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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香

2014-12-17 15:07 作者:梅神弄清雪  | 14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麦子朝着闪光的镰刀迎去,一声脆响之后便躺在绚丽的朝霞里。

一袋烟工夫过去,麦子被重重的脚步重新唤醒,两只虬筋突起的手合围抱起麦子,软软的放在一条粗蛇状的绳子上,伴随一两声运气攒劲,绳结倏的拉紧,麦子的腰被噌噌地收紧成一个捆子,接着两头尖的桑木扁担穿进麦捆。

担麦的汉子略作停顿,伸出布满老茧的手,呸呸两声在手心里吐了两口唾沫。弓腰钻进扁担下暗哼一下发力,磨盘一样圆粗的麦捆轻轻被提起,汉子的腰与肩膀呈一线的沉顿一下,麦子也跟着抖动一下,然后悠悠的走出麦田,在羊肠小道上荡开去。

一人多宽的路像一截撂在山上的毛线,左左右右的扭动着。无论是沟底还是坡顶,被来来往往的脚步踩的土白,绿油油的荆棘挠痒痒似的蹭着裸露的腿脚,轻车熟路,汉子闭眼也不会走错,尽管窄路不乏悬崖深壑。

烈日不经意就漂浮在头顶,收割后的麦茬被烤得干透,泛着白光在地里直挺挺的撅着。躲藏在路边树上的知了被晒得有气无力,有一声没一声的惨叫着。汉子的脸上汗珠一下子涌出来,顺着脸颊开始连成珠状滚落,嘀嗒着掉到脚下的白土上,炸开一个一个的湿点。

约莫一半的路程了,汉子感觉到了累,双脚站了一站,稍稍弯腰把担子从这一肩上换到另一肩上,用手抚下脸继续往前走。(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三里多远的尽头就是麦场,场前有一陡坡,汉子咬了牙使劲冲上去,凭着惯性将这一担麦子送到场里放下,喘了口气。回头跑到场边伸手掀起一堆厚实的麦堆掏出一个黑灰的瓦罐,里面盛满了加了些许土蜂蜜的面汤,仰头伸长脖子咕嘟嘟一口气喝个透心。一丝甜意从舌尖传到胃囊里洋溢开去,很舒畅。

汉子顺顺长长的打了个嗝,用脚踢踢麦捆散开,收拾了扁担,将绳子打结于一头,重新走向远远的地头。

第二天,毒日已经把麦子晒得脆干,汉子引了老婆和娃娃一起午饭后来到麦场,同时手里牵着一头边走边反刍嘴角流沫的老牛。

尽管天气炎热,汉子依然是长袖长裤,只是头顶罩了一张竹子编织的斗笠。老婆则是一顶麦秸草帽,帽子下加了一条纱巾遮住头部和双肩,不消说是为了防止毒辣的日头晒伤。至于那个十岁左右的女娃全然不顾热气腾腾,两条乌黑的辫子扎成羊角状朝天空撅去,刺得太阳脸一片煞白。

汉子利索地给老牛套上碾场的碌碡,扬了带鞘的鞭子吆喝着牛。碌碡吱吱扭扭的欢叫开来,晒透的麦秸就随着噼啪作响。一磨碾过去,老婆就急急忙忙的提起木岔,将压扁的麦秸挑起,上下翻腾一下,汉子擦着汗碾着麦子,时不时回头看看老婆飘动的纱巾和飞舞的木岔,偶尔瞅瞅一边蹦蹦跳跳捉蝴蝶的女娃。

碾过几磨,汉子把缰绳盘在牛角上停顿,提提被汗水湿透的裤子蹲下,展开粗壮的手掌插入短碎的麦秸吹口气看看,黄色的麦粒就在掌心翻滚着,泛着油光。汉子用舌尖粘了几粒麦子入口,用腮帮牙咬碎,听得“咯嘣”一声脆响,满脸浮起笑意:行啦,起场吧!

听到汉子的吆喝,老婆慌忙拿来推板木锨和扫帚,掓场、挑麦,把落在麦场的麦粒、麦糠夹和着攒成堆,将木锨递给蹲在一边喝水喝得嘴角滴啦的汉子:他,现在的风不大,扬麦行不?

汉子瓮声瓮气的回答:老婆家你懂啥?诸葛亮借东风还得祭拜,咱这风我一吆喝就来。

男子用木锨撑住地下,清了清嗓子,收了丹田暗哼一下展开喉咙:风——欧——来也!

几只布谷从麦茬里惊慌失措的拍起翅膀飞快窜到远方,树上的叶子拍起手来,趴在树干的蝉吓得噤声了,一旁的老牛嚼着白色的唾液随声长哞,长长的山谷也跟着回音应和起来:风——欧——来也——也——也.......

汉子想试一试,于是用木锨铲了麦子扬到一人多高的空中,一丝风适时钻进来吹走了空瘪的短麦秸和麦芒,黄橙橙的麦粒在空中划过一条长长的弧度落在地上跳跃着,汉子继续,风也跟着加大窜入,汉子自负地瞟了一眼老婆,老婆赞许地看看汉子,扬麦就这样开始了。

麦堆逐渐地厚实起来,汉子木锨一扬,老婆就用蓬松硕大的扫帚拂去偶尔掉落在麦堆的麦秸,汉子一下,老婆一下,汉子又一下,老婆又一下。

妞,放下那只蝴蝶,快拿布袋过来装麦子!你不是一直嚷嚷要给坡上的五爷送今年新麦做的擀面吗?五爷等着你哪!

羊角辫子欢快的跳过来:爸,我们真的明天可以吃新麦做的擀面吗?五爷一个人在家,我说过今年一定第一个给他送去的,我们拉过勾的。

汉子用木锨,老婆用簸箕措起满满的麦子流进女娃用双手吃力张开的布袋,女娃看着瀑布一样金黄麦子,就想起了喷香的擀面,就想起五爷那张核桃纹聚集一起的笑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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