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泪痕《三十二》

2014-04-17 15:36 作者:今生依梦  | 31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镇上偶遇

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陨落之时,北国初便悄无声息地来临了。寂静的夜空中,一轮上弦月悄然升起,在星罗密布的云朵中时隐时现。那娇羞的模样如温情的少女,在静静地窥探着一方天地里的百态人生。宽广深邃的夜色中,韩家屯这个穷乡僻壤的小村落,分外的渺小。此刻,寂寥的乡道上稀少了行走的脚步,只残留下积融化后的泥泞一片。小村里,那偶尔传来的几声家犬的吠叫声,惊扰着行路人敏感的神经。滴水的屋檐下,依稀听得到春燕啾啾的低鸣声。那怯怯地声音,伴着滴答滴答的雪水,敲打着沉睡的土地,吸允着春的气息。茅屋内,传来男人如雷的鼾声,还有孩子中的哭闹,女人哄孩子不耐烦的唠叨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了夜的和谐。然而,在这个漫长的春夜里,冷暖交集的人生中,也有着那么多的不尽人意。

皎洁的月色透过窗棂依稀照入韩家的小屋内。土坯炕上,春珍带着春贵、春朴怀里抱着已经熟睡的勤勤,团团围坐在一起。微弱的煤油灯下,孩子们一脸的茫然,眼里带着焦虑的神情。

夜越来越深了,娘怎么还没有回来呢?九儿到底怎么样了呢?是不是病情严重了?还是路上出了什么事情了呢?娘答应自己要赶黑回来的啊!可都这个时候了,还没有影子,看着弟弟妹妹怯怯地眼神,春珍心里更加担心,不停地望向门口。她知道,此刻,做为姐姐不能慌张,不能要弟弟妹妹知道自己的担心和害怕。娘和大姐出门了,自己在家里就要有个大人的样子,千万不能乱了套。想到这里,春珍看着春贵、春朴安慰着。“困了吧?那你俩赶紧脱衣服睡吧!别挺着了,看看春朴的眼睛都睁不开了吧!”说着伸出一只手推了推打着瞌睡的春朴,示意他脱衣服睡觉。

“二姐,我不困,不困。二姐,你说,娘和大姐咋还没有回来呢?九儿.....到底得了什么病呢?怎么都这么晚了还没有回家呢?二姐,我想九儿,也......想娘了。狗......狗叫的我怕......”春朴揉着眼睛,听着窗外狗叫的声音,惊恐起来,眼圈一红,抹起了眼泪。

“你干啥呢?咋这样熊蛋呢?娘不在家,就哭啊?都多大了?赶紧打起精神来,娘会回来的,兴许现在正往回赶呢?要不,二姐,我们去找娘吧?”春贵看着春朴的样子气的骂着。(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春珍看看怀里的勤勤犹豫了。她其实也害怕黑天,害怕这个漫长的夜,而且,今天还有着不寻常的事情在,九儿究竟如何了呢?去找娘她们,家不能扔下,不找娘,心里还担心,真的是左右为难。“别胡闹了!赶紧睡吧。娘没事,九儿也不会有事的。你们睡吧,我等娘她们。快点,听话。”春珍命令着。

“嗯哪,二姐,我们睡了,你也早点躺下吧!”春贵和春朴顺从地脱下了衣服,钻进了被窝。他们明白,娘不在家,二姐的话还是要听的,尽管他们那样的担心着娘。也许是春天困倦的缘故,片刻,被窝里传来他们均匀的呼吸声。

夜深人静,小屋里,春珍背靠着墙独自坐在那里,心里矛盾着。她盼望着娘和大姐尽快回来,希望九儿活蹦乱跳地出现在自己面前。看着躺在炕上的春贵、春朴、她的心里隐隐地疼痛着。这个家自打走了之后,真的没有安静过一天。看着娘为了家劳累奔波,看着大姐承受的痛苦,听着九儿痛苦的呻吟,春珍的心被刺痛着。时间在一分一秒中消逝,春珍困倦地依靠在墙上,也隐约地睡去,并很快进入了梦乡。睡梦中,春珍看到了父亲大成的身影。那憨厚的笑容,坚实的臂膀,一脸的慈。久别重逢的喜悦和思念,使春珍激动地喊了起来,扑向了父亲温暖的怀抱,放声大哭起来。爹.....爹......我好想您啊!您怎么才回来呀!您去哪里了?我们想您......”春珍呼喊着,泪水顺着脸颊流了下来。耳边依稀听到父亲的安慰,那厚实的大手拍打着她的肩膀。“春珍,别哭,别哭。爹也想你们,不要哭了,好孩子!”

春珍扑倒在父亲的怀里,哭着,诉说着自己压抑已久的思念。“爹,您知道吗?您不在的日子里,娘受了多少苦吗?为了这个家流过多少泪吗?您知道,我们多想您吗?”

“爹知道,知道,可爹也是没有办法啊!春珍,好好听娘话,帮你娘好好照看这个家,爹好想你们呀!”大成流着泪。

“爹,不要走了,我们要爹。没有爹的日子好苦,好难啊!我们被人欺负,被人数落,没有活着的底气。爹,不要您走,爹,不要离开我.....不要......”。春珍哭喊着,死命拉住父亲的手臂,竭斯底里地哭喊摇晃着,想挽留日思夜想的父亲。

然而,春珍的思念和呼喊终究没能挽留住大成离去的背影。大成突然挣脱了女儿的手,一下子消失在春珍的面前,顷刻间,无影无踪。哭泣的春珍还沉浸在父亲温暖的怀抱中,诉说着思念。面对大成的突然消失要春珍惊恐地睁大了眼睛,惊慌失措的伸出双手在胡乱地抓着。然而,那日思夜想的父亲却如空气一样消失于无形,掏空了她的心。“爹,不要走。爹,不要走。爹回来,您回来啊!爹.....求求您......不要......不要走......不要.....爹.......。”

然而,父亲已听不到她的呼喊,只留下临别的最后嘱托。“春珍,记住爹的话,好好活着,好好照顾这个家。记住,一定要记住啊......”。

“爹......爹......回来......不要走......不要......”.春珍哭喊着。

“二姐,二姐,你咋了?哭啥呢?二姐,二姐别哭啊!爹,爹咋了?”睡梦中的春贵被姐姐竭斯底里的呼喊声惊醒,他一骨碌爬出了被窝,使劲地摇晃着春珍的身子,声音吓得颤抖起来。

“啊......啊......啊......”。睡梦里的春珍被弟弟推醒了。她满头大汗,惊恐地瞪大了眼睛,泪水夹杂着汗水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二姐,做梦了吧?你刚才喊爹了,是不是看见爹了?二姐,我也好......好想爹。爹,要在多好呀!爹......”春贵眼圈红了,看着姐姐流泪的脸,将头靠向了她的怀里。他从姐姐的泪水里和梦中的呼喊里,勾起了他对父亲的思念。

“没事,春贵。睡吧!姐姐没事。乖,去睡吧!”春珍搂着弟弟瘦弱的肩膀,哽咽地说着。此时此刻,她还没有从刚才的梦里醒来。春贵把她推醒,才使她意识到了,刚才是在做梦。表面平静的春珍,内心还在纠结着。弟弟想爹了,一家人何尝不想呢!爹,您要在该多好啊!那样娘就不会遭受李家的欺负,就不会因求借无门而流泪,就不会为了生活如此的奔波,大姐也不会受到李家那么多的折磨,九儿......九儿也不会受病痛的苦,我们.......也不会无依无靠啊!可如今,爹......您还好吗?为什么命运对我们如此残忍,将我们生生的分开?春珍的内心被痛楚充盈着,久久不能平静,这个春夜竟别样的漫长......

此时此刻,穷乡僻壤的韩家屯还不止韩家陷入困境,那个尽人皆知的李家大院也是同样难逃纠葛。李家宽敞的客厅里,灯火通明,那跳动的火苗,渲染着这个初春的夜。然而,客厅里的大金牙却没有那么轻松。他手握着烟枪在来回地踱着步,不时送到嘴边吧嗒吧嗒地吸着,屋内弥漫着一团团的烟雾。他不停地掏出怀里的西洋表看着时间,那一闪一闪的眼神里带着焦虑和复杂,躁动不安。

火炕上,李老太盘腿而坐。缠着的小脚上盖着一床褥子,身上披着缎子棉袄。一对紧紧扎起的棉裤角散开着,嘴里不停地打着哈欠,可欠着屁股的身子还时不时地倾斜着,不安地伸头望向门口。老头子来回走动的身影下,她凸显了不安。“他爹,你不能坐会儿吗?老绕来绕去的我都迷糊了。你说,博文不会出什么事情吧?咋这么晚还没有回来呢?大力也不知道干啥去了,大美人到底跟他们去没去接紫云呢?都啥时候了,还没有回来。唉,博文这个孩子,真要人着急!”

大金牙听着老伴的唠叨,正要放在嘴边的烟枪啪得一声摔在了八仙桌子上,震得山响。“你懂什么?老娘们家家的。都是你惯得,什么都依着他。现在倒好,爹娘什么话都不好使了呗!”大金牙说着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喘着粗气,对着李老太骂着。

“你咋了?不就是今天跟你顶几句嘴吗?发这么大火干啥呢!孩子都这么晚了没有回来,你不担心不说,还骂他,咋当爹的呢?”李老太看着大金牙脖子上突起的青筋,瞟了一眼,不满地抱怨了起来。

“你知道啥?就知道护着他。这小犊子今天根本没有去钱匣子家里,更别说接紫云了。他一早上到了镇里,还没等去钱匣子哪里买礼品,就半路跑了!”大金牙跺着脚骂着博文。

李老太看着大金牙一脸的迷惑。心想,老头子今天一天在家呀!他神仙咋地?博文不在身边他都知道干啥去了?奇怪了,博文不去钱匣子那里,不和大美人接紫云,那干啥去了呢?还有大力呢?大力不是也跟着去了吗?到现在没有回来,老头子就是瞎猜,兴许钱匣子看着博文去的晚了,留那里住了一宿也不好说呢?瞅瞅老头子急的那个猴样,心里解不开了谜团。

大金牙为何如此的强烈表现呢?事情的原委到底如何呢?他是怎么知道博文没有去钱匣子家呢?这一系列的谜团到底隐藏着什么样的秘密呢?那要从王老邪的二次登门开始说起了......

屯子里闹腾够了的王老邪,怀里揣着鼓起的钱荷包,提着两条筷子腿走在秀娥和春柳前面,心里那叫一个美。这个贼心不死的主在泥泞的乡道上走走停停,贼头贼脑地不住回头看着秀娥母女。其实,他想借这个机会多接近一下春柳,无福消受也要套套近乎,饱饱眼福。不住地回头喊着。“秀娥,要不要我帮忙抱抱九儿啊?你看春柳都累出汗了!孩子累的要人心疼呢!”边说边停下来,打算去接春柳背上的九儿。

秀娥和春柳完全没有搭理他的意思,心里看着他就讨厌的不得了。秀娥知道,王老邪搭理不得,也看出他的鬼心思。王老邪那双在春柳身上滴溜溜乱转的色迷迷的眼睛,带着那么多的不安分,要秀娥心里开始了提防,回绝着他的好意。“没事,你走吧!我们娘俩能行。他叔,不要等我们了,有事情赶紧去办吧!晚了来不及了,赶黑你回不来!”

春柳根本就看不惯王老邪的猥琐样,打心眼里就恶心他的那副嘴脸。看着他故意磨磨蹭蹭不走,那双眼睛里带着的邪念,要春柳作呕。“快点走吧!不用你背。该干啥干啥得了,我和我娘能行。”

王老邪听着秀娥的拒绝,心里有点不死心。还是笑嘻嘻地走到春柳面前,伸出牙签样的双手,紧了紧咧开的怀,打算去春柳背上拉九儿。然而,刚要伸出的手还没有触到九儿的身体,春柳马上甩着头扭到了一边,不要他碰到背上的九儿。王老邪本想表现一下,在春柳面前留个好印象,可是,事与愿违。看着春柳转过去的身子,鄙夷的表情,冷淡的回复,他刚刚伸出的手悬在了半空。看看一旁的秀娥,尴尬的不知如何是好了。

秀娥看着王老邪猥琐的样子,心里也纠结着。可转念一想,人家好意帮忙,自己不用,最起码要给人家面子不是?屯里乡亲住着,也不好这样不近人情。“他叔,真的不用了。谢谢你,好心帮忙。没事。我和春柳行的,你还是赶紧走吧!镇里还挺远的路呢!”秀娥感谢着,言外之意赶王老邪快走。

王老邪连遭两次拒绝,陷入尴尬境地。那烟袋锅的小脑袋里在飞快地转着。心想,人家拒绝不用,自己不能在腆着脸往上凑了。要不人家误会自己目的不纯,就得不偿失了。“好吧,秀娥、春柳那我就先走了。天也不早了,我镇里还有好多事情要办呢!你们也尽快些,到镇上有事记住说一声,一个屯子住着好歹我也该帮帮忙啊!”王老邪说着,抬起牙签的手捋了捋头发,扶正了烟袋锅上歪了的小毡帽,并拢两条均匀的筷子腿,讪讪地笑着,失望地往前走去.......

看着王老邪远去的背影,母女俩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这个姥姥不亲,舅舅不爱的主终于离开了视线,眼里也多了轻松。于是,母女俩互相交换着背起九儿,和王老邪一前一后匆忙向镇里走去.......

初春来临的北方小镇在阳光的照耀下,一派安静祥和的景象。陆陆续续的车来车往,挑担的民夫,挎着篮子买菜的女人,三三两两的人群聚集在街口处的墙根下,闲聊着家常。 狭窄的巷子里,不时有货郎的拨浪鼓声传来,引得身后跟着一大群孩子,吵吵嚷嚷,在细胡同里来回奔跑着。临街的地摊上,也传出商贩叫卖的声音,不绝于耳。

“瞧瞧,看一看啦!花样布,金丝绒,好看不贵呦!布摊老板吆喝着。

“新鲜的猪肉,好吃便宜喽!”肉铺的老板娘手里拿着西洋镜一边照着脸描着眉毛,一边漫不经心地喊着顾客。

“新出锅的煎饼、油条、大麻花了!”煎饼摊的瘦猴子老板,手里拿着捞油的笊篱,操着四川口音不失时机地 招揽着生意。

紧挨着油条摊的馒头店胖老板当然也不示弱。他眼看着一个女人站到了油条摊前,要买煎饼,又回头看了看自己的馒头摊,在两者之间选择着。胖老板眼前一亮,心想,机会来了。

瘦猴眉开眼笑地对着女人招呼起来,“大妹子,油条新出锅的,来两根吧!尝尝鲜。呵呵.....呵呵.....。”

女人左看右看,并没有决定掏钱的意思。“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胖老板忙推了推身旁的小伙计,冲他努努嘴,示意他争抢生意。

“开花的大馒头啦!大馅包子喽!”小伙计一看眼前形式,连忙扯开了破锣嗓子喊了起来。瘦猴子看着胖老板和自己抢客,满心的不乐意,却也不好发作。于是,胖老板如愿以偿地交易成功,接过了女人手里攥的出了水的一毛钱,脸上笑开了一朵花。

然而,小镇里的情景对秀娥母女并没有太多的吸引,她们也无暇逗留观赏。秀娥带着春柳和九儿穿行在其中,在摆摊人的指点下,七拐八拐奔向了王大夫家。

说起这个王大夫在镇里开私人药铺也有些年头了。他的医术也是祖上传下来的,在镇里小有名气。仔细端详这位远近闻名的神医,仪表不凡。他身穿一件深灰色的大褂,头戴一顶卷沿小礼帽,戴着一副足有瓶子底厚的金丝边眼镜,显着他学问的高深。眼镜卡在他鞋拔子样的长脸上,一双小眼睛半眯着,在玻璃下透出异样的光芒。那张能跑火车的长脸上五官却也都很配合,高高凸起的鼻梁子被眼镜卡出了一道深深地痕迹。然而,为预防眼镜掉下来,他养成了拱嘴的习惯,也使他两片嘴唇翻起,和猪拱嘴一样的厚重。瓶子底为九儿把脉问诊之后,说出了九儿得病的缘由。然而,大夫的几句话,使母女二人陷入了焦虑之中。九儿的病从消化不良,加上营养跟不上,竟然导致了严重的胃病,才会呕吐不止。

瓶子底看着秀娥和春柳惊诧的眼神,停了一下,用手扶了扶眼镜接着说下去:“你这个当娘的,咋当得呢?怎么才来呢?这孩子的病,一定要及时看,再拖下去会很严重啊!对了,带钱了吗?给他配些中药回去熬,调理一下再说吧!”大夫说着,眼睛看着秀娥等着回答。

“钱,我带了,赶紧给他看看吧!大夫,没事吧!就是这两天开始的,不停地吐,以前没有这样过啊!这孩子身子瘦,家里也没在意,您看着怎么办呢?”秀娥看着九儿有气无力的样子,焦急地对着大夫说着。

瓶子底看了一眼秀娥,再看看身边的春柳和躺在那里的九儿,没有吭声。他心里清楚,一看打扮就知道是穷棒子,没钱。不看吧!孩子还挺可怜,看吧,秀娥的打扮能拿出钱吗?一听秀娥说带钱了,他心里才有了底,可究竟带了多少是个疑问,自己还不好直接问。瓶子底想到这里,懒洋洋地拿起桌子上的毛笔,刷刷点点开了一个药方,随即,冲着柜台里忙碌的活计喊了起来。“来福,照这个方子,先配药吧!还有诊费和药费一起收了吧!”瓶子底扭回头向秀娥白了一眼,示意秀娥掏钱付账。

秀娥心急九儿的病情,看着大夫的眼色忙奔到了柜台前,颤抖着手伸进棉袄兜里,拿出那个布包。秀娥将五块钱攥在手里,急切地看着柜台里抓药的伙计,等着他算账。

小伙计端详着药方,慢条斯理地拿出了算盘,灵巧的手噼里啪啦地打着算盘珠。“六副汤药,一副一块二,总共七块二毛,诊费二元,共计九块二毛整。”伙计麻利地报着数目。

秀娥手里紧紧地攥着钱,心里也矛盾着。他从大夫的嘴里知道了九儿病情的严重性,也在为自己的大意而自责着。眼见可以顺利抓药了,心想,这下九儿就没事了,抓几副药回去,剩下的钱再给他买些养吃的,回去好好养养就好了。至于眼下怎么生活,钱的事情以后再说吧!还是孩子的命要紧啊!可当伙计报出药费的数目时,秀娥禁不住大吃一惊。“啊.....啊.......。多......少......多少......你再说一遍。”秀娥看着伙计的脸急切地问着。

伙计看着秀娥惊讶的表情,心里嘀咕着。咋了?这个反应呢?是嫌贵了,还是自己算错了呢?可细细琢磨,不对呀!自己天天算账,这点小账还能错了?看着秀娥吃惊的样子,伙计有些不耐烦了。“对啊!没错。药费加诊费一共九块二毛,我天天算这点小账不会错啊!”

“我......我以为我听错了呢!怎么九块.....二毛......”这么多啊?我......我没有想到这样贵.......”秀娥说着摊开手中的钱,为难地看着。伙计报给她的这个数目使秀娥大吃一惊,自己身上就只有五块钱,和那个数足足差了两个来回。然而,这个是自己仅有的钱,怎么办?秀娥看看同样惊诧的春柳,转回头无助地望向了瓶子底。

与此同时,小伙计也看向了瓶子底,征询着意见。“老掌柜,咋整啊!钱不够,才五块钱,差一半呢?药还抓不?”

瓶子底瞄了一眼秀娥,头也没抬,对伙计交代着。“钱不够啊!那就等凑够了呗,再来吧!没钱来看什么病呢?药钱不够,就先付了诊费吧!”说着,翻开了手下的书,漫不经心地看着。

“大夫,您看看,孩子还小,病不能拖。您就帮忙吧!先给点药,等我回去凑够了,再来还上,行不?”秀娥央求着。

瓶子底没抬头,照旧翻着书,牙缝里挤出了几句话。“那怎么成呢!你啥时候还上?我们也是小本生意,经不起拖欠,一律不赊账!”

秀娥看着大夫的表情心里焦急万分。她明白没有钱病看不了,药也抓不成,怎么办呢!秀娥看看手里的钱,再看看躺在那里的九儿,为难起来。

“大夫,求求您,行行好吧!我弟弟还小,您不能见死不救啊!弟弟都几天没有吃饭了,我们好不容易背到镇里,不能再背回去吧!”春柳走到九儿面前,心疼地用手摸着九儿冒着虚汗的脸,泪水吧嗒吧嗒地掉了下来。

虚弱的九儿睡梦里依稀听到了母亲和姐姐对大夫的哀求,他使劲睁开双眼,看着哭泣的春柳低声说着。“大......大姐.....别哭,别哭。我没事,不要娘难受了。家里没钱,不要给我看病了。你不要哭,九儿心疼你,更心疼娘。大夫,不给我们药,我们回家。娘,不要求他,他不是一个好人。”

“九儿,不要瞎说,你的病怎么能不看呢?不能再拖了,大夫求您了,给我们点药吧!要不孩子怕挺不过去啦!”秀娥阻止九儿的话,继续央求着瓶子底。

瓶子底丝毫不为所动,他完全置身于事外。他知道,赊欠给秀娥万一还不起,自己不是亏大了吗?其实,他看着春柳央求的样子,听着九儿安慰母亲和姐姐的话,他的心里也软了起来。可是,转念一想,不行,这个世道什么样穷人没有?自己要是个个可怜,那不是要关门大吉了吗?“小心使得万年船”别一时发了善心,被人坑了,自己还要养家糊口呢!

“来福,这点事情都办不明白吗?要她们付了诊费,该干啥干啥去吧!”瓶子底对着柜台里的伙计喊着,一拱嘴示意收钱撵人。

伙计早都不耐烦了,一看掌柜的发话了,顿时来了精神。匆忙走出柜台,对着秀娥说着。“别在这里啰嗦了,诊费赶紧付了!快点走吧!没钱看什么病呢?”

春柳看着眼下的情景,气的浑身直抖。看着瓶子底的样子,伙计的狗仗人势,再看看母亲乞求的眼神里,她无法克制内心的冲动,冲着伙计发起了火。“干啥?不用你赶,我们自己会走。瞧不起穷人是吧?我们穷,我们没有你们心狠,见死不救还充当什么大善人?你们眼里就只有钱,是吧?那好,娘,给他钱,我们走。我就不信离开你们就抓不成药。娘,给他,要他买纸钱吧!”

秀娥眼看伙计没好气的推搡,自己心里也来气了。可心里还对瓶子底抱有希望,她知道,救九儿是最主要的事情,至于自己低低头那又有什么呢?今天假如九儿的药买不到,再背回去,孩子的命就不保了。韩家屯没有谁家可以帮到自己,也不会有人愿意帮助自己了,他们怕自己还不起啊!唯一的出路,想救九儿,就必须要留下。想拿到药,就必须忍气吞声,求大夫救人要紧。要是他发了善心,通融一下,自己回去就算再难也要借到钱还上药费。然而,事情远远出乎秀娥的设想,春柳气愤的呼喊,使秀娥不知所措。“春柳,你这孩子,咋不好好说话呢?这样下去九儿,九儿.....还怎么看病啊!大夫,您.....您别气,别....别和孩子一般见识啊!求求你帮忙吧!我孩子还小,救他一命吧!要不,我给您跪下了......”

“别磨叽了,麻溜走吧!懒得理你们,没钱还有理了?告诉你拿钱,看病,抓药天经地义;没钱,付了诊费,马上走人,就是这样简单。别在这里闹腾,我们还要做生意呢!”瓶子底被春柳骂得激怒了,终于说出了心里话。再者,几个人吵闹的同时,药铺门口也挤满了看热闹的人群,使气氛更加紧张。瓶子底心想,我好歹也是一个镇里有名气的人物,要是因为看病的没有钱看,就赖在我这里,我害怕就不收钱,那我这个药铺不是早晚要被人欺负关门了吗?瓶子底看着门外的众人,对着秀娥母女发起了淫威,向围观的人证明自己的立场。

“大夫,我们不是不给钱,是实在没有那么多。孩子的病还不能拖,您就不要生气了,成不?”秀娥还在哀求。

药铺里的争论没有停止,这条街道顿时热闹了起来。门口围观的人越聚集越多,人群里也议论纷纷。

“没钱看啥病呢?看病给钱是常理啊!看着这架势,没钱的到还挺横呢?”

“这话可不对,看病是要钱不假。可是钱重要,还是病人的命重要呢?大夫不但要有医德,也要有善心吧!”

“对呀!看病不管穷人富人都要一样对待吧!不给药也要好好说才行,怎么这样撵呢!”

正当众人争论的同时,一个意想不到的事情竟然瞬间发生,人群里传来一个人熟悉的声音。“春柳,咋了?出什么事情了?怎么回事?”

啊......啊......你.....怎么来了呢?怎么.....是......是你?正在气头上和瓶子底怄火的春柳听到这个声音,猛地转身看向了门口,看着来人惊呼起来。

“这到底是咋回事啊?婶子,九儿咋了?”满脸疑惑的博文边说边走进药铺里面,对着秀娥问着。

“博文,九儿......九儿病了,我们来看病。可是,唉......”秀娥看着博文说了一半的话咽了下去。她不想和博文说为了给九儿看病,没有钱大夫要赶她们母女出药铺;更不想说,求博文帮忙解围,因为她还搞不清春柳和博文之间到底如何,也不想再要博文的帮助。她怕这样下去,春柳又会陷入困境之中。秀娥看着博文,低着头默不作声。

此时此刻,春柳看着走进屋里的博文,内心有着一种复杂的情绪。欣喜、惊讶、温暖、踏实和依赖。她预感到,博文的每一次及时出现都会为自己化解危机,度过难关。可是,自己和博文和好的事情,母亲并不知情。要是自己对博文太热情,母亲会不会责怪自己呢?假如自己拒绝博文的帮助,九儿怎么办?春柳看着博文一时间不知所措。

正在激烈争吵的瓶子底看到博文的出现,一下子反应了过来。眼前来人不就是李家二少爷博文吗?这个可是自己的大财主东家啊!瓶子底马上闭上了嘴,立马像变戏法一样换了一副表情。“啊哟!二少爷,您咋来了呢?这是那阵风儿吹得您来了我这个小店呢?来福,快点,搬把椅子,倒茶,赶紧要二少爷歇歇脚。快点......”瓶子底说着,连忙热情地招待着博文,不敢怠慢。

“王大夫,我没事。这是怎么回事?来你店里看病都是客人,怎么好这样招待呢?看看,这么多人看着呢?这样吧,她们要抓什么药?多少钱?你算算,记到李家的账上吧!还有看看孩子情况不好,好好用心给看看吧!”博文看着瓶子底的样子,不动声色。他看得出春柳遇到了难处,也明白秀娥为什么不张嘴,看看躺在床上的九儿,博文毫不犹豫地做着决定。

“好,好,就听二少爷的安排。来福,快点抓药,一味都不能少了。嘿嘿嘿......嘿嘿嘿......,二少爷您说来了咋不提前说声呢?您交代的事情,马上照办,放心吧!不过,二少爷,要想孩子尽快好起来,最好留下来仔细观察下,以防万一。”瓶子底陪着笑脸,生怕有个闪失得罪了财神爷。

博文轻轻抚摸着九儿的脊背,明显感觉到九儿在发抖的身体,知道病的不轻。博文从大夫的话里话外听到了些暗示,为了要九儿及时得到救治,还是留下为好。“那就谢谢王老板了,这样吧,你仔细给孩子看看,今天晚上我安排她们留下,就不走了。麻烦你好好给看看,病耽误不得。”

“不......不用了。二少爷,我们不能住下来。再说家里也......”秀娥看着博文开始了拒绝。她不想再要博文为自己家付出什么了,这样的结果她怕春柳难做。

“二少爷,你这样做老太爷知道能行吗?再说,我们还要去接......”门口传来大力的声音,他看到博文要帮春柳,连忙提醒着。他知道大金牙不要博文和春柳见面,况且今天马车上还坐着大美人,要一起去钱匣子家接紫云去李家串门呢!博文是下车要准备和大美人给钱匣子买礼品,无意中看到了药铺里的春柳和秀娥。哪成想这次偶然碰到,一下子改变了计划。大力站在门口,回头看着隔壁布料店里正在选着料子的大美人,心里异常紧张。他怕大美人发现博文和春柳会面,也怕大美人到钱匣子那里说漏了嘴。此刻,大力的心里打着鼓,忐忑不安起来。

“大力,大力,到哪里去了?你们家二少爷呢?咋回事呀!快点来看看这个料子行不行啊?还打算买些啥呢?”正在大力犹豫的时候,大美人拐着高低柜的两条腿,走出了裁缝铺,边扭着秧歌边喊着愣在那里的大力。

“在呢!美子姨,我.....我在这里呢!那个......二少爷他.......他.......”大力正在琢磨着如何处置眼前的情况时,被大美人的吆喝吓得顿时语无伦次起来。他不敢告诉大美人博文在屋里,遇见了春柳,还慷慨解囊施予援手。更不敢说博文要留下来陪着春柳,将大美人和钱匣子家的事情晾在一边。他更怕自己稍不留神说错了话,回去没法和大金牙交代,也得罪了博文这个少东家。

大美人疑惑地看着大力的表情,心里猜测着。大力平时嘴巴挺勤快啊!今天咋了呢?怎么结结巴巴,问他博文去哪了,也半天答不上来。本来想今天和博文来买礼品,混得好些也给自己搞点福利。憨娃的褂子也刮破了,红梅的衣服也小了,寻思着借给钱匣子买东西的光,也添块料子给闺女红梅和儿子憨娃置办一件呢?自己饶有兴趣地挑选时,博文却消失了,原因在哪里呢?这个二少爷太不靠谱了。“大力,干啥呢?说话都卡了。二狗子结巴你也被传染了吗?二少爷呢?赶紧啊!要不晚了就来不及了,钱匣子可是急脾气,别得罪了啊!”大美人说着拉了拉被胸脯撑得堆了一堆褶子的衣服,掏出镜子仔细照了照脸,然后放在棉袄兜里。

大美人天生是个爱凑热闹的主,看着药铺门口围观的人议论纷纷,屋里传出来的吵闹声,顿时吸引了她。一看有热闹看,她的嗓子眼里伸出了一个小巴掌,急的在人群中上窜下蹦,拐着不规则的两条腿在人群里使劲挤着。大美人使出全身解数,两半大屁股在左右摇摆着,如同两块大号的磨盘,在人群里滚来滚去。只几个横甩,就挤入了前排,隔着门槛看起了热闹。

大力一看大美人分开人群进了屋,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心想,二少爷,今天可摊上大事了。要是今天大美人给你到钱匣子家做醋,你可要吃不了兜着走喽!“大美姨,你......别......”大力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妈呀!二.....二少爷.......你咋在这里呢?这个......什么情况?你......你们......”大美人双脚刚刚着陆,还没等气喘匀乎,就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屋内的情形出乎她的意料,秀娥低头含泪站在大夫面前,春柳看着博文惊讶复杂的眼神里带着柔情和喜悦,博文怀里抱着九儿,正在和瓶子底说话。再看瓶子底眼里冒着火花,点头哈腰地递着好话。大美人是个见过世面的人,一看就全明白了。她心里顿时开了锅,暗暗叫苦。我的娘啊!真是屋漏又逢连夜,哪壶不开提哪壶啊!怎么老天爷就是这样的闹腾呢?原本打算来了钱匣子家顺利接走紫云,给大金牙交差。等博文和紫云有了进展,再鼓捣她们成亲。这样自己荣登李家座上宾,还可以得到不小的收获,本来就是一件好事。然而,自己怎么那么倒霉,春柳的竟然是自己发财的克星,老是跟自己作对。

博文边和瓶子底搭话,边安慰着九儿,并没有注意到大美人的进入。然而,大美人惊呼的声音,着实吓了博文一跳。不过,博文瞬间平静了下来,他看着大美人和大力开口说话了。“美子姨,我现在有事,您要大力陪着选礼物吧!到时记账就行。之后,要大力先送您过去,我办完事情尽快过去。您就说我临时有事了,行吗?”博文知道,自己今天来镇里的目的,可意外遇到了春柳,只能改变计划。

博文知道,自己面前有两个选择。要么跟大美人去钱匣子家,听从爹的安排,接紫云回李家,讨钱匣子和爹娘欢心。第二条路,就是违背父命,留下来帮助春柳,照顾九儿,帮她们度过难关。然而,大美人惊诧的表情,焦急的催促,春柳流泪的脸庞,看到自己时惊喜的神情,都要博文心中隐隐作痛。在这双重选择的压力下,博文知道自己必须迅速做出决定。春柳遇到了难处,自己必须出面,至于钱匣子那里如何交代,也顾不得许多了。

“妈呀!二少爷这可不行啊!要我咋说呀?这不是给我难做吗?”大美人急的直跺脚,那条短腿弹性也凸显出来。

春柳对博文的出现充满着纠结和喜悦。博文的及时救助要九儿的病得到了医治,也化解了瓶子底对母亲的侮辱,那个小伙计的毕恭毕敬也要春柳心里得到了安慰。然而,当一切在博文的安排下顺利度过难关之时,大美人的突然出现,使春柳心里又生了一丝幽怨。春柳清楚,大美人准是带博文去会亲家,买礼品。博文也是默许了父母的命令,不得不从。此刻,巧合地遇到了自己,帮忙之后还要留下来陪着。万一大美人将这件事告诉了钱匣子,亲事黄了,李家的面子丢了,大金牙骂博文不说,自己卷入其中不又会起了风波吗?其实,博文对自己那么好,自己怎么可以要他挨骂呢?博文被骂了,自己也会心疼死啊!想到这里,春柳决定不能再连累博文,一定要先体谅博文的难处。“二少爷,不用了。你赶紧走吧!我们能行。谢谢你帮忙,钱我会还你的。九儿,九儿也会没事的。”春柳擦着脸上的泪水,阻止博文留下。

博文看着春柳的样子心里像被针扎了一下,他知道春柳的用意和心情。他在春柳低垂的眼帘里,看到了她内心的希冀,也看到了她对自己的不舍。他知道,春柳需要他的帮助和保护,他不能再自私了,这份真情失而复得那么的来之不易,怎么可以又要扼杀呢?男人,要有担当,不能自私到为了自己,要心爱的女人受苦和失望。“怎么不用啊!听我的吧!今天晚上就住在镇里了。其他的事情你不要管了,我自己会处理好一切。美子姨,行了,你先走吧!我今天办完事情就去。大力,赶紧带着美姨走吧!”博文催促着大力赶紧带大美人离开。

“哎呀!这个是什么事呢?明摆着要我坐蜡啊!真血招没有啦!得了,我......唉......”。大美人看着博文坚持的样子,跺着脚,眼里带着无奈。回头狠狠地瞪了秀娥和春柳一眼,转身和大力走出了人群,置办礼品去了。

药铺内瓶子底开始给九儿仔细地把脉,交代给博文病情,并拿出了西药片给九儿服下,先缓解现状。之后,安排伙计把草药抓好,并包成了几包递到了秀娥手上。眼见一切就绪,博文便抱起了九儿,带着秀娥和春柳出了药铺的门,打算临街就近找了一个旅店住下,也方便观察九儿的病情。

然而,就是这次平常的偶遇,看似简单的事情也更加使事态复杂了。博文与春柳的会面,也使从大烟馆走出的王老邪与大美人之间有了一次完美的巧遇,更给他们创造出了一个擦出火花的好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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