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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谁的儿

2015-02-17 10:16 作者:如烟  | 33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那年月,天蓝水蓝,整个县,厂房没一间。喝的是浅层地下水,吃的是高粱壳子饼,红薯干儿窝窝。耕地的是人和牛,拉犁的梓木光棍汉,赶车的是四十来岁的老爷爷。井枯了,派人下去,淘淘井,清清泥,没有工钱,不用管饭,五分的糖精,散在大水桶中,轻轻一搅,围观的孩儿,干活的人儿,管事儿的官儿,如牲口般,低下头,喝个够,不怕传染。天,喝个透心凉。天,也能喝得出透汗。馋了,逮蝗虫,用火一烧,那个香;饿了,偷把豆,豆秸一燃,那个甜。精瘦精瘦的男男女女,早睡晚起,一天两顿稀饭,愁过年,盼过年。虽然有点自留地,兜里没有私房钱。整个桃山公社,若问谁的本事大,大伙都在看老田。

话说这老田,也不知哪辈子积了阴德,生了两个儿子。小的比他小十六,他比大的大十三。如今,大的当官了,小的上班了。他倒挺清闲。虽说,也是一天两顿稀饭,但是喝的心里挺暖。四十五六的他,在那年月,看起来像个七八十的老头,村里人忙着给他续弦,他说,老少爷们甭操心啦,他大娘他婶甭着急啦。人老啦,抬不起头啦,还瞎忙活啥!说的大姑娘小媳妇笑得嘴咧开了花,说的老爷子小光棍心里那个欢。

这天,老田匆忙喝罢稀饭,穿着补丁条绒裤,套着粗布灰汗衫,踏着拖鞋一般的千层底儿,吸着旧报纸裹着、塞满干杨叶沫沫的汗烟。哼着小曲儿,去到三十里外的卫水公社,去看自己的官儿儿子。儿子刚上任,他这个当的也该去捧捧场,认认门了。老天心里想着,甭提多自在。一路上红男绿女,熙熙攘攘,蝉鸣蛙噪,和和美美。然这一切都没放在老田心上,儿子当官了,作为老爹,他该怎样风光亮相,这是,他想起刘邦,紧接着想起刘太公,刘邦他爹,中国第一位太上皇。他娘的,总不该像刘邦他爹那样,先给儿子下跪,然后再封太上皇吧。老田心里那个闹。再咋地,我是他爹。老田心里那个酸,然心里那个甜马上又赶走了那个酸,接着,那个酸又反攻那个甜,酸酸甜甜,如葡萄,玛瑙似的紫葡萄,弄得老田心里那个美。

先是轻轻松松,后是晃晃悠悠,老田把太阳从正东赶到西南,拍打着咕噜乱叫的肚肠,终于到达卫水公社。老田的精神头又来了,蹬蹬腿儿,伸伸胳膊儿,紧紧红布腰带,脸上带着幸福的笑,好不风光的走进公社大院。

公社里,挤满了人。大喇叭里传出儿子的声音,儿子正在讲话。

“总不能打断儿子的讲话吧!”老田想着,活蹦乱跳的肚肠弄得老田好不自在,他恐怕别人听见自己会说会笑的饥肠传出的声音。(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书记的爹,咋的会饿成这样呢?”老田心里念叨着:“不行,得想办法让儿子知道自己来了。”

“老哥,抽口烟!”老田把手中的汗烟递给一位认真听讲的老头。

“一边去,咋就不认真听!”那老头看都没看他一眼。

老田晃悠到一边,望着巡逻的民兵,这几个小伙子双眼放光,在寻找着他们的希望。

“这是谁的儿?咋就讲话这么好!”老田走到一个民兵跟前滑稽的问。

“啥!”

“这是谁的儿,咋就讲话这么好!”老田笑眯眯地重复道。

“你说的谁的儿,你知道哇!”

“这是咱的儿!”老田慢悠悠的说,一拨心里那个美,一拨心里那个浪,让他的心海荡漾。

“臭老头,竟敢侮辱田书记!”围拢过来的民兵们如获至宝,大声喝道。

“真是咱的儿,如假包换!”老田自信的大声说,恐怕别人听不见。

“捆起来!打到这个反动派!”民兵连长怒号着。

“咋啦,你敢捆书记他爹,想当反动派啊!”老田狡黠的嚷道,导演着无惊无险的游戏。

“王连长,咋回事儿?”外围的骚动声引起田书记的发问,也引来群众齐刷刷的目光。

“田书记,抓—到,抓到一个—反动派!”王连长激动得声音那个颤,立功了,立大功了,王连长想着,心花怒放。

民兵们小鸡子一般,把低着头的老田提到主席抬上。

“打倒反动派,保护田书记!”王连长挥舞着拳,带头喊道。

“打倒反动派,保护田书记!”群众们挥舞着拳,齐声吼道。

“狗蹄子的,当个芝麻官,咋就不认爹啦!”老田抬头,冲着儿子嚷道。

“老不死的,竟敢辱骂田书记!”王连长愤怒的舞起拳头,朝老田劈头盖脸的打去。

刹那间一只巨大的手猛然抓住王连长硕大的拳头。

“别打,这真是咱爹!”田书记大声喝道,心里那个气,心里那个怨,心里那个笑,心里那个叹,让田书记心里荡起一圈圈,一层层的波澜。

邯郸作协 姚洪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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