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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住院记

2014-06-13 10:09 作者:一片冰心  | 13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上星期六终于把生病的父亲从医院接回了老家,医生给出的结论倒还让人振奋,可父亲的情况却总是让我揪心不已。在医院将近一个星期的陪护,看着他近年来快速老去的容颜,和着他日益消沉的意志,越发觉得他是一部即将退役的机器,零部件看上去完好无损,但行动迟缓,思维僵滞却是任何医生也治疗不了的,就像医生说:父亲的血压正常,血脂正常,心率正常,出血的消化道也基本痊愈。但是他以前从没有出现过得情形,显得尤为突出——

父亲的这次生病,是突发性的消化道出血,加上还有2型糖尿病,流血不止差点要了老得的命,幸好这次五一节回家参加外甥的结婚典礼,否则父亲就真的作古了。

那天吃完酒回家时还没什么问题,虽然父亲的声音从2012年就极为喑哑,说话不便,平常一般不说话的父亲见到我回来,可能心情好的缘故,他和前来找我玩的堂兄堂弟们还有说有笑,高兴之情溢于言表,我也在心中暗暗窃喜,但愿父亲能忘记或者看淡以前那次病痛的经历(他一直以来,就认为他得的病是不治之症——癌症),保持一个良好的心态,有益他的健康。殊不知第二天吃完中午饭,他就开始拉肚子,吃了两次泻立停和头孢也不见效,同时时间又到了晚上,乡下送医院又没有车跑,心想,可能明天就会好的——我祈祷。

乡村的尤为安静,劳累了一天的农人们早早的就进入了乡。我久久的难以入眠,听着或远或近的犬吠声在山间回荡,松声阵阵——吱嘎一声,是父亲他们卧室的门开了,紧接着灯也亮了起来,我猜想,肯定是父亲还没好,睡不着——

我也翻身下床,见父亲批了衣服坐在沙发上,一副疲惫不堪的样子。他见我起来,问我怎么还不睡?我回应了一声,没有直接作答。我反问:”您好些没有?“他摆摆手,摇摇头,表示作答。然后用暗哑的声音催促我:”晚了,快去睡吧,我坐坐,没得事。“”没事,我也没睡着。“然后静默,我能听到我的心跳。他一只手拄在膝上,头微低,故意显出没事的样子又一次催促我去睡。我深深地知道,一生铮铮铁骨的父亲不愿意他的儿子看到他的脆弱,为了不让他难堪,也故作轻松地伸个懒腰去床上躺下。因想到他日渐衰老的身体,也无法入眠,只是静静地听着他的动静,时间长了,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进入了梦乡。

乡下的清晨也如同夜,醒得早。天还没亮,儿们就放开了歌喉,唱起了亘古不变但又无限动听的歌谣。往日在老家的我,可以如同小儿,赖在床上聆听这天籁之音,等母亲呼唤我的小名叫我吃早餐时,我才会慢腾腾地起床,今天却不同,因担心父亲的病痛,也早早的起床了。母亲在火炉边生火,父亲坐在火边,一副痛苦的模样:“没有事,你多睡哈呗。”父亲用微弱的声音和我招呼。“睡好了,您好点没有?”“没得事。“过后,我在厕所的纸篓里看到了父亲手纸上的鲜血。就这样,父亲住进了盘县第二人民医院重症监护室。(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输液管,重症监护的仪器,氧气管,引流管,所有的管管线线将我爹——老管固定在病床上折腾了一个多星期,父亲的腰更弯了,弯得如同西山上的那棵老树;头脑混沌了,混沌得出得了病房,就入不了病房;父亲更没语言了,本来他就声音暗哑,加上这次病痛,他像指挥不了舌头一样,在重复一次话语而仍就不能表达清楚时,他干脆就嚅动着嘴巴无奈地闭上了眼;父亲的身体更弱了,弱得更像墙头上劲风中的衰草,我时刻担心着只要从哪个方向来一阵风,父亲就得烟消云散。

入夜,我守护在父亲的病床前,看着他在日关灯下孱弱蜡黄的脸颊,以及父亲的神态,奶奶临终前的模样顿时跃进脑海。此时的父亲俨然那时的奶奶——那弯下的腰肢,那蜡黄的脸色,那绝望得不带一点光辉的眼神,那静脉曲张、指骨凸显的双手——怪不得在我的脑海里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记得奶奶将要临终时,是我在中专读书放暑假的时候。我到家时,父亲说,奶奶已经安排人日夜守护,估计怕在世的时间不多了。我匆忙来到小叔家,看到奶奶躺在堂屋里临时安放的一张床上,她面部浮肿,神智模糊,我拉着她的手问她:我是谁。她往往说一串我堂弟堂兄的名字,半天也念叨不到我。当我告诉她我是谁时,她才从落光了牙的唇上露出一点笑意,“哦,哦,你是小南啊。”我的眼里立即涨满了泪水。为了掩饰我的哀伤,我将视线定格在堂屋里板壁上过年时贴就的四大美女图上,杨玉环、王昭君、貂蝉、西施,她们都尽态极妍,她们都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可是奶奶,您年轻的时候可是我爷爷的保长夫人,听说也是十里八村出了名的美女,而现在呢?哎!芳华老矣。我虽不知四大美女晚年是何境况,但我的奶奶却让我感到酸楚——

隔壁病房不时传来的痛苦呻吟,时常提醒着我去领悟生病后的无奈与痛楚;父亲氧气瓶上响着的绵延不绝的咕嘟声,却使熬了几天夜的我,顿觉身心疲乏。见父亲仿佛睡着了,我走出病房,来到院子里点上一支烟,深深吸了两口,抬头仰望广袤的苍穹,如同张开的一张大口,像是随时准备着要吞掉什么似的,一阵风吹来,让我抖落一地的鸡皮疙瘩。我知道,此时的父亲正在与死神作生与死的决斗,我暗暗祈祷,父亲就是这场决斗的胜利者——即使是谁也摆脱不了生与死的轮回。

确实,父亲终于赢得了这场战斗,但是病痛的结果却让父亲变得木讷,与妻子、女儿一道接他回家时,他居然不认识家了。顿时,酸楚的感觉油然而生,心,有一种说不出的痛——由于当天是星期六,我们一家人在老家住了一夜。在夜里,我每每闭上眼睛,父亲的情景就跃入眼帘,挥之不去——星期天一大 早,天刚蒙蒙亮,我被喧哗的鸟鸣声吵醒,躺在床上听父亲和母亲的动静。此时,一向早起的母亲正在生火,我闭着眼睛闻门缝中传来的烟火味,有一种耐人寻味的家乡的感觉。吱——嘎,是门轴与门臼旋转发出的声音,我猜一定是父亲也起床了,因为那声音缓慢而悠长。“你怎么不穿衣服就起来了?你怎么从医院回来脑壳就像不管事了一样?唉!“是母亲心痛地责备父亲的声音。我一下子翻身起床,见父亲批着在医院时穿的睡衣,扣子没扣就要往门外走,那行动特别迟缓,在衣服的衬托下,更显得他骨瘦如柴。我拉住父亲,与母亲一起,重新为他整理好了衣服。一想到今天我们又要踏上归途,年迈父母生活起居又成了我深深的牵挂

自古以来,忠难以两全。虽然我不知道这样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上班算不算所谓的忠,但是,我只知道,为了生计我不得不这样做。到了中午,我们准备起身回返,与父亲道别时,父亲一反往常的神态,颤抖着双唇,两行浊泪夺眶而出,一脸无助的样子。妻子赶忙安慰:“我们下星期又来,你已经好了,不怕得不怕得——”话未说完,早已泣不成声。女儿拉着父亲的老手,一脸依依不舍的表情。我侧过身,吞下了将要流出的泪水。

父亲哦,您别怕,真的,真的。人的一生,哪有长生不老的?您为我们儿女已经耗尽了您毕生的心血,您为我们儿女已经尝尽了人世的艰辛,即使您在终老时我没有守在您的身旁,也别为此感到难过和悲伤,将来的我依然要沿着您的足迹走来,就像现在的您又去追赶奶奶的脚步一样。真的,父亲,别怕,也许您即将要去的地方,那儿才是真正的家,那儿有爷爷、奶奶 ,有您的兄弟姐妹,说不定冥冥中还有人记录着您的苦乐年华。

写于2014年5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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