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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命(小说)

2014-10-06 15:48 作者:一滴墨香  | 17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生命的结局并不是上帝的安排,人生充满变数,命运在游离中颠覆,完全取决于自身的主观与客观世界相互作用的结果。而老葵和秀秀,他们却在那样的年代里,把自己的性命视为儿戏,让一场宿命定格起一幕人生长痛的悲剧。

近些年来,老葵的身体越来越干瘦了。自从自己的老婆和女儿离开他这二十多年来,他一见到猪肉就反胃,每次看见红烧猪肉心里就作呕。然后,就会独自坐在院坝前的石头上,望着远方,傻傻地发愣。老葵会想起自己的两个女人。他经常一想就是大半天。在他的心里,好像有若干的蛔虫钻胆,一点一点地绞痛在心上。今日,老葵又坐在石头上发愣了,他的心在隐隐作痛,眼角盈满了悔恨的泪,痛的心又回到了二十多年前……

那年中秋节刚过去几天,南方小镇也变得微凉起来,但午后的阳光仍显温暖明亮,透过窗户跑进屋来,把整个屋子照得个通亮。此刻,秀秀正映着阳光躬着身子把家里该找的地方翻了个遍,最后在衣柜一处的缝隙中搜出了一个硬币。这个硬币,令秀秀很满足。本来她就没指望能真正找出什么,但多一毛钱总比少一毛强。原先秀秀的兜里有十块五毛钱,现在变成了十块六毛钱。她将钱又仔细数了一遍,然后捋好揣进裤兜,走出家门。

今天是女儿珍珍十二岁的生日,家里虽然清贫如洗,但内心也很高兴,她决意晚上一定要给女儿做一碗她最吃的红烧肉。秀秀知道,家里油荤不好,女儿的身体一直就差,看见女儿瘦弱的身躯,秀秀心里十分难过。珍珍可是一个懂事的孩子,知道这些年来家里日子过得很艰难,因此,她从不和别人攀比。今早,秀秀特意煮了两个鸡蛋,珍珍兴高采烈吃得喷香。她毕竟是个孩子,那装出来的高兴模样,又怎能瞒得过大人的眼睛?吃午饭时,丈夫老葵就问珍珍:“今天是你的生日呢,你想要点什么?”珍珍说:“我什么都不要。”老葵说:“生日了嘛,咋也得意思一下。”秀秀也在一旁附和着:“是啊!珍珍,咱们就意思一下。”珍珍眨着明亮的眼睛,想了想,然后笑眯眯地说:“要不,要不妈妈再做碗红烧肉吧。”

做红绕肉,那可是秀秀最拿手的菜。她做的红烧肉味道好极了,肥而不腻,香喷喷的,油亮亮的,看着就很有食欲。秀秀向女儿微笑了一下,点头表示了同意,珍珍也便高兴地上学去了。看着孩子蹦蹦跳跳的高兴劲儿,秀秀和老葵也就跟着高兴。不过,俩人的高兴只是写在脸上,而内心里都在琢磨着买肉的事儿。买肉需要钱,一想到钱,就让人心里有些犯堵。昨天,街道居委会派人挨家挨户收取有线电视费,秀秀本来不想交的,还和人家说闲话:“我家平时不怎么看的,有没有闭路也就一样的过。”收费的人却数落着:“可不能因你一家自私而耽误了整个单元看电视吧!”其实,秀秀不自私,只是舍不得钱。可气的是,收费人就好像知道秀秀家有六十块钱一样,偏偏就收取这么个数。最后,秀秀还是把全年的钱交了。交过钱后,秀秀就只剩下五毛钱。她盯着那仅剩的一张紫色小票,惆怅了半晌。傍晚,老葵回来了,从兜里掏出些零碎钱,秀秀接过钱数了两遍,不多不少,整整十块。

那时,老葵下岗后的职业就是蹬三轮车,自个儿当起了拉夫。最初干这行,收入还可以,除了每月须向城管所上缴三百元的管理费外,一天下来也能赚上二三十块钱。后来,蹬三轮车讨生活的人也越来越多,小镇上拉车的都快比坐车的多了,拉一趟活已由原来的一人一块钱降到了一人五毛钱,而城管费呢仍然是每月三百块需照缴。眼下蹬一个月三轮车,能挣到三百块钱都有些困难了。老葵就只好与城管的人捉迷藏,一再拖着不交。那些搞城管的人可不是白吃干饭的,一个个机灵得很。老葵每天就像做贼一样地防着他们,可是还是被抓了两次。每次被抓,人家才不和你多说什么,推上三轮车就走。那时候,因欠管理费被城管没收的三轮车堆得和山一样高,但只要交上一百元罚款,也便可以随便挑一辆继续操就你的旧业。(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秀秀一想起老葵,心里就酸酸的。老葵的气管不太好,白日里每个五毛钱都会让他好一阵气喘吁吁。年轻的时侯,老葵也英俊、魁梧,身子骨挺结实的。那时侯,他在重型机械厂的铆焊车间做电工,人长得饱饱满满、像模像样的,喜欢穿格子衬衫,每天风风火火穿行在车间里,挂在屁股后面的那堆螺丝刀、钳子、扳手等物件,明晃晃地叮当作响,真是个爽朗又利索的人。记得那时候,还是秀秀主动追求的老葵呢。不主动,怎么行啦,老葵年轻时绝对是姑娘们心目中的白马王子。秀秀那时也在铆焊车间里开二十五吨的天车,上班时独自呆在高高的天车里,就像躲在巢里一样轻松自在。秀秀长得很性感,双眼皮,瓜子脸,水灵灵的五官端正,最惹眼的还是要数她的皮肤好。在铆焊车间,几乎所有人的脸上都有几处特有的标志,那就是脸上的色斑。秀秀不,秀秀每天呆在“鸟巢”里,皮肤依旧白嫩细腻。在没有什么吊件需要天车抓拿时,秀秀就高高在上透过天车窗满车间寻找着老葵的身影,然后,就瞪大眼盯着他看,越看越喜欢,也越看越焦急,她恨老葵每天都在那帮年轻女工热辣辣的目光中走来走去的,而自己却缺少接触老葵的机会,她想如果这样的时间长了,老葵肯定被别人先下手为强,到时可怎么办呀?后来,秀秀终于想出个好办法。她时不时地让老葵到天车上来修电路故障。没故障不要紧,有条件要上,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嘛。于是,秀秀不是今天将某根线路拔下来,就是明天又在火花塞的触点处垫上个什么纸片的,故意让天车打不着火等等之类的,反正都是些小得可怜的毛病,反正都得令老葵急忙忙地捂着屁股后面的那挂工具费力地往天车上来回地爬。这一来二去的,两人就熟了,三来四去的,两人就好上了。当他俩突然把喜糖发给那些还蒙在鼓里的车间同事时,人们才瞪大眼睛恍然大悟。

结婚后的这些年来,秀秀一想起过去的那些日子,她和老葵是多么的幸福啊!要是工厂不裁员就好了,要是裁员不裁到自己和老葵头上该多好啊!下岗并没有让老葵多么沮丧,他相信自己多的是力气,支撑起这个家是不成问题的。每月上头发给280元的生活保障金,细想一下,那些钱足足能买200斤大米,三口之家一个月怎么能吃得完呢?人是饿不死,只怪现在的钱也实在是毛得很,处处都须大把的钱啊!最要命的是工厂将前些年分配下来的福利房变成商品屋卖给职工,虽然便宜也得几万块,就这一项就把多年的积蓄掏空不说,还欠着亲戚朋友一屁股的债;现在供珍珍念书也真是难啊,今天校服钱明天资料费的,每次珍珍不情愿的开口,都免不了让秀秀心惊肉跳一次。秀秀总怨自己身体不争气,患上了磨人的肾结石,总便血不说,疼起来还半天直不起腰。想去医院,要好多的钱,家里没有,好在这病可以用大量喝水的办法来维持,也便简单,水还是喝得起的,只是有病缠身想找份工作再就业就困难了,这世道连身体壮实的人要找份工作都不是容易的事呀!

秀秀出了家门,就一直朝着东街走去。这一路上,她迎着明媚的阳光,可心里老想着那些事儿,一会儿幸福的笑笑,一会儿又心酸的叹气。

此刻,秀秀已来到了锦绣小区一老板家,她的工作是去喂老板的猫。这是她在家政公司挂号一个月以来接到的一份工作。据说那老板一家人去马尔代夫旅游了,要两个月后才能回来,他们家的保姆也跟着放假了,临走时老板将猫托付给了家政公司派人照顾。家政公司考虑到秀秀身体不好,这才把这份轻松的活安排给了秀秀干。秀秀每天只需去给猫添加食物、换换水、处理一下猫砂就成,一个月也可挣得一百五十块钱。

老板家的房子很宽敞、很华贵,特别富丽堂皇,秀秀只是在电视中见过如此气派的住所。两只猫金贵得很,一白一黄,眼睛都是瓦蓝瓦蓝的,长得既细又长。秀秀默默细瞧了好久,也叫不出那是什么品种的猫。秀秀每天需要在它们各自的猫碗里投进一袋“妙鲜包”猫粮,还要打开一听猫用罐头,不能重样,今天是蔬菜,明天就得鱼虾,再一天就得换成肉类的。家政公司的人特意给秀秀交待过,必须像伺候人一样,给猫补充好营养,不能饿瘦了猫,还说每只猫都价值上万块,得小心伺候着才行。这会儿,秀秀就总想不通,再怎么说那也是猫呀,怎么会金贵到比人还重要呢?瞧它们吃的东西,香喷喷的,让人恨不得吃上两口。秀秀曾在超市看到过这些猫食猫粮有多贵,从一大纸箱中拿出喂猫的那些东西,加起来价值差不多有五十块钱呢!秀秀心里很惊讶,也不免隐约有些气愤,气的是啥?自己也说不清楚,反正有一种人命不如猫命的感觉。此刻,听到那两只猫吃得呼噜噜作响,秀秀很想过去踢它们几脚,但想了想,又没敢,她急忙新打开一桶纯净水,将两只猫的饮水碗添满,又为猫的便盆换好了猫砂。这时,秀秀不想再看到它们如此的奢华,然后,拎着裹有猫屎猫尿的垃圾袋离开了那所豪宅。

该去菜市场买猪肉了。秀秀想起在女儿面前许下的承诺,想起女儿出门时那般高兴可爱的样子,她便加快了脚步。

已有好一阵子没来这里买肉了。秀秀一看卖肉的那几个人,她也差不多都认识。老葵刚下岗那会儿,也卖过一个月的猪肉,谁知一个月起早贪黑地忙下来,卖掉二十来头猪,竟然赔了三百多块。说实在的,干什么都得有窍门,卖猪肉更是如此。可老葵知道给猪肉注水就是一门窍门,可老葵却没有黑心地整过一次。要说老葵也不笨,他不想去活学活用,也不肯狠下心来用上一些手段。赔了钱也就赔了,老葵也就死了做生意的心。后来,他想到了凭力气吃饭,和几个穷哥们到最南边的城市去打工,他在一处工地上卖苦力。那时候,各地机械化程度不高,修房造屋几乎全靠肩挑背磨,再加之居住的工棚十分的潮湿,老葵便风湿严重,身体也就是那阵子被折腾坏的。到了年根儿,工头一拍屁股,没了影,老葵一分钱没赚回家,还搭上了好几百块的路费。看见那几个肉摊子,秀秀也便不由自主想起老葵曾经操持过的行当来。

下午的菜市场,正是前后不沾边的时辰,卖菜的比买菜的要多。有好几伙人聚在一起闹麻麻地甩起了扑克。秀秀先是到卖调料的摊位上买一袋酱油和一袋白糖,这是她做红烧肉必不可少的两样作料,酱油一袋八毛钱,比瓶装的便宜七毛,白糖一块四,两样共花去二块二毛钱。秀秀将八块整钱揣好,用剩下的四毛钱买了一棵葱和一小块姜,然后才来到卖肉的摊位。在她的印象里,自己要买的五花肉是四块钱一斤,所以特意留出八块钱来买肉,买两斤,不但珍珍能吃个够,也能给老葵解解馋呢。

菜市里,卖猪肉的摊位一共有三家,并排摆开。把头的没人,第二个摊位中有几个人在玩跑得快的扑克,叽叽喳喳地赌着毛毛钱,案板上也没有秀秀想要的那种肥瘦相间的五花肉。这年头,穷人多了真不是什么好事情,如今有钱的人都去超市买肉吃,菜市场里的肉都是供应给一般老百姓的,排骨、里脊肉等稍贵些的反倒不好卖。第三家摊位上,摊主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正坐在案板前蜷缩着身子打盹儿。他叫赖瞟眼,当初老葵卖肉时和他有过交往,他的右脸颊上有一块白的皮肤,有人说它是白癜风,一双眼睛很不正常,左眼若是瞧门,而右眼却正瞟向窗户。秀秀很不喜欢赖瞟眼,倒不是因他的白癜风以及瞟着看人的眼角处终日挂着的眼屎,也不是为他满脑门子的褶子以及藏在褶中的泥垢,而是讨厌他那一副流里流气的做派。每次见到秀秀,赖瞟眼都会挤出满脸怪相,用那只稍微正常些的左眼睛在秀秀身上扫来荡去,然后再用右眼盯住秀秀的胸脯,一边盯,还一边阴阳怪气地说些不着调的话,反正是些想勾引女人心魂的骚话。

以前秀秀就听老葵说过,这个赖瞟眼是个大骚客,勾二麻三的不是什么好东西,曾经还因强奸幼女,坐过二十来年的大狱啦。所以,秀秀心里讨厌他,同时还有些怕他,一般都要躲着他些。但今天不行。今天是珍珍十二岁生日,今晚要给女儿做一碗红烧肉吃,秀秀一看这会儿,只有赖瞟眼的肉摊上才摆着上好的一大条五花三层的猪前脖肉。秀秀也便走过去拿起那块肉,仔细打量了一番,心里感觉挺满意的。她看来好一会儿,见赖瞟眼一直没有睁开眼,秀秀这才不得不叫醒他。

“喂,还做不做生意?”

赖瞟眼懒洋洋睁开眼睛,见是秀秀,立即将脖子往前伸了伸,堆出一脸的坏笑:“是秀秀妹子呀!我刚到你了呢,梦到你和我一起做生意呢。”

秀秀也不看他,指着相中的那条肉问:“多少钱一斤?”

“四块八。”

“怎么这么贵,不一直是四块么?”

“那是啥时候的黄历了,一个月前就这价了,四块八。”

“便宜点吧。”

“成!秀妹子说话啥时候都好使,四块五给你好了。”

“四块吧,记得以前都是卖四块一斤的。”

“秀妹子,你有没有搞错?现在肉头都卖三块五一斤了。”

赖瞟眼所说的肉头,是指从猪身上剔下来的那些淋巴等杂碎。原来的那些肉头,都是便宜卖给动物食品厂做猫粮狗食等,现在一些小饭馆却争着买回去做肉馅,价格都是被他们抬起来的。

秀秀仍然怀有买两斤肉的最初愿望,她兜里只有八块钱,要不然也不会和讨厌的赖瞟眼周旋费口舌。

“就四块吧,我要两斤。”秀秀的声音软了下来,稍带些恳求的味道。

“就四块五,再过一会儿连这点肉都没有了。要不——?”赖瞟眼拉了个长腔。

秀秀仰着脸盯着赖瞟眼那只望向一边的眼睛,等待着他说下去。他卖的关子,使她重新看到了买回两斤猪肉的希望。

赖瞟眼将脑袋往前凑了凑:“要不这么吧,嘿嘿,这肉你不出钱就可以拿走,只要你陪我找个地方乐上一次,去你家去我家都行,干不?我可……”

秀秀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还没等赖瞟眼将话说完就厉声骂道:“放你妈的狗屁!我还不买了呢!”

平时秀秀很少用粗话骂人,但对赖瞟眼这种人不骂不行,那是个登鼻子就上脸的主儿。说完,秀秀扭身就走。不过她走得很慢,按她以往买东西讨价还价的经验,一般卖主看到客人转身要走时,总会在价钱上让点步,少赚点也比不赚强嘛。可是今天,赖瞟眼偏不吃这套,根本就没有妥协的意思,只是讪笑着用耙钩子一样的目光追随着秀秀的背影。最后,秀秀不得不失望地站下了。她咬着嘴唇算了一下,兜里的八块钱买不了两斤猪肉可也差不到哪儿去,少点就少点呗。这么想着,她便又返回到摊前,也不想和赖瞟眼再磨嘴了,指着她相中的那块五花肉直截了当说:“就从这块上,给我割八块钱的。”边说边伸手去口袋里掏钱。

“咦!钱呢?”

左边的裤兜里没有!

右边的裤兜也没有!

明明记得是买葱姜前揣进了兜里的,怎么会没有呢?秀秀的脑袋“嗡”了一下,身体各部位的血液一股劲儿集中涌向头部,令她有些晕眩。

“钱呢?难道是又掉了?”去年天秀秀就丢过一次钱。那次是学校开夏季运动会,要求参加检阅的学生都要穿白衬衫蓝裤子白运动鞋,秀秀到商场先为珍珍买了件白衬衣,后来转到卖鞋的柜台前就发现口袋里的几十块钱都不见了。鞋没买成,晚上珍珍什么也没说,将自己蒙在被子里好一顿痛苦。好在第二天一大早老葵从朋友那借了点钱及时将一双白运动鞋送到了学校。现在想起来,那件事心里还疼得个慌。

“钱呢?”秀秀边叨咕边四下里踅摸着,“钱呢?珍珍的红烧肉啊!”

秀秀昏沉沉的,心脏“咚咚”直响,她低着头顺来路搜寻着,赖瞟眼冲她嚷嚷:“秀妹子!肉已经割好了!”秀秀也没听见,她什么都听不见,整个世界只剩下八块钱和一碗红烧肉的联系,眼睛也开始有些泛花。有时,地上的一片菜叶也被她看成是一张钱,就扑过去一把抓起。失望,一次次的失望,犹如一柄重锤,将秀秀的身心敲得嗡嗡作响。她先来到卖调料的摊位,盯着地面仔细转了两圈,没有。她又转到买葱姜的地方,还是没有。她向摊位上的人打听:“看到我的八块钱了么?”她问每一个迎面走过来的人:“看到我的八块钱了么?”所有的人都不拿好眼神一直看她。再往下寻,就回到了赖瞟眼的肉摊前了。秀秀已经气懵了,脸色苍白,显然神志不清,眼前总是浮现出一碗还冒着热气的红烧肉及女儿珍珍中午临出门时的笑脸。八块钱啊,对于秀秀是多么的重要啊!这将意味着一个母亲对女儿的承诺是否兑现啊!

赖瞟眼再次拎起那块肉冲她嚷:“你还要不要?一斤八两六,本该四舍五入的,就算你一斤八两,高高的。”

秀秀昏沉沉的,眼睛盯着那块肉,嘴上说:“八块钱。”

赖瞟眼说:“嗯,零头我不要了,八块钱。”

秀秀说:“红烧肉。”

赖瞟眼说:“这肉就是为红烧肉准备的料。”

秀秀说:“便宜点,红烧肉。”

赖瞟眼说:“不能再便宜了,已经给你抹去零头了。”想了想,他眯逢起荡来荡去的左眼和右眼,又动起了歪脑筋,将半条脊梁骨和一小块瘦肉甩了过来,凑过脑袋低声说:“要不,我再给你加上这些,怎么样?我们乐呵一次?”

秀秀根本没听清赖瞟眼说些什么,嘴里仍然念道:“八块钱啊,红烧肉啊。”

赖瞟眼将肉和骨头一起捧起来:“咋样?你要不要?”

秀秀伸出两只手:“给我吧,我要做一碗红烧肉。”

赖瞟眼以为秀秀答应了,忙不迭休地扯个塑料袋,三下五除二将案板上那堆肉和一些骨头刨进塑料袋里递了出来,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问秀秀:“去哪里呀?”

秀秀接过那袋沉沉的东西紧紧抱在怀里,像是怕有人要和她抢似的,转身就走。赖瞟眼赶紧招呼另一肉摊内一个正玩牌的人,恳求他帮忙照看一下,然后从案板下钻了出来,急急忙忙地用两道极不平行的目光寻找着秀秀的背影。

出了菜市场,赖瞟眼撵上了秀秀。他问秀秀:“我们去哪儿呀?”

秀秀依然是昏沉沉的,说:“我要回家。”

“好,好,去你家也成,你等会儿,我叫辆三轮车。”

那时秀秀的脑子里真是混沌发懵,像喝了迷魂汤一样,似乎是在梦中。当赖瞟眼将她让上三轮车时,她还在纳闷,想这个讨厌的人总跟着我做什么呢?他怎么又坐到了我的身旁?

从菜市场到家坐三轮车有十几分钟的路程,一路上秀秀也想明白了些事:自己真是该死又把钱弄丢了,那是给女儿买红烧肉的钱,八块钱啦!珍珍最喜欢吃红烧肉了,今天是珍珍的生日;钱丢了就买不成肉,那么自己抱着的这一包肉是哪来的呢?对了,好像是身边的这人给的,他凭什么要给自己呀?他肯定没安什么好心吧。……要不把肉还给他吧,还了吧,不行!给他吧,不,今天说什么也得给珍珍做上一碗红烧肉吃!……秀秀越想,越把那袋肉抱得越紧。她还有些麻木的脑海里不时涌现出珍珍见到桌上那满满一大碗红烧肉时欢呼的样子。一路上,秀秀感觉四周很空旷,像晚一样的寂静。她想跳下车来,可看见飞快后移的路面,她却没敢。

不一会下车,进楼。秀秀家住在一筒子楼的第一层,她抱着那一大袋东西腾不出手来掏钥匙,也不想让跟在屁股后面的赖瞟眼进屋,就转过身来对赖瞟眼说道:“我到家了,你,你回吧!”

“回去?那,那什么,我帮你拿着肉,你好开门呀。”

赖瞟眼正说话时,正巧楼梯上有人下楼。秀秀也不想让人看见自己在楼道里和赖瞟眼扯不清,就赶忙掏出钥匙开了门。秀秀的脚刚踏进门就想一把关门,没想到跟在后面的赖瞟眼,像猴子一样快速地闪了进去,把刚才从秀秀手中夺来的那袋东西放到墙角处。秀秀又去拉开门,她想推他出去,但赖瞟眼身体结实得很,力气也很大,柔弱的秀秀赶不动他。赖瞟眼一把又关上了房门,然后转身就过来想拥抱秀秀,吓了秀秀一大跳。

“呀!干嘛呀你?”

“秀秀呀秀秀,我,我老早就看上你了,我想死你了,咱们乐呵一下吧。”

“不行不行,想什么呢你?不行不行,这怎么能行!我不干那个!”

“秀妹子,就一回,就干一回行不?”

“半回也不成,你快走吧!”

“那,那啥,刚才你不是答应我了吗?”

“我答应你?答应你什么了?”

“答应和我乐呵一下呀,要不我陪你跑这儿来做啥?”

秀秀似乎想起了什么,不由低下了头,声音也小了许多:“不,我没答应。”

“嗨!没答应,那你这肉和骨头是哪来的?”

“我,我钱丢了。”

“就是嘛,没钱还怎么得到这么多肉?是你答应和我交换的,来吧,就一回,一会儿就完事,你乐我也乐,谁也不吃亏,谁也不知道。”

说完赖瞟眼又过来抱秀秀,并将嘴往秀秀脸上啃。秀秀扭着脸厌恶地推开了他,还狠狠地打了他一巴掌。秀秀生气地说:“不行,真的不行。要不我要叫人了!”

“你瞧你,咋这么倔呀,现如今这早就不算啥事了,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再说你也不亏,那些肉加一起要三十多块钱呢,现在找个年轻小姐才多少钱……”

赖瞟眼近乎哀求地絮叨着。俩人就那么站在过道中对峙起来。秀秀低着头,像名犯了错误的小学生。赖瞟眼一直说好多的话,她都没听清。其实,她还有些晕,脑袋很空,身体也空,只想赖瞟眼能快些离开,只想他走后赶紧去厨房为珍珍做一碗红烧肉。

最后,赖瞟眼有些不耐烦了:“痛快点,你说,到底行不行啊?”

秀秀抬起头:“什么?”

“咱俩乐呵一下。”

“不。”

“就一回。”

“不。”

“我保证谁都不告诉。”

“不。”

“唉,不行就算了!强扭的瓜也不甜。不过这些肉,我得拿回去了。”说完,赖瞟眼弯腰拎起了那袋东西。

秀秀盯盯地看着,就在赖瞟眼转身准备出门的刹那,她像是想起了什么,冲过来一把夺过那包涨鼓鼓的塑料袋,牢牢地抓在手中。

“不行,”秀秀说,“不行,你,你可不能拿走啊,我今天一定要做碗红烧肉。”

赖瞟眼就势抓住了秀秀的手,笑呵呵地瞟着秀秀说:“这世上哪有白吃肉的好事呀?”

秀秀想挣脱赖瞟眼,但她手无拨鸡之力,无力摆脱。性欲驱使着赖瞟眼胆子大了起来,他硬性将秀秀拦腰抱住。秀秀本能地反抗着,可不知怎的,却一下子软了下来,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仿佛成了老虎嘴边的羔羊。她欲张嘴很想大声地喊人,但又怕暴露后别人知道赖瞟眼对她的淫荡,为了顾及脸面,秀秀也便闷声闷气闭紧双眼皱着眉头,两排洁白的牙齿不住地打颤。

“天啊!”她的心在惊呼,“我的天啊!”

秀秀无能为力拒绝着赖瞟眼的心花怒放,赖瞟眼像一头兽性大发而丑陋的公牛,他手上的动作也更加的放肆、加大,在秀秀的胸脯上乃至于全身上下部位,四处揉搓着。

“我们去床上吧。”

“不。放开我!”

“那,那我们去沙发上吧。”

“不。”

其实,秀秀根本就没听清赖瞟眼在说些什么,只是本能地拒绝着他的请求。她的脸很红、很烫,感到自己像羽毛一样的轻,早已脱离了地面,飘啊飘的,飘啊飘的,她想停下来,想稳稳地站到踏实的地面上去,想抓住些什么安定一下自己,但眼前什么都没有。赖瞟眼已将她的身体托得离地面越来越远,没有任何东西可让她挥舞着的双手把握一下。

赖瞟眼将秀秀的身体翻转过来背对着他。他很有些力气,下面那粗壮尖挺的东西磨擦着秀秀的臀部,做起动作来有一股不容置疑的威猛。他大口喘着粗气,用一只手箍住秀秀的腰,一只手解开了秀秀的腰带。秀秀的挣扎十分的薄弱,嘴里只是小声地说:“不行!不行!”

赖瞟眼却随声应和:“我很行!很行!”他把秀秀的裤子褪到脚脖处了,接着把自己也弄成那个样子,两条半裸体沾到了一起。赖瞟眼的手按到了秀秀的正经处,而秀秀还站在那里飘着,飘着!她毫无能力地任由赖瞟眼地摆动。赖瞟眼在背后推了秀秀一把,使秀秀喘了一口气,秀秀“啊”地一声,变成了一只虾米。变成虾米的秀秀,她终于抓到了一样东西,她的双手撑住了过道旁的鞋柜,急忙紧紧地撑住。她的腿又被赖瞟眼的腿分开,不停地抖着。当身后再一次有一样坚硬的东西袭来时,这一丝痛楚才突地交织在心里,她不由得“哎呀”了一声,不过那声音是响在心底的,她死死地咬着嘴唇,紧闭着眼睛。赖瞟眼一只手搓揉着秀秀的乳房,一只手揉摸着秀秀的阴腹下处,用心的淫荡起来,一前一后摇摆着,他越来越凶了...... “秀秀,秀秀呀秀秀……”赖瞟眼不住声地叫着,“秀秀呀,我的秀秀,秀秀……”

后来,赖瞟眼不叫了,动作也停了下来。他扭过头,望向门口,那里正站着一个人,一个如木头桩子杵在那里的人。

那人是老葵。老葵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老葵张着嘴,瞪着眼,如一尊雕塑般站在那里。

这一望,赖瞟眼的头发根竖起来了,整个人都傻住了,大有灵魂出窍心里狂跳的感觉。不过,他的确反应挺快,还没等老葵缓过神来,拎起裤子又如猴子般从老葵的身旁窜了出去。老葵的眼前一阵阵发黑。从他身旁窜出去一个人,多少让他清醒了一些,他扭头盯着那个人的背影,听着他急促的脚步声,一点一点消失干净后才回过头来,就见老婆秀秀撅着白嫩嫩光溜溜的屁股还伏在那里。

老葵什么都明白了,他差点没晕过去。紧接着,他咆哮着冲向了秀秀,一脚踹在秀秀的屁股上。秀秀像只球一样滚出有两米多远,脑袋“怦”的一下撞到卫生间的墙上。

老葵是回家送肉来的。下午时蹬三轮找了四块钱,后来又去打了个临时工,有家大食堂要卸一卡车面粉,老葵和另外两个三轮车夫干得很卖力气,食堂的那位胖管理员不讲道理,本来答应卸完面粉后每人发十五块钱,但最后却只给了十块。老葵和他理论了一通,除了谩骂和脸上的一口唾沫外,什么也没得到,气得老葵真想动手打人。生气也没有用,老葵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气,一会儿就恢复了平静。想起中午时对女儿的承诺,老葵就用苦力钱去菜市场买了两斤猪肉,惟恐老婆秀秀买重复了,所以急忙将肉送回家来,进门时他还在纳闷,怎么门会不上锁呢?还以为家里是不是进了小偷。

这时,秀秀的鼻子里流出一汪很红的血,那血让老葵高举的拳头再也没有落下去。结婚这么多年了,老葵可从没打过秀秀一次,吵架是有过的,但从没动过手。老葵身上还挂着一层雪一样的面粉,脸色发青,浑身抖个不停,充血的眼睛死死地盯着秀秀,很怕人。

“你,你,你怎么能……”

此刻秀秀还有些发愣:“我……”

“你什么?瞧你都做了什么啊!”

“老葵,我……”

秀秀的目光转向自己的下身,愣了一下,然后不由发出“哎呀”的一声,这次她喊出动静来了,那些一切游离的东西渐渐又回到她的体内。她的脸变得通红。她急忙站起身,提上了自己的裤子。

“说!刚才那人是谁?”老葵挥舞着拳头怒吼道。

秀秀软绵绵地靠着墙,红红的脸一下变成了卡白,神情可怜至极。

“你,你怎么能这样啊!”

秀秀的眼里一下子涌满了泪水:“老葵,我的钱丢了。”

“丢了钱,就得丢人吗?那人是赖瞟眼吧?”

秀秀无语,泪水止不住流了下来。

“这么不要脸的事,亏你你也做得出来!”

秀秀的声音嘶嘶啦啦的:“老葵——”

“别叫我!那种王八蛋,你也往家里领?”

“老葵,我要给珍珍做红烧肉。”

“那你就拿自己的肉去换?”

“我的钱丢了。”

“你也好意思?”

“相信我老葵,我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撅着屁股给人家搞,还说不是故意的?我都看见了,我真恨自己怎么不是瞎子呢,我都看见了啊!”

“我真不是故意的啊,老葵。”

“我的脸都让你给丢尽了,真是丢尽了!明天全世界的人都会知道了,我老婆让赖瞟眼给搞了,给搞了啊!”

“老葵啊——”

秀秀凄惨地又叫了一声,两手一下子捂住了脸。

空气在他俩的心中凝固起来,无声无息的好长一段时间。

老葵进到里屋,坐到一张很旧的沙发上,重重地喘着粗气,不时用拳头使劲地敲打着自己的脑袋,他还有些不相信刚才发生的一切,不相信那是真实的,怎么也不愿意相信。

秀秀拿开捂着脸的手,仔细地擦干眼泪,然后踱进屋来,凄惨地看着老葵。

“老葵,你别打自己了呀!我求你。”

“我没本事,我没本事打我自己还不行吗?”

“老葵,都是我对不起你啊。”

“哼!现在说对不起,还有什么用呢?”

“你打我吧,打我一顿出出气好不好?”

“我没脸活人了,这日子过得还有个什么劲儿呀?”

沉默,沉默,老葵和秀秀再次沉默,室内一片沉寂。在那样的社会年代里,在老葵和秀秀所处的地域环境里,周围的人都很传统,思想也禁锢,正常的男人和正常的女人都需洁身自好,于是,贞洁问题成为了当地人很看重的问题,特别是女人,一旦出现了失身事件,不问青红皂白就会遭人耻笑一辈子,女人会永远抬不起头来,男人也将会被人小耍。在很多的时候,在很多的场合,就像孽债深重的罪人一样,会被别人戏弄、蔑视,其人格也会惨遭践踏、凌辱。在被人笑掉大牙的同时,遇上这种事的人家只好苟且偷生在别人的谴责声中,还会殃及到自己的子女,使自己的后辈以后的谈婚论嫁也不好整。老葵和秀秀都不同程度地想起这些,心里就恐惧、害怕。特别是秀秀,自己遭受了失身,竟然被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赖瞟眼给搞了,心里更是万分的难受。

“要不,老葵,要不你就杀了我吧。”秀秀带着恳请的语气。

“杀你干嘛,我现在就想杀我自己。”

“这日子,我早就不想活了。”秀秀无力地看着老葵。

“我也早活够了!”老葵双眼盯着天花板答道。

“要不,老葵,要不我们一起死掉算了。”

“死?怎么死?”

“你先杀我,然后我再杀你。”

“扯蛋!”

“那,要不我们都吃老鼠药吧。”秀秀突然冒出一句。

“你说的可是真的?”

“真的啊老葵,我早就不想活下去了。”

“你也不怕死?”

“老葵,我现在怕的是活啊!”

“那好,就这么定了!”

说完这话,老葵将巴掌重重地拍到了茶几上。生活已让他们憔悴不堪,耻辱已让他们无地自容。这么样的一锤定音,定出了生命的儿戏,这么样的一锤定音,定出了性命的宿命。

以后,两人的确感到了少有的轻松。秀秀坐到老葵身旁,两人你一言他一句地开始研究“一起死”的细节问题,就像在商量去哪儿旅行一样,真是少有的轻松。当说到珍珍时,最先他们想到的是将她托付给她爷爷,但又一想,老人的身体不好,若是再带个孩子难免多个累赘,如果把珍珍留在世上,以后她的日子一样会不好过。后来老葵说:“哪儿也不送,我们就带上她吧,要是有阴间的话,我们还是个完整的家呢!”

说完,老葵咧开嘴,笑了笑。秀秀也抿着嘴笑了笑,伸出手将老葵的胳膊紧紧地抱在怀里。接下来就是落实老鼠药的事了。老葵口袋里还有今天挣到的五块钱,最主要的是他有三轮车,就由他去市场买药,秀秀留在家里做全家人最后一顿饭——红烧肉。临出门前,秀秀将那位还在国外的老板家房门钥匙交给老葵,让他交到家政公司去,嘱咐老葵要告诉人家赶紧另外找人去喂猫,那猫可金贵着呢,别饿瘦了,反正猫的命应该就比咱们的好。

老葵起身走出门,蹬着三轮先去家政公司送钥匙,然后来到市场,直接奔杂货摊买老鼠药。毒性最强的是一种名为“三步倒”的,据说老鼠吃上后走不出三步就会毙命。其次是“敌鼠强”。不过那两种药的价格都超过了五块钱,老葵买不起,最后老葵花了一块六买了一包“灭鼠灵”,摊主介绍说,这种药毒性后劲儿也不小,一般的老鼠是挺不过去的。只要有毒性就行,老葵很满意。他用剩下的钱买了瓶高梁酒,还给珍珍买了只又红又大的苹果。

天已经擦黑了,整个镇子变得模糊起来。老葵慢悠悠地蹬着三轮车往家返。一切都即将结束了,他的心里出奇的平静,甚至还有些后悔没有早一天做出像今天这样的决定。路灯将他的影子忽儿拉长,忽儿缩短,只有他垂直处于路灯下的时侯,地面才会什么都没有,一片干净而透明的光亮。路上,老葵还碰到两三个要乘车的人,但他也没停。“老子不干了!”他在心里大声地说,“不干了!不干了!”

那天晚上,老葵家里真是比过年时还欢庆。女儿珍珍换上一件平时舍不得穿的衣裳,高兴得像蝴蝶般在屋里飞来飞去。她好久都没有如此地开心过了。妈妈做了好大一碗红烧肉,还弄了一盆酱骨头。对了,还有那只又大又红的苹果。小学时珍珍有篇作文在全市小学生作文比赛中获奖,题目就是《一只苹果》。老葵让珍珍又朗读了一遍。大概意思是:爸买回一只苹果,他喜欢女儿,就给了她,女儿心疼有病的妈妈,就把苹果给了妈妈,妈妈又体谅劳累的爸爸,结果又把苹果给了爸爸。一只苹果转来传去,每个人心里都有一个甘甜的苹果。

那顿晚饭,一家三口吃了好长时间。老葵喝酒,秀秀也第一次陪了一杯,辣得直流眼泪。后来,后来老葵还把手搭在秀秀肩膀上,他傻傻地问她:“这辈子你嫁给我,后不后悔?”

秀秀就咯咯地笑了起来,满眼深情地说:“若是有下辈子,我还让你每天往天车上爬。”

老葵望着秀秀说:“你还是那么漂亮。”

秀秀抚摸着老葵脸上的皱纹,说:“你老得可真是快呀!”

两人就那么卿卿我我的老半天。在一旁的珍珍一个劲儿抿着嘴乐,眼里,也渐渐蒙上了一层晶莹的东西。

半夜的时侯,珍珍肚子疼得终于挺不住了,父母的卧室,门闩着,喊也不开,她就跑到外面叫人。后来,是邻居将三人送到了医院。

珍珍贪嘴,吃的肉多些,秀秀虽没吃多少,但她体质太弱,两人最后都没抢救过来。老葵还挺经折腾,灌肠洗胃昏迷了一周,后来又睁开了眼睛。由于昏迷的时间过长,老葵的神智总是时好时坏。

第八天过去了。老葵的身边出现了公安,慢慢地作笔录。老葵供出了事情的真相。最后老葵向公安人员要求一定要亲手安葬自己的两个女人。老葵在公安干警的押送下走出市人民医院,那天,太阳很好,既温暖又明亮,使得老葵一时半会儿的适应不过来,只好眯着眼过了半晌,他才小心地睁开眼睛。秀秀和珍珍永远感受不到这么好的太阳了。

由于老葵一家的确寒酸,腰无分文,由政府承担了所有的医药费,还指示民政部门送来了五百块的安葬费。下午三点,老葵去了二十里外的市殡仪馆,取回存放在那里的秀秀和珍珍的骨灰。他交上四百块钱买了两个骨灰盒,盛上他最亲最爱的两个女人,然后,用两块红布包上并系在了一起。老葵把她们搭在自己的肩上。他向公安人员要求选择徒步方式,将他的老婆和女儿用肩膀扛回家去。

老葵开始挪动脚步。这二十里的路途,对老葵来说真是不轻松。他总是冒虚汗,路上歇了好多次,押送他的公安也陪着他歇。这条路的两旁,长着密密实实的柳树,枝头说绿就绿了,转眼间就都绿了。老葵也不愿去看,因为每次抬头,那些绿荫都像是顶大帽子罩在当空,令他透不过气来。

天,完全黑下来了。老葵开始感觉到饿,才想起自己一整天没吃没喝呢。他摸了摸兜里剩下的100元钱,心里想到了肉,紧接着肠胃就有了好大的反应,很是不舒服。

“现在好了,一提起肉来,就恶心得不行,或许,这辈子都不会再馋那败家的物什了呢。”想到这儿,老葵顾自咧开还有些发青的大嘴,呵呵地笑了起来。

离镇子越来越近了,老葵看得见镇上闪烁着的点点灯火,如天上的星辰一般,一闪一闪的。在一间黑暗的铁窗屋子里,秀秀和珍珍的灵魂就在他的身边,她们陪着他度过了一整夜。第二日,老葵在公安人员的押送下,将自己的两个女人,埋在了离镇子不远的青鳳山上。就在这一天,老葵听人讲,赖瞟眼担心东窗事发,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他畏罪自杀了……老葵成了一名活着的杀人凶手,最后被依法判刑15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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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命(小说)的评论 (共 17 条)

  • 听雨
  • 晓晓
    晓晓 推荐阅读并说 失望,一次次的失望,犹如一柄重锤,将秀秀的身心敲得嗡嗡作响。她先来到卖调料的摊位,盯着地面仔细转了两圈,没有。她又转到买葱姜的地方,还是没有……问好作者!
  • 昨夜星辰

    昨夜星辰精彩!欣赏佳作,推荐!久日未见,念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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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人

    这篇文章写的很好,欣赏佳作,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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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一米月光

    一米月光“归宿完全取决于自身的主观与客观世界相互作用的结果。”首先,这开头一句是不是有问题?按照中学生的习惯,这一句话的主干是“归宿取决于结果”,明显是病句。虽然开头就是病句,但是我还是看完了。总体来说,还算是不错。但没有新意,有模仿《祥林嫂》的感觉,秀秀基本就是祥林嫂的翻版。老葵打了秀秀,想到了死亡,过渡太突兀。还有啊,都已经是快要死了的人了, 都准备自杀了,还在为买药省钱?省毛线!根据文章看来,应该来说是只有老葵的那十块钱的了,猪肉四块五一斤,只剩一块钱。但是买药就是一块六。写的什么玩意儿?如果有钱买药,还担心没钱买肉?廉价的老鼠药那么轻易就毒死两个人,倒是像是武侠了。小说呢,我也写,也写不好。对于阁下的小说,只是提出一点看法而已。不当之处,莫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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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一滴墨香

    一滴墨香回复@昨夜星辰:问好,谢临帖鼓励,秋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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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一滴墨香

    一滴墨香回复@人:谢临帖支持,遥握祝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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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一滴墨香

    一滴墨香回复@枫若寒:慧眼视珍珠,欢迎挑错。不过,这故事背景是二十几年前的事了,那时老百姓经济十分平困,就连当时有工作的人收入也极低,这样一贫如洗的人家很多,或许你还未出世吧,或许你即便出世了也许出生在富人家吧,却不知当时的经济现状,所以有那么一点信口开河。另外听你的口气,似乎可称谓教授级别的人了吧,亦或更像大作家看的是小学生作文吧,当然作品固然有缺陷,但也不至于这么小看,我想这些是应当做人做事值得思考的。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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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一滴墨香

    一滴墨香回复@一米月光:慧眼视珍珠,欢迎挑错,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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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一滴墨香

    一滴墨香百转千回的故事,曲折迷离的生活演绎,让人忍不住叹息、揪心、难过,我们不由自主地为这么一家善良而又有些愚蠢的人导演的这幕悲情结局而感到深深的惋惜和震撼!女儿十二岁生日这天,贫穷的夫妻俩秀秀和老蔡决定为女儿准备一顿红烧肉以示庆祝生日,这也是他们仅能为女儿能做的唯一的一件事。然而,就在买肉的时候,秀秀才发现自己好不容易凑来的钱居然不见了,卖肉的赖瞟眼是一个长相丑陋,行为猥琐的男人,他觊觎秀秀的美貌已经很久了,借机便想方设法想占有秀秀。丢了钱的秀秀,失魂落魄,精神恍惚,为了满足女儿一碗红烧肉,竟在一气迷糊之中给了赖瞟眼可乘之机。直到丈夫老葵送肉回家看到了这令人心痛而耻辱的一幕后,秀秀才恍然大悟,意识到被赖瞟眼强行发生了不该发生的。虽然秀秀不是故意的,虽然秀秀有许多的苦衷,但秀秀顾及脸面却难敌赖瞟眼的强势,至终在精神游离的状态下铸成了大错,她的贞洁被夺去而不可挽回。伤心、痛苦、绝望,面子、荣誉、世俗,等等这一切偏见,竟让秀秀和老葵无能面对现实,他们竟然想到了用死来解决问题,甚至还带上他们的女儿一起走向阴间。然而造化弄人,服了老鼠药的一家人,老葵却被救治过来了,而身边最亲最爱的两个女人已经不在人世,老葵也因践踏了无辜的生命,继而遭到了法律无情的惩处,而导致这场轻生案件的罪魁祸首赖瞟眼也畏罪自杀了。后来,老葵一个人苟且留在这世间,独自承受苦痛,独自思念亲人,愧疚、痛悔、常有的回忆,让他独自傻傻的发愣。这个故事让内心深深的纠结着,疼痛着。在那样的年代里,亦或是现代的世界里,的确有的人会把生命当成儿戏,错位而走向了愚昧的轻生,演绎起人生宿命的悲哀。有句话说,活着的人才是最痛苦的,看看文中的老葵,不正是如此吗?这个故事中,老葵一家好像都没有错,又好像都错了。秀秀身为女人即便为了爱自己的孩子,也不该为了一块肉而耿耿不休,致使自己迷迷糊糊,任由坏人摆布;老葵也不像一个真正的男人,他的儒弱不胜现实的担当,不该用死来逃避问题,更不应该带上年幼天真的孩子一同跳进宿命的深渊。秀秀和老葵为何不拿起法律的武器呢?或许,这一切的源头都是因为贫穷吧?或许,这也是人性的脆弱吧?生活的窘迫的确让他们无力承担,生活中的摧残也的确让他们无法承受,但是我想说,不管怎样贫穷,不管遇到了什么不该发生而又发生了的事,都应该大胆的面对,努力的好好生活才对!生命是宝贵的,宝贵的生命才是人生与社会共同进步的财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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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妙手天使

    妙手天使回复@枫若寒:有眼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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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妙手天使

    妙手天使回复@一米月光:明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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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慕嵘翎惜

    慕嵘翎惜赞 问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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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一生客梦

    一生客梦回复@枫若寒:有些事情你还不懂,我说我家在六年前可能交不上水费你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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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一生客梦

    一生客梦以现实的题材,写出了不现实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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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姚明

    姚明拜读好作品,赞!问候文友,欢迎来我的空间指教赐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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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asd

    asd秀秀一家是穷,是很可怜,可不至于因为丢了钱,为了能给女做一碗红烧肉,就让人家奸污吧?除非有精神病。再说她和丈夫准备自杀,也不会狠心让她自己可怜的宝贝女儿也一起去死吧?这我觉得有点不合实际,不合人情。也许我的观点有误。请谅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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