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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宝访古

2014-08-26 13:45 作者:千古同心  | 14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福宝访古

文 / 陈松山

天下的古镇,如丽江,平遥等,大多地处偏远,较少受到“现代文化的“化”,反而因祸得福,得以存活于世。福宝,地连黔渝,山接大娄,无通衢以飞车,有峻岭而围屏,独居一隅人不识,所以也才没被“化”掉。由此可见,山河蔽塞之于文明,如长城之于汉疆,是功是过,自难评说。

福宝于我,可谓既未谋面,又未闻名,还是最近假日出游,选来选去,最后定下了这个陌生之地,理由是:既是川内十大古镇,可以在发思古之幽情,又紧邻国家森林公园,能爬山穿林,换肺腑之清气。于是内心欣欣然,穿了便鞋,背上行囊,去福宝访古了。

出合江县城东南,道路狭小坎坷,虽是水泥路面,但多年碾压,早成破路。公交车一路缓慢摇荡,人坐车内,如骑烈马,但一路看山,渐次挺拔,五月树木葱郁,放眼碧绿,故而未减游兴。行车两时许,便到了此行的目的地——福宝。

站在车站的阳光下四望,目光所及,尽是水泥建筑!福保古镇,它的“古”呢? 拉着一位大爷问古镇,他说:“前行三百米,左拐,过桥,就到了”(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过桥,下一个小小的坡,正张眼疑惑,街旁一石碑兀立,上镌“福宝古镇”四个隶书大字。复前行几步,站在街心四顾,但见周围屋宇,节嶙比次,高低错落。仔细辨认,大略系明清建筑。其实古建筑的古,几乎只能上溯到明清,宋元建筑鲜见于今。即便如此,明清至今,该历经几多风吹打?逃过多少火灾兵患?能活几百年已属不易了。

福宝镇四面环山,层峦叠翠,地居川黔渝交界,山水下注成大漕河,河水绕镇,从风水上讲为玉带水,从保安上讲如护城河,古镇当初的修建,全然依据地势,不似现在要先将地基弄平,所以看它的侧影就显得高低起伏,有低谷,有高潮,美学家王朝闻说它是‘凝固的音乐’,我也可以比喻它为平仄多情的小诗,归根结底,它不是平铺直叙的,不是木讷的,古建筑的主街是叫“回龙街”,仰看檐牙,高飞如北斗之曲折;俯看街面,低回似游龙之蜿蜒,名之‘回龙’也可谓形象了。街面全由青石垒砌,石阶起起落落,街头时宽时窄,我就想,若在绵绵细雨的暮,一个玲珑温婉的旗袍女子,撑一把红红的油纸伞,打这里低眉走过,她的足音该会回荡多久?平平仄仄的街,平平仄仄的足音,这是宋词的汴京还是杭州?

福宝房屋的高低起伏,后来才晓得,它不仅仅只是为了审美,主要还是为了实用:一是防水,福宝在山谷,四面环山,山洪暴发易致水患;二是防匪,由于三省交界,周围山高林密,古时候多有匪徒藏匿,银子用完了,便下山打杀抢掠,古镇的最高处多是仕商大户所居,拔地二十余米,街两头坡高阶陡,以前还有大门可以关闭,遥见匪情,一声锣响,旋即关门,何况外面还有大漕河护着。或许,这个设计,不但保住了当时仕商大户的家财,也保住了这些古建筑免于破坏。

福宝的古建筑群不算大,回龙街仅500米左右,但庙宇祠堂较多。大抵最初是先有庙宇以聚人气,因人气而聚商贾,久之演为市镇,繁衍生息,以至于斯。福宝的庙宇祠堂,大多保存完好,资料上说有三宫八庙,但我们去时,街上行人稀疏,许多庙宇祠堂大门紧掩,在平平仄仄的街上走了一阵,正欲悻悻离去,遇着放学的一群小姑娘,告诉说有什么什么地方可以看,我去管理员那里叫她打开那些紧闭的大门,随着这群燕子一般叽叽喳喳的小姑娘,又才不紧不慢走入庭院深处,看了几处地方。

五祖庙居然祭祀的是五位瘟神!在我的印象里,祭祀的偶像,总是非佛即神,非圣即贤,代表着善,都是该尊崇的。五祖庙将黑恶势力的瘟神供之高阁,年年给予猪头肉,作揖磕头以求自免,着实可笑!也使我不解。或许,人性的自卑,是源自对方的强大?人不能胜,只好伏地称臣以求自免,从这里可看出古人对于疾病的无奈,也看出人性固有的柔弱!

张爷庙是当年屠夫的会所,祭祀做过屠工的张飞,自贡称为‘桓侯宫’,是封了官的名号,张爷比之桓侯的叫法,更通俗,更近人情。久之,所以许多人知道张爷庙,不知道桓侯宫。张爷庙不大,主体建筑是戏楼,左右两个看戏的小楼。这种戏楼,在福宝古镇的大宅里几乎都有。看戏,是以前全镇文化生活的主要形式。四书五经,诗词歌赋,只限于少数人玩。于是锣鼓一响,大家挑灯而至,男宾左楼,女宾右楼,丫鬟仆人等大约只能站在地上看。《长坂坡》我估计是保留节目,当花脸的张飞横刀立马站在当阳桥头,豹眼环睁一声大喝,侯杰应声滚落马鞍时,我估计满堂的屠工是无不叫好的。

清源宫门口石柱上镌刻联语云:“从蜀国特建奇勋,开文翁成都兴学之先,振起千秋水利;在离堆长留胜迹,溯大禹岷山导江而后,又增一样神功”,上联说文翁兴学,是四川人文之祖,《汉书》云:“巴蜀好文雅,文翁之化也!”,下联说李冰治水,使“泽国”的四川,变为《华阳国志》所谓的“水旱从人,不知饥饿,天下谓之天府”。这两个人,都是为官在川,造福川人千年的大功臣!所以被尊为‘川主’,清源宫便俗称为‘川主庙’。四川之主不是刘备,也不是王建,更不是张飞,可见,地位的尊卑不在诏令,而在人心!

清源宫内与‘禹王庙’相通,所以房间最多,也最复杂,上下三层,回环往复,人在其中,容易迷路。只是人迹罕至,房舍冷清,又无人收拾卫生,所以总显得破败,一些楼板已经腐烂,有的屋顶的瓦片亦是摇摇欲坠,若不及时检修,恐怕也是难以持久!我想若果若是加固一下,再粉刷一下墙体,再在屋子里摆上一些原样的家具,会给游人更美的感觉!

在更加冷清的地下室里,有一个‘人’字架,原来是捆绑违“法”乱“纪”的人犯的。要么是不交租,要么是不纳税,要么是忤逆尊亲,要么是私定终身,总之由于一个理由,族长一声令下便捆起来。‘人’字架那么粗糙,皮鞭那么厚韧,他(她)会招供么?在地下室的最深最暗处,有两间牢笼,里面漆黑一团,又阴冷至极,也无床铺,犯人定了“罪”,往里面一扔,大约是死是活只能听天由命了。这种古代刑法的残酷无情和花样的繁多,早已超过了现代人的想象。从剥皮,腰斩,车裂,诛灭九族,每一个字眼里面有多少鲜血!有多少无助!三纲与五常的维持,竟是要靠这般酷烈的“法”来实现!难怪柏杨写的《中国人史纲》,对于这个“法”总是愤愤不平。

“湖广填四川”,是四川关于移民的谚语。湖,指今日之湖南湖北;广,指广东。一个“填”字,足见当时四川人口之稀少,移民之众多。由于连年内战(主要是张献忠农民军),瘟疫横行,明末清初四川十室九空,为了恢复生产,清顺治康熙时下令湖广移民蜀中,我看过老家的族谱,入川前也是湖北麻城人。广东人面临大海,多从事渔业,妈祖是船工,海员,渔民的信奉神,人要背井离乡迁往别处,房产与祖茔不能带走,但信仰可以带走,所以在四川几乎所有的古镇都有‘天后宫’----即妈祖庙。在福宝,也有天后宫,不大,但算完整,进去看了一下,神袛已没有了,建筑似乎也与其他宫庙无甚特色。其他建筑大抵相似,不再赘述。

福宝镇许多百年老屋里至今尚有人居住,有市井态,但它是安闲的市井态。从深深的庭院里出来,走到街上,阳光从高高的屋檐下斜下来,正照着半壁斑驳的老墙。在明灭的光影里,几个老人围着小小的木桌打牌,静静地,没有争辩;屋檐下,一个婆婆透过老花眼镜眯着眼织毛衣,袖管已经织好了,很短,毛衣之主大约是她的孙子吧;她对门的屋檐下,一个老头垂着头打盹,胸脯随着鼾声一起一伏,他的旁边,一簇火红的石榴花明媚燃烧,老远就明人眼眸。花荫下,一条黄狗趴在地上,死寂一般的睡着,用脚轻轻触它,它睡眼迷离,瞟一瞟你,又合眼大睡,它是熬了,还是觉得这里太安全?我笑着对游伴说:“你看,这就是所谓的太平犬!”

《增广》上说;"宁做太平犬,莫作乱世人",生逢乱世,莫说可以当街大睡,连性命也朝不保夕!可惜横看千古,这样的太平真不多,一部中国史,总是徘徊在治乱之间,总是徘徊在兴废之间。千般苦痛,一句“生灵涂炭”,真是网罗无遗!犬会吠,人会斗,或许还可以定“罪”,楼台屋宇默默无言,何以也招来焚烧拆毁?历史上,有多少精美绝伦的建筑被自己造出,又被自己破坏?!恨其人,毁其屋,其屋,及其乌,中国人真是太过性情!以至于浓得化不开大脑的理性!近世以来,西风东渐,衣食住行俱已更弦,一人登高一呼,天下人遂将传统一概名之为“封建”,或烧或拆,并冠以“现代化”的明目,却不知在真正现代化的美欧,对于古物是何等的敬爱和珍惜!

福宝古镇的‘古’,但愿凭借它的山险和人的理性,不被'现代"同化,可以继续‘古’下去!福宝原名叫佛保,它能幸存,当然不是靠佛的保佑,以前不是,以后也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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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宝访古的评论 (共 14 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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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千古同心

    千古同心回复@丫丫:谢谢,问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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