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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天鹅(threedaughtersofchina)(78)

2015-05-22 18:53 作者:归田园居  | 13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承上)

to my grandmother and my father who did not live to see this book---jungchang

jungchang作品 归田园居翻译

26 “跟在外国人后面闻屁,还说屁是香的”----响应毛主席号召学习英语(1972年----1974年)

自从1972年秋天母亲从北京回来之后,照料她的五个孩子就成了她的主要任务。我最小的兄弟小方,当时十岁,他每天都需要辅导来补上他错过的学业,其他几个孩子的前程也主要得依赖她。

因为社会处在半瘫痪状态已经有六年多的时间,大量的社会问题已经涌现出来,这些社会问题就是得不到解决。最严重的一个问题就是成百上千万的年轻人,他们被送到了农村,他们急着想回到城市。在林彪死亡之后,一些人已经开始能够回到城市了。这部分是因为,城市经济的发展需要劳动力,城市经济开始恢复生机。但是,政府还得严格控制回城青年的数量,因为控制城市人口是中国的国家政策:国家自力更生,来保障城市人口的粮食,住房,和工作(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所以,对有限的“返城票”的争夺是非常激烈的。国家作出规定控制返城的人的数量。已经结婚的人是不能返城的,这是一项原则。一旦你结婚了,城里的任何组织就都不会接纳你。正是因为这些规定,我姐姐就没有了资格在城里申请工作,或者申请上大学。而申请工作和上大学是回成都的合法途径。她极端痛苦,因为她想和她丈夫在一起。他的工厂又开始了正常生产,因此,除了一年只有十二天的“婚假,”他也就不能去德阳和她住在一起了。她惟一的去成都的机会就是要搞到一个证明,证明上说她得了不可治愈的疾病----像她一样,很多人都这样做了。所以,我母亲只得帮助她从一个医生朋友那里搞到了一张证明,证明说,小鸿得了肝硬化。1972年底,她回到了成都。

现在做事的方法是通过个人关系把事办成。每天都有人来看我母亲----学校老师,医生,护士,演员,还有低级的官员---他们请求我母亲帮忙把他们的孩子从农村弄出来。经常是这样,她是他们的唯一的希望,尽管她没有工作,她还是不遗余力的为他们做事。我父亲就不一样了,他有他的做事方式,他积习已深,不能适应形势。

即使是在官方渠道畅通的情况之下,要确保事情进展顺利,不出差错,个人关系也是至关重要的。我兄弟金明在1972年3月走出了他的村子。有两个组织正从他的公社招募新的工人:一个工厂在他的县城,是生产电器的工厂,另一个企业在成都的西城区,谁都不知道这个企业生产什么。金明要回成都,我母亲在西城区的朋友当中打听那家企业的情况,她发现那家企业是一家屠宰工厂。金明立马儿撤回了申请,去当地的工厂上班了。

这实际上是一家很大的工厂,是1966年作为毛泽东计划的一部分从上海搬迁过来的,毛泽东的计划是,把工厂隐藏在四川的大山里,以防止美国或者是苏联的进攻。金明用他的辛勤工作,用他的正直来打动他的工人伙伴,1973年,工厂从200名申请者当中推选四人上大学,金明是四人当中的一名成员。他很出色,很轻松地通过了字面考试。但是,我父亲还没有被平反昭,我母亲得确定,当那家大学履行义务来做“政治调查”的时候,他们别被吓跑,相反地,还得给他们这样的印象,他就要被昭雪了。她还得确保,金明不能被某个落选的申请人利用强大的关系挤掉。1973年10月,当我上四川大学的时候,金明被在武汉的华中工学院录取学习铸造专业。他本来更喜欢物理,但是,无论如何,他已经在七层天上了。

在金明和我准备考大学的时候,我的二弟,小黑,却生活在沮丧的状态当中,上大学的基本的资格是这样的,他必须得是一名工人,农民,或者士兵,而小黑却什么也不是。政府依然在驱赶城市青年到农村地区去,这是他面对的唯一的前程---除了参军之外。很多人都在申请去不同的地方,唯一管用的方法就是通过关系。

1972年12月,我母亲在几乎不可能的情况下,将小黑弄进了军队,小黑被分配到华北的一家空军学院,在经过三个月的基本训练之后,他成为了一名电台接线员。他一天工作五个小时,工作非常悠闲。他把闲暇时间用在“政治学习”和“生产食品”上面。

在“学习”的会议上,每个人都声称,他们参军是“响应党的号召,是为了保卫人民,保卫祖国。”但是,这里还有更多相关的原因。那些从城市来的年轻人是为了避免被送到农村,从农村来的那些人是为了利用部队做跳板跳进城市。对于来自贫穷地区的农民来说,在部队里意味着至少能吃得更饱。

进入二十世纪七十年代以来,入党,就像参军一样,变得越来越和思想信仰没有什么关系了。在入党申请书上,每个人都说,党“伟大,光荣,正确,”还说,“入党意味着把我的生命贡献给人类最光辉的事业----世界无产阶级的解放事业。”但是,对大多数人来说,真正的原因是个人实惠。成为一名军官是必走的一个步骤,当一名军官退伍之后,他就自动成为一名“国家官员,”国家官员有固定的工资,有名誉,有权力,更不用说还有城市户口。一个普通士兵只能回到他的村庄,重新成为一个农民。每年,在退伍的时刻到来之前,都会有自杀,失败,和沮丧的故事

一天晚上,小黑和一千名士兵,军官,和军官家属一起坐下来看一场露天电影。突然,半自动步枪嗒嗒嗒地开火了,接下来是一声巨大的爆炸声。观众惊叫着四散奔逃。射击出自一名卫兵,他就要退伍了,要被送回他的村庄,他没能入党,因此,也就不能晋升为军官级别。他首先射杀了他的连队的政委,他对阻碍他晋升负有责任,然后,他向人群随意射击,并且抛出了一颗手榴弹。又有五个人被杀死了,他们都是军官的家属,是妇女儿童。有十几个人受伤。然后,他逃进一个居民楼里,居民楼被他的士兵同伴包围,他们通过扩音器朝他喊话,叫他投降。但是,当那个卫兵从窗口开火的时候,让几百名激动的看客惊讶的是,他们就被打散逃跑了。最后,一支特种部队赶到。在经过一场激烈地交战之后,他们闯进了公寓,他们发现,那个卫兵已经自杀了。

像他身边的每一个人一样,小黑想入党。对他来说,入党,不像对那些农民士兵那样,是生和死的事情,因为他知道,在结束军旅生涯之后,他不会再去农村。规定是这样的,你从哪儿来的就回到哪里去,所以,不管他是不是一名党员,他都会自动地在成都被分配一份工作。但是,要是他是一名党员的话,他得到的工作会更好。他还可以读到更多信息,信息对他非常重要,因为,在当时,中国是知识的沙漠,除了最粗暴的宣传之外,几乎没有什么可读的东西。

除了这些实际的考虑,恐惧也是必不可少的原因。对很多人来说,入党更像买到一份保险单。做一名党员意味着,你更可信一些,这种相对比较安全的感觉是非常舒服的。更重要的是,在一个像小黑所处的极端的政治环境下,要是他不想入党,这个事情就会在他的个人档案中记录备案,怀疑就会尾随上他:“他为什么不想入党?”申请入党而没有被吸纳也会引起怀疑:“他为什么不被吸纳入党?他一定有什么问题。”

小黑一直在以真正的兴趣阅读马克思经典著作---马克思经典著作是他唯一可以买到的书,他需要用什么东西来满足他对知识的渴望。因为共产党的党章强调,学习马克思列宁主义是成为一名党员的首要资格,他认为,他可以把兴趣和实际的好处结合起来。但是,他既没有打动他的上司,也没有打动他的同志。实际上,他们感到难堪,因为,他们大多数都出身农民,是半文盲,他们不可能懂得马克思。小黑遭到批评,他们说他狂妄,说他脱离群众。要是他想入党的话,他就得去找其他的路子。

最重要的事情,他不久就意识到,是要取悦他的直接上司,然后就是取悦他的同志。再加上他得受欢迎,工作得努力,他得用最字面意义的感觉来“为人民服务。”

不像大多数军队那样,把不好的,枯燥的任务分配给低级的军人来做,中国军队是这样运转的,等着人们自愿地来干诸如早晨打洗脸水和扫地这样的活儿。起床号在六点半吹响;在起床号吹响之前就要起床来干的“光荣任务”就落在了哪些渴望入党的人的身上。有那么多人在争先恐后地抢扫帚。为了抢到扫帚,人们起得越来越早。一天早晨,刚过四点,小黑就听见有人在扫地了。

还有其他一些杂活儿,最重要的一项要数帮忙生产粮食。基本的粮食补贴数额非常小,即使对军官也是这样。一周只能吃一次肉。所以,每个连队都得种粮食,种蔬菜,自己养猪。在秋收的时候,连队政委经常会发表鼓舞人心的讲话:“同志们,现在是党考验你们的时候了!到今天晚上为止,我们得干完整个这片田地的活儿!是的,要干的活儿十倍于我们人力所及。但是,我们每一位革命战士都能干十个人的活儿!共产党员必须起到带头作用。对于那些要求入党的同志来说,这是一个最好的证明你们自己的机会!那些通过考验的同志可以在今天结束的时候火线入党!”

党员确实得铆劲干活,起到他们的“带头作用,”但是,那些渴望入党的申请人才真地需要表现自己。有一次,小黑累得不成了,他倒在了田地里。而同时,那些赢得“火线入党”荣誉的新党员举起他们的右拳,整齐划一地宣誓说“用我的整个生命为光荣的共产主义事业而战斗,”小黑被送进了医院,他得在医院住上几天。

入党的最直接的道路就是养猪。连队有几十头猪。猪在战士的心里占据着非同一般的地位;军官和与军官有同等地位的人会在猪圈周围遛弯,他们观察,评论,希望猪长大起来。要是猪长得很快,猪倌就会成为连队里最可的人。连队里有很多人在竞争干养猪这活儿。

小黑成了一名全职的猪倌。养猪是一个又累又脏的活儿,就更不用说心理压力了。每天里,他和他的同事轮流着起床,每隔三两个小时就得给猪喂一顿加餐。当母猪要产崽儿的时候,他们就得一夜接着一夜地守候,以防备她压着猪崽儿。珍贵的黄豆经过惊心挑选,清洗,研磨,过滤,制成“豆奶,”豆奶被柔情地喂给猪妈妈,以刺激她下奶。在空军部队的生活完全不像小黑想象的那样。生产食品占据了他服役总时间的三分之一。养了一年猪,在年终的时候,小黑被吸纳入党。跟很多其他人一样,他坐下来,翘起二郎腿,开始坐享其成了。

在成为一名党员之后,每个人的野心就是要变成一名军官;不管前面的人占据怎样的优势,后面的人都会将优势加倍。要成为一名军官靠的是得被他的上级看中,所以,关键是永远也不能惹他们不高兴。一天,小黑被召唤去看学院的一名政委。小黑心情忐忑,他不知道他面临的是不期而遇的好运,还是彻头彻尾的灾难。那位政委,五十多岁,身形很胖,眼睛凸起,他说话声音很大,声音里带有命令的语气。当他点燃香烟,询问小黑的家庭背景,年龄,和健康状况的时候,他看上去有些过分慈善。他还问他,他是否有未婚妻----对此,小黑回答说,他还没有。这让小黑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迹象,这个人挺有人情味。政委继续表扬他:“你认真学习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你工作努力。群众对你印象很好。当然了,你必须得继续保持谦虚的作风;谦虚使人进步,”等等。等到政委掐灭他的香烟的时候,小黑想,他的晋升已经是没跑儿的事情了。

政委点燃第二只烟,开始讲述棉纺厂一场大火的故事,讲述一个女织工冲回厂房里面抢救“国家财产”而被严重烧伤的故事。实际上,她的四肢都得被锯掉,所以,就仅剩下头和躯干,尽管如此,政委强调说,她的脸没有被毁容,或者----更重要的是,她还能生孩子。她是,政委说,一位女英雄,就要在报纸上做大规模宣传。党愿意满足她所有的心愿,她说,她要嫁给一个空军军官。小黑年轻,漂亮,单身,随时都可以被提拔为军官。(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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