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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河

2014-04-02 06:22 作者:张桑麻  | 18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在我出生的时候,它已先我来到了村庄。我并不知道,它先前的模样。据说,它与我的父亲一起成熟,从瓜藤般的一道地裂子成就了一条丰沛的水。

其实,它并不大气,它的气魄仅仅契合了那座庄子。村庄是主,它是辅,它是庄子的一条围巾,被遗落在草甸的深处。

几十年来,它从没站立过,它始终保持着躺的姿态,是睡美人,卧在村西,更像庄子的一条看门狗。

它是股逆流之水,从南面的郭狄坑绕出来,到了苗家窝棚却并未进村,而只是在村西的草甸上,拧歪了几下身子,轻描淡写地把村前的小溪带走。

它不紧不慢地一路向北,到了甸的深处,漫散成沼泽。出了甸,再重新抱成一股水,流到北面的三皇庙,流到兴久去。最后,不再有人知道它去了哪里。

西河远去了,村西的草甸有了西河水的滋润,却开始变得丰腴。那甸上水草丰美,生长着婆婆丁、牛蹄菜和落豆秧。来,就有村人女子前去挖婆婆丁和牛蹄菜,回村摆上餐桌,尽享野味。日里,父亲常赶了车去甸上,割丰茂的青草和落豆秧回来喂马,说那豆秧含有油,马吃了会上膘。(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北面的沼泽,则生长着齐腰深的小叶樟和蒲棒草。夏天挂锄农闲时节,甸上的樟草也正好长成,西河两岸的村民便开始扛了苫刀到那甸上打草。草在甸上晾干,运回庄子,苫补房屋之用,村人都俗称这小叶樟为苫房草。

由于甸的深处为沼泽,人迹罕至,遂成了野鸭的乐园。那鸭三五成群,肆无忌惮地在甸上笨着翅扑噜噜地飞。在夏里,常有河畔的牛娃在沼泽里意外地拾得了一窝鸭蛋,喜滋滋用衣襟兜回家去。

西河水不准深,很少有没人处,可最是富鱼,有老头、狗鱼、鲫鱼、泥鳅,在北面的沼泽那里还产有一种鲶鱼。儿时,我的姐姐就与屋后孙家的几个女子拿了家里筛米的圆筛,从村东头大老远地跑到西河里去捞鱼,每次都能捞个半盆。那鱼以老头和泥鳅为多,偶尔还会捞到几条鲫鱼和两三条鲶鱼,那自是锦上添花的事。

捞回来的鱼很杂,属于小杂鱼,家里每次都是放上辣椒炸鱼酱,煮小米饭。那是平时吃不到荤腥的年代,可想这鱼酱该是何等的丰美了,它最是下饭。当时父亲正当壮年,是全家扛饭的,要吃五六碗小米饭。母亲就笑父亲的肚子带松紧带的。

赶上季,连雨天,河水平了槽,此时竟最出鱼。村里的男人有好信儿的,就在西河畔搭了茅草窝棚,打了马灯手电,彻守在河边,下蓄笼到河底,待把那笼从河里捞出来,那笼里就沉沉地满了灌,一回竟能倒多半桶。那人则备了里盛酸菜的大缸,专为用来装鱼。那鱼基本上都是泥鳅,翻花似的,不知从哪冒出来。

那鱼吃不了,就卖给村人。泥鳅鱼炖茄子是乡间的美味,和东北的酸菜猪肉炖粉条、小鸡炖蘑菇齐名。有这样的美味自该喝上二两,也好打发那身心都潮湿的雨季。

西河是村民洗澡的去处,往往趁了晌午,烈日当头的时候,那整河的水被晒温了,泡在河水里,清凉解暑,自是畅快。不光男人,村中的妇人也会于中午村人午睡之机,约了二三同伴,来河里寻一靠近庄稼地隐蔽的段落沐浴,一洗农事带来的泥垢,重做个清爽的女人

在成年后,我也曾去那河里洗过澡,图个方便。去时约了一个村人,是一五十几岁的老者,我一外甥尚小,八九岁,也跟着去了。不过,那孩子不下河洗澡,而是在甸上玩耍,摘野花,捉蜻蜓。看到我们赤着身子在河里,那孩子羞着了,想看,又不敢看,最后,竟伏在地上悄悄地向我们身边爬,惹得我们哈哈大笑。那笑声回荡在乡野的夏天。

这就是那条让我牵挂,让我萦怀的西河,老家的母亲河。就是这么一条河,也曾倍受了算命先生的曲解,说什么水倒流,如人之经脉乱,乃大不吉,这也正是苗家窝棚日子凄惶的原因。

我是独不信的。我知道,每一条水都不平凡,它们的一生都有着一个志向,且可谓豪华。那就是,要去寻找下一条更强更大的水,而后合抱成一股,百折不挠,奔流到海。

望着平凡的西河,想到了那遥遥不知所之的海。我想,我要向西河致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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