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餐桌上的野菜

2015-03-30 08:36 作者:害虫  | 3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餐桌上的野菜

文/KEVIN

记得小时候家里的餐桌上,隔三差五的总是会冒出几碗野菜来。野菜都是母亲去野地里或是山林里采来的,母亲知道我们喜欢吃,自然也乐得去采。天的时候是槐树尖或是柳树叶,当然也少不了苜蓿菜;天常常是山里的野蘑菇,秋天家里的餐桌上就有了许多苦蕨菜,到了天则是到野木耳登场的时候了。也许是天天对着家里自种的瓜果蔬菜吃腻味了,每次只要有野菜上桌,我都会和妹妹抢个不停,两双筷子不停地在碗碟里挥舞着,一会的功夫,一碗冒尖的野菜便消失一空,而我和妹妹还是意犹未尽的看着母亲。小时候一直觉得那些野菜才是普天下第一等好吃的东西,什么鸡鸭鱼肉的与之相比差远了。等到了后来慢慢长大,妈妈也很少出去采野菜了。可是我却还是无比固执地怀念着那种熟悉亲切的味道,那么地令人回味无穷,无法忘怀。

老家紧依着一座大山,整座村庄依山而建,从山头到山脚都遍布着人家。我家便坐落在山脚,顺着我家再往下走便是一片生长地茂密旺盛的槐树林。这片在文革时期为了防止水土流失而动员全社成员栽下的槐树林,后来成了我童年时期最喜欢去的地方。一方面是因为槐树林是我每次上学时的必经之地,二来,这片深郁苍翠的槐树林给我童年关于味蕾最深刻的记忆最难忘的味道。那片槐树林真是神奇,仿佛是一位和蔼的母亲一样无私地奉献着自己的全部积蓄,再来供养她的子民。

小时候我最喜欢的事情就是进到那片林子里采野菜。春天的时候,树木刚刚抽芽,枝头才绽放出一丝淡淡的绿色。早已是急不可耐的村人便早早地开始了行动,几乎每家出动一个大人再外带一个孩子。那个时候家里采野菜时,经常是我和母亲搭伙前往。槐树的树叶刚刚发芽的时候还蜷缩着身子,不愿以真面目示人。小小的一点枝桠尖,淡绿色,放到口里慢慢咀嚼有股淡淡的涩味。母亲一直都不愿意让我跟着她一起去,怕我被槐树身上密集的树刺扎伤,又担心我马马虎虎地掉下山崖去。但总是禁不住我的软磨硬泡,母亲最后还是点着头同意,但和我提前有约,只许去那些摘那些小树。小树个小,远离山崖,也没多少刺,安全许多。我站在与我齐高的小树旁伸出手去,冲着那一小撮淡绿的嫩芽轻轻一掐,美味便已经落入我手。母亲是大人,两只手飞快地舞动着,摘起来比我快了许多,一会的功夫两个篮子便装满了。然后我跟在母亲身后踩着母亲的脚印一路上嘻嘻哈哈地跳着回家。有时候也去摘一些柳树叶子,柳树叶比槐树叶苦许多,但是这难不倒聪明的乡亲们,他们对付这些情况总是有一套。柳树叶去掉它的苦味之后便是人间顶级的美味。柳树树枝柔软,你只需伸出一只手抓住柳树枝的顶头,另一只手再从树枝分叉处慢慢捋下来即可。这比起摘槐叶,不知轻松几百倍。树叶摘好了拿回家去,通常要在开水里焯一下,让它们在沸水里滚几个来回,然后捞出来放在冷水里慢慢泡个一天左右,去去它的苦味涩味,等到要吃的时候再拿出来捏成团攥干水分,调上佐料拌上香油吃。

春天时出现在餐桌上的野菜还有苜蓿。苜蓿在老家是用来喂牲口的草料,但在苜蓿刚刚露出嫩芽还没有长老时也可以变成人们餐桌上的美食。苜蓿沉睡了一个漫长的冬季,春天刚刚挣破头皮挤开死去的枯草和板结的土壤探出一个小脑袋,鸡仔一般黄绒绒的颜色,柔弱不可触碰,这时候还不能去摘,你必须得等它稍微长大一些。熬过焦急的几天,胳膊上跨着小菜蓝,手里拿一个小铲,便约好小伙伴一起出发了。等到了种植苜蓿地里,放眼望去,一片可的绿色。微风吹过,一地的苜蓿嫩芽摇头摆尾地向着你打招呼,好不有趣。找块土地蹲下来,然后便是紧张忙碌的采摘活动。空气里弥漫着野草和苜蓿清新的气味,太阳温和地照耀着我们,光线的强度恰到好处。寻得一株苜蓿用手抓住,再拿出小铲子稍微用劲,便可以铲下许多苜蓿头来。摘苜蓿菜时你随便走进那一家的苜蓿地里都可以,没有人会在这件事上和你纠缠,这是乡亲们约定俗成的规矩。小孩子在一起最是喜欢进行比较,等到了要回家的时候互相都要向着对方的篮子里瞧上一眼。手脚麻利的自然采的多,心上荡漾着喜悦和微笑,而落败的一方便是垂头丧气地跟在后面,好像一只斗败的公鸡。苜蓿菜最是好做,怎么做都好吃。你可以像对待柳树叶一样用水焯过之后调上精盐、香油、辣椒粉和胡椒粉一起吃;或是做汤饭时加一把进去,让它慢慢地煮出滋味,等到吃的时候满嘴都是苜蓿清香四溢的味道,再来一口母亲做的柔韧劲道的手擀面,吃上一碗,唇齿留香;又或是和土豆加一块慢慢焖,土豆块先用油吵过一遍之后加上水,再把苜蓿菜整个均匀地和着面丝铺在土豆上面,用水蒸气催熟。等到土豆焖透了整个捣碎,再和最上面的一层苜蓿搅拌均匀,焖透之后的软黏香甜土豆掺杂着具有田野气味的苜蓿,好吃极了。我是最喜欢吃苜蓿菜的,特别是用水焯了之后拌上作料吃。高三有一段时间一直在学校补课,回不了家,眼看着春天一天天的过去,苜蓿越长越大越长越老,特别想吃可是又溜不出时间去地里自己采,这可急坏了我这个小馋猫。还是母亲知道我的心思,赶在苜蓿变老变柴之前摘了一大包从老家赶来拿给我,我就像一个烟鬼看见烟枪一样十足地过了一回瘾。(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夏天一阵雷过后,生性习惯了劳累的村人顾不得休息便一头扎进了老家前面的那片槐树林里。他们舍弃下这片难得的休憩只为去槐树林里的山坡上找寻野蘑菇,老家槐树林里长出的野蘑菇很小,看着就像一把尚未打开伞盖的雨伞。我从未想过这个有着如玉一般洁白的身子,只有在下雨后才会从山里的土坡里冒出来的小植物竟会带给人无穷的味蕾享受。家里摘野蘑菇的人经常是父亲,母亲不喜欢刚刚下过雨的土地,一抬脚一动手便会打湿衣服,这个时候父亲便轮到冲锋上阵了。山坡上长出的这种小蘑菇最是好吃,比市面上买的好吃一百倍一万倍。拿回家之后,拿小刀剜去它的根部沾有泥土的部分,然后极小心的撕开成条,用水简单的冲洗一遍之后,再拿香油爆炒一下便可以吃了。山里的野蘑菇水分很多,肉质也是特别细嫩,吃到嘴里隐约还有一股泥土的腥味。但就是这种带着土腥味的小蘑菇我一次性可以吃掉三大盘,比吃什么都有胃口。村里采蘑菇最快最有经验的当属二嫂了,二嫂和我母亲年纪相仿,但论辈分我只能喊她二嫂。二嫂一家人都喜欢吃这种小野蘑菇,所以每次在雨水还未完全止住的时候,二嫂便披着一件雨衣踏着泥泞出发了。二嫂是害怕雨停了之后人太多,自己摘不了多少,所以总是提前行动。二嫂每次摘的蘑菇都是又大又好看,让我们眼馋无比。而且她每次都能找到生长野蘑菇的好地方。野蘑菇的生长无规律可循,这次在这儿长了一片,指不定下次就挪地了。所以,摘蘑菇这事也得靠经验和阅历,二嫂无疑就是这方面的最为权威的行家。庆幸的是,父亲外出摘蘑菇从未让我们失望过,那时候的夏天,家里餐桌上总会有一盘爽滑娇嫩的野蘑菇。刚刚落过雨的院落里水迹未干,空气里也散发着湿润清新的味道,远处的天空中还挂着一道绚烂的彩虹,一家人围在院里葡萄架下面的石桌上面吃饭,好不惬意。

秋天也是摘野菜的好季节,这个时候,树上的叶子都已经要脱落了,地里的苜蓿也枯黄了身子在做着最后的挣扎,可是毕竟还有苦蕨菜在啊。苦蕨菜是一种生命力极其顽强,随处可见的野菜。我在心里总是对这种幼小的植物充满着敬意,我敬重它的随遇而安的品格,敬重它对生命的不舍不弃。在老家,凡是有土壤的地方,你都可以寻得它的存在。这卑贱至极的小生命,你只要给它一方泥土,它便可以生根发芽,别无所求。苦蕨菜也是我极喜欢的野菜,刚刚翻过一遍的麦地,或是刚刚收过土豆的闲置地里,苦蕨菜便开始了它的发迹。人们无法阻止它的生根发芽,就如同人们无法阻止自己去采食苦蕨菜一样。采苦蕨菜是顶轻松的活,你不必像摘槐树叶一样一直站着仰着头,也不必像采野蘑菇一样一直窝在湿漉漉的草地上。你出门去随便找块土地,到处都是绿油油的苦蕨菜的天下。母亲经常没事的时候会去摘苦蕨菜,不到一刻钟的功夫便带回来一大篮子。然后再让我去把这些野菜全部择一遍,主要就是掐掉它的根茎和枯叶。我最是没有耐心的人,刚刚开始还择的像模像样,等到后来便慢慢地变得不耐烦了,索性丢下跑出去玩了。苦蕨菜的吃法和苜蓿菜、槐树叶相似。不过苦蕨菜却又有另一个特殊的做法,就是可以用它发酵来做酸菜。先把它在水里焯过之后全部倒进一口大缸里面,然后再拿来衣服塑料袋把大缸全部密封起来,等经过几天剧烈复杂的生物反应之后,原先翠绿的苦蕨菜便变得棕黑了,闻起来还有一股清香的气息。老家的酸菜面养活了祖祖辈辈的人,离家在外,许多人最为想念的便是家里的那碗清香浓郁的酸菜面,那是最能体现家乡记忆的食物。母亲做好一碗清香酸爽的酸菜面,拿过筷子捞起一簇苦蕨菜,喂进嘴里之后,又酸又脆,口感无可比拟的享受。这种酸菜面最是解渴败火,老家的人三天不吃一碗酸菜面便浑身感觉不舒服。

等到了冬天,万物凋零,叶落花败。除了几只麻雀不停地飞来飞去外,你再也找不到一点生命的痕迹。可是母亲在家还是待不住,跨上个篮子又出去了。冬日的田野里一片枯草,满目萧瑟,到处都透漏出一股生命破败的景象。可是饶是如此,你却仍然阻止不了大山要赐予她的子民丰盛的食物。母亲是去野地里捡野木耳了。老家野地里生出来的的野木耳很小很薄,即使在水里泡涨了也没有多少,用水泡过之后样子更是奇丑无比,拿起来一片对光线看去可见淡淡的墨绿色。但是母亲却是最喜欢吃这个的。母亲找到一片荒草地,跪倒在松软的荒草上面,慢慢地拨开覆盖在上面的枯草,然后再瞪大了眼睛仔细寻找。找野木耳是个很费劲的活,特别考验人的眼里和耐心,但是这于母亲而言都不是问题。野木耳采回家之后先拿水泡醒,为的是除去它上面附着的泥土和杂物。清理野木耳的事通常只有母亲一个人做,因为太费事太繁琐,母亲又担心我们毛手毛脚的收拾不干净。一篮子野木耳通常要洗上十多遍才算干净,在清洗的过程中你必须一边洗一边拣出里面的枯枝杂草,还得小心不能弄破它,因为野木耳一旦弄破之后那口感就差了许多。等到清洗完毕,先拿香油炒过一遍,然后当做包子的菜陷。那样的包子,我一口气便能吃掉八个。

这些年母亲身体不好,也是变得懒散了,很少再出去采野菜了。我经常会嚷着母亲去采野菜,母亲总是笑着说,我和妹妹是怪胎,放着好吃的不吃,尽喜欢吃些野菜。我总是笑笑,我很多时候都在怀念那段餐桌上经常有几碗野菜相伴的岁月。对村里老一辈的乡亲而言,吃野菜可能是与以前挨饿受苦的记忆有关,每次听他们讲起那段苦难的岁月,我总是可以从言语中真切地感受到那种历史久违的沧桑与沉重,每当这个时候,我的心情也会变得压抑起来。现在的我还是怀念那种从童年开始便凝集在我骨子里的野菜的味道,现在我经常做还会梦见自己在吃野蘑菇和苦蕨菜呢!吃树叶吃野菜都是那批在艰难年代里忍饥挨饿的乡亲们迫不得已的尝试,却不曾想竟由此寻得一条生存之路的同时,无意间也打开了一条美食之路。我很是同情我的那批受过饥饿的村人,但又由衷的感激他们发现了这么多好吃的东西。现在家家户户仓满猪肥,早已不用去地里摘野菜充饥了,可是村里的那些经历过苦难的老人还是喜欢吃上几碗野菜。我想,或许我在于野菜里品尝童年的同时,从他们喉咙里咽下去的,是那段连历史都无法忘却的岁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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