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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03-10 08:55 作者:江雪  | 10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这是一条越走越远的路,我只是试着往前走,从来没有看到过路的尽头;这是一条越走越孤独的路,曾经的欢声笑语,走着走着就被卷进了记忆的洪流。我们都试图过找回过去,在那些短暂的相聚里,我们一遍遍地细数着往昔的点滴;可是在那笑声的间隙里,我们分明也闻到了陌生的气息。

——题记

【一】

这些人,都说不清是什么时候认识的,我只知道,从我有记忆起,他们就不曾在我的记忆里缺席。所以,我一直相信,我们的相识,早于我的记忆。

最初,我们一行有八个人:巧、萍、静、鑫、勇、贤、彪子、还有我。巧、萍、勇、贤和我一样大,彪子、鑫、静小我们一两岁。

幼儿园到小学二年级我们是在村里读的,由于九个人的家都隔得很近,我们组成了一个小小的队伍,大多时候都是同进同出。从家里走到学校,大约十五分钟,这条路,很短,但很热闹。(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在这条只有十五分钟的路上,我们逃过学,吵过架,烧过人家的柴火,摘过路边的槐花……只因那是一段不知悲喜的岁月,无论是笑或者泪,如今忆起,都会有一抹微笑漾开在心湖里。

每天,我们在这条路上路过四次,每次经过路边一户人家时,那家的阿姨都会问我们:“上学啊?”我们都齐声回答:“诶。”阿姨又问:“你们都是谁家的呀?”于是大家都开始七嘴八舌地自报家门:“我是×××家的。”然后,我们就笑着闹着跑过了那户人家,第二天路过那里,依旧重复前一天的对话。

这样的日子,似乎一层不变,又似乎每天都有所不同。因为不懂悲喜,我们不会憧憬未来,也不会怀念过去。如今的我们,时时提醒着自己要珍惜当下,可又总是忍不住流连在回忆和憧憬里,把自己弄得晕头转向。

每逢连续多日下的天气,这条路就会变得非常难走,常常是一双雨靴踩进烂泥里,拔出来时脚上就只剩下了袜子,而雨靴就那么牢牢地焊入了泥堆里。碰上这样的天气,有的人就不去上学了,老师只要知道学生是安全的,也不会说什么。

有一次,上学的路上就只剩下了巧、萍和我三人,三个小小的人儿,走起路来半条腿都踩进了稀泥中,几乎是三步一小摔,五步一大摔。想倒回家去,又想着已走出了那么远,跋涉回去也不容易,只得耐着性子向前。行到一半时,正好碰到巧和萍的亲戚要去她们家,本来就摇摆不定的俩姐妹一下子下定了决心跟着亲戚返程。路上只余下我一个人,继续一路朝学校摔去。

不知道走了多久,不知道摔了多少次,终于到达学校,老师站在门口看着迟到的我,淡淡地说:“怎么这么晚?”还没等我回答,老师又说:“快进去吧。”我点了点头,走向教室,只是刚到教室门口,放学铃就响了。于是,还没来得及进教室的我,又不得不调转头往回走。

后来我才知道,一条行程为十五分钟的路,那天愣是被我走成了两个半小时。也是后来我才发现,那天我走的路,多像后来我们的人生,同行的人越走越少,最后只剩下我一个人。

【二】

我们宿命般地走在这条路上,没想过要一直走下去,也没想过有一天会发生变化。

小学三年级,村里学校停办,我们被转移到镇上的小学。从那天起,我们的行程由十五分钟延长到了一个小时。延长的路上,萍悄然消失在我们的行列。她转学了,跟她父母去了一个上学更便利的地方。

对那时的我们来说,七个人和八个人其实没有多大差别。我们依然每天上学放学,依然路过那户人家,只是频率从原来的每天早中晚四次变成了早晚两次。那家的阿姨还是会问:“上学啊?”我们还是会齐声回答:“诶。”然后纷纷自报家门。

突然延长的上学放学路线并没有让我觉得麻烦,反而成为了我上学记忆中最璀璨的一颗星子。

九月份入学,不久后寒来袭,天也亮得越来越晚,我们不得不迎着寒风在朦胧的色中去上学。这给我们玩儿火提供了一个正当的理由,我们收起手电筒,去路边的草垛里抽出一把一把的干草,结成火把,一路叫嚣着奔向学校。遇上晨雾弥漫的时候,就算开着灯,三米开外人影就变得模糊,我们借用着天时的方便,一边捉迷藏一边赶去上学。

夜色笼罩中的世界和袒露在阳光里的世界完全不同,阳光里,树就是树,草就是草,山就是山,房子就是房子,而在夜色中,我们想要它们是什么它们就是什么。这个说:“你看,那棵树的影子像个人。”那个说:“不对,你从我这儿看,它分明是个怪兽。”日里,天亮得早,天空的云影便成为了这些比喻句的本体。这样的游戏,我们一玩儿就是四年,直到小学毕业。

因为我们的家离学校远,老师怕我们回家太晚路上不安全,所以特许我们放学不用打扫清洁,但轮到我们值日的时候,第二天早上一定要早些到学校保洁。这样,每天傍晚回家路上那一个小时,我们也能充分利用了。

镇上的教学条件比村里好,三年级开始,我们接触到了不少课外读物。我们每天都会从学校借一本书,在回家的路上边走边看,《安徒生童话》《红楼》《西游记》《鲁滨孙漂流记》《长腿叔叔》等这些书,我都是在这条路上一边走路一边读完的。有时,我们也会一起边走背诵老师让我们背诵过的课文,一起讨论上课时做错了的题目。七个人中,我和贤最热衷于这样的学习方式,最后也确有收获,期末考试时,我俩都在各自的班级中考了第一名。

这条路,除了记录着我们的快乐和学习,也见证着我们的成长。鑫曾对我们说,她长大了要嫁给彪子,因为她这句话,我们取笑了他俩很多年。一直到多年后重聚时,我们还会把这儿时的笑谈拿出来调侃他们。

【三】

我们开始寻找光阴的意义,开始思考时间的分量,心在原地徘徊,路却依然在脚下延伸……

进入初中,这条路的行程从一个小时增加到两个半小时,路过那户人家的频率也从原来的一天两次减少到一周两次。鑫和彪子因为小我们两级,仍然留在原来的学校上学,贤去了市里一所初中,这条路,只留下了巧、静、勇和我四个人。

和萍的消失不同,贤的背离让我怀念了好一阵子。我们是交换过秘密的好朋友呀!他给我看过女同学写给他的情书,我帮他传递过他送给小女孩儿的礼品,他给我讲过他们班女生的趣事,我跟他描述过我喜欢的男孩子类型,我们曾相约过要进入同一中学的,是他失约了!

毕竟还是年纪太小,这样的怀念没过多久也就淡下来了。勇在我心里的分量渐渐变得重要起来。

我和勇闹过矛盾,叔叔逼他给我下跪道歉过,因为对勇的愧疚,这件事催生了我逆来顺受的性格。从那以后,我再不跟人闹矛盾,我害怕叔叔或者爸又用那种野蛮的方式来替我讨出头。后来,勇成了叔叔的干儿子,自然而然地变成了我的哥哥,和我一样管叔叔叫爷。只是这声哥哥,我从来没叫出口过,因为那时我不认为自己需要一个哥哥,相反,他若愿意成为我弟弟,我会更加乐意。

上中学的勇留起了长发,学会了抽烟喝酒、逃课打架,他在班里另外认了三个干妹妹,和我的话越来越少,可是我关注他的目光却越来越多。这个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男孩儿,为什么在我眼里越来越陌生了呢?

我们还会一起回家,一起上学,只是这段路明显变得冷清起来。路过那户人家时,阿姨会问:“在哪儿上学呀?”我们回答:“卫星湖。”然后例行自报家门。几次后,阿姨不再问我们是哪家的了,可能人少,她已经能分辨清楚了吧。

刚刚升入初三那年,勇的妈妈悄悄对我说,让我帮她看住勇,别让他把书卖掉——勇想退学了。最终,我没能看住勇,他在一个下午卖掉了所有和学习相关的书籍,消失了。我至今不明白,是什么原因让他非退学不可,就在他做出那个决定前不久,他还买了整整一箱子的名著,他还跟我讨论过《呼啸山庄》里的情节。

这是勇自己的选择,我虽然不解,但我佩服过他的勇气。所有人都认为他变成了不务正业的小混混,是被学校放弃的坏学生,而我心里一直有个声音在说,:“他只是选了一条不被大多数人认可的一条路。”

【四】

二零零八年的夏天,我上一首歌《瓶中沙》:

树梢的枝桠 开满凤凰花

问你知道吗 成长要代价

风雨在敲打 我放心不下

去年的嫩芽 又怎能无下

亲爱的朋友 与你共渡的年华

让我的 回忆很潇洒

瓶中沙装的话 我用笔写下

海风刮竹篱笆 我们埋下它

瓶中沙写的话 问你是否还牵挂

那张年轻熟悉的脸颊 留长的发 逃离过的家

四季在变化 秋冬又

问你知道吗 年少在尴尬

说过的笑话 曾经吵的架

我们牢记它 友谊在长大

青春喧哗 我们大声地表达

将未来的地图重画

我没在重庆看到过凤凰花,我是上了大学以后才知道,凤凰花在毕业季盛开,但这丝毫不影响我在这首歌里寻找我们的故事。或者说,这是所有人青春年少里的故事。

同年秋天,我在这首歌里看着巧嫁人,看着静去上中专,也在这首歌里程序般地迈进高中门槛,巧合地与贤重逢。

这时的贤已经不再是我以前认识的贤了,他有他的圈子,尽管我们在高二那年又成了同班同学,我们也几乎不再有交流。那时我时常问自己:这是不是就是歌词中的“成长的代价”?走失的人,就算有一天回来了,他也不会是以前的样子的了。

有时贤会和我一起回家,当我们再次一起行走在这条路上时,沉默伴随我们走了大半程,偶尔的说话也是勉强的没话找话。这条路变成了一个小时的车程加十五分钟的脚程,路过那户人家时,阿姨会问:“很少见你们了啊,怎么就剩你们两个了?”我说:“对啊,就剩我们两个了,现在我们一个月才回来一次。”说这话时,总有种淡淡的失落萦绕在心里。

二零零九年过年,勇回来了,抱着他几个月大的女儿在我们家团年。不知道是他在消失的两年里真的长高长壮了,还是因为他做了父亲的缘故,那天,他在我心中的形象比以前都高大伟岸。那次之后,他们举家搬迁,我没再见过勇。

勇怀里的那个婴儿,当时给我心里带来了不小的震撼,就算是我从小就爱小孩子,那天我也不敢去抱那个婴儿,我甚至觉得长时间地盯着她都会有心理压力,因为她和勇——这个我看着长大的男生,有着莫大的关系。

我以为我已经懂了很多道理,可当我看着他们父女的时候,我一下子觉得,我还是个孩子。这种瞬间的真相,就像几年后和静相聚时,她一针见血地对我说:“你怎么还和上初中的时候一样,一点没变!”

这条路,是他们走得太快,还是我走得太慢?

【五】

二零一一年,我求学至海南,初到海南那些日子,每当我一个人走在校园里,都会出现幻听。我总听到有亲友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每次条件反射地回头去寻找,看到的都是令人失望的陌生的脸。次数多了,明知道不可能是我认识的人,还是会忍不住想要去一探究竟。这样的情况在我第一次从海南回家后终于消失不见。

到海南以后,我每年只能回家四次,已极少路过那户人家,仅有的几次,都没见到那个阿姨,据说她已经不住在那里了。后来,我也不再走那段十五分钟的路,如今,那几乎已是一条废弃的小径,路边长满荒草。

关于他们几个的消息,我也只能是听说。

听说,鑫和我一样,也在上大学。

听说,静从卫校毕业后,成为了一名普通护士。

听说,彪子在湖北做了一名生产军用汽车的工人

听说,勇去了贵州,在那里定了居,成了养鸽子的专业户。

听说,巧在我大二那年做了妈妈,有了一个很乖巧的儿子。我给她绣了一幅十字绣,但是至今还放在学校里。

听说,萍因为和男友吵架,吃了很多很多的安眠药,虽然抢救回来了,但两人的关系并没有好转。

听说,贤的父母给他买了房子,他外公去新家给他送米时,他怕被朋友看见失了面子而让外公赶紧离开,他外公气愤地回到了老家里。

……

身在充满回忆的家乡,一草一木都能牵出一段值得追忆的往事,可是当我从回忆中惊醒,这鲜明的对比又岂是一句“物是人非”能说得清的?

我们都有自己的生命轨迹,明的暗的,直的曲的,都要一路走下去。

往事很短,现实还很长……

文 /凌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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