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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管道大院有关的记忆

2015-05-26 11:37 作者:阿童木  | 11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前不久,我从一个发小那里得知,2014年11月30日,我从出生到十二岁一直生活的地方——管道局第一工程公司“沟帮子”基地(以下简称一公司大院)宣告关闭,从2006年起就处于“半退休”状态的老基地终于完成了它的使命,退出了历史舞台。

从那个发小传来的照片中看到,现在的一公司大院俨然是一座废弃的“空城”,破败不堪,荒草丛生,满目凄凉,家属楼的单元门、窗户和阳台都已被砌死,农民在院子里悠闲地放羊。当年整洁的环境、旺盛的人气和浓郁的生活氛围都已成为美好回忆。蓦然想起,自己从2007年参加工作后,已经快八年没回过一公司大院了。

“沟帮子”是辽西的一个小镇,地方不大,却西连锦州,东通沈阳,南临盘锦,北靠阜新,是通往关内外的咽喉要塞。据大院里的老人说,凭借独特的地理优势,当年大院选址就选在了沟帮子。按照当时的观点:住在这儿,大米好,河蟹肥,烧鸡香,交通便,扛着行李就上线。

从上世纪九十年代开始,大院里的人们开始扩建家园,美化环境。那时的一公司大院就像一件久穿的衬衫,虽旧,却总是浆洗的干净、利落、笔挺。

当年的管道一公司和大多数传统的国有企业一样,承担着大量的社会服务职能,医院、学校、幼儿园、电影院、招待所、百货商店等等一应俱全,甚至还有驾校和冰棍厂。

说起冰棍厂,我还依稀记得他们生产的一种名叫“红果”的冰棍,红色,细长的圆柱型,山楂味儿。当时不明白,为什么吃最上面一截时总是苦到直接吐掉,最下面一截又索然无味,只有中间一段是甜的。后来清楚了,原来工人们往冰棍模具里加糖精时,大量糖精会沉到底部,因此味苦,而“底部”倒过来即“最上面一截”;少量糖精会留在中间,因此味甜;上部没有糖精,因此无味,而“上部”倒过来即“最下面一截”。(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谈到“红果”冰棍,我突然又想起了一样正宗的东北传统美食——酸菜。“翠花,上酸菜。”当年村的这句歌词已然成了东北酸菜的广告语,红遍全中国。在那个物质相对匮乏的年代,酸菜几乎是每个一公司人家捱过漫漫严的主菜,它代表了一种生活方式。每年深秋,当地老乡就会赶着驴车马车,满载着刚刚收获的新鲜大白菜来到大院叫卖。驴马的嘶叫声此起彼伏,常常逗引得我们一众顽皮的小孩儿在教室里偷笑。当时每家每户过冬至少都要储存两三百斤大白菜,格外喜好这一口的人家甚至要备上五百到一千斤。大白菜在入缸腌制前需要充分晾晒,于是,只见大院的绿化带里、马路牙子上、两栋楼房的空隙间……几乎所有的空地都码满了一排排的大白菜,乌乌泱泱、铺天盖地,简直一片洁白翠绿的海洋。白菜入缸后,楼道里除了留出走人的过道外,都被一个个腌菜缸所占据,每个家庭这一冬天餐桌上的主要滋味就寄托在这硕大的容器里了。在腌菜缸中经历 30 多天复杂的发酵过程,白菜获得了重生。透亮脆生的酸菜片薄切丝,辅以白肉,在铁锅中炖煮,白肉的肥腻被酸菜化解,酸菜的酸爽被白肉吸收,那开胃的酸香,一想起来就直咽口水。如今在兰州,我偶尔也会去超市买来那种真空包装的酸菜,虽然卖相很好,但工业化生产已让那种记忆中的滋味消失大半。

饱餐一顿酸菜汆白肉,总要找个方式消消食。漫长而寒冷的冬季,滑冰是一项风靡一公司大院的户外运动。有句谚语:“一九二九不出手,三九四九冰上走”。但在东北,可以“冰上走”的日子往往来得更早一些。每年到了十二月,人们就会在子弟学校的操场上筑起一圈土坝,然后往里面灌水,等冰冻瓷实了,就形成一个人造的滑冰场。那时候,我们冬天体育课的全部内容就是滑冰。记得第一次上滑冰课时,刚穿上冰鞋站起来,一个屁股蹲儿,坐到了冰面上,努力地又站起来,又再次摔倒,接连十几次,屁股摔得生疼。我当时心想:别人在冰场上自由、舒展、飞快地滑行和旋转,看上去很轻松很容易,没想到自己一穿上冰鞋才知道滑冰原来真挺难的。但我学得算是快的,大约半小时之后,也能学着别人的样子,背着手,弓着腰,撇着两只脚,小心翼翼地滑起来。以后的滑冰课,仿佛成了同学们每周两次的节日,大家在那片银白的冰面上尽情地撒花,忘记了时间,忘记了烦恼。

除了在子弟学校的滑冰场上滑冰,小伙伴们也经常去西门外的大水坑滑冰车。听母亲说,那个大水坑是当年始建大院就地取土烧砖时挖出来的。只见两条小腿儿跪在冰车上,屁股蛋儿坐在脚后跟上,两只小手紧握着冰钎,猛地刺向冰面,然后使劲往后一撑,冰车刺溜一下窜出去好远,冰面上只留下斑驳的痕迹。没滑一会儿,沾满冰屑的小屁股蛋儿便湿透了,像尿了裤子。有时大雪过后,我们会在冰面上按照自己的想法扫出一条“赛道”,还会有意“设计”几个大弯用来玩“漂移”。大家在“赛道”上争先恐后比谁滑得快,经常滑到满头大汗太阳落山才回家。

萧条的冬日,一公司大院不乏活力,火热的天,一公司大院更是洋溢着青向上的气息。傍晚,学校操场上,足球比赛激战正酣;灯光球场上,篮球对决轮番上演;西湖广场、办公楼广场和电影院广场满是乐乐呵呵跳广场舞、扭大秧歌的大妈大叔;各条干道上,人们或健步如飞,或悠闲漫步,或优哉游哉地谈笑而行。各个年龄层的人们,都在以自己喜欢的方式锻炼体魄、放松身心,怡然自乐、和谐幸福的生活场景好似世外桃源。

在上世纪八九十年代那个物质生活相对匮乏的时期,人们精神文化生活的方式也相对单调。那时候没有电脑,没有网络,印象中大院里连个书报亭都没有,图书馆、阅览室也是在2000年左右建起来的,因此电影院便成了人们精神文化生活的“圣地”。用现在的流行语讲,电影院算是当年一公司大院一幢比较“高大上”的建筑,观众席分上下两层,能容纳一两千人,除了看电影,它还是公司开大会、文艺演出、歌唱比赛、猜灯谜等很多大型活动的开展场所。记得那时电影院橱窗里的海报都是手绘的,很粗劣。大概从1995年开始,电影院几乎每周二晚上七点都会放一场电影。于是,这天便成了大院的重要日子,人们早早吃完晚饭,携家带口、兴高采烈地来到电影院提前占好位置,进电影院之前还经常会在门口的食品摊儿上买那种用报纸包装成圆锥型、两角钱一包的瓜子。吃瓜子的时候要格外小心,稍不留意,瓜子就会被工作人员以破坏环境卫生的“罪名”没收。那个年代我国的电影市场还远不及今天这般繁荣,一公司电影院能搞到的片子也很少,记忆比较深的就是《三大战役》、《焦裕禄》、《周恩来》、《我的九月》、《霹雳贝贝》、《双旗镇刀客》、《代号美洲豹》和一些黑白老电影,当然还有那部来自宝岛台湾的催泪巨制——《妈妈我一次》。还记得当时学校每次搞爱国主义教育,最后都要组织同学们看场电影,《英雄儿女》、《地道战》和《地雷战》看得最多,不少台词都能背下来,以至到后来,每次教导主任宣布组织大家观看这三部电影时,主席台下都会一片哀嚎。

时光荏苒,转眼间,离开一公司大院已经19年了。19载青葱岁月如日流淌的小溪,渐行渐远,追不回,留不住。昔日的懵懂少年,如今已过了而立年纪。走在管道一公司廊坊新基地,凭着儿时牢固的记忆,我还能一眼认出很多曾经熟悉的面孔,但能认出我的人已经寥寥了。彼时彼刻,不知缘何,突然想起《回乡偶书》中的两句——“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

当有人问我你是哪里人时,我常常会一时语塞。管道人就像是随风飘散的蒲公英,被风吹到哪里,就在哪里扎根发芽。祖籍陕西西安,童年在辽宁锦州沟帮子度过,后来举家搬迁到河北廊坊,参加工作后把户口落在了四川成都,五年前又调动到甘肃兰州。我到底是哪里人呢?说实在的,我也说不清。但如果非要说一个出处来,我更倾向于我是个东北人,因为不论从口音、饮食,再到性格、处事方式,多年来我都保持着东北人的习惯和特点。人是时代的产物。和我一样,很多兼具管道子弟和管道从业者双重身份的人,这一群体人生轨迹的变迁和个人命运的起伏,往往与国家管道事业的发展进程同频共步、息息相关。

时常在里回到一公司大院,红砖裸露的三层楼房,尘土飞扬的学校操场,熙熙攘攘的西门菜市……一切都还是当年的模样;也时常忆起童年的趣事和玩伴,故土的美食和景致。每当陷入那段回忆,流沙河的诗句便会不由自主地徜徉在脑际:“就是那一只蟋蟀,在你的记忆里唱歌,在我的记忆里唱歌,唱童年的惊喜,唱中年的寂寞,想起雕竹做笼,想起呼灯篱落,想起月饼,想起桂花,想起满腹珍珠的石榴果,想起故园飞黄叶,想起野塘剩残荷,想起雁南飞,想起田间一堆堆的草垛,想起妈妈唤我们回去加衣裳,想起岁月偷偷流去许多许多……” (罗士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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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管道大院有关的记忆的评论 (共 11 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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