个……”展勇犹豫着。

“也许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

“你说什么？”

说话间一个人手持照相机“卡”地一声拍了一张相，展勇很生气地去抢他的相机，责怪他为什么不经过允许。

奥列格赶紧解围道：长这么大从来没有照过相，就让他照几张吧，说着摆起各种姿势。她是那样的投入，她是那样的自豪，她是那样的率真，她完全沉浸在自我欣赏的陶醉中。

十六、

喀北延长项目终于进入了招工阶段，由于工区地处喀麦隆北部最贫穷的极北部省，也是极端组织频繁出入区域。且分布于ZINA和MAKARY两个穆斯林居住区，宗教问题异常敏感，当地政府十分重视，要求我们一定搞好民族关系，保证招聘公平、公正、合理。我们确认了人力公司，呈交了其所有资质材料并得到油公司的许可后，为期一周的招聘工作终于开始了。

我们首先来到了省政府所在地KOUSERI州长的办公室，负责人DO长着光秃的头颅和肥胖的身躯，一双大嘴唇向上翻着。虽然富态但是一脸威严，说话很有分寸滴水不漏。

展勇把详细施工方案以及招聘计划报给他后，他建议分别从两个区域各招聘200人，第一区完工后辞掉所有员工再启动第二区人员。展勇认为这样会给生产带来极大不便，还要增加培训费用和时间。

DO面露难色：“有什么办法，人人都需要工作，都需要挣钱，如果不这样很难保证当地居民不为难你们。”

考虑项目平安过渡，展勇提出折中方案：“从两个区块分别招聘五十名技术和管理人员，他们可以在两个区块连续施工，其他150名劳工分别从各区招聘。”

DO点头同意：“这个项目有史以来第一次，招聘范围较广，整个过程需要费用。”在收取了很大数目的费用后，DO同意让他的助手带领前行。

俗话说：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有了DO助手的帮助，工作进展得相当顺利。他召集来早已等候在外的所有四大区十个分区的政府负责人和苏丹，进行招工指标分配。喀麦隆是政、教一体的国家，除了地方权力机关，苏丹是区域穆斯林的精神领袖，说话举足轻重，当地政府也很尊敬他们。经过一番争议，指标终于确定下来，并提议苏丹回去后根据具体招工时间提前通知人员等候。

我们在DO助手的带领下拜会了极北部省长，省长曾在英国某军事学院就读，瘦高的个子，话语不多。他对军队、警察以及其他部门有绝对支配权。得知我们要在他的辖区开展勘探工作，表现得异常兴奋，不过他要求开工前邀请他莅临观摩。展勇连忙表示欢迎并象征性地送上公司礼品表示感谢。

由油公司代表、DO助手、人力公司代表、中方监督、医生和六个持枪宪兵组成的六台车队驰骋在北部省那片神奇而又充满恐怖威胁的区域。不时穿梭于稀疏干枯而又高大的乔木林，时而经过干旱皲裂的土地，有时也穿越部分种着庄稼的农田。在干裂的土地上不时偶遇狒狒和野猪。

每到一个分区，当地政府领导和苏丹已经等候在那里，在他们的监督和关照下，招聘工作进行得紧张而有序，DO助手是个聪明绝顶的人，每面试完一个人，示意展勇同意与否，只要展勇会意地点头，他就把人送到医生处体检。

面试完毕，各区苏丹都准备了简易的菜肴和饮料，不过这在当地也是极其丰盛了。展勇和几个中方监督虽然很饿但不甚感兴趣，倒是DO助手和苏丹一边欢快地品尝着美食，一边畅快地攀谈着，好像久未谋面。后来从雇员处得知，所有面试成功的雇员都给当地苏丹交了小费。

由于路途遥远，外加路途颠簸，五天下来很感疲惫，终于迎来了招聘最后一站，省政府所在地KOUSERY。一路上有DO助手的组织和关照，餐饮住宿安排得很妥当，展勇对他很放心。

这天一早他亲切地跟展勇打招呼，把展勇叫到身边：“米斯特展，招聘指标还差多少？”

“还剩50个。”

“我们招够30个就行了。”他用右手食指指了指头顶，展勇会意地笑了，原来是给DO留些指标。

展勇很清楚：说不定是给他自己留的指标，因为他看到有很多人悄悄地把简历直接递给了他。

这天前来招聘的人员达到了500人，远远超过预期。油公司代表和DO助手和展勇商量对策，决定由油公司代表和DO助手分别同时进行面试，当然需要中方监督把关。开始进行得很顺利，但不一会儿感觉有点骚乱，原来应聘的人知道只有送去体检的人才有可能被招上，他们都要求参加体检。

人群熙熙攘攘起来，有人奋力地往前挤，士兵上前维持秩序。还有人硬着头皮往里挤，只见士兵拿着枪托狠狠地击打着一个人，不一会儿这人躺在地上不动了，众人抬走。展勇问：“这个人不会是没有了吧？”

“也许上帝正在等着他，那里是他更好的去处。”DO助手耸耸肩，好像根本没有这回事。

天色逐渐晚了，只见油公司代表每面试一个应聘者，就掏出打到震动铃声的手机在其背后震动一下，然后迅速装入口袋并询问：“有无感觉？”

应聘者说：“感到有震动。”

油公司代表说：“身体很好，过关了。”

有时也重重地拍打一下应聘者后背，问：“感觉如何？”

应聘者说：“有些酸麻。”

油公司代表说：“祝愿你身体健康，回去等候消息。”

招聘工作终于在二人的积极配合下顺利完成了，展勇深深地佩服他们的机智和灵活，他们也感谢展勇的理解和支持。

展勇深深地自责，如果不是他们招工，如果不是很想挣钱，也许那个死去的人正在和自己的妻子花前月下，也许他的孩子和老人还在家等他的消息呢，也许他就是个无家可归的单身汉。

开工这天，省长一身戎装威风凛凛，带着若干全副武装的宪兵参加开工仪式。四个大区十个分区的DO和苏丹都来了，当地周围的百姓也纷纷前来观看开天辟地第一次勘探项目开工仪式，想听听从未闻听的地震声音，他们要看看石油是如何从地下被发现的。队上准备了充足的饮料、矿泉水和食品，分发给每个前来祝贺的人。

一切准备就绪后，省长荣幸地亲自按动仪器启动按钮，只见四台震源同时启动，传来低沉而强有力的震动，有不明就里的人吓得缩着身子。记录仪打印出一张张记录，技术人员详细地解释记录上的地质构造，省长似懂非懂地听着，随后满意地离开了，陆地勘探生产正式开工。

十七、

由于办理中方人员邀请许可缘故，展勇有幸接触项目甲方办事员张瑜。张瑜是个30岁左右的中国女孩儿，之所以称之为女孩儿，是因为这么大了一直未婚，自从大学毕业进入公司后就失去了更多认识男友的机会。她为人随和、办事踏实，更兼精通英法双语，成为公司骨干，经他手办理的邀请和通关材料从未出过差错，一晃五年过去了。每次见到她都是一脸笑容，无论多么繁忙，她都热情地接待。她来自大山深处，家境极其贫寒，是父母变卖了所有家当才完成的学业，父母都患有疾病，因此她想利用现有机会为家里多挣些钱。展勇体会到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这句话的含义，也深深感慨一个女孩子远离家人孤独奋斗的艰辛和不易，更加佩服她为了家人做出的牺牲和忘我。

这天傍晚，展勇乘车经过警察局附近，只见张瑜被一个高个子黑人拦截，张瑜已经被逼得靠在角落里，只是手里的文件抱得紧紧的。展勇见状赶紧下车：“张瑜，怎么回事？”

“快来救我，这黑蛋管我要钱。”张瑜像见了救星一样，跑了过来。

那个黑鬼看见展勇，一副不罢休的样子，伸手掏出了弹簧刀，左右摇晃着耍。

“大哥注意了，不行我们跑吧！”张瑜甚是担心。

“嗨！”只见展勇一声大吼，伸出右腿，后退立地，双手交叉摇晃着胳膊。

“JACK CHEN？”

“JACK CHEN!COME ON!”展勇示意他过来。他知道当地人都以为中国人会武功，每次见面都问知不知道成龙。

黑鬼一看来者不善，还会功夫，扔下刀子跑了。

展勇呆呆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他一点不会功夫，他在纳闷，怎么会有这样的勇气。

“快吓死我了，大哥！”

“为什么一个人在大街上走？”展勇收起架势，出了一身汗。

“我们的车抛锚，送修了。公司急着给几个新员工办理签证，所以着急出来了。”

因为这次经历，延长公司给展勇单位写了一封贺信。自此以后，两家单位来往更加频繁了。

一次聊天得知展勇患了肩周炎，张瑜推荐说公司有个医生会针灸，可以让他看看。这个医生姓包， 40岁左右光景，一头白发，来自西安。

经过几次针灸后展勇感觉疼痛减轻了，抽空前来看望。他说不用感谢，如果您不拒绝，把您的手机卖给我吧。考虑即将回国，手机也该换了，欣然同意。不过展勇问他为什么要旧手机，他说没有别的意思，只感觉我们投缘，留个纪念吧。只见他潸然地流下伤心地泪水，那白白的长发在风中无力地颤抖。

包医生不过是自学成才，床头总放着厚厚的针灸学和穴位图。年轻时赌气妻子不忠，偷偷地办理好护照。在一个黑夜把那个偷情的男人砍折一条腿，之后不辞而别来到了喀麦隆。

刚出国什么都做，到中方餐馆打过工，到码头扛过包，跟黑人抢生意拉活。凭自己聪明好学，略通针灸，开始试着给当地人治病。他深深地感谢老祖宗发明的神奇医术，不但没有出过差错，他的业务还得到认可。有的穷人没钱他也从来不强求，在当地口碑很好。先后在首都利雅得和杜阿拉开办了两个诊所，给人治病，结婚生了孩子，大儿子学会了修理电器，二儿子倒卖一些中国商品，他们都不会说中国话。在和当地人长期接触中他学会了法语，并且两个妻子帮助料理诊所。这两个妻子起初只是他的助手，之后也学会了扎针。他积攒了不少钱寄给国内创业的中国儿子。

展勇问他有没有考虑回去，有没有想过原谅结发妻子？

他说永远不会原谅出轨的妻子，但是日夜思念远方的儿子。出国快20年了，希望展勇回国后转达问候，并让展勇到西安去玩。他儿子现在是一家公司的老板，生意相当红火，如果你去的话肯定好好招待。

包医生低头失声地哭起来，他的哭声掺杂着遗憾和期盼，又有委屈和埋怨。

展勇极力安慰他，展勇说一切都会好的，你是一个真正的汉子，能够独闯一片天地。面对眼前这个哭泣的汉子，反倒佩服他的坚强和固执。

人世间有多少恩怨无法化解，有多少期盼化作遥远祝福，有多少思念永存心间。

谁能体会海外漂泊的游子那片思乡之情、感恩之心、奋斗之苦？

十八、

随着喀麦隆勘探业务移交海上部作业，我们陆续撤出喀麦隆，之前展勇也给奥列格透露过消息，在确认机票信息准备回国的前夕，展勇拨打奥列格的电话想和她道别，但是拨了几次也没有打通，不禁有些纳闷。

展勇找来了厨师布鲁斯，布鲁斯是奥列格推荐的，有厨师资质。也是抚养奥列格长大的养父母的亲生儿子，展勇让他看看怎么回事。第二天布鲁斯一早就上班了，一脸沉重，悄悄地对展勇说：奥列格昨天和杀死她母亲的杜阿拉州长的那个侄子一起跳入了深海。

展勇呆呆站在那里，半天没反应过来。这时大风刮起，瓢泼大雨倾盆而下。

原来奥列格一直寻找机会报复这个人，一直在派人打探这个人的消息，昨天终于看见州长的侄子乘船去马努卡，她也跟了上去并伺机坐在他的身旁。

只见这个花花公子和熟人一样和她打着招呼，并问这问那，希望交个朋友。

小船行驶到湖中央，大风刮起，船不禁左右摇摆起来。奥列格回想起自己失去母亲的种种，回想起自己来到世界上孤独和艰辛，回想起父亲那无奈地眼神和冤屈，看着眼前这个可恶的人儿依旧寻欢作乐，怒火中烧，她猛地站起身说：“你看海里那是什么！”等那人站起身不经意观看时刻，奥列格使出浑身气力，按住嘻哈说笑的州长的侄子使劲一推，二人一起坠入了大海。有人看到奥列格的脚上还缀着一袋重重的木薯跟着滑落下去。

由于风大浪急，船上的人们返回下海寻找两人踪迹，大海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合拢了宽广雄浑的胸膛，恢复了往日可怕的宁静。

展勇会永远记住那个长着一头卷发，微风中发稍传来银铃声音的非洲女孩儿。一个永远微笑着多少有些无奈的女孩儿，一个生下来从未见过父母缺少呵护的女孩儿，一个为了孩子奉献一生的忘我女孩儿，一个大胆率真敢爱敢恨的女孩儿。她那奋力一跃，化作大海中的彩虹，化作无限思绪永驻心中，她那天使一般美丽的笑容正如太阳的光辉，定格成永恒。

展勇双手用力地击打着自己，他不能自持，这时他想起来奥列格说过的话：也许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他后悔就是这样一个简单的女子，就是这样一个有节气的刚强女子，在最后一次恳求中，他竟没能给她一个吻。

展勇痛恨地咬破了自己的嘴唇，他看到咸涩的鲜血弥漫开来，染红了这浪漫而苦涩的回忆。

十九、后记

2012年11月中国能源报消息：喀麦隆国家石油天然气公司总裁与中石化全资子公司——阿达克斯石油天然气集团公司总裁联合发布公告，称在喀麦隆里奥-德雷盆地(Rio del Rey)的Iroko区块发现新油气资源。这是阿达克斯公司于2006年进入喀麦隆油气勘探区块后首次重要商业油气发现。2012年7月10日至9月7日，两家公司联合在Padouk-1X海上勘探钻井处进行勘探作业，水深深度为42米，共计钻井2616米，先后发现石油储油层垂直深度等于或大于38.6米，天然气储油层垂直深度等于或大于65.1米。据初步估计，上述区块石油可开采储量约为2000万桶，天然气可开采储量2000亿立方英尺(约56.6亿立方米)，最终的石油和天然气可开采储量还有待进一步确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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