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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寂的诗行

2015-01-24 17:44 作者:宁超文  | 18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作者:宁超文

一个诗人,如果一生都在期待自己的诗行变成铅字,直到期待的结束,那会是怎样的一种苍凉。刘文享先生不想永远期待下去,他在弹去一身粉笔灰尘,离开辛苦耕耘三十年的校园后,定居一个叫作白石的村庄,书卷为友,青灯作伴,继续他诗人的孤寂。他虽然不是在使用青灯,但心境空静脱俗,独守寂寞,那份超强定力不亚于古代的隐士。

终于,他的《卵石集》与《芙沂晚吟》两本诗集出版了,那凄婉、纠结、怡然、亢奋的文字,是他灵魂的倾诉,生命的乐章,彷佛海深处的岛语,大漠之中的驼铃,虽字字孤独,却句句倔强。如同他的诗作《卵石》所言:“山是囚笼海是天,奔趋搏击渐浑圆。纵然未达成沙粒,犹是初衷一点坚。”(标点符号为本文作者所加,下同)卵石来自洪荒,来自浪的拥抱,来自痛苦的搏击,随洪流滚滚向前,却依然不改坚硬的初衷,直至化为大地的微尘。

当年,师范学校毕业生刘文享是个不卑不亢的青年,如果不是政治上无休止的压抑和打击,他在作好一名教师的同时,还会成为一名颇有创作成就的诗人。而恰好在二十世纪五十年代末期,他以知识分子独特的政治敏感及其深邃思维审视当时是非颠倒的社会,直言不讳针砭时弊,因而成了一名“右派”。

但他坚信“既然看得见乌云,太阳就仍然在高照着”,在受到不公正待遇的日子里,依然钟情于国家和民族,钟情于他热的教育事业。教学之余,他一头扎进了对中国古代文学尤其是古体诗词的学习和研究中,真正的博览群书,成了一名“只顾埋头拉车并不抬头看路”的“白专典型”、“臭知识分子”。也恰恰是那段时期,为他后来的诗歌创作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他说:“那个时代写诗,如果发出的是心声,则要承担极大的风险,作品必须秘藏,自己既是作者,又是唯一的读者。”一个“藏”字,让我们今天读来好不心酸、心疼。(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于古体诗词创作而言,那些古遗址上腾起的苍鹰,已在厚厚的史书里休憩,只有文字的翅膀,翕动着诗人不眠的理想,并在一场大火或一场风暴里折射出隐秘的思想光芒,所以诗人是隔世的智者。而写好这种诗词,更要能耐得住寂寞,要有“板凳要坐十年冷;文章不写半句空”(南京大学教授韩儒林对联)的精神,沉下心来,慢慢钻研,精心锤炼,务求文从心出,才能感动作者,感染读者。

先生“地下创作”诗歌的那段时期,现实世界是冷漠、功利与世俗的,人性是残缺的,而诗人的他则是孤寂的。一方面,他的痛苦无人理解,另一方面,他的知识分子气质又让人难以亲近,他不愿低下头颅来苟合于俗世,所以他就更趋孤寂。那时,诗歌成了他沟通世界的惟一窗口,于是他在不间断的反省与自问当中,跳出自我观察世界,孤寂地写下一首又一首的诗篇。如先生《夜读有感》云:“惯于长夜读诗书,独坐西窗兴味殊。才学但求成实有,利名长愿乐空无。深知此去为歧路,也识何从是坦途。若问孜孜为底事,笑而不答自伊吾。”

一日,先生参加完教师大会,见庭院内一棵树,因遭攀折,致枝疏叶脱,无精打采,便在笔记本上写下一首七绝:“庭树常遭攀折苦,深怜绿叶几枝贫。单株寂寞空延伫,屋外高山万木。”这里,庭树的意象正是糅合了诗人不幸身世的影子,或者说,就是诗人当时工作生活境况的写照。假若是在和谐的环境里,庭树本可以自由自在生长,直至长成参天大树,为世人撑起一片绿荫。然而,庭树虽然也向往屋外高山上万木争春的意境,却总是无辜地经受攀折之苦,最终只剩得几枝树条,几片绿叶。只是泥土深处的根依然深情地吸收着大自然的养分,庭树依然挺立,绝不倒下,风和日丽里,依旧会开出一树的春光

以他的这首《庭树》为参照,《卵石集》和《芙沂晚吟》中的大部分诗作,都是他在一种孤寂的状态下完成的。那时,他的思想是自由的,面对的是真正的自己。而在创作的过程中,他远离了尘嚣与世俗,在孤寂的氛围中接受诗歌的洗礼。他是孤寂的诗人,又是清醒的诗人。他的孤寂是对人生有独特追求的诗人心态的自然呈现,那就是,他企图用诗歌敲响别人心灵自信,用诗歌审视人生的困惑,这个过程的结果便是诗人的刘文享先生独特诗格与人格的确立。

在《卵石集》中,先生多次提到他的一名叫“一丁”的诗友,并收录了《赠一丁》、《寄一丁》等与“一丁”有关的诗作,附录了“一丁”的多首诗词作品。当年,“一丁”是一名极有才华的青年,曾在国内一流高等院校攻读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也擅长诗词创作,可惜天妒英才,“一丁”在国内一次史无前例的政治运动中被捕遇难,后平反昭。“一丁”给了他很多诗作,因惧怕在政治运动中受到牵连,他只得忍心焚毁,在焚毁之前,他对“一丁”的每首诗作了间断性的抄录,每句只抄两三个字,不抄标题,就抄在很不显眼的废纸上。他想在若干年后根据那些支离破碎的文字回忆起“一丁”的诗作来,后来他终于那么作了,但“一丁”的有些诗句还是留下了永远填补不了的空白。他的《赠一丁》是这么写的:“道我无情却有情,情如幽草涧边生。无言独共千人处,有话唯同一友倾。矫首直言为悖逆,低眉谄佞是忠臣。任他瓦斧如雷响,自爱黄钟莫乱鸣。”

诗人区别于常人,更在于诗人思想的深邃,尤其是对于人生及其意义的思考。他们虽然是人间的孤寂者,但心灵好比蛛丝,微嘘轻息就可以引起全体的波动,一点沫水便是大自然的返影,一阵螺壳的啸声便是大海潮汐的回响。且看先生诗作《讯天》:“半生冤苦叹谁知,泪向苍穹一问之。兰蕙缘何言秽草,艾萧底事作香芝。拳捶大块天难答,眼望高空云滞迟。唯有雷霆时大作,天公怒动向谁施。”这字字句句都在警示着人们:对生命负责,切莫把无情的悲剧再来导演。

思想者是孤寂的,但孤寂的心灵里却拥有一片属于自己的天空。离开讲台后,先生在白石村庄里修建了一个两层的小楼房,建筑面积很窄,但拥有一个带围墙的小院子,院子里种上了他喜欢的树木花草。进门的右角,是他精心设计并建造的藏书阁,阁楼里收藏了他全部的诗书以及包括他获得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国际大奖“人类贡献奖——文化艺术类文学金奖”等几十项奖励的证书、作品入选《世界艺术大系——中国艺术》一书的证书等。

上乘的格律诗词,从来就是“情真、味厚、格高、律严”。

某年初,暖日融融,先生于沂溪河岸步行十里,见两岸渠水欢畅,水碾咕隆,纸轧嘎吱,吟成《溪行漫笔》。其一云:“寻诗索句傍溪行,汩汩清流脉脉情。两岸浮云散欲尽,欣看红日正东升。”

他的这组诗符合近体诗“七绝”的格律,更是“旧瓶新酒”的佳作。

诗词界认为,在前人创新的基础上,诗人加上自己的新设计、新做法、新意见,称之为“类创新”,“旧瓶新酒”就是“类创新”。我国古代传统文体,如“诗经”、“楚辞”、“汉乐府”这类诗辞样式都是“旧瓶”,当代社会中的新思想、新内容即是“新酒”。这一创作方法的实质是正确对待具有渊源历史的古代文体,坚持批判继承、古为今用的原则,以至推陈出新,为当代新文学服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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