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聚随记

相聚随记

尹明

40年没见过，我们变得面目全非。在一栋小洋楼里，我们相会了。

他们正搓着麻将，都是些女士，王琳是一个挺大方热情的人，说话还是那副笑脸，让人一见就能找出过去的记忆：活泼，善谈，友好。“老同学，来了，哈哈，总算把你等来了。”然后就要让位给我：“这里来，打麻将。”李梅却制止道：“到我这打，老同学来了我得好好招待招待。”接着，又是倒酒又是沏茶的。然后就是恭维：“尹明你可是一点没变啊，仍旧是现模样。”肖兴梅没多少花言巧语，就十分投入的玩着牌。它的老公刘武可是很不老实，不叫我大名，拿着我那过去人们近乎愚弄我的小号（并非恶意）向在场的每一位介绍道：“......他们两口子，不，还有他的小女儿，一起参加湘乡市宣传部组织的家庭才艺大赛获得二等奖。有才有艺啊。”也许他多喝了点。什么宣传部，是妇联组织的。什么才艺啊，那是出洋相！在我的脑子里莫名其妙的冒出一个湘乡人常说的词：“搅屎棍。”但我到底还是挺佩服他的，他是制造气氛的高手。他那种夸张式的恭维别人简直就是搞笑。也许人都爱听奉承话，听到这样的话，哪怕分明知道对方是言不由衷，也会真有那么回事，挺荣耀的。李梅的老公挺和善，被刘武左一个王书记，右一个王书记地叫着，张开的笑脸就让人能读出其内心的怡然与自得。

我是一个很少参加约会、饭局的人，要不是刘武在电话里说有同学约会，我是不会有此行动的。说实在的刘武在“外交”方面还真有点能耐，在这方面的热情活力或者说艺术处理我是甘拜下风。我完全没有应对能力，几乎听人摆布，根本谈不上主动出击。我还真是地道的土包子一个。电话里刘武叫我到南门菜市场等着，我就等在那，一会儿他来了，领着我左拐右拐的，让我摸不着头脑，不知他究竟要带我到哪里去。到了李梅家我才知道我们约会的地点。停下车，我就一个劲的往屋里钻，被刘武叫住：“慢，先得换鞋。”并且把门前的一双拖鞋递给我。我便退了出来，我感到很尴尬。后悔自己忘了城里的规矩。走进客厅，见到这些久违的同学，面对这些熟悉而又陌生的脸孔，我有点不知所措，似乎有很多要说的话，但一句也说不出来，我就那么近乎木讷，只知道傻笑着应对一句句忠诚的问候与攀谈。

坐在牌桌上一会儿，朱军打手机来了，先买着关子，叫我猜他是谁，我便骂他不通情理，不来赴约。他说，他正忙着脱不了身。刘武又接通了几个同学的手机，都有要事。李梅可是做好了充分的接待准备，搞了一大桌美味佳肴，就住在城里的陈三，张强也不得空，真是遗憾。人数少了点，但我们还是很开心的，我们喝酒碰杯，边吃边聊，似乎回到了40年前。我们扯到了那时男女同学的交往。李梅说：“同学三年，尹明可是一句话都没跟我说。”王琳插话了："他跟我可是说了。”说完，她瞧了我一眼，正好撞上了我的视线，唤醒着我尘封的记忆：那时王琳是个十五六岁的女孩，在学校算个最漂亮的。既有似水般的柔情，又有湘妹子的火辣，班上男同学说不想追她是假，就包括我，我甚至暗恋着她。因为那时学校成立了文艺宣传队，她的舞跳得非常好，我在宣传队里为她演出奏乐，我们的交往就较为频繁，不知是她的舞姿还是她的活泼还是她的美貌所呈现出来的魅力影响着我，每当与她见面，我心中总有一种说不出名的冲动。但我没有行动，也不敢行动，我甚至一句玩笑话都不敢跟她说，我们要谈都是谈班上工作上的事，因为那时我们都是班干部。我是个穷苦人家的孩子，找对象这页书我翻不开。毕业以后她进城了，我便成了个乡巴佬。我们偶尔相会，她挺热情的。但可惜得很，一点暧昧都没有。所以她这时向我飘来的那一眼让我读出了其中的朴实与友善。李梅可是没听出王琳话中的含义，接着说“那时尹明不声不响，跟女同学有仇似的。”我说：“那是什么年代啊，男女之间互不交往啊。不像现在，小学初中学生就谈着恋爱。”我们大家都笑了。(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李梅坐在我的对面，喝完半杯酒，我下意识的端详着她的脸容，又把头脑中藏着的同学时候的记忆片断拿出来对照，似乎根本就找不到她过去的影子。同学时，她高挑苗条，现在竟然这么富态，那时他的脸上似乎满天星斗，而现在竟然这么容光焕发，白里透红，那些雀斑全都没了。那时他在男同学面前似乎有点装模作样，可现在俨然显出长者风范。她变了，变得让人震撼！也许这些都是时代的杰作吧。瞧她现在的房子，这么气派富豪，她已儿孙满堂，整个脸上写着的是温馨幸福与宁静。我想把这种感觉说出来，但我终于没有说，我担心这样无聊的谈扯伤着李梅，影响这珍贵的气氛。我甚至有点儿自卑，无论在哪一点上我没有她这么有福气。所以，我在心里告诫自己，千万别说话走火。

肖兴梅和王琳聊孩子以及如何看管孙子的家事。孩子工作生活怎样，孙子如何董事可爱，言语间充溢着家庭和美的温馨。然后又扯到怎么休闲娱乐，不时开怀大笑，句句声声无不体现生活的闲适与欢乐。是啊，人老了，就该有一种自认为美满的生活。这样活着就没有遗憾的感觉，就会感到日子过得舒坦。

当我们谈到各自的年龄的时候，似乎有一种共同的感慨：日子过得太快了，眨眼的功夫我们就老啦！我们该好好珍惜和享受大好的时光啊。因为我们离天堂的距离毕竟不远了。当我们的话题转到班上过世的同学时，气氛变得异乎沉重，掐指一算，班上上十人已去阎王殿报到了，我们为他们的不幸早逝感到惋惜，不禁感叹活着就是一种幸福，身体健康就是最大的福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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