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彬州笔记(下部二)补怀兄弟

2014-04-03 14:42 作者:月下李说  | 12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彬州笔记下部之二

补 怀 兄 弟

------月下李说

他叫补怀,是村里的干部。那年也就三十多岁。他个儿高,眉毛浓浓的,眼神很俊,这村里就他上过高中,算是村中有文化的人。他待人和气,从不高声讲话,因而村人有事都找他说道。

补怀有一兄弟叫善怀,父亲在世的时候,兄弟俩就常常为争口饭吃而打闹斗气,父母过世,两人又为财产弄纠纷,为偷吃窖水撕破了兄弟情份,善怀差一点被补怀给活埋了,结果是大队支书给解了围,并将善怀送到部队去了。谁想那善怀不争气,三年不到就给开了回来。

那天我们刚刚下工,回到窑里准备吃饭,门外走来一个高个儿的农民,穿一身军装,进窑门便脱鞋上了炕,坐稳了,才讲他叫弥善怀,是补怀的兄弟,从部队复原回来,最爱和文化人聊天。又说他哥是大队干部,有事就给他讲,他让他哥帮忙,这话说了好几遍。话毕见我们要开饭了,便又跑到灶房去,品评起我们的饭菜来,结果他竟也端上了碗和我们一起吃了起来。我们两碗没过,他已四碗下肚,是一边吹着气一边狼吞虎咽的呀!那么热烫的饭就全吞了进去。我们瞧着他吃饭的样子,心里很难受。以后的日子,他就成了常客,总是在吃饭的时候来。(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一次在原上担粪,离他住的地方不远,我们就去找他。那是距牲口圈不远的一溜旧窑洞里,我们挨个去看,全都坍塌的不成样子,唯独最里面的一孔窑门上挡着一扇草帘子,我们喊着,却无人应答。我们轻轻地掀起草帘,那窑极小,有三米多深,头都抬不起来,地上全铺着麦草,草上又铺着一个小小的毡垫,刚好能睡一人,那善怀就爬卧在毡垫上,身上竟裹着一个黑灰了的棉花套子,而这就是他家了。我们踢了他一下,他翻身坐了起来,吃惊地看着我们,耳朵上还带着收音机的耳塞。他在听秦腔,那耳塞中的音量很大,他笑了,忙关掉收音机,说:“我咋没听见,快坐到被窝里来,外面冷。”“你这叫被窝!这是网套,连个被面也没有。”我们只好坐在麦草上,他的头里放着两块红砖,头枕的地方已经磨的黑亮发光,旁边还放着一个小木箱,上面是一个军用水壶和一盏墨水瓶做的小油灯。这就是你的全部家当!我们指着那箱子问。他笑着点点头。你吃啥呀!他又笑了,说:到处混吧。这咋行呢!我们简直无法想象他是怎样吃、喝和生活的。我们没再多说,很快就离开了。这个窑洞我们永远都忘不了。

这年里,出奇的寒冻,几天一场大,道路都成了冰川。我们的土炕烧的热乎乎的,可放在窑里的水桶却冻的实实的。晚上睡觉挨炕的身子热的发燥,身上的被子却凉凉的冻人。特别是北风狂呼的里,那风呼呼的哨响,门栓儿叭嗒叭嗒地敲着,门缝里的贼风就特别的尖利,象冰冻的刀子,割着人的脸皮。我们睡不着,到想起了善怀和那孔破窑。好几天了,听人说善怀又跑了,跑到矿上挖煤了。我们就又到那破窑找他,看个究竟。那里果然没人,麦草和毡、网套都在,全用麦草盖着,军用水壶挂在墙上,半壶水全结了冰,善怀真的走了。

又到了天,我们正在圈里起粪,远远的就看见一个穿军衣的人往这里走。渐渐走近了,有人就喊善怀回来了。他见人笑笑,又黑又瘦,军衣上破了许多洞。他拿出香烟,一根一根的散,那是村人常吸的宝成牌子。

“怎么!挣钱了?”有人问。

“挣了。我还要打窑娶婆姨呢!”他说罢哈哈的笑了起来。

他说的是真的。没几天,他便叫了几个人,在一面阳坡上打窑固院。那院不很大,却很阳光,两孔窑墙还刷了白灰,他说城里人的墙都是白的。从他的新窑上走过,总能听到收音机里的秦腔声,也时时能听到他沙哑的吼叫声。看他的日子好过了,就有人跑到他哥那里告状:说善怀在窑上争黑钱,混女人,还想娶河川四队的女人当婆姨。他哥听了,还真派人到矿上调查,黑钱和女人没查出结果,娶河川的女人到是真的。那女人是在矿上卖饭认识的善怀,相好了数月,这次回来就是准备定亲的。

一天响午,善怀突然来找我们,张口要借我们的黄布兜,说是要有毛主席提词红军不怕远征难那种的,那包显眼,老见知青背。他今天要去县里定亲,背上洋气。走时又看见一个墨镜和一条军皮带,他高兴的全挂上了,跑到窑头上还喊:过几天到集上吃饭,我和我婆姨请,哈哈。就兴奋地飞跑了。

一连数日过去,善怀没有来,几乎半个月了,连人影也不见,我们奇怪,便云找他。家里没人,他却坐在原边的柿树下。见我们来了,竟嚎啕大哭起来。终是劝住了他,这才知道,他喜欢的女人没跟成,说要嫁给临村的王拐子。原来定婚那天,他带够了钱,那婆姨和家里人要啥,他都给卖了,谁知吃饭时,他家人又提出要三十个银元,他只能拿出十个,这事就搁下了。

“这银元能干啥!”我们不明白,便问。

“这是规距,没有就娶不起婆姨。”

“那你借去!”

“没人给借,我也还不起呀!”他哭丧着脸。

“那也不能嫁给一个拐子呀!”

“拐子家给了五十银元。”善怀说着,怒气满面。

时隔不久,临村便传来了喜讯:王拐子要娶亲了。还要大闹三日,宴请八方。刚好我们也认识,距离又不远,又是善怀不快之事,我们非去看看。

那天刚下过,天就晴了,气温有些闷热,走在路上,就碰到几个吃席的村人,大家都说,这拐子家有钱,他大是县里的干部,人有能耐,这拐子就亨福喽。

快到村里,便听到阵阵的炮声、唢呐和打鼓声。窑前的树上就裹满着红布条,门前贴喜,院里挂红。这院真大,方桌摆成一溜,有十几米长,两边落凳,人就顺着条桌坐。眼看客人坐满,他大就出面说话了:今个是我儿的大喜,乡亲们能来,是给我的面子,我感谢各位!喝酒!他说着,举起酒杯一口干净,又斟满一杯,挨个儿去敬了。那桌上先是四样凉菜,又四样热荤。摆放还讲究旗子形,一道一道地上着。王拐子出来了,人比桌面高不了多少,那婆姨却高他半个身子,她牵着王拐,顶着盖头,从窑门走到窑里,就算有个形式。吃毕喝足,村人抹嘴就走了,剩下了婆娘媳妇和小伙想耍新媳妇,他们搬来一个高凳,硬让那新娘把王拐给抱上去,两人才能面对面,有人就用了个木棍儿系个绳子,坠着一个红枣,让新郎新娘去咬,这么闹着咬着拥着,一群人就热闹成一团,不分男女,嘻嘻哈哈,有人就用手去捏村里小媳妇的屁股,那媳妇高叫一声,骂那小子:不要脸!那人哈哈一笑,说:今儿个没大小,想摸那就摸那,嘿嘿!小媳妇脸顿时红成了猪肝。

这王拐娶了婆姨,真就掉进了福罐里,听说天天晚上婆姨要给揉腿按背,洗脸抹脚,还得抱到炕上伺候,拐子隐大,媳妇受不了,哭着要回家,但还得耐活,不然拐子便打。

善怀自打王拐娶了婆姨,就又跑了,说是去了省城,去找他部队里的战友,一去就是数年。当我们离开这块土地的时候,也没见到善怀,只见他那院里长满了蒿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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