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遗传密码(小说)

2015-05-31 05:59 作者:五十玫瑰  | 26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这是间双人病房,里面摆着两张床,靠窗口那张有个人躺着,靠门口那张则是空的。一绺阳光正透过窗上的玻璃,懒散地洒落在屋里,初的阳光明媚,温馨,和谐,使人神清气爽。

“我要喝水!”床上躺着的徐大爷喊了一声,随后,便伸出一只骨瘦如柴的手来。徐大爷八十多岁,满头白发,脸色蜡黄,老年斑密布。目光浑浊,眼角堆积着眼屎。灰白的胡须,稀稀拉拉,头发半寸多长。此时,他正用舌尖舔着干裂的嘴唇。

“宝柱,我要喝水!”见无人回应,他又喊了一声。声音沙哑,柔弱,那只手臂在空中划拉着,手上青筋暴露,指甲长长的,指甲缝里沾满了污垢。屋里寂静无声,他猛吸一口气,用力伸着脖子,抬起了头。哪有宝柱的影子?除了阳光,并无其他人。他又向门口望去,那里也是空荡荡的。这时,脖子酸痛难忍,他已无力支撑,头落在了枕头上。

他望着天花板,嘴里不停地“咳咳”,嗓子十分干涩。宝柱去哪了呢?宝柱是他儿子,晚上在这里陪护他。徐大爷正想着,随着“蹬蹬”地脚步声,屋里走进来一个中年妇女,她五十多岁,银盆大脸,白白净净,五官端正,高高的个儿,胖瘦适中,穿一身粉色的碎花睡衣。她手里端着一个小碗,径直来到了病床边。

一股刺鼻的气味,使她皱了一下眉头。她问:“徐伯,你一个?吃早饭了没?”(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徐大爷摇摇头,说:“娟子,我口渴的很。”

“刚好,我端的豆浆,还热着呢。”说着,她拿起一根吸管,给徐大爷喝了起来。正在这时,从门外进来一个男人,此人四十多岁,胖胖的,面色发黑,一脸横肉,头发凌乱,衣冠不整。他走到床边,探头看着娟子手里的碗:“喝啥呢?”

娟子抬起头:“哦,是豆浆。我今儿早晨才打的。”

宝柱一听,心里就来气。真多管闲事,把你管好就行了呗,还整天来这儿搅和,好像我们整天在虐待老爸。你若不是我姐同学,我早把你骂出去了。

“好了,好了,不喝,不喝了。”宝柱烦躁地嚷嚷着,他拽着娟子胳膊,把娟子从床边拉了出来。

娟子端着碗,瞪着眼,不解地问:“你,咋了?我刚好来送豆浆,徐伯说喝,就顺便给他喂了点。”

“不咋。”宝柱把头别向一边,吊着脸:“他早上吃过了,再吃就撑着了。”

徐大爷张着嘴,他还想再喝点。可是宝柱他……这小子竟胡说八道,我昨晚到现在都滴水未进,他硬说我吃过了。他不给我吃,也不让别人给吃,他这是要把我饿死啊。

娟子心里明白,宝柱是嫌自己又给他爸送吃的了。唉!她在心里叹口气,嘴上说了句:“那我过去了。”然后就走出了门。她边走,边想:什么人?徐伯说没吃早饭,他说吃过了。给喝点豆浆,他都不乐意。像谁欠他似的,不是看他爸可怜,谁稀罕搭理他?

娟子向前走不远,拐进了一间病房。她父亲也在这住院,昼都她陪护。她和徐大爷是街坊,是徐大爷看着长大的,又是徐大爷女儿宝珍的同学。自从她发现徐大爷身边经常没人,还缺吃少喝后,就常抽空过去瞅瞅,给送点吃的喝的什么的。为此,徐大爷的儿女们没少对她有意见。

娟子走后,宝柱瞪着眼,伸着脖子,走到病床前,他双手叉腰,厉声问道:“你是不是又喊叫了?”徐大爷神色慌张,连忙摇摇头。

他又把双手抱在了胸前,抖动着右腿,仰头看着天花板说:“我还要出去一趟,你不许喊人,好好躺着。”

“宝柱,你,别走……我,我,我尿床了。”老人磕磕巴巴,像做错了事的孩子,小心翼翼地说。

“什么?”宝柱的右腿停止了抖动,双手又叉上了腰,眼珠瞪得像铜铃,张着大嘴,唾沫星四溅:“你,尿之前为什么不吭声?”

“你不在……”老人声音越来越小。

“我不在,你不会儿憋会儿。”他翻着白眼说完,转过身,迈步向门口走去。嘴里还说着:“你尿湿了,自己暖吧!我要出去了。”随后,门“砰”地一声关上了。

看门关上了,徐大爷嘴一瘪,眼泪也随之流了出来。造孽啊!要知现在,当初掐死他算了。都说养儿防老,我养的这个儿子,是畜生啊!你说他像谁啊?这么狠?这么毒?我和他妈都心地善良,把双方老人都养老送终了。他却这样对待我?老伴啊!你早走了是福啊!

“徐大爷。您今天感觉怎么样?”随着“吱呀”一声,门开了。一个温柔的声音飘了进来。一位三十多岁,穿着护士服,戴着口罩,浓眉大眼的女子走了进来,她身后跟着六七个年轻护士。她就是护士长,正带着护士们查房呢。

“大爷,您哪里不舒服?”护士长来到床前,见徐大爷眼泪吧擦,就俯下身关切地问道。

徐大爷摇着头,用手抹了一把眼泪说:“没有。”

护士长揭开了徐大爷身上的被子,一股尿骚,腥臭味顿时弥漫开来。徐大爷身下湿漉漉的,臀部的褥疮溃烂,血水与脓水混在了一起。她轻轻地摇摇头,叹口气,锁上了眉头。然后,说:“换被单,铺尿垫。”话音一落,护士们七手八脚地忙开了。她又问:“大爷,您儿子呢?”

“出去了。”

护士长走到门口高声喊着:“21床家属!21床家属!”

“来了,来了!”只见宝柱气喘吁吁,左右摇摆着跑到了病房门口。

“徐师傅,您干吗去了?您父亲这儿离不开人,再说……老人身上也该擦擦,换换衣服了。您闻这味儿。”

“知道,知道!”宝柱点头哈腰,满脸堆笑,毕恭毕敬的。

“抓紧时间吧。”说着,她指了指那张空床:“几个病人都搬走了,就因为这屋里有味。希望你们能自觉点。”

“好,我马上就擦洗。”宝柱依然哈着腰,笑容可掬。

等护士长一行刚离开,宝柱就像变色龙似的,脸上的笑容没了。他摇头晃脑地嘟囔着:“都搬走了好啊!床空了,我还能歇会儿。真累啊!”说着,他走到那张空床前,躺了上去。

“宝柱,我饿了!”徐大爷小声说。

宝柱烦躁地说:“饿,饿,饿,你没见我刚躺下吗?事儿真多。”他起身下床,走到病床前,打开床头柜,拿出了一包已开封的饼干,他塞到徐大爷手里:“吃吧!”然后,又去躺在了床上。

徐大爷拿出一块饼干,咬一口,嚼了半天,却难以下咽。他艰难地张开嘴:“给我点水吧?”

宝柱腾地一下坐了起来:“你有完没完?你诚心不让我躺着!”他下床,走到父亲床边,端起床头柜上的杯子,就往徐大爷嘴里灌。

“咳咳……”徐大爷被呛地连声咳嗽。宝柱才把杯子从父亲嘴边拿开。

这时,走进一个五十多岁的女人,她方脸,小眼睛,厚嘴唇,把四毛乱卷的头发染成了酒红色。她穿着绿色韩版长衫,黑色打底裤,高跟皮鞋,斜挎一个黑皮包。手里拎个塑料袋,袋里装了个油炸菜盒子。她是徐大爷的大女儿宝珍。

“姐,你来了?那我走了!”一看见宝珍,宝柱放下了手里的水杯,抬腿就往门外走。

“哎,哎!还没到点呢!”宝珍脚还没站稳,见弟弟要走,她伸着脖子,张着嘴,大喊起来。

宝柱转过身,斜着眼问:“怎么了?”

“没到时间,你就想溜啊!”宝珍指着自己的手表说。

宝柱又慢吞吞地走了回来,他站到床边,吊着脸,嘟嘟着:“还当姐呢?一点亏都不吃。”

“哼”宝珍冷笑一声,撇着嘴,高扬着头,说:“当姐怎么了?当姐也没多拿钱啊!”

宝柱刚走,高医生就来了。高医生四十多岁,文质彬彬,是徐大爷的主治医师。他走到病床前,拿出听诊器,揭开徐大爷的被子,把听诊器放到徐大爷的腹部,专心致志地听着。几分钟后,他拿出听诊器问:“大爷,感觉怎么样啊?”。

徐大爷咕噜一句:“还行。”

高医生转身对宝珍说:“肺部杂音小多了,抗生素就暂停了。只是臀部的褥疮还要继续治疗。大爷太虚弱了,要加强营养,多吃些鱼啊,虾啊,肉汤之类。给大爷擦洗一下身子吧?保持清洁,身上都有味了。否则,褥疮是不容易好的。”

宝珍听后,没吱声。过了会儿,她头也不抬地说:“这都是我弟的事,他值班不给老爸擦洗,留给我?还是等他来再说吧!”

宝珍的话,使高医生愣了半天,他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他反问一句。

“晚上,等我弟弟值班时,让他给老爸擦洗,他方便。”宝华不由得提高了嗓音。

“那你是大爷什么人?”高医生不解地又问了一句。

“女儿。”

高医生真想说:“你不配。”可他是个文人,说不出口啊!只会瞪眼傻站着,他想听她说一句:一会儿就给老爸擦洗。哪怕是敷衍一句也好。那样,他心里会舒服一些。可是,他没等到,他失望了,他轻轻地摇摇头,转身走了出去。

看高医生出了门,宝珍也拿着早点往外走,嘴里还嘟囔着:“一大早,就来啰哩啰嗦的,烦不烦人?唉!把我饿的。”她刚走两步,就听见父亲在身后说:“我想吃菜盒子。”

她停下脚步,转过身,手举着菜盒子,看着父亲:“想吃?”

徐大爷点点头,谁知,她眼一瞪,把菜盒子往怀里一放:“你为什么不让你儿给你买呢?饭钱都给他了。这是我的。”说完,一转身,走了出去。

宝珍拿着菜盒子一出门,就碰到娟子搀着父亲散步。

“宝珍,你爸吃饭了吗?”

“吃过了吧?早上是我弟。”

“我早上去送豆浆,你爸说他没吃。对了,没喝完的豆浆,我倒进杯子里了。你一会儿给他喝了吧!”

“我倒掉了!”

娟子无奈地摇摇头。又说:“宝珍,你们要给徐伯擦擦,身上有味。”

宝珍叹口气:“你不知道,你刚擦完,他又尿了,擦不净啊!”她嘴上这样说,心里却想:真事儿多。白天晚上伺候病人还不嫌累,还操别人的心……她有点讨厌娟子了,想早点摆脱娟子,就举起菜盒子:“我去吃饭了。”

宝珍走后,徐大爷眼泪又淌了下来。他最了解宝珍的秉性,贪婪,自私,从不吃亏。不像老伴,更不像他。都说女儿像小棉袄,和父母最贴心,可他一点也没感受到。他只感到,这个女儿像个凶煞恶魔似的。“咕噜,咕噜”,肚子又提出了抗议,感到心也在阵阵发慌。可是,除了饼干,没有任何吃的。死,也不能做个饿死鬼啊!还是吃吧!他伸手拿过床头柜上的饼干,抽出一块,含在了嘴里,他打算用口水把饼干浸湿,再咽下去。吃完一块饼干,他感觉不饿了,就慢慢地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被一阵“蹬蹬”的脚步声惊醒,睁眼一看,是小女儿宝华来了。这宝华,四十几岁,个儿不高,脸儿黢黑,长相一般,却描眉涂唇,妖艳无比。上穿短款红衣,黑色紧身裤,一条小短裙围在臀部,即时尚又性感。

“我姐呢?”她人还没站稳,就迫不及待地问。

徐大爷摇摇头。

“什么人嘛?没到点儿,她就走了?”宝华气哼哼地,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

这时,从窗口飘过一股饭香味。徐大爷对宝华说:“我想吃饭,我饿了。”

“爸,你也真是的,明明知道我刚来,你就要吃饭,为什么不让我姐给你买饭呢?她管午饭啊!再说,还没到十二点呢。等会儿吧!”宝华说着,拿出手机来翻看着。

徐大爷紧盯着宝华,只见她时而喜笑颜开,时而愁容满面,时而怒气冲天。十几分钟过去了,宝华终于放下手机抬起了屁股。她慢吞吞走到床边,一眼看到了床头柜上的饼干,她拿起说:“爸,有饼干,咱就不买饭了,我在家吃过了。”

徐大爷听见此话,彻底失望了,又是难以下咽的饼干。他知道小女儿性格温顺,他就大着胆子说:“我不想吃饼干,我想吃面条。”

“哎呀,爸,你不知道女儿腿疼吗?不想走路,你就将就着点吧?下午让我哥给你买,啊!”宝华站在病床前,摇晃着父亲的手,嗲声嗲气的。唉!徐大爷心里叹口气,点点头。

说着,宝华拿出饼干。

“拿水泡。”徐大爷手指着杯子说。

宝华点点头。

刚吃完泡饼干,护士长进来了。她皱着眉头对宝华说:“你们还没给大爷擦洗啊?”

“我不知道啊?我也是才来。”

“你赶紧打点热水,给大爷把身上擦擦,这味太大了。”然后,又说:“一会儿外科要来人给大爷会诊。”

宝华低着头,勉强点点头。等护士长走了,她摇着父亲的手:“爸,我姐,我哥他们怎么不给你洗呢?你看我腿疼,端不动水怎么办?”她停了一会,笑笑说:“要不,等我哥晚上来给你洗吧?”

徐大爷知道,小女儿嘴最甜,会说话,讨人喜欢,就是不干实事,这一点也不像他和老伴啊!唉!她既然腿疼就算了吧!他强笑着说:“行。”

“哎呀!你真是我的好爸爸,你最心疼女儿了!”宝华说着,还把脸贴在父亲脸上。

第二天,护士长来查房时,看到屋里干净整洁,清爽宜人。明媚的阳光正透过玻璃,暖洋洋地照在人身上。她以为自己走错了,又回头看了一眼,21-22号,没错啊!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她笑吟吟地走到病床前,只见躺在床上的徐大爷,脸上干干净净,容光焕发,下巴光溜溜的,上衣也给换了。手上的指甲也剪短了,指甲缝也干净了。床边站着个姑娘,这个女孩二十多岁,圆圆的脸,皮肤白皙,长长的头发扎在脑后,她正站在那儿叠衣服。

“大爷,您感觉怎么样?”护士长笑容满面地问。

“好着呢!”徐大爷笑着回答。他指护士长对那姑娘说:“小丽,这是护士长。”。

小丽点点头:“护士长好!”

徐大爷又指着小丽对护士长说:“我孙女。小丽。”

护士长点点头,问:“这都是你收拾的?”

姑娘“嗯”了一声。

“你来了好啊!你爷爷就不受苦了。”护士长脸上露着笑容。她还在想,这孙女是亲生的吗?怎么和她的父亲天壤之别呢?

“就是啊!我们小丽,漂亮,善良,像我们家人啊!”徐大爷笑呵呵地说,他望着小丽,满眼的慈

“不过,我还要上班,不能天天在这儿,怎么办?”小丽面露难色,眼睛紧盯着爷爷。

“哦!”护士长也锁紧了眉头。她想了一会儿:“你看,这样行不行?拿你爷爷的工资请个护工。你没事时,常过来看看。”

“可以,就是不知道他们把工资拿出来不?”小丽停顿片刻说:“我去试试!”

“他们……”护士长疑惑不解的问。

小丽叹口气,说:“我父亲和两个姑姑平分了爷爷的工资,他们再轮换着陪护爷爷,可他们不精心。我又不好说什么。”

“噢,原来这样!”护士长恍然大悟,怪不得,姊妹仨,天天来,就是出工不出力。

下午,宝柱来了。

小丽问他:“我给爷爷请个护工吧?”

宝柱斜瞪着眼:“你说什么?请护工,谁掏钱?”

“用爷爷的钱啊!”小丽不紧不慢,语调平和,一双大眼清澈明亮。

“那不行!”宝柱头摇得拨浪鼓,一口否定。

“为什么不行?”小丽瞪着眼,不解地问着父亲。

“爷爷的钱要吃饭,看病,零花,每个月都不够……这样吧?我把你两个姑叫来,你和她们说。”宝柱说完就去门外打电话了。

一个小时后,宝珍,宝华急急忙忙都赶来了。

小丽叫过“大姑,二姑”后就不吭声了。

她们一进门,还没坐定,就瞪着眼,异口同声地问宝柱:“怎么了?这么急?”

宝柱不言语,朝小丽努努嘴,向她们使了个眼色。

姐俩儿都转过头去看小丽。

宝华说话了:“小丽,叫姑来有事吗?”

“也没啥事,看你们太累,想给爷爷请个护工。”小丽慢条斯理地说着。

“那不行!”宝华还没吱声,宝珍先忍不住了,她瞪着眼,歪着头,一口回绝了。

“为什么?”小丽疑惑地问。

宝珍冷笑一声:“什么都不为,我们的父亲,我们来伺候,我们要尽。”

“不用你们出钱,用爷爷的钱就够了呀。”

“爷爷的钱?”宝珍瞪着眼,脸凑到小丽面前,然后,一字一句地说:“爷爷的钱,你没权过问。”

小丽知道,他们就是不想把爷爷的钱拿出来。

“好了,我不和你们说了。”小丽说完,再不作声。

宝珍看宝柱一眼,又看宝华一眼,三人会心一笑,都露出了得意的神情。

第二天,徐大爷身边不见了小丽,却坐了个中年男人。宝柱进来问:“你是做什么的?”

“护工。”

“谁,谁,谁让你来的?”宝柱一听就急了,一急就结巴。

“是一个叫小丽的年轻姑娘。”

是小丽?这丫头胆大包天。竟然不和我们商量就自作主张了?不行,不能请护工,护工来了,老爸的钱就没了。想到这儿,他对护工说:“你走吧!”

护工没动,瞪眼看着他。

“瞪什么眼?快走!”宝柱见护工不动弹,竟然拎起椅子,举起来,威胁道:“你走不走?”

护工一看,宝柱是个二球。好汉不吃眼前亏,他忙弯腰拿起自己的包包,快步走出了门。

谁知,还没过一会儿,护士长又领着护工来了。

“徐师傅,您为什么让护工走?这是您女儿让请的。”护士长不客气的说。

“她让请?谁掏钱?”宝柱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对护士长的话,他根本不屑一顾。

“您女儿掏钱,她把钱放在我们这儿了。”

“你说什么?”一听是女儿掏钱,他“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女儿拿钱,等于是自己家拿钱,这绝对不行。“谁掏钱都不要,我们自己能照顾。”宝柱说完,不去理睬护士长,坐在椅子上,又翘起了二郎腿。护士长无奈地摇摇头,领着护工走了。

三天后,小丽接到了护士长的电话。说爷爷病危,让她速回。

小丽赶忙请假往回赶。等她走进医院,来到病房时,爷爷已经昏迷了。头上,胳膊上都缠着绷带。

她站在床前,一股尿骚味直冲鼻子,床头柜上还放着那半包饼干。几天前还谈笑风生的爷爷,现在,怎么就成了这样?小丽望着爷爷,小时候的一幕幕在她眼前闪过……爷爷接她上下学,带她去游乐场,带着她去吃肯德基,扶着她学骑自行车……爷爷,都怪小丽不好,小丽应该请假亲自照顾您才对,爷爷,您睁开眼,小丽来了……眼泪顺着她的脸颊,流到身上,又滴到地上。

她含泪问父亲:“怎么回事?”

宝柱低着头,手挠着头顶,眼也不抬,小声说:“摔了一跤。”

“怎么就摔了呢?你们不是在跟前吗?”小丽直逼父亲。只见父亲慢慢地抬起头,目光胆怯,眼望着别处说:“我刚好出去了。”

两人正说着,高医生进来了。

小丽问:“高医生,我爷爷情况如何?”

高医生叹口气,摇摇头:“比较危险,伤在头部,又不能做手术,只能保守治疗。你们家属要做好思想准备。”

听完高医生的话,小丽的心跌到了谷底,眼泪也“哗哗”地流了出来。

“你父亲呢?让你父亲来找我。”高医生说完,就走了出去。小丽一回头,不见了父亲。她来到门外,看见两个姑姑和父亲站在门前的空地上,隐约听见父亲说:“这样不行,不能平分,我是儿子……”

她走过去:“爸,高医生找你。”

宝柱转身就走,大姑宝珍急头白脸地喊:“你不能走,咱爸还不是你……”

小丽问:“我爸怎么了?”

宝珍正欲张口,宝华用手指捅了她一下说:“没什么,没什么!”

小丽刚回到病房,父亲脚跟脚就进来了。“爸,高医生怎么说?”小丽迫不及待问爸爸。

“说你爷爷,营养严重缺乏症,蛋白非常低,生命垂危,要输白蛋白。”

“那就赶快输吧!”

宝柱眼一瞪:“你知道多钱一瓶?400多块。全自费!太贵了!”说着,他直咂嘴,不住地摇头。

“爷爷不是有退休金吗?拿出来用啊!”小丽急切地对父亲说。她就不明白,在这紧急关头,父亲首先考虑的还是钱。

“我去和你两个姑商量一下。”说完,宝柱就急忙出门了。

宝柱出去不久,护士长进来了。“小丽,你爸他们商量好了吗?这可不能耽误,时间就是生命,要抓紧啊!”

小丽眼泪又流出来了,她擦一把眼泪说:“我去看看,然后去告诉你们。”说完,她也走出了门。

“好,尽快!”护士长在她身后叮嘱。

小丽来到空地,就听大姑说:“不要输了,输了也没用,白花钱。就顺其自然吧!”

小姑附和着:“也是,又那么贵。”

只听爸爸说:“那好,那就不输了。”

小丽走向前:“为什么不给爷爷输蛋白?”

宝柱,宝华都低着头不吭声。宝珍却说:“和你有关系吗?我们的父亲,我们做主,你小屁孩少插嘴。”

“那也是我爷爷,我为什么不能管?”小丽大着胆子说了一句,她太看不惯父亲和姑姑他们了。

“你还敢顶撞大人了?宝柱,你如果不管,我替你教训她。”宝珍说着就冲到小丽面前,举起了手臂。

只见宝柱过去一把拉着小丽就往病房拽,他怕女儿吃亏“好了,好了,我们再商量,再商量。你先去看看爷爷。”

小丽走到病房门口,望着病床上的爷爷,心如刀割。难道就让爷爷这样等死吗?不行。只见她一转身,又向空地走去。

“我看不行就输上点蛋白吧?这叫外人知道了,还不戳咱们的脊梁骨?”宝柱这样说,是感觉他们做的是有点过分。也怕小丽再来闹。

“谁爱说谁说去,就是不输。”宝珍态度强硬。

“哥,就这样定了,咱们的老爸,咱们说了算。还是说说咱爸的房子和钱吧?”这是宝华的声音。

“那咱爸房子归我,钱归你们,怎么样?”一看,那姐俩是一丘之貉,宝柱也不再坚持了。老爸的房子,也是他最关心的事。

“你挺贼的,房子值多钱?钱就那么一点点。不行。”这是大姑的声音。

“哥,你不要太过分,你再给我俩补贴一些。”这是二姑在说。

“宝柱,你别忘了,还不是你不给咱爸吃饭,又不在跟前,他自个去拿饼干时,才摔下了床,头刚好磕在地上……”宝珍伶牙俐齿,如倒竹筒,全盘托出了。

听到这里,小丽怒不可遏!为什么呀?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对待爷爷?现在,爷爷危在旦夕,还没有死,他们却不管不顾,在这里谈论上了遗产。她三步并作两步走到跟前:“你们像话吗?爷爷还没咽气呢!”

大姑抬起头,一瞪眼:“这儿没你说话的份,滚一边去。”

“好!”小丽怒目圆睁:“我郑重宣布:爷爷的医疗费我来付。但是……”她看着父亲“我从今天开始不再是你的女儿了。”

宝柱愣愣地,不解地问:“你说什么?”

小丽一字一句地说:“就是说,你以后生老病死与我无关。你这样对待爷爷,我以后也这样对待你,我不会为你养老送终的。”说完,她转身向医生办公室走去。

宝柱,宝珍,宝华都愣了,她们大眼瞪着小眼,面面相视。而后,都低下了头。片刻后,宝珍望着小丽的背影说:“宝柱啊,这孩子不像咱们家人,她像谁啊?”

宝柱摇摇头,若有所思地说:“我得去看爸了,我还指望小丽为我养老送终呢!”

宝华也说:“我也去,我也害怕老了没人管。”

宝珍默默地站了会儿,也向病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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