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每条河都属于你

不是每条河都属于你

朱丽冰

跋涉者一路走来，形容憔悴，步履蹒跚。这一路收获的痛和甜搅杂在一起， 影影绰绰地显现在疲惫不堪的脸上。

有人说跋涉者是苦行僧，有人说跋涉者是沉思者，也有人说是革命家，更有人说那是文艺范。跋涉者都不同意，跋涉者就是跋涉者，没有那么复杂，也没有那么简单。

跋涉者会经过很多，他不想多想、不想多说、更不想探讨什么，否则，思虑重了，脚步就会慢下来。跋涉者的价值体现在脚步上。这一点他很清楚。

跋涉者遇到这条河并没有引起他更多的兴趣，只是众多经历中的一星半点，没有必要花心思。但是，还是要过一过的。路上的每一种风景都应该是自己的征服者。自己就是作为征服者而存在的，征服一切是他的使命。跋涉就是为了实现一个又一个的征服。(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河是普通的河，当跋涉者把目光投向河水之前，至少是这样。但是，就是这么一瞥，跋涉者感觉到一种不安。河水在阳光下泛着微黄的涟漪，澄澈氤氲。水流特别安静，安静而且温柔。这不是一般的温柔。这条河可能会给自己带来一些麻烦，跋涉者皱了一下眉，因为这河水温柔得令人心碎。必须趟过去，跋涉者还没有迈动脚步就感到一股浓烈撞到了自己的胸口，久违的冲动喷射了出来。虽然都是无形的线条，但是河是何等的敏感，早已感觉到了。

跋涉者不会给自己很多犯错的机会，他犹豫了许久。

天色暗下来了，跋涉者在河边扎起了帐篷，到了应该休息的时候了。 他没有照例钻进帐篷，月光很好，清风缭绕，他索性坐在了河边。河水轻轻地流淌，没有发出一丝声响。但他再没有看河第二眼。他的眼睛游移在四周百无聊赖的事物上。不该看的他不能看。但这种相依相随的温馨仍然让他有些瘫软。河是寻常的河，只是有一种别样的感觉触碰了他那颗坚硬的心，就像纤细的手指无意间停放在琴键上却发出了几个美妙无比的音符。他知道只要趟过了这条河，前面还会有湖泊、森林、大海、沙漠，还有很多自己叫不出名字的美景，所以，跋涉者从不停留。这次，也不能有任何的差错。

第二天拂晓，晨光熹微中，跋涉者向河水中迈了第一步。夜以继日的行走使他的脚火辣辣的疼，但是当河水触到他皮肤的那一刻，一种温柔的震颤瞬间传遍了他的全身，那种感觉他从没有感受过。就像是不经世事的少女羞涩地为他献出了初吻，甜蜜蜜的。他的每一处感觉都出奇的美妙，脚面上像是有一百只刚破茧的蝴蝶在微微的振翅，又像是夏日初晴的天空中催生出的彩虹把自己最美的梦洒落。跋涉者硬着头皮继续走，每一步都像是触到了怀春少女柔软的乳，那是婴孩吮吸母乳的感觉。仅仅几步后，跋涉者就再也无法将脚抬离河水，哪怕是一分一秒的抬离都办不到。河水只是那么轻轻地流淌，谁能知道这河水是最最蹂躏人心智的温柔乡呢？只要你迈进来了，就会毫不犹豫地将躯体全部浸入。那种诱惑力大得无人能预料。“柔能克刚”、“你这该死的温柔”，也许还有很多为之献出青春和生命的人喊出过更多更警醒人的话语，但跋涉者的思维已经混乱，大脑中一片空白。他全身的神经细胞都在剧烈的颤动，像是抛了锚的渡轮，疯狂地在汪洋恣肆的漩涡中打转。但，他的眼睛始终没有看河水，他早已迷醉的眼神在四周的空无里挣扎，似乎还有一些闪光，是疼痛、伤感、还是坚硬的痴想？他的眼瞥见了天上的云、十点钟方向的树梢、河对岸的山峰、还有斜前方的芦苇荡。跋涉者的脚步从来没有停留过这么长的时间。欲火似焚，他奢望着一个霹雳击落在他身上将自己爆裂，或者突然刮来的龙卷风将自己剥离这该死的河，哪怕是尸体被抛到杳无人烟的小岛，被兀鹫啄食。如果，如果有可能的话，他将告诉后来的跋涉者，不是所有的河都可以趟过去，如果感觉不对头，还是架座桥更为保险。

四周一片黑暗，沉寂。

跋涉者知道自己错了，但他始终没有看河第二眼。跋涉者毕竟是跋涉者。

河水散发着幽幽的芳香，她的身躯柔软、清润。她曾经把眼泪化作脂膏似的和田玉；曾经把心事扔到天际，变成轻盈曼妙的云；如果，她想休息片刻，目光低垂，她的思绪是会在一瞬间变成漂亮的美人鱼，和那些不知名的水草、小虾们嬉戏。此刻，河因为纯情更加迷人了，在无穷无尽的等待里，她坚信着这一刻的到来。河用自己的身躯紧紧地、轻轻地缠裹着跋涉者，她要让跋涉者嗅到她的气息，读懂她的执着，她要让跋涉者停下来。河在这里苦守着孤寂就是为了等待这双脚的到来。

但是，当她凝视着跋涉者决绝的目光，她突然明白了自己的徒劳无功。

不是所有的跋涉者都甘于献身，河突然觉得自己无法征服跋涉者。尽管自己很真、很纯、很柔、很痴、很爱。河毕竟是河，她淘洗过亿万年的光阴，也被光阴淘洗过亿万年。所以，河是坚强的，至少，比跋涉者坚强。她必须放下，放下一种自己很看重、很珍惜同时又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跋涉者稀里糊涂的，稀里糊涂的到了对岸。他倒头就睡着了。梦中，河来到他身边，柔柔的，柔柔的对他说：不是所有的河都能趟过。因为，你不属于这条河，这条河也不属于你。既然生就是为着死，如果彼此属于对方，死亦犹生。继续跋涉吧，直到你遇到属于你的那条河。

但是，当她凝视着跋涉者决绝的目光，她突然明白了自己的徒劳无功。

不是所有的跋涉者都甘于献身，河突然觉得自己无法征服跋涉者。尽管自己很真、很纯、很柔、很痴、很爱。河毕竟是河，她淘洗过亿万年的光阴，也被光阴淘洗过亿万年。所以，河是坚强的，至少，比跋涉者坚强。她必须放下，放下一种自己很看重、很珍惜同时又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跋涉者稀里糊涂的，稀里糊涂的到了对岸。他倒头就睡着了。梦中，河来到他身边，柔柔的，柔柔的对他说：不是所有的河都能趟过。因为，你不属于这条河，这条河也不属于你。既然生就是为着死，如果彼此属于对方，死亦犹生。继续跋涉吧，直到你遇到属于你的那条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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