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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道桑榆晚霞红

2014-11-27 17:12 作者:友友  | 8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夕阳下,公溪河谷,随着赶集人群散去,一片狼藉。横七虚八的凳子,东倒西歪的椅子,破败黵黑的木板,各类包装纸,塑料袋,果皮烂菜,给这小镇留下一抹“残影”。

溪谷四围都是些高大的山峰,但不陡峭。远远看去,绵延至天边。山上树木丛生,蓊蓊郁郁,但颜色深浅不一。一条公溪河把山谷东西向劈开,南北各有一条小小溪流,使得整个河谷像十字螺帽。此时,小镇的清扫工,拿起笤帚,使劲地扫,灰尘杨起丈把高。搬桌椅的,扛木板的,腿脚也很利索。小镇除了他们,此时偶尔也有小孩蹦过,也许是打酱油的。

太阳藏匿山窠窠,余晖印得西天彤红,小镇突然好像空旷了许多,安静了许多。

“不吃药能好的,坚决不吃药;吃药能好的,坚决不打针;打针能好的,坚决不吊水......”三毛几坐在火厢里看养身节目,专家在发表评论。三毛几心里想:“我们镇卫生院啊,可不像专家说的。他们见了病人,不管三七二十一,首先给你来个‘全套服务’------看,听,验,照‘四切’。”看,就古医说的“望”;听,就是古医说的“闻”;验与照,是现代医学“化验”与“光学”。要说党的政策不好,那也说不过去。政府给农民医疗保险,养老金,有的还吃上“低保”。已是历朝历代,亘古未见的。

三毛几,也是50开外的人,脸上黝黑,额头爬满了皱纹,但身子骨还很硬朗。“喂,三毛几,吃饭了。”一听就知道是夫人在喊,声音男人婆。啪的一声,电视被关上了。桌上摆着两菜一汤:笋炒肉,外加大蒜,红椒,可谓色香味俱全;胡萝卜丝与萝卜丝清炒,红白相间;冻菌排骨汤,浑厚醇浓,外加青葱点缀,味道肯定不错。一张四方桌,冷冷清清坐着老父亲与妻。三毛几,首先给父亲盛碗排骨汤,然后为妻盛。妻见其动作生硬,麻利地拿过汤勺,为丈夫盛上,再给自己盛。父亲吹了吹汤,用汤匙尝了尝,咸淡适宜,还飘着葱香味,赞不绝口:“好香,味美,醇厚!”媳妇见公赞许,接下话茬说:“爹,好喝,就多喝点!”见公爹汤碗喝尽,又为他盛了碗,还特意选了二块带肉的排骨。三毛几见妻顺,心里美极了,也夹了块排骨放入妻碗,两人相视而笑。饭罢,三毛几与爹,到镇上散步,妻却在家收拾碗筷。

镇上没了白天的喧闹,但三三两两,吃了晚饭的闲人,聚集在一起,天南海北扯谈。什么新鲜事,都拿出来说说。哪家有什么喜事,糗事,毫不忌讳地议论开了。小孩子也不闲着,围绕在大人们周围,追打着。三毛几遇见乡邻,与他们招呼。听有人说:“你们看了今天的新闻吗?原军委副主席徐才厚,家藏人民币1吨。”听者嘘唏不已。有人说:“这就叫‘人为财死,为食亡。’”“当那么大的官了,还要那么多钱干嘛!”“这你们就不懂了,麻雀怎知大鹏之志呢!”“三毛几,你这个麻雀与大鹏的比方用的不甚恰当。如今他是阶下囚,连燕雀都不如了!”三毛几不服气:“拔了毛的凤凰比鸡大,难道你不懂吗?”大家听后,哈哈大笑,有人纠正:“三毛几,拔了毛的凤凰,那叫不如鸡。”三毛几有些尴尬,脸都涨红了说:“我是活用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的俗语。”大家笑得更欢了。突然,有人说,吴老太生病了,被送进了医院。三毛几急了,因她是其本家二娘,于是在街道屋檐下,找到正在下棋的老父亲,说:“二娘生病了,住进了医院。”于是,他俩急匆匆地朝医院走去。(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镇医院,也就是两层楼的老式砖木结构房。一楼是急诊室和检查室,二楼是住院部。三毛几父子俩,在一楼见到了二娘,由二叔搀扶着。问其病情,二叔说:“白天还好好的,不知怎的,刚吃完饭,她说肚子疼。我让她休息会,谁知后来越来越疼,我说是不是要解手。她去了,也没有解决疼痛。不过,过去检查,医生说有肠胃炎。刚才跟医生沟通,开点消炎的药就行了。可医生说不行,非要‘全套’把脉,方能知晓病情。”三毛几明白了,安慰说:“二叔,二娘,别着急,我们去药店咨询一下啊。”

三毛几与二叔搀着二娘,慢慢地走出镇医院,医生摇摇头叹息。出了医院大门,二叔说:“一月下来,我们就两叁百元生活费。如果今晚‘全套检查’,那意味着这月要节衣缩食。”三毛几说:“上面医保政策好啊,可是到地方医院,就有些变味了。医院动不动就叫你住院,进行‘全套’把脉。之后就吊水,结算时私人负担200元。我估计二娘的病,可能是老毛病肠胃炎。去药店看看,应该能治好。”

药店老板在看电视,见顾客来了,很是热情。经询问病情,估计是肠胃炎。于是开了些消炎药,当场服用几粒,休息片刻。说也神奇,大约5分钟,疼痛消失了。二娘与医生说笑了,二叔很高兴,三毛几趁机溜出。这时,能清晰地听到,公溪河潺湲演奏,嚯嚯地从滩头发出。昏暗的街道,在店铺的余光中,依稀还隐约辨析。三毛几在街道眨眼就消失了。

原来,三毛几踅进一家店铺。店铺不大,但围着电视聚集了不少人。他们在闲谈国家大事,也在讲述自己的故事。大毛,60出头,个子高挑,爆牙缺了一颗,且有些黄黑,说:“这年头,只要不生病,日子还是蛮好过的。政府的养老金,也够一月打几次‘牙祭’(吃顿肉)的。再加上种点蔬菜,温饱问题还是解决了。”

三毛几有些羡慕,说:“你拿着低保,当然不愁。低保并不是人人都有。不过呢,只要稍微勤快点,吃喝还是没问题的。”

杂曰:“最近新闻连续报道:小官巨腐。河北一正科级,家藏1忆人民币,37公斤黄金,68套房。”“你们说,他傻不傻。这么多钱怎么花?放在家里岂不是烫手的山芋。”“要是我有那么几叠,这辈子也算是幸福的。”“现在的后生,出去打工,一年也要挣那么好几叠。可惜我们是老啰!”“你有啥可惜的,你的崽娃,不也是在深圳吗?一年也是好几万呢。”“如今的政策好啊!我们农民工有工可打。”“社会在发展,在高速发展,听说怀化也要通高铁了。”

三毛几接过话茬:“是啊,这就是中国速度。照如此发展下去,我们国家肯定会是世界最富强的国家。”电视里正在报道习主席参加G20会议,受到澳大利亚和新几内亚等国热烈欢迎。在座的,感同身受,不再议论,脸上露出自豪感。新闻播放结束,大毛开始提议:“我们是不是也来学学‘三个代表’(玩字牌)。”大家心领神会,知道说啥。有委婉拒绝的,说:“这几天手头紧,‘毛泽东’(人民币)他老人家不在。”有附和应承的,说:“玩玩,打小点。”也有“财大气粗的”,说:“老规矩。”大毛数了下,还差一人。于是,邀三毛几一起玩。三毛几说:“你们打那么大,我玩不起。”

突然,大毛脑门灵光一闪,说:“要么这样,我们实行‘一桌两制’。”玩牌的去了里屋,看电视的依旧在电视机前。其实,这些人,基本上都上了50岁。他们所谓大的,也就2元的底;小的,5角,纯属娱乐。一晚手气差的,也要输上30元。这对他们而言,是一星期生活费。这你不必为他们担心,他们是有节制的。影响到他们生活时,他们不会去玩。

翌日,天气还是很晴朗,但早已没有秋的炙烤。老人们迎着阳光,搬把椅子或凳子,在庭院,晒晒太阳。三毛几突然心里不舒服,恶心想呕吐。其妻见状,赶紧送往镇卫生院。胡医生见是三毛几,说:“怎么,哪里不舒服。”“就有点恶心,想吐,肚子有点痛。我估计是刚才吃了孙女的麻辣‘垃圾食品’。请弄点消炎的药。”“三毛几,你这病怕不那么简单。你孙女吃了吗?”“吃了。”“她肚子痛吗?”“没有啊!”“这就对了,你的病情就不能妄下结论,小则肠胃炎,严重些就是肠胃癌。这样吧,你先去缴费,进行‘全套检查’。然后再到我这里,住院治疗。”且说这胡医生,四十上下,城府很深,说话一套一套的,医术精熟,看上去颇有些学问。三毛几被他说得毛骨悚然。其妻怕误事,也就同意了。当下,护士一面给他打吊瓶,一面在做“全套”。第一天,又是抽血了,又是量体温,还得拿着吊瓶上卫生间取大小便样本;第二天,又是在吊水之后,做了B超,接着又是拍X片;到了第三天,又是脑电图,心电图。第四天,胡医生查房告诉我:“你的病好了,可以出院了。”三毛几心里清楚,当晚,就不呕吐了,肚子也不痛了。他提出出院,医生说:“要三天,医保才能报销,否则就自己结账,很不合算的。”就这样,三毛几无奈,又被他们折腾了两天。

结账,已是第四天了,那是下午3点。三毛几拿着出院证明去找胡医生,见细毛几在量血压,胡医生说:“细毛几啊,你三天两头来量血压,不见你拿药啊!”“胡医生,你知道的,我家里穷,仅靠夫妻100元的养老金,一月打几次牙祭。一点小病小痛,就到外面药店弄点,将就将就呗!”量完之后,三毛几一面请胡医生在出院证明上签字,一面与细毛几打招呼。他俩的话,三毛几听得清清楚楚,回过头想一想,细毛几真聪明。我要是有他的机灵劲,今天自费部分200元,也许几元钱或十几元钱就解决了。

三毛几还在签字,因化验的,放着“空城计”,一时找不着人,于是到医院门口透透气。

须臾,欲返回,见细毛几急匆匆又去医院,于是问:“怎么了?”“我刚才在医院量血压,胡医生说很正常啊。可我去药店买药时,店主给我量血压,说很不正常,高压200,吓我一跳。这不又去找胡医生。”那好,我陪你去,反正我还在等医生签字。

胡医生见细毛几又来了,说:“怎么了,还要量血压。”“是啊,就是想请你再量量。”“那你请稍坐会,平心静气,这样要准确些。三毛几,你还不去结账,过了5点,账就结不成了,因为医保农活的系统关了。”三毛几听后,匆匆地去了化验室,很快就结账出院了。

三毛几到了街上,细毛几从药店出来,两人见面,互问病情。三毛几说:“已痊愈,花了200元。你是啥病?血压怎样?”

“还不是老毛病,颈椎病,引起血压上升。因此,老去麻烦胡医生。刚才,胡医生给我量血压,还是很正常。怎么到了药店,就飙升到了200。”

“哦,是这样啊!你是聪明人,应该知道答案。”

“他不说高200,我会买降压药吗?”

“算你聪明,但你为什么不到医院买药呢?”

“因为颈椎病,要吃的药很贵。在医院开,国家给报销了,但自负部分,比药店买药还贵,且还只能买少量的。”

“哦!”三毛几感叹,心里又想:“你们一个个都成精了,我哈宝(方言:蠢)一个。”

细毛几见我叹息,又说:“现在医院黑啊,他们在黑国家的钱。听说大毛家的钱也敢黑,被他姐姐恐吓一下,医院还到他家陪不是,‘黑钱’也退回了,是吗?”

“是啊,我也听说这事。嗨!这年头朗朗乾坤,多英明的政策,到了我们山旮旯里,也就上些‘灰尘’。”原来大毛家姐姐,在县城一家大医院工作,负责农村医保这块,因此十分了解政策。

光阴荏苒,公溪河河水,透出寒气。清晨,白雾缭绕,河面轻纱袅袅蒸腾,仿佛是白练的加工厂。镇上除几家早点店,其他门面还大门紧闭。早点店,也在往外送雾气,但带有包子馒头味。也有起早的学生与陪伴的家长,围在早点店。雾气渐渐地散去,老人们开始外出活动。有坐着吃面条的,或外加根油条;也有吃小笼包的,喝着海带汤;也有吃粉条的,外加个鸡蛋。这时,其他南杂店,小卖部等也相继开门。镇上又开始了新一天。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大家都把目光聚焦到蓝灯闪烁的救护车。大家都在同时发问,发生了什么事?三毛几急匆匆地跑过来,说:“前几天,赵毛几的婆娘,因患脑溢血,送到县城医院,花了近万元。医生建议送怀化开颅治疗。可赵毛几,已是50多岁的人,子女又不中用,身无分文。去怀化,没有十几万,去又有何用?”此时,病人下车,哭声震天。西山的红霞,也为之动容,霞光漫天。渐渐地,天空成了银灰色的盾牌,挡住了向苍天求助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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