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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梦

2014-09-25 13:27 作者:墨明棋妙  | 22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上海的天突将清平时,一阵雷声轰隆而过,大片大片的云漂过了街角的天空,突就下起了秋,宽大的梧桐叶上落满了水珠。红玉把手伸出了窗外,雨水打在手上,皮肤冰凉冰凉的,她抬起头,看到天空灰暗一片,看不到半点蓝。

红玉突然就想出去看一下,她撑了油伞,走了出去,大街上人群杂乱,各自跑着避雨,横冲直撞,生怕晚一刻就被立即淋湿了似的。弄堂的路口渐渐可以听见水声流淌,雨渐渐地变大了,红玉赶忙走了回去,这一趟,她竟不知道自己是要去干什么的。

回来后,不知怎的。红玉,就抑不住的哭了。她想,人生多像戏呀,化了脸谱在不同场合用不同的面容唱着不同的戏,人群过后,又去洗,所有的一切就变得干干净净了。这一生,她知道她就是一个戏子,而且是一个命贱的戏子。她只会在在自己的命途里扮演着她的旦角。

上海的天,突兀暗了,又亮了,脸色总是阴晴不定,好坏凭心意而定。半个小时后,天又变的亮堂了,人群又开始接着喧闹了,弄堂里穿来小贩叫卖汤圆的声音,红玉打开了房门,她支了吴婆,下楼去买份汤圆。耳朵时好时聋的吴婆在红玉说了很多声后,才反应过来。片刻之后,买了汤圆回来了,红玉接了过去,尝了一下,就想起了以前在清芳园的时候,经常陪了赏客,吃银耳莲子汤,燕窝粥,红枣汤圆之类的。而此时的味道,早已不胜从前,味道惨淡,清淡了许多。

她记起那年,她与玉生相识时,也是在清芳院,那时她是园里当红的旦角,许多权贵富豪为听她一场戏,不惜一掷千金。她的每场戏,玉生从来都不缺席,他不似寻常的看客那般,眼里满是轻浮。他坐在角落,闭着眼睛听戏,听的如痴如醉。也许是因为这样,他就记下了这个人,这个形容清廋,沉迷在戏中的男人。

后来,玉生来的次数多了,她与他也便熟络了,偶尔戏外也搭上那么几句话,玉生经常花钱包她的场,给她送大束的玫瑰。她在台上给他一个人唱,他一如既往的听,听的是那样入迷,眼角里竟流下了泪,她舞着水袖,偷偷望他。她多么希望这场戏永远也不会结束,她与他都醉在了其中,醉在了自各编织的里,仿佛永远也不会醒来。(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当得知向来眼光高傲的她要拒绝无数公子名流嫁给玉生时,园里的姐妹吩吩劝阻。“听说他有八房姨太,”“这人沉迷酒色,跟着他以后绝对没有出路……”她们七嘴八舌的吵开了,红玉谁的话也没有听,她是一个极有主见的人,这一切,她都知道。但那又如何?这个男人肯为自己喜悦而欢笑,肯为自己的伤痛而流泪,又肯为了自己而降低身段,这就已经足够了。人世间,所有的人与事,都只不过是如鱼饮水冷暖自知而已,自己的伤乐喜痛只有自己知晓,又有什么总能够十全十美呢。

过季的风有时会格外生冷,吹的叶片尘土纷飞,窗户上蒙了一层厚厚的灰尘。玉生来看他时,已经是一年前了,记得那时,玉生给他买了很多东西,她站在厅院里,挥起水袖,唱他听的段子,下面,玉生闭着眼睛听,就像几年前那样,尽管她知道,一欢好,玉生就又要离去,但这片刻所存的温暖对她来说却又那么珍贵。她那颗历尽时世态炎凉,冰冷的心也许那会才会稍缓。

其实,男人的心她早就知道,混迹戏场的她早见惯了风花月,劳燕纷飞。只是,她内心不相信而已,她不相信玉生是这样的人,她不相信她会弃了自己,只是,所有的所有,往往都是事与愿违。

上海是座不安分的城市,吴婆口里总在念叨着,前些日子又打仗了,鬼子指不定那天就进来了,到时候我们都活不成了。吴婆是玉生那时请来照顾自己的下人。红玉对这话装作没有听见,她每天都会去买份报纸,她关心的不是时事,而是玉生,她希望自己可以在密密麻麻的文字里,找到玉生的消息,那怕是一点点,她也就心满意足了。最后的她,却总是失望。

凌乱的秋天在刮完最后一片树叶时,天也如期而至,巷子里已经杳无人际,偶尔,也会冒出几声买烤红薯的声音。吴婆洗的衣服,被冻的硬邦邦,下面结了长长的水柱,她养的一条狗,在院子里跑来跑去,这只狗有很长的毛,她给它起了个名字,叫毛狮子,毛狮子在院子里伸出爪子去碰冰柱,够了好半天没有够着,它却乐次不疲的去重复着这种无聊的乐趣。

红玉走出房门的时候,天上已漂起了雪,吃了吴婆送过来的早餐,红玉穿了戏服,唱了起来,吴婆拉长耳朵,听的真切。她唱的是“”秋亭外风雨暴,何处悲声破寂寥

隔帘只见一花轿,想必是新婚渡鹊桥。

吉日良辰当欢笑,为什么鲛珠化泪抛?

此时却又明白了,世上何尝尽富豪。

也有饥寒悲怀抱,也有失意痛哭嚎啕。

轿内的人儿弹别调,必有隐情在心潮……”

这段词而吴婆想必是喜欢听的,她伸长了耳朵。其他人却不会这样想,唱着唱着便有人不满意了,隔壁的刘嫂打开窗户,在旁边叫嚷,“大清早的,发那门子疯,赶着投胎呢……”红玉不顾,在她心里,却是想,这种俗人能懂得什么。

一滴泪撒了下来,红玉化好的妆花了一片。她唱戏总有个习惯,总是化了妆,穿上戏服才肯开口。但是唱到一定的地方,就不由的想起了自己,就哭了。民间有句俗话,叫做“婊子无情,戏子无义”。戏子都只不过是逢场作戏,而她却偏偏的,动了真情。师傅曾经告诉他,戏子不能有情的,动了情就再也唱不了戏了。果然,她为了他,离开了戏园,离开的时候,师傅骂她是养不熟的狼崽子,她只是不停的摇头,抱着师傅的腿流泪。师傅一脚踢开了她,命她以后不准在任何戏园唱戏,再也不准踏进清芳园半步。从此,她再也没有登台唱过戏,即使如此,她每天仍偷偷的吊桑,练声,只为了,在玉生在的时候,能唱给他听。

冬天的风雪也不知道几时停息,连续半个月都在下雪。毛狮子缩进窝里,没有出来过。几天后,吴婆才发现,已经死僵了,红玉知道后,又哭了一场,狗总归是比人有情义的,可是,如今,连它也死了。他还记得当初他把狗送给她时,自己欢天喜地的样子。如今想来,只是幼稚,她把毛狮子埋在了花园里。狗死了有人埋,她如果死了,有人会记得她吗?

前些日里,吴婆总是嘀咕,钱已经不够花了,上海的物价又涨了,以后只能吃粗粮。吴婆劝她,脱了戏服,像别的女人那样,接个洗衣服的活,某些闲钱。她迟迟不应,装作没有听见。她知道自己干不了这些活,也不能干,她天生就是戏子的命。

典当了一些金银首饰,熬过这个冬天就好了,她想着,他一定会来找她的,一定会的。他并不像吴婆说的那样,是个薄情寡义的人,她内心越是抗拒,想法却越真实。生活就这样变着戏法的捉弄她。

年关接近的时候,上海又下了大雪,行人走过去,路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弄堂里一片寂静,连只也几乎没有。吴婆一个月前就走了,去了乡下,临走前,对她说,找个好人就嫁了吧!她望着吴婆蹒跚的背影,默默不语,只是笑了一下。望着院子里的雪,她又去化了妆,穿了戏服,长长的水袖与雪地一样白,她自顾自的唱了起来,如果吴婆这会在,定会听见,她唱的是“

良辰美景奈何天

赏心乐事谁家院

朝飞暮卷云霞翠轩

雨丝风片烟波画船

锦屏人忒看的这韶光贱

抛却旧人泪

梦里烟花飞 道只是旧梦别离……”

悠长的声音随着风在弄堂里回响,雪花上踏了脚印,声音还在漂荡,漂的悠远,漂在了步满雪花的脚印上,渐渐的,也便无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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