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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乡记(2015年元月1日)

2015-02-06 13:28 作者:老山雀  | 11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回忆知青过程是五味俱全的,而我待了整整八年的知青生活更是不堪回首;我愤慲过,痛苦过,绝望过,甚至想把它从自己历史的记忆中抹去,可是,那些镌刻在心灵上的知青生活,淳扑善良的乡土人情总是萦绕在心头,咬你,召唤你要回去,去怀恋过去的知青生活,在哪艰苦的岁月,去感恩磨砺过的山村乡野。

新年伊始,元旦那天,我和朋友世祥回到内江市史家乡。惺惺的,沉沉的心情走在老街石板路上,我问世祥有什么样的感觉?他老脸上一堆咧笑,没有啥子感觉!回来几次了,这次回来看几个老朋友和周姐。周姐,一个关心和同情知青的熟人,当年我们在她家吃宿过往,多有麻烦。世祥下乡两年就调到史家乡机配厂当钳工,因为,当时他有一个叔叔在下乡哪个区当武装部长。世祥问我的感觉,我说:“一阵惆怅,百味俱全。”就在世祥朋友家吃过午饭,我就匆匆来到沱江边上,我生活过的生产队就在沱江的河对岸。

正月里,沱江和丘陵还笼罩在雾霭中,阳光躲在云层中,冷的缩颈揣手。冷冷的乡景就我一个人走在水渠边,十几年没有回来了,感慨万千,努力回忆记忆中的那些场景。木船没有了,雷三娘去世了,再也听不到清脆的橹击声,换来了吵人的过渡的铁帆船引擎声;江面上没有汾人的水气和游弋的小鱼儿。江边公社的抽水站废弃了,乘凉的竹林脏兮兮。我登上山上,遥望过去的氮肥厂,水泥厂,没有过去使人向往,愿看,想进的朝气景象,等待的只有破产清算。

我背上了两百多元的糖果和香烟,踏上记忆中的抽水渠边路,搜嗦那几年的事件,向生长队走去。山川依旧,竹木野草要多些,乡民选一些好做和顺手的水田栽些水稻外,基本不种小麦,干田,坡地依靠内江城市种植蔬菜。我以怀旧的心情向生产队走去。

一切都变了,垭口挖平了,一条便民道开进生产队,还没有硬化而窝拱不平,梁山下凹槽里,无序地坐落许多白色的小二层楼,村民办公室就在路边。一条遂宜高速公路穿队而过,改变了山形地貌,没有清秀多形的槽地,葱绿多彩的庄稼,错乱拥坐许多新旧楼房,进出穿涵洞而过。我更喜欢过去那种来客喧声,鸡鸣狗吠,嘘寒问暖的人际关系。可是那种热闹没有了,几声狗叫伴我走过整个村落。我直奔驼子幺爷的土墙房子,竹林里,野草蔽道,枯木败竹,木门紧锁,瓦阁坍塌,我当年推磨的挂钩布满蜘蛛网,我高声喊叫无人应答,我心情十分沮丧。我跨过田坎,来到当年的知青居住房,人是物非,我住的牛棚拆了,(我下乡就安置在哪里),地主大院也拆了。我碰见的第一个人就是跟在知青屁股后面玩耍的小崽儿如今四五十岁了,了解过去熟悉的人,有的外出打工去了,有的去世了,然而心生悲戚,无限的感慨涌上心头。小朋友带我走向帮能家,驼子幺爷的大儿子,当过兵,任过队长,他父亲是我当初下乡的投靠人,在哪里搭伙。帮能人老了,背微驼了,一副惊喜的样子,新来临,他在翻盖房瓦,砍伐枝丫,不停地在围腰上搓手,不好握我的手,胖胖的老婆忙着端凳倒茶。我拿出500元作为礼物交给帮能,感谢他的父母对我当年下乡时的帮忙—一个无助无知的城里人。我请帮能放下手中的农活,陪我去打望第二故乡的山水人情,帮能掸去身上的灰尘,我们向村最高峰爬去,边走边聊,询问过去和现在乡亲们的情况!

登高眺远,保管室没有了,晒场依在,我的菜地被高速公路覆盖,全村的井田掩去一大半。一个背恭的老男人蹒跚而来,是那么眼熟,就是叫不出名字,帮能介绍后,就是生产队出名的犁匠—刘老大,专犁水田,旱犁匠姜老二已经去世。当时他在犁水田时,我在井边打水,讨好地问了一声:(水深不深?)其实龙头田淹过他的肚脐眼,刘老大说:(下来吗?向贫下中农学习赛,)当时一个热血青年,经不起别人度,又对什么都感兴趣,放下水桶,跳下深水田,握起犁头,吆喝着水牛,水牛鼓起双眼,望着我,犁头又漂則在水面上,真是个技术活。围观的社员嘲笑我,妇女更是话多。刘老大用佩服的目光帮我解围:(慢慢来,二天先犁干田。)如今刘老大老朽了,离不开乡情,儿女接他进城,住不惯,办死办活要住在土墙屋里,和狗蜗居在一个山脚,农耕一片撂荒的土地,种植菜籽油。(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我们爬上了梁山顶,哪里是我知青时代最去的地方。下乡时,我常常一个人站在那里看河对岸过往的火车,想象过往的家乡的来客,遐想重庆的一切,怀恋哪里的家人,一场再教育,留下些许多愁善感,怨言和牢骚,用眷恋故乡的心情慰藉当时苦难的一切。梁山壁上,石灰水写的农业学大寨字样可还在?我努力寻找!它在哪里?草木掩去一切。眺望村头和我住过的“地主庄园”(以前地主的家),仿佛听到钟到中队长高亢清脆的叫工声:“又干罗!挑尿盈啦,梁山凹哈,妇女给我捩!将军坟山那块土!”在县上唱山歌第一名的他,嗓子好听。太阳刚挂梁山,钟队长卷起高低不一的裤卷,挑着尿桶,扛着锄头,走出地主庄门,一身的清丹蓝上衣和黑色裤子,满脸的络腮胡,嗮不黑的皮肤,印白了那张朴实憨厚,勤劳能干而有个性的脸,边走边吸着叶子烟。男社员成线一条登上梁山,嘴里哼着调调。许久,懒散的女人们背着背篼一甩一甩爬上将军坟地。叽咕一阵后,妇女队长廖四娘高声呼唤钟队长,“胡豆被人偷了,”钟队长高一脚第一脚来到葫豆地。没等钟队长开口,几个膘悍的女人拉手抱腿,按在拦沙凼里,不由钟队长告饶,脱去裤子,露出阴毛,廖四娘幺喝灌沙屁股,拜子李幺娘连说带笑将沙子洒向胯下阴毛处,钟队长則身时,又将沙子按向肛门。那些嬉笑的女人们,一边打整一边询问:“还捩不捩?”钟队长认错都搞不赢。全村惊动了,笑声话语荡在丘山里,笑开了,荤动作和骚话语成了焦点;男人们坐在住锄把上,闲谈吸烟,女人们忙着打整这个喊“捩”的人,没嫁过的站得远远的是听非听,刚嫁的不苟笑颜;欢唠过后,钟队长提起三找裤,卡在裤带上,口中喃喃自语,抖搂全身,泥沙往下梭。现在的乡村没有那时的穷欢乐,热闹,乡土气息和乡村美。如今的钟队长全家迁到新疆建设兵团,女儿嫁到哪里,可敬可爱的钟队长已经去世。廖四娘八九十岁了,不跟城里的儿女独居乡里。我边走边问村里的人事:“邱成厚去了哪里?”帮能讲了邱家的故事:邱家是地主出生,那个年代夹着尾巴做人,沉默无语,让知青感到可怜!改革开放后,邱成后的老婆跑到安徽,他到安徽找老婆,几年后回到生产队,带去几个年轻人,一去不复返,户口还在队里。老地主独自一人到浙江打工,有一身武打功夫,在当地传授武术,前三年得病回队,无人照顾,就到另一个大队侄儿家养病,就死在侄儿家,致死邱成厚都没有回来,联系不上。

跛子大娘去世了,装过人尖尖,也偷过知青的柴火。老实巴交的百顺得了火巴眼。保管员刘长久踩在谷桶边不慎跌倒后去世,他的儿子幼童时拜继给我,如今三四十岁,在城郊做大棚蔬菜。贾二娘去世后留下一个侄儿,有眼疾,两眼外鼓弱视,常常守住知青的家门口,渴望给点东西吃,现在安置在养老院,政府负责,农村政策好了。想当初,农村人的可怜相和小孩的鼻涕花脸还留在我的印象里。遇到知青时代一起玩耍的同龄农村青年吴世元在土里办菜,萎顿苍老的背脊,消瘦打皱的老脸,银发白须,心生怜愐。他为了儿女肩挑背嚰,幺儿买了一个翻斗车,欠下二十几万元,为了付清借款,日办菜到内江卖钱。我送上三百元以示关心。年少时,他紧追一个内江知青,大家都说不可能,他契而不舍,挑水种菜,凡是帮忙,竭尽殷勤,大家看他痴情,又笑又同情。他回忆他和我同女知青的哥哥一起到资中双龙山玩耍,用尽身上那几角钱,饿着肚子爬火车回家的情节。大返城后,知青兄妹回到城里,走动了两年,现在人各在一方,不再往来。来到松林坡上,看见从史家乡到插箭山打着大湾的碧绿秀美的沱江水,那里承载着鲜活的生活情节,日游泳,春日套鱼,日火把鱼,秋日捡鸭蛋。想当年,艳阳下,涌向滩口闪亮的白鲢鱼群,江岸边,芦苇丛中白鹤双飞,水中野鸭点缀,依岸滂沱的木舟,摆弄渔网的老翁,嬉水跳跃的顽童,静静的江边过路人,......还有江中熏人的绿毛青苔,那么自然柔美!而今,城市建筑,挖砂船淘尽江中千万年沉积的沙和卵石,芦苇没有了,野禽你去了哪里?青苔上交尾鲤鱼你在哪里产仔?再也没有过去的鱼获!出名的内江甘蔗不种了,农民的懒散,大地带有野性,草丛,烂竹,弃田,撂土,杂灌满山片野,村道废叶垃圾障眼,美丽乡村在哪里?远地不耕作,近地看顺手,荒地多得很。只留下老幼病残和不舍土地的乡人,留守政府分发的补助款和城里的汇款,守住最后的乡恋。

我就住在帮能大哥家里,农村人的真挚热情不用说了。嫂子炖土鸡,猪肚和人参,木柴土灶,味道美妙好吃,羊肉炒芹菜。我提出去看看村里的月夜。一个人闲逛在月夜里,山丛鬼影并不可怕,知青年代寄托了无数思恋,仿佛黑洞可以看到未来。我喜欢乡里的黑夜深沉静切,月光清辉遍野,繁星斗转,螟虫唱鸣悦耳。而今,正月时里,鸣虫寡叫,寒月冷照,我不由转身回房,想跟帮能大哥聊一聊这些年的事。

我们坐在床的两头,讲诉过去的故事。现在好了,国家有土地补贴,农闲时可以在场镇打短工,子女在外都有汇款,农民的日子过得有滋有味。我们队,高速公路开发,生产队60%受益,发了两年生活补贴,占地的农转城,买了社保医保,余得有一两万元块钱,到退休年龄就领退休工资。占有宅基地的赔付搬迁费,反正家家都有余款。帮能大哥享受退休金,加上军人补贴,每月有两千多元,很满足。家庭可好?我关心的问。帮能的儿子得了脑癌去世,留下媳妇和孙女,懊恼过,强撑着,女儿嫁的远,两老守着孙女过日子。好在媳妇不舍这个家,在成都做皮鞋认识一个长途司机,两人相爱结婚,认这个家,敬这边父母。夫妻俩买了一辆平板大货车搞货运,每月三趟北方,一趟一万多,两人白天晚上都开,拼命辛苦,还上了贷款。我们又不用儿女的钱,种点蔬菜,养点鸡鸭,没有买过,都是送去城里的亲戚和孙女。人家都喊我郑百万,其实都是儿女的,我们的钱够用了。我听了这一切,心里乐滋滋的。我们队里过去穷怕了,都不敢想过去的那些事。现在农村讲究吃素,半饱,吃东西都要:“蚂蚁吃胡豆跟屁股商量”,讲究。学保养,讲穿着,要面子,讲排场。老人安度晚年,真正的减少了城乡差别。讲到生儿生女的观念,帮能大哥说:“哎!有个说法,生两个女是地主,生两个儿卖屁股”,可想,重男轻女的思想彻底转变了。

我请乡亲们吃了一顿饭,以安慰知青那颗报恩的心,丰腴的席桌上,柸光盏影,说不玩的客气话,赞不完的好。多的就是叙谈,回忆过去跟那些小崽儿月光下偷甘蔗,烧豌豆吃的情节,他们和我都津津乐道,侃侃有趣。

那一天终于释放了多年的夙愿,看过他们了,知道到他们日子好过了。觉得,那一天山川河流显得亲切融洽,那一夜月亮更圆更亮,乡亲们热情再邀,又使我有了下次再来的想法。

再见!我的第二故乡!

老山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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