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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恋

2015-01-29 20:43 作者:杏林鸿雁  | 21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暑假。颠簸了约五六个小时,终于到了老家。是车子到了,还要步行约一个多小时。我和弟弟不用走的,分别坐在两个平时装稻子的箩筐里,二叔或三叔挑着,像极了“牛郎星”。伴着扁担“吱呀吱呀”的节奏声,一路晃晃悠悠的,自觉神仙大概也不过如此了。这是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的事了,记忆中的童趣。老家,安徽的安庆地区怀宁县,我的根之所在,出了陈独秀的地方。记忆中的“独秀山”,也就海拔二三百米吧,不高大的,然苍松翠柏满山,叠嶂层峦逶迤,灵气逼人的。

途中,一条沙河横亘。丰水时也就一尺来深吧。有竹排横渡,记忆中不收费的。那水清的看得见水底一粒粒的黄沙,坠在水底的阳光在波纹与黄沙的作用下摇曳着一条条五彩的金线,仙境一般。 那时常想,电影“南征北战”的沙河是这儿吗?

大人们一路拉着家常,我的眼眸欣赏着日的稻田:黄灿灿的,稻穗弯弯地低着头。微风拂过,似有波浪,一望无际,令人神清气爽。稻田里有水,青蛙跳跃,鱼儿潜游。十分诧异稻田浅浅的水里怎么能有小鱼?一路的丘陵地貌,不时看到成片的马尾松,一片在我眼里海一样大的水库,真令人心旷神怡,暑气一扫全无。

地平线上,一团大树绿色氤氲下 ,几十户农家的青瓦青砖房城堡样地拢在了一起,村庄前的月塘镜子一般,胡老屋就在眼前。好一幅皖南水墨山庄画卷!都姓胡。多少年前是一个老祖?不知道。反正有祠堂,供着那。只是“破四旧”时没了,我也只是听说。爸脚步急促起来,越过了我们一行人,那一声乡音“妈”我至今记忆犹新。奶奶,一个小脚女人,颤颤巍巍地迎出了门······

青砖青瓦房子圆一样地围着,有一条约一米宽的有顶的走廊交通着,即便天,家家户户的串门也不担心淋着雨。这样的结构,对城里长大的我,有着天然的魅力和神秘感。 随着人口的增加,人们逐渐离开了老屋,后来的胡老屋,新建的房屋,一家一家的倒是有距离了,虽不拥挤了,气派了,但老屋那荡漾着浓浓的乡亲之情似乎也淡了许多,令人不禁唏嘘惆怅。(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胡老屋的南面有“月塘”,北面有所谓的“灵塘”。功用不一:“月塘”供洗漱之用,“灵塘”则为饮用之源。两水塘都是极清洌的,灵塘更显灵秀。见过灵塘水的,套用一句诗表达:曾经碧水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水面倒映着那棵孤独的杨柳,便有了神话般脱俗的意境。微风徐徐,波光粼粼,鱼儿水中漫步。鱼鳞清晰可见,闪烁着珍珠样的光辉,动画般转动的眼睛调皮地看着你。大声一点,鱼儿吓得深水里去了,鱼的轮廓模糊了,消失了,于是暴露了水的深度。水草风吹杨柳般在水里摆动,须须状的杂物附着其上。这须须状的杂物毛茸茸的,流苏一般,指示着水的流向,潺潺流水似乎是最好的词汇了。“噗通”,绿色的青蛙优雅的泳姿打破了岑寂,水面上留下了军舰般骄傲的波浪。透明的白米虾似隐似现,热情地和你打着招呼,神态一如调皮的少女。水,碧绿逐渐而蓝黑,大有通幽之意;清澈与逐渐的半透明乃至玄色,水由亲切变为神秘,恰如女神的勾引,毫不犹豫地下水了,全身心地拥在了她的怀里,感受着丝绸般无骨的柔情。

水库真大呀, 游泳的确惬意。在水里可以睁开眼的。水的放大下,手似乎比平时大一倍!可以看到水草摇曳荡漾,感觉自己就像是水缸里的金鱼一般。在水里走着走着,清清的水漫过了腿、漫过了腰、漫过了脖子。突然,我陷了下去,水没过了头顶许多——原来是凹地,是个暗井。心里一个激灵,两腿用劲一蹬,浮出水面游了回来。对于七八岁的孩童来说,这次的历险让我有种死里逃生感的自豪。

最喜奶奶做饭的时候了。那风箱的呼啦声、那稻秸燃烧时特有的混着米饭味的烟火之香、奶奶被大锅灶的炉火映红了的面庞无一不在脑海中珍藏。寒假的天,炊烟升起了的大柴灶如壁炉一般,最温暖的地方。滚到奶奶的身边,一声“做莫斯”(方言:做什么事呀)再拿出炉膛里烤熟的山芋给我,那个甜香的味,那个浓浓的情,美呀!

爸爸是胡老屋走出的为数不多的一两个读书人之一。那时,城乡之间的人基本不流动的,老家也没有电,都是煤油灯。看一场露天电影像过年一样,收音机几乎没见过,城里收音机也是奢侈品啊!所以,我们回去是很受欢迎的:带回了城里的信息,带回了外面的世界!无论如何,人总是有所向往、有所追求的。记得乘凉时,老家人就着手电筒的光读着我的经过爸爸修改后的作文,都啧啧有声,唏嘘不已。那是一篇祭扫烈士陵园的作文,怎么写的,爸爸怎么改的差不多都忘了。只记得修改后的一句话:“风,轻轻地吹着,像是人们的呜咽。”面对赞叹,心里羞愧得很那,色掩护了发烫羞红的脸。

农忙时可以中午吃干饭的。然而我的胃似乎无底洞一般。多吃一碗时,爷爷那似乎惶恐近乎责备的眼神至今分明记得。只是那时的我对农民是怎样的劳作、怎样的艰辛、怎样奢求个温饱似懂非懂······

阳光明媚的清明节,心情也开始放飞,快三十年没回老家了。

高速公路两边的树木枝繁叶茂、一望无际,像哨兵般排列着。都是常青的树种,树名未知。叶子有青绿色的、暗红色的。茂密的叶形成不间断的大块色彩——车速越快色彩越斑斓,于视觉有着强烈的冲击!偶尔见到十来颗白杨树,只是旧年的枯叶挂在枝干上随风荡着,像形象不佳的小媳妇似的躲在了美人的后面。

下了高速,沿着集镇的水泥路,再踏上乡间小路,小车直接开进了细爷的家。细爷,小爷之意。我小叔家。与北方不同,老家叫爷爷为爹,爷反而小一辈。

狗狗吓得夹着尾巴钻进了它的小屋,看到主人出来了,气势汹汹地探头狂吠了。五十米外的二叔也拄着拐一步一挪地前驱着——乡间小路难走的。我赶忙上前扶着:“二叔······” 当年挑着我们健步如飞的身姿只能在回忆里了。

敬香、跪拜、放炮······

二十多岁回的老家,现今都五十出头的人了。堂妹堂弟们都不太认识了,侄子侄女们就更搞不清了。高兴的是二婶、三婶、姑妈、姑父曾经历经艰难而沧桑的脸几乎定格在三十年前的模样,姑父似乎面容白嫩了点,也红润了许多。侄子侄女们也都衣着光鲜,全无当年农村小孩邋里邋遢的样子。当年就着手电筒读我作文的启烟爷,曾经非洲人般的沟壑面庞也像易容了似的,有点白、有点红,仿佛刚刚熨斗蒸熨过的。

堂妹丽文,三十三,属羊,两个孩子的妇人,白嫩的手指显露了生活的富足,面相腰肢有如二十五六岁的城市姑娘。堂妹夫在北京打工——堂妹告诉我。

“指如削葱根,口如含朱丹。纤纤作细步,精妙世无双。”

《孔雀东南飞》里的诗句。说的也就老家地区的事。曾经十分怀疑诗里所描绘的江南女子的俊俏模样。看到了堂妹,看到了小店里的少妇,江南女子的曼妙娇媚名不虚传。

二叔家,胡老屋曾经的贫困户之一,当年的草房也变成了四上四下的二层小楼。老家煤气电灯电话空调自来水都有了,让我感慨万千。

大方桌,长条凳,还是三十年前的模样,席位的主次也是老规矩,只是男女老少们都上了桌——以前来客时女人孩子是不上桌子吃饭的,说是风俗,其实是怕菜不够而漏出了洋相啊。

觥筹交错、推杯换盏。现宰的土鸡怎么也没有了当年的味道?

“雁飞,喝!”细娘——小婶娘,饧眼迷离地说着,听装的啤酒一饮而尽,眼看着我,胳膊却后甩着,“当——格玲玲”的一阵滚动声,铝质的啤酒瓶不知飞去了哪里,豪爽之情不输“一丈青”。

“我妈人来疯。”堂妹耳语着,一边劝小婶娘少喝点。

胡老屋的山山水水又恢复了原先的丘陵地貌。山上各种树木郁郁葱葱,脚下各种杂草茂盛齐腰。儿啾啾,虫儿呢喃,一派宁静祥和的景象,一洗肺中积郁多年的城市之气,脱胎换骨般的爽朗神清。

地平线上,一团大树绿色氤氲下一定是集聚着的农家——这是三十年前的景象。 三十多年前只有马尾松的,也只有马尾松能顽强地生存。地表都是鹅卵石,草很少的,家乡的女人孩子们拿着猪八戒兵器般的耙子把地表每天耙了多遍——没有煤气、煤球,只能耙草捡柴做饭。于是,当年的山便成了穷山。

举目四望,到处都是成片的大树。几公里外的谢庄——奶奶的娘家,隐约在树丛中。蓝天白云下,儿时游泳的水库里一群鸭子游哉悠哉。看到了新修的家谱,第一次知道我除了名字外,还有字:燕飞。

灵塘依旧,老柳依然,只是不见了鱼虾水草的踪迹,心空落落的怅然若失。指头撩拨着水面,仿佛拉钩约定一般:灵塘啊,再过三十年,你恢复记忆中仙界般的灵韵,即便我华发如霜,也一定和你忘年相恋,纵情于你的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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