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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到彝家做媳妇(十二)——婆婆的葬礼

2014-05-05 12:54 作者:抒梦  | 25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婆婆的葬礼

婆婆的棺木停放在新盖起的堂屋里,棺材两边的空地上铺 着稻草,稻草上或坐或躺的男男女女是亲戚和邻居们,他们已经为婆婆守了半个月的灵了。明天婆婆就要到山上安息了,我决定也为她守最后一的灵,这是彝族的规矩,也是一个儿媳应尽的责任

婆婆的灵魂已经离开她的身躯半月有余。婆婆离开人世的当天,已经请了五个贝玛来算出嫔的日子,然而分别住在五个寨子的三个彝族两个哈尼族贝玛算出的日子竟然惊人的一至,半月后婆婆的尸骨才能入土。

望着婆婆黑黑的棺材,想着她的音容笑貌,想到我和她婆媳一场,虽没什么矛盾冲突,但也没什么更深的交流。80多岁的她是学不会说汉话了,不知不觉间我的语言就变得南腔北调了,不但云南话说不好,家乡话也带起了云南腔。这种不论不类的腔调学说彝族话总是引得人家大笑,于其说不好还不如不说。所以我和婆婆就成了这样一种没有语言交流的婆媳关系。她一生只有两个儿子没有女儿,我又不能和她讲讲心里话,想来她的心中一定万分遗憾。对她不能给予语言的安慰,生活上也没有尽到心;在县城生活,没有一份稳定的收入,只能在生意场上忙碌,整天忙得焦头烂额谁也顾不了,没想到从不说身体不适的婆婆竟然一病不起,仅仅一个多月就离开了人世。如今虽同在一屋却是阴阳两界了,我这样的忏悔不知道到了另一个世界的她是否能够听得懂?但愿那里都只有一种语言。

这样伤心地想着,不觉竟睡着了,不知过了多久守灵的人都起来了,叽哩呱啦地说着什么。老公来到我跟前对我说,为婆婆开路的时辰到了。只见大伙都跟在贝玛的身后,我们也赶紧跟上去。贝玛手捧厚厚的旧经书,哩哩啦啦地背唱着经文领着大伙围着棺材转。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一枝香,静静地跟在贝玛身后。我十一岁的儿子也被叫醒参加这个仪式,因为他是这家的第二个孙子,这个家就只有两个孙子。他挤在我的前面好奇地看着大家。这样左转三圈右转三圈,然后每人又拿一只碗添饭来献,这时调皮的儿子就守不住那烦琐的规矩了,开时捣乱了,他把手中的碗放到前面那人的屁股下,装做接东西的样子,嘴里还发出给小孩把尿的声响------(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这样一折腾,睡意已去。院子里的那堆火已经烧了一个多月了,自从婆婆病重以来,老天也跟着伤心,一直阴沉着脸,时不时要洒些泪水。守候婆婆的亲戚邻居来来去去从不曾间断,屋里坐不下就只有在院子里搭蓬布点火堆。这时还有人围着那堆火在吸水烟筒。其实这近两个月来婆婆家的灶火也不曾熄过,公公婆婆为人和善、交友甚广,来探望的人十里八乡的不断,来了总要吃住两天。婆婆过世,寨子里的人家都会来帮忙,一天到晚忙着做事的有、喝酒闲聊的有,帮不上忙的来坐坐喝喝酒、吸吸水烟筒,添个人气,总之老人过世了,家里不能太冷清,彝族把人的死当做一生最大的事来办。结婚孩子都可以简单操办,唯有办丧事绝对不能马乎,即使手里没有钱求爷爷告奶奶借钱也要大操大办。

少数民族向来礼节就多,尤其是葬礼的场合。反正我也不懂,人家叫怎么做就怎么做。天还没亮人们就开始嘈嘈杂杂地忙碌起来了,我们这些带孝的儿子、媳妇孙子孙女隔一阵就要在棺材前磕一次头,不知磕过几回头终于该吃早饭了。楼上楼下房顶上都摆起了桌子,桌子不够了,就摆在地上;也不分男女老少随便就坐;一个寨子里的人家都不用烧火做饭了,这是规矩。常言道:鸡多不下蛋,人多无好饭,那肥猪肉一块一块切的有一厘米那么厚,洋芋也是大块大块的用水煮也不放油盐味精,然而人人都吃的那么香甜。我和儿子也拿碗去甄子里盛饭,盛到碗里才发现,饭粒散拉拉的没有一点粘性,就没了胃口。见我们端着饭碗,就有人让座叫我们过去坐,倒把我们当成客人了。刚要挟菜,看到几个孩子鼻涕流到嘴边上,快过河了,然后用衣袖一抹又赶紧挟菜。

吃过饭就听到锣鼓声声、鞭炮噼里啪啦。有亲戚来了。侄女慌慌张张拉起儿子对我说,阿婶快点快点,我们要到门口守着,不能让狮子舞进家来,那样就不好了。赶紧跑到大门口,老公、侄儿和家门中的一些晚辈已经堵在了大门口,舞狮的两个人在锣鼓铿锵的音乐声中欢快地舞蹈着,做势要跳进门,侄儿就做往外赶的动作。这样舞过一曲,侄儿赶紧给舞狮人送上香烟和礼物。舞狮队就退到一旁休息,亲戚就抬着猪肉、牛肉等进来。我看到老公、侄儿侄女们赶紧涌出大门,扑通通都跪在了地上;亲戚们忙走上前一个个将他们拉起。然后到棺材前磕头,守在棺材旁的大哥披麻带孝光着脚哭喊着:阿嫫、阿嫫------向亲戚们咚咚地磕着响头。大嫂守在棺材旁边哭泣,亲戚中来的女客磕过头也坐在稻草上唱戏一样拉长声音哭诉。

每来一家亲戚都是重复这样的仪式,我看到,侄儿和那些家门晚辈渐渐的都是在应付了,他们一直走到亲戚跟前才装做下跪的姿势,亲戚们自然要赶紧扶住。只有老公在一遍遍地扑通通跪倒在门口的石头上,连日来的阴天气,来来往往的人们把门口山石铺成的小路踩成了烂泥巴路,老公的两手和双膝全是泥巴了。

大嫂的娘家人来了,来了就赶紧围着大嫂说着话,又拿出两件白孝服分别给大哥大嫂穿上。我和老公就很孤单地看着,心里更加想念远在家乡的父母

该来的亲戚都来了,寨子里的人家也纷纷拿稻谷和米或三块五块、十块八块的钱来;还有周围寨子里一些远门亲戚,他们不必杀牛抬猪来献,就抱一两只鸡送几块钱。抬猪抬牛来的都是较近的亲戚,这些亲戚有管事的人把他们按排在寨子里邻居家里。他们自己生火煮自己抬来的牛羊和米饭。此时婆婆的娘家是老大,好些事情都是他们说了算。整个葬礼绝对不能得罪他们,彝家人认为“世上数荞子最苦,人间以舅舅最亲”。所以祭丧时,任凭舅家怎样为难,都不敢怠慢。于是亲戚来访的议式一结束,老公和大哥两个孝子就去拜访婆婆娘家来的舅舅、表兄弟们,以求下葬的时辰。

婆婆的棺材是在午饭后有锁钠哀鸣、鞭炮声声相伴着抬出家们缓缓向寨外的森林里移动而去的。婆婆活着时很轻躺在棺材里很沉,婆家住寨子脚,房子下面是一片梯田,一出门就爬坡,连日的雨雾使山路泥泞不堪,十来个人肩扛黑黑沉沉的棺木每一步都充满了艰辛。正如婆婆的一生。

棺木送出寨子外的十字路口,停了下来。亲人们在这里和就要上山的婆婆做最后的告别议式。前面突然乱了起来,踮脚抬头去看,只见老公跪在地上哭着不肯起来,大哥跳着脚不舍让棺木离去。有几个人在劝说拉扯着他们。看着这种情形正不知道如何是好时,一直搀扶我左膀右臂的堂哥家的儿媳和孙女,一边对我说脱掉孝衣一边就着急地动手帮我脱。孝衣刚一脱掉拉着我就往回跑,那神情就像后边有老虎在追赶。我完全不能自己地被她们两个拖拉着跑了一段,发现大嫂也被她的两个娘家侄媳拖着艰难地跑着。大嫂毕竟年岁也大了,动作迟缓,她的两个侄媳几乎是架着她凌空飞翔。即使不下雨的山路我都走的艰难,何况多日的阴雨使路已积水,来来往往的行人把路踩的奇滑无比,要是平时我可能要驻个棍子才敢行走,可是今天我被她们两个拖着深一脚浅一脚仿佛梦中亡命天涯的飞奔。心里不明白她们这么不要命地跑着究竟是为了什么?大嫂她们一直遥遥领先,使拉我跑的两个人很着急。就在一个叉路口她们做出了大胆的选择,弃大路奔小道,要知道小路更崎岖,而且还要跨过一条大沟,一不小就会掉到沟里,那可够你爬的了。可是不知道是什么神奇的力量,让两个比我矮一大截的人架着我跨越了大沟,把大嫂远远地抛在了后面。终于到了家门口,一路上“生死不弃,步调一致”的那两个人就丢下我不管了,慌慌地跑到门口的香灰水盆里象征性地洗了一把手就急急地跑到堂屋里去了。我只能学着她们的样子,在香灰水盆里也洗了下手进了堂屋,见她们在堂屋中间摆饭的簸箕里抓了一把糯米饭,又围着圆圆簸箕转了一圈才走出屋去。我们做完了这一切,大嫂和她的两个侄媳也回来了,我看到她们满眼的无奈和失望。原来彝族的规矩是,葬礼的那天哪个儿媳妇先回到家哪个儿媳及和她一起回来的人家以后的日子就会富有。

此时大哥及侄儿、老公和儿子也回来了,他们刚刚走进家门,侄儿的睡房里就传出一声新生婴儿嘹亮的啼哭。今天一直待产的侄媳此时产下了一个胖胖的健康的小姑娘。生命的轮回是如此神奇,老的去了,新的生命又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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