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彬州笔记(下部三)青国学友

2014-04-03 21:46 作者:月下李说  | 15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彬州笔记下部之三

青 国 学 友

------月下李说

庆国是我学友,下乡在一个公社,却不在一个大队,他距我有七八里路远。

一个大热天,我们去镇上赶集。刚走到街里,迎面就碰上了庆国,他们一行五人,全穿着白绸衫,黑绸裤,腰里扎着红裤带,吊下一尺来长,头上顶着草编的小礼帽,老远过来,热风一吹,那绸衫裤带儿随风飘动,很有点从地主庄园里走出的神爷,特别是在这贫穷的黄土原上,就越发显眼,街上的农人就全往这里瞅。

我们见了,先是一惊,后就哈哈大笑起来。(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这是打那儿弄的衣服,是去收租子的吗!”我们笑说。

“嘿嘿!”庆国拿掉墨镜,说:“你看我还有啥变化!”我瞧了他半天,就感觉怪怪的,可问题在哪!怎也看不出来。

“往上瞅!”他取掉了草帽。是个光头。不对。眉毛刮了。他就怪在这眉毛上。

“你是啥意思!为啥刮眉毛?”我问。

“对社会不满的人,是留头留须,我对现实不满,就刮头刮眉,全光着好看,哈哈!”他说着竟自笑起来。

他们顺着镇街走去,说是要给个伙计帮忙。那天这镇上就出了大事:知青和当地农民打群架了,有一百多人,打了两个多小时,整个镇子被砸的一塌糊涂,连县公安都惊动了,抓了几个知青和农民这才平息。那事就是庆国他们干的,也正是见我之后的半个小时里发生的。

这事是因一个叫周莉的女同学引发的。

周莉在学校是比较优秀的学生。做过班长、大队长和学生会的委员,她待人善良、热心,乐于助人,她有一双大眼,弯弯的细眉,讲话细声慢语,学校时她还是许多男生追崇的偶像。文革里她父亲写过的一个剧本被告说有反党言论,打成了反革命分子,从此她就变的沉默寡言,不大合群了。上山下乡时,她被分在离公社不远的一个大队里,几个同学都是临时凑在一起的,她觉得远离熟人心里会好受些。可生活不到一年,同学之间就有了矛盾,分了灶又分了家。她和另一个女生一起过日子,那女生身体不好,三天两头回城去,她身份不好,也不想回家,就一个人过着。

庆国是去过她们队里的,帮她挑过水,劈过柴,从城里带过东西,她对庆国有点意思,但庆国另有心仪,因此他们的关系就比朋友要近,比恋人又远。一次庆国路过这里,便赶上一场大暴,他只好在周莉那儿吃了午饭,雨停了,正想走,村里有人喊:塌窑了!死人了!庆国他们忙跑着过去,是一处地窑灌了水,水有一米多深,一孔窑有了裂口,眼看有坍塌的危险,里面却有一个七十多的老太病在炕上无法出来,家里的男人外出了,无人能抬的动,加上这水,就更没人敢下去,满窑头的人乱喊,就不见人下去。庆国急了,一腔的热血沸腾着,嗨了一声,竟从窑头上跳进水去,村人一片喊声:我的妈呀!二敢子!庆国从水里站稳,划拉着水进窑去,不一会儿,便背着那老人出来,放在安全地方,家里的女人感激的流泪,庆国却湿着衣服走了,回到周莉那里用火烤干,刚要走人,这村里的一个书记来了,说要感谢知青英雄,还要上报公社,让大家向英雄学习等等。庆国听的耳烦,还感觉这书记不停的用眼扫着周莉,那眼神让人不舒服。庆国打发了那位书记,便问周莉情况,得知这书记当过兵,上过高中,有点文化,在部队做过宣传工作,嘴巴很能说,在公社也算个文化能人。可这人有个毛病,见了女人就走不动路,特别是好看一点的女人,他能盯住不放手。庆国听了,心里很担优,特别让周莉要小心防范。其实这知青下乡半年,这书记就盯上了周莉,时间久了,大家也都看出点眉目,周莉心里有数。一看到他那贼眼,周莉心里就有点寒颤,但是总躲不过去,他是大队支书,关心知青理所当然。

正是由于他的关心,这支知青队伍在半年里就分化了,男女分了家,周莉和一个女孩住,那女的说身体有病,书记就常常准假,一回城就一两个月,周莉整天提心吊胆的过活,好在她们是和村人邻居,害怕了就去串门,还有个人照看。那年秋里,下了几天大雨,周莉的窑灌水了,说是遇上了鼠洞,那支书记跑前忙后,把周莉安排到一个社员家,并说要把村口那座老庙旧房给周莉改造一下。他安排了社员,十多天就修葺一新,很快就让周莉住上了新房。起先周莉还很高兴,因为平房要比窑洞住着舒服,但慢慢的,她就感觉到什么,只要她一人在时,里总觉得外边有动静。她出去过几次,都没有发现什么,竟然有一次撞上了书记。当她打开房门时,院里居然站着个人,是那书记说话了:我见有人在你门前晃荡,就赶紧过来看看。你咋进院的?周莉颤微微地发问。你门没关紧。书记话毕,转身就出去了,周莉忙上前把门椽子顶紧,心里突突在跳,那书记突然又扔过一句话来:放心睡觉,这村里有我呢!那夜,周莉裹着被子坐了一夜。

周莉回城了,在家里待了一个多月,心绪也好多了。她回到村里时,已是下午。那天开始冷了,秋风呼呼地吹着,满院都落着枯柿叶儿,周莉扫了两担笼柿叶,给灶火洞里煨了一笼,便感到疲倦了。从城里回来,坐几个小时的汽车,又干了半响活,就想早早睡觉。她便关好院门,房门。关窗时,发现窗框上的插销没有了,她找不到东西,便用废纸垫在窗缝了,怕那夜风吹开了窗子。她吃了些从家里带来的点心,便早早入睡了。正是她太劳顿而睡的太死,也是她心情因回家而变的很松驰,往日那些警觉全麻痹了。那天夜里那位村官支书趁机越墙翻窗,钻进了周莉的房子,糟蹋了这位城里的姑娘。当这禽兽满足了欲望以后,便翻窗而逃,周莉整整哭了一夜。以后的几天里,周莉不吃不喝,正巧赶上庆国他们来了一次,得知了这一件事,也就引出知青大闹镇子事件。

那日赶集,庆国他们摸准了那支书在街上卖枣,便派人佯装买枣,他们连吃带骂,逗操了那书记,他刚想发火,去的人上前就是一顿饱打,那书记满脸是血,怎能咽下这口气,跑回村子喊人,庆国也招集了几十号知青,就在集镇上大打出手,铁铣、镢头、马鞭都用上了,知青伤了几个,村民也伤了不少,幸亏公安来的快,不然会死人的。可那书记不会死,他把人带来,打起了架,他却悄悄溜了。这架打的那么大,可都不知到为啥打,这事传遍了全县,也传到了地区,就有人注意这事的原由,但它必竟是半年后的事了。

那支书挨了打,却扔贼心不死,多次去骚扰周莉,随未得逞,却对周莉的心里打击越来越大,最终使这位原本优秀的女青年几天之间就精神崩溃而疯掉了。记得一个落的日子,那雪很大,纷纷扬扬地飘着,雪落在地上,厚厚的一层,路面上的积雪被人踩成了冰道,脚走上去,刺溜刺溜的打滑。望着远方茫茫的雪雾里,有几个人影儿在动,又好像在围着一个东西在看。我们走近时,看到几个村民在围观一个人,上前细瞧:见一人头带军帽,爬在雪地里,不停的在喊:我要当红军,爬雪山过草地。。。。。。抓坏蛋!那声音很熟,突然我们几个同学都感觉出什么,天呐!不会是周莉吧!我们急忙蹲下去,把那人扶起来,果真是周莉,她真的精神了。我们大家把棉衣脱下来包住她,搀着她回队里去。

进了院门,她便嚎啕大哭,哭着又哈哈大笑,满脸流着泪水。同学们帮她洗脸暖手暖脚,正暖着,她发疯似的跳下床去,光脚又往大门口跑,又被同学们抱着回来,她竟死命的在哭在喊:我要爬雪山过草地,要去抓坏蛋!同学们都落泪了,有人出主意,还是用绳子把她绑住,她就安静了许多。几个女生围着她在劝说,说着就都哭了。周莉望着大家又哈哈的大笑起来。后来的日子,周莉都是在同学的帮助下度过的,这时的庆国已回城接周莉的父亲去了。

当寒快要过去的时候,这件事有了结果:那支书因强奸罪、破坏知青上山下乡罪被判刑。周莉因受害致病,结束插队生活,户口转回城市。当然这件事能有眉目,多亏庆国到县公安局找了省上蹲点县公安的领导,那人听了一气之下限期破案,才出了这样的结果。

事隔数年,我们都回城工作了。一天在街上闲转,突然一对母女迎面而过,那母亲扶着女儿慢慢往前走,女儿竟顶着一个潮湿的毛巾,边走边说:我要爬雪山过草地,我要抓坏蛋!这熟悉的言语立即让我顿下脚步,转了回去。

“是周莉吗!”我问老人。

“你是!”她妈妈望着我。

“周莉的同学,一块儿下乡的。”我讲。

“噢!都回城了!”

“已经工作了。”

“那就好,那就好,要好好珍惜生活呀!”老人说着,眼泪就淌了出来。

“周莉怎样!”

“唉!办法都想尽了,还是这样。”老人摇着头,又抺起泪来。

我无法再说下去,因为我的眼泪已经快要出来了。

周莉母亲那饱含泪水的眼神,让我许多年都忘却不掉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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