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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诗人的爱情

2015-06-01 09:29 作者:树人  | 4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诗人站在书架前,看着一排排整齐的书,那里有沾满灰尘的旧书,也有刚买的新书,它们就像摆在商店里的商品那样,等待着诗人的挑选。诗人不知道他要读什么书,才能和他现在的心情一样。

他将手放在书架的第三排,随即挑出一本书,读道:“我曾经过你:爱情,也许在我的心灵里还没有完全消亡;但愿它不会再打扰你;我也不想再使你难过悲伤……”他觉得写得不错,但现在他不想过多地去思考有关爱情,他觉得很疲惫。

窗外有风吹进来,像是有一只手,把窗户掀开,带来了一丝光线。楼下有一个穿白色裙子的女人,不时地朝这里望,嘴里发出莫名的响声,眼神里透着一线白光。

诗人继续寻找一本和他心情一样的书,他以猎人寻找猎物的敏感度搜寻着放满书架的书。二十多年来陆续购买的几千册书就在他眼前,但他却是提不起劲去翻看他们。诗人搬来了凳子,站了上去。顶层的书大多是诗人年轻时购买的,那时年轻,家里穷,每一本都是诗人精心挑选购买的书,但现在已经布满灰尘,有一种昨日今非的感觉。这时,诗人彻底疲惫了,他大声哼了一下,坐在沙发上,仰着头,眯着眼,然后把右手伸进裤袋,拿出一包烟,点着火,噗噗地抽起烟来,似乎这样能让他好受些。

一圈一圈的烟雾飘在上空,然后又被窗外的风吹散,他又不停地吐,仿佛在与风作最后的抗争。他喜欢飘在空中那一圈一圈的烟雾,它们就像自己孤独又脆弱。他嫌窗外的风多事,走近窗边,把窗户关上。就在这时,他隐约看见楼下有一个白色的影子在晃动,他没有多想,只是觉得:年纪大了,眼神也就不好使了,尽管现在他也不过四十来岁。(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诗人重新站在书架上,突然,一本带有霉点的没有封面的书使诗人的瞳孔不断放大,他立马将它从书架上取了下来,由于动作太大,夹在书里面的信掉了出来。他看到熟悉而陌生的字迹,封面上印着火辣辣的太阳。太阳是诗人曾经用过的笔名,因为他把自己当做太阳,即使生活中有如此多令人寒心的事发生,但他都像太阳那样,温暖人心,这是他的人生追求。月是他的妻子,一位如月亮般皎洁无暇又充满诗意的女子。她喜欢诗,在她眼中,他就像一首诗,一首温暖干净的诗。

他不紧不慢地拆开信封,顿时,眼角的泪水模糊了双眼,把他带到深深的回忆……

七月的风是狂躁不安的,包裹着每一个人,压榨出许许多多的汗。汗臭味在空气中弥漫,诗人擦了擦额头,继续往前走。他看见大街上有很多两条腿,一前一后,一前一后,不断地往前。他仿佛感觉到自己也是两条腿,一前一后,一前一后,只知道往前。然后左转,下了楼梯,走进了地铁口。他感到一股冷风袭来,“也只有这里让人凉爽了”他心里默念道。

诗人走到一处较少人的等候区,旁边站着一位穿白色裙子的女人,冲着他微微点头。他把眼镜扶正,光线在他黑色的眼镜架上跳跃,他看清了身边的这位女子:一袭白裙,长发及腰,眉清目秀,淡定而安然。诗人也向她点点头以示礼貌的回应,他看见她笑而不语,眼神里透着一丝神秘,等到诗人想细细观察她时,等候区已站满了人。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有人大吵大闹,高谈阔论发生在邻居家的怪事,有人低头看着手机,身子一动不动,好像把眼珠子掉进手机里了,其间夹杂着手机铃声,孩子的哭声,地铁的广播声,还有几句不知从哪飘来的英文……诗人嗅到空气中的不安,一种狂躁感再一次袭来。他努力地让自己平静下来,用余光瞄了瞄那女子。

不久,地铁来了,一大波人像牙膏一样紧贴着被挤了出来,想进地铁的人只能靠着边慢慢往前挪,他们身上像是扛着几袋米,走得异常缓慢。诗人好不容易挤了上去,却发现“白色裙子”没有上来,他失落地摇摇头厌恶地看着身旁的几个彪头大汉,要不是他们,“白色裙子”肯定能上这辆地铁。

他把他的两条胳膊垂直地放在几具贴着的身体所留出的缝隙里,僵直身子,一动不动。额头上不停地溢出汗珠,上衣已湿了一大半。他又闻到了身体散发的汗臭味,似乎比之前更浓厚了。他发誓,这是他最讨厌的气味。

下了站,诗人头也不回地走出地铁口,外面虽然燥热,但能令他感到真实的存在。

诗人第二次见到那穿白色裙子的女子时,是在一个文化沙龙上,诗人正站在舞台中间,念着他的新诗:“……因为你,太阳变得格外清淡;因为你,月亮变得格外温柔……”就在这时,诗人看见了淹没在人群中的白裙女子,虽然隔着很远,但他仍能一眼看出是她。

一袭白裙,干净,纯白,清澈,就像天上的白云。有时诗人望着天上飘浮的白云,莫名其妙地会想起她,“她真干净”,诗人感叹道。而现在,她正在他眼前。

诗人顿了顿语气,嘴角露出一个微笑,又收了回去,满富深情地念完,像是只念给她听似的。

一阵阵鼓掌声响彻整个房间,就像过年时放的鞭炮一样,震耳欲聋。人群散后,诗人不断地东张西望,寻找那熟悉的身影,哪怕是看到一抹白,也足以让他心里泛起一阵涟漪。

突然,一只手搭在诗人的肩上,诗人回头一看,原来是文化局的局长。局长还是老样子,挺着个大肚子跟怀了孕似的,右手举着酒杯,左手搂着一名浓妆艳抹的女子,女子满脸妩媚地看着诗人,诗人觉得不好意思,脸红得跟西红柿一个颜色,把头转向局长。局长喘着粗气说:“既然来了就干一杯。”正当诗人开口拒绝时,一双手抱住了诗人的右手,把他拉到桌前,说是让他喝酒。诗人看着眼前这位穿得光艳鲜丽的女子,一时不知说什么好。但他还想趁此寻找那位白裙女子,不停地转动脑袋,观望着邻近的人群。随后,他又无奈地看着眼前的女子。

这一天,诗人喝了好多酒,但总觉得喝不够,在此之前他是滴酒不沾的。朦胧中,他又想起了那白裙女子。一袭白裙,干净,纯白,清澈。

诗人觉得再这样下去,他会疯的,“由爱成疯”,倒像是个诗人所为。

诗人躺在沙发上,他累极了。这几天,忙着为新作应付出版商,觥筹交错的酒会令他恶心,特别是闪烁着红红绿绿的霓虹灯,让他想起来坟墓中的鬼火。想到这,诗人后背凉了一大截。

诗人从口袋里搜出一包烟,那是一包新烟,还未曾动用。不久,房间里便布满烟雾。烟雾与空气紧密结合,每吸进去的一口气里都掺杂着细微的香味,诗人不停地吐,他觉得很享受。透明的空气变成了灰色与白色的混合物,在白与灰的交错中,诗人仿佛看到了那白裙女子站在阳光下,侧身对着他,白色的光在她背上跳动着,闪烁着。

诗人拿起放在桌上的笔,刷刷刷地写起来,在纸与笔的亲密接触中散发着白光,满屋的烟雾营造着一种朦胧亲切之感。挂在墙上的钟这时响起,并敲了十二下,时间已经不早了。但对于一个诗人来说,这正是创作的最好时间。一颗颗晶莹剔透的大汗珠吊在诗人的脸上,然后悄悄地滴在诗人的手背上,诗人没有注意,或是他的心思全花在纸上了。

“成败在此一举了”他小声嘀咕道。

然后他把刚刚写下来的字轻轻念了一遍,又重新认认真真地誊写一遍,满意的笑容爬满了整张脸。

他把那张纸折好放进了一个印着太阳的信封,宝贝似的捧着它,随后打了个哈欠,眨眨眼,趴在桌上睡着了。

月光的周围笼罩着朦朦胧胧的晕圈,诗人住的房屋被一团黑暗包围,远处传来几声流浪狗的凄叫,一群喝得烂醉的酒鬼扶着墙,消失在街道的深处。

诗人最后还是将信塞到那女子手中,诗人还是第一次碰到这么冷的手,毫无生机,倒像是个死人的手,但很快他把这双冰冷的手牵回家中。

一切发展得是这么的快,快得让人以为一眨眼就是一年,再眨眼就是两年。诗人已经结婚两年了,两年里诗人并没有得到他当初想要的,他所想的仅仅是他所想的。诗人总是活在他所想的世界里,有时他把现实当成想象,把想象当成现实,成为了一个永远走不出自己虚拟世界里的孤独行走者。他看事情总与别人不一样,他做事也常常惹怒身边的人。身边的人都不喜欢他,除了他的妻子。当初他的妻子就是靠着那封信被他深深打动的,然后满心欢喜地嫁给了他。

婚后他们过着甜蜜的夫妻生活,但慢慢地,她发现了他的异常。他有时会连续几天不说话,连续几天呆坐在书房不出来,甚至饭也不吃,最后连上班也不去了。

一天,妻子走进诗人的书房,看见书桌上摆满了零零散散的纸,正打算去收拾。只见诗人恶狠狠地看着她,扯着嗓子大叫:“不要去碰!”妻子被吓坏了,伸出去的手立马收了回来,充满疑惑的看着他。她看见诗人满脸的狡黠,转而忽然笑着跟她说:“我们……,我们……。”但诗人还是没说出口,他点着一支烟,细细地观察烟雾是如何被他吐出来,然后是如何慢慢地升起。

接下来的几天,诗人与妻子一直没有说话。外面一直下,雷电交加,似乎在控诉着世界的罪恶。

回想至此,诗人抹去快掉下来的眼泪,他现在必须要赶在妻子回来之前做一个决定。他隐隐感到后面有人在注视着他,在观察他的一举一动。他的不安让他不敢回头,甚至有点迟疑他的决定。他的眼睛微微睁大,然后又慢慢地合上。他看见他正奔赴在一条血红色的路上,幸福洋溢着他的脸。

站在楼下的妻子迟疑了好久没有回家,她不知道为何自己的丈夫会这样,但她还是想与丈夫重新和好。或许只要自己向丈夫低头,一切问题就解决了。想到这,妻子的愁眉渐渐舒展开来,她飞快地爬上楼梯,回到家中。

但她还是来晚了,她看见红艳艳的地上躺着一具尸体,几只苍蝇“嗡嗡嗡”地飞来飞去,正贪婪地吸着诗人的血。旁边留下一片血迹,是诗人的遗言:我想去另一个世界看看,不要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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