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一个好孙子
我不是一个好孙子
（作者：周龙天）
转眼，清明节临近，按照乡下的风俗要去已故亲人坟前祭坟，但身在异乡西安为了生活打拼的我，不能到坟前祭奠我的奶奶，近几日来，时常彻夜难眠，深感哀伤，老人家养育了我一十六载，十六年的亲情，难分难舍，不由得涌起了浓浓的思念，悠悠往事，情不自禁地涌上心头。
奶奶离世至今四年了，四年来我不曾忘记老人家的恩情，作为文学爱好的我一直想写点东西记录奶奶生前对我的好，可老是担心自己写不全，不能表达对她老人家深深的爱和永远的怀念，使我真正的体会到：“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在。”每次想到了内心深处，发自内心痛苦便情欲郁中，心里默默地淌血：她将一个八个月离娘，一尺五寸长的婴孩，屎一把、尿一把，受尽了多少委屈，含辛茹苦地抚养长大，却没给一个尽孝的机会，哪怕是端一杯水，递一片药，我清楚地知道，如果没有她的精心照料，后天的呵护，是不可能有生命希望的，就这样她清苦了一辈子，仁义了一辈子。
奶奶与2009年10月12日突发心脑血管病，那年我在上中学，回家一看奶奶病了，素手无策，请来了村里卫生所的彭大夫给挂吊针先稳定病情，谁知当晚病情持续加重，第二天我急忙打电话让在外教书的父亲赶回来，当天送往县医院进行医治，后来形成了脑溢血，三个月便卧床不起，饥饿疼痛，疼痛饥饿，浑身上下浮肿的厉害，日日夜夜，反反复复，受罪至第二年的9月下旬，八月二十，带着家人的眷恋和对我的牵挂离开了人间，走的时候，眼睛尚肿，年仅六十一岁，要是她老人家还在的话，今年正是她六十五岁的寿辰，其时我还远在三百里外的咸阳一所院校上学，接到二叔父电话里传来的讯息，放下功课，急忙向老师请假，我立即乘车前往乡下老家商洛转回。
我并没有想到奶奶的最后离去竟这么快。以往家里出什么事，我都有感应，就在她生病的那几天，每到傍晚我的耳朵无缘无故的发热，早上起来我的双目莫名其妙地红肿，生病后的那段时间，天天心揪成一团，却不断地为她卜卦，卜辞颇吉祥，还疑心她会创造出奇迹，所以接到二叔父的电话，以为这是奶奶的意思，要与我交待许多事情。一下班车，看见戴着孝帽接我的堂父，才知道我回来得太晚了，太晚了。奶奶安睡在灵床上，双目紧闭，口里衔着一枚铜钱，她再也没有以往能听见我的脚步声了，再也听不到我喊：“婆，我回来了！”的声音，想着禁不住地对着奶奶喊了一声，便控制不住地失声嚎哭起来。(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家里短暂的停了三天，出葬的那天我欲哭无泪（也许是三天里泪已流干），送她走后的第二天，一早睁眼醒来，那种发自心底的悲痛彻底迸发了出来，一发不可收拾，眼泪川流不息，奶奶是世界上最在乎我的人，最牵挂我的人，最心疼我的人，八个月起就和奶奶相依相守，十六年的骨肉情缘，难分难舍，没了奶奶我就像丢了魂似的，没有了主心骨。
在我出生八个月的时候，母亲和父亲两人感情不和，经常在家里吵架闹矛盾，母亲和父亲离婚而去，抛下我去了山西，是奶奶将一个一尺五寸长、头有柿子那么大，众邻见了都感叹难活成人样的婴孩，屎一把、尿一把，受尽了多少委屈，一年又一年、春秋与冬夏，含辛茹苦地喂养大，和爷爷一起将我抚养到了十六岁，多少次依畏在怀里如同春天阳光般的温暖，呵护这我一天天地长大，为我攒钱送我上学堂，每当我在学校里受人欺负时，是她第一个将我拉着找家长的人，多少次气得奶奶直掉眼泪：“没妈的孩子，没人心疼，自己的骨肉还得自己疼啊！”
奶奶生在旧社会，长在穷家里，是个善良的地地道道农村妇女，经历过农业改革的洗礼，吃过大锅饭，在农业社里喂过羊，劳动记工分，白天在生产对里干活，晚上回来抽空织布纺纱换粮票，吃尽了现在常人难以吃的酸甜苦辣，但由于她性格随和，队里遇到重活别人不愿意干得都交给她，在农业社里曾有人骂她是个“傻子”，正是这样的艰苦生活造就了她另外善良的一面，不论在哪，邻居和来家串门的朋友无人不夸，为人热情，特别热心肠，救济可怜人。她的一生不与人吵，不与世争，平和淡泊；不欺贫，不羡富，不计较得失，她的言传身教对我的人生起着不可估量的作用。
奶奶一生勤劳俭朴，仁慈宽厚，和爷爷相继带大了四个儿子，四个儿子个个都很争气，人人都有点手艺，后来又将我供养成人，小时候，家里经济拮据，说句实话，孩子多，家里没有一点值钱东西，唯一值得留恋的是有一亩三分薄田，特别穷，经济来源全靠爷爷给自家屋里的伯父当长工，来补贴家用，那时候也是家里的唯一收入，基本上相当艰难地维持家里的生活，我依稀记得那时候，奶奶把家里活忙完，就背着我常去后山坡上挖草药，挖好的草药在那个年代里到集市上才能换取二角钱一斤，挖一天，我记得最多挖过四斤，合计下来不到一元钱的收入，在哪个年代里，也算知足，只要每天有玉米渗熬稀饭吃就行，供养着全家人的生活，艰难的向前迈进，谈起那时候我的穿衣，大多是别人（有钱人家穿过不想穿的）给的，穿烂了，奶奶给一补再穿，反复这样，直至实在不能穿了才可罢休，穿好的是不要奢望的，不过现在想来，觉得那时候的日子却是我在哪以后成长的岁月里必不可少的磨练，有了这种磨练给了我人生的动力。
看到我脚上的一道疤痕，还清楚地记起我的童年，在我五六岁那年，那是一个玉米成熟的季节。有一天午后，我和奶奶来到离家几里外的玉米地里收玉米。想着等会回到家就有玉米吃了，我心里别提那时有多高兴了，于是便在玉米地又蹿又蹦的。蹦着蹦着，只觉得我的左脚底下一阵钻心地疼痛，我低头一看，天哪！我不知怎地踩上了奶奶带来割草的弯月镰刀，只见一股鲜红的血流了一地，我被吓得大哭起来。这时候，奶奶丢下手中的玉米，边哄我边拾起镰刀放到蛇皮布袋里，然后吃力地把我抱到玉米地旁的一棵苦楝树下。远近不见一个人影，况且这里离家还蛮远的，我真不知道奶奶该怎么弄我呢？只见奶奶快速地扯下两抓苦楝树叶，接着放进嘴里咀嚼了一会，然后把热粘粘的一团东西敷在我的伤口上。过了一会，我脚上的血慢慢地止住了，但伤口还是很痛。这时候，奶奶又扯起她那灰蓝布褂子的衣角，一边轻轻地帮我擦拭着眼泪，一边安慰着我说： ‘’龑儿乖啊，别哭了，还疼吗？‘’（我的名字叫周龑（yan）,小名龑龑）。
‘’都怪奶奶不好，没有把镰刀放好，别哭了啊，我们现在就回家，回家奶奶烤玉米给你吃 ‘’，说完，我看到奶奶背着我转过身去，慢慢地蹲下来，弯着腰，佝偻着背 ，奶奶就这样用她那弯弯的驼峰背着受伤的我往家里走去。她右手拿着蛇皮布袋装着沉甸甸的玉米，左手托扶着我艰难地向前一步步迈进。
我只能乖乖地伏在奶奶温暖的背上，心里却在想道：‘’这怎能怪奶奶呢？不是奶奶没有放好镰刀，而是我自己不小心呀！现在却连累了奶奶，我真的没用，一点用都没有啊！‘’当看着奶奶走过那条窄而陡的乡间小路，步履蹒跚地，一步一步地，负重而吃力的样子，我童真的明眸里噙满了泪花，在泪光中，我看到奶奶硬是这样一步一个脚印地把我背回到了那个温暖而又能躲避风寒的家。
回来后，奶奶又亲自为我喂药，包扎伤口。而奶奶累得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却舍不得坐下休息一会，又去起火，用麦杆烧水，为我煮玉米吃。
回望奶奶怀里的那段岁月真让我难以忘怀，虽然是怀念奶奶，但我想到了爷爷的背上，那是我一生都抹不去的记忆。记得那是2000年在商洛丹凤举行全国科技下乡示范活动，活动地点是在飞机场，举行的那几天，正好赶上天下鹅毛大雪，村里泥泞路面较为湿滑，一不小心就有摔倒的可能，爷爷用肩膀扛着我去了三里外的飞机场看热闹，记忆中那时人山人海，车水马龙，我不懂事，高兴了就在爷爷的肩膀上蹦跳，谁曾料想爷爷一路从未开腔，还记得本村和邻村放电影，爷爷每次都背着我去看，回家时总是背着早已熟睡的我走好几里路才到家，从不嫌累。夏天，奶奶的大蒲扇，为我赶着蚊虫，驱着暑热；冬天，我出去贪玩，手脚冻得冰凉跑回家，奶奶总是把我的脚揣进她的怀里暖和着，温暖的大手攥着我的小手，一股暖流涌遍全身；多少次为了等我，饭菜热了一遍又一遍，有时我有个头疼脑热，感冒发烧，奶奶急得不得了，时时刻刻守护着我，那时爱发烧的我，每次睁开双眼首先看到的是奶奶那张慈祥的面孔；因有事，我有时在别人家睡，她总是牵挂着我，多少次在村口等着我回来，我不回来甚至她不睡觉，她给人说：“娃小给我睡习惯了，我不放心呀！”不曾想起那一年深冬啊，我肚子半夜三更疼的厉害，奶奶在睡梦中起来和四爸一块把我背到了村里的二红爷大夫家，为我操碎了心，为我遮风挡雨受委屈，有苦自己承受啊！记忆中还有很多很多，说也说不完，总之没有得到父母的抚摸和恩宠的我，在奶奶身上得到了，没在父母怀抱撒过娇的我，在奶奶面前体验到了什么是“孩子”任性。
人生在很多时候有好多无奈，有时晚上辗转难眠的时候，我都会想起奶奶生前的点点滴滴，我感觉愧对奶奶，最让我遗憾的是奶奶生前的最后一面，我没有见到，听爷爷后来说，奶奶去世的前一天晚上整整哭了一夜，病痛折磨着不会说话，想要交待什么，却说不出来，到第二天早上10时多去世的，听爷爷这么一说，我感到内心惭愧，早知道是这样，家人给我提前通知我早点回来，把奶奶看一下，我心里还好受点！我想奶奶去世前一晚上整整哭了一夜，最不能揪心的是现在还不懂事在外上学的孙子，还没结婚，成家立业……，想到这我内心有说不出来的悲痛，我发誓以后只要回乡就去奶奶后坡坟前磕头烧纸，陪奶奶说说心里话；让我最不能接受的是由于生前仓促，再加上家人大都不爱好摄影，奶奶的遗容没有留下一张照片，所以每当想念的时候，泪在心里，默默地想到哪里就浮现在哪里。
几年过去，无论走的多远，时时不能忘却记忆：不能忘记十六年的养育情，在奶奶三周年纪念时，我专程从西安赶回老家商洛祭奠，特意为老人家创作了一副对联，贴在我住的地方，上联：八个月离娘将孙抚养长大，下联：十几年养育恩情终生难忘，横批：恩重如山。贴出去后，众邻议论纷纷，自称这不是对联，就连我的养母三次坚决反对，不让贴出去，最后我还是贴了出去，但我心里明白其实是一种寄托哀思，表达情感的一种方式，只能这样罢了！
现如今常年在西安为生活而漂泊，回家的日子只是过年或者家里有重要事，一般不回去，四年过去了，有时还在梦里梦见，我始终觉得她没有老去，故乡并没有远去，她只是暂时的离开，有一天她一定还会回到我的梦里，在太阳升起的地方，在开满油菜花的田野里。奶奶啊，如果有下辈子，我还做您的孙子；故乡啊，如果有下辈子，我愿做一棵柳树，依偎在身旁，默默无言的记录和拂去那些曾经远去和即将归来的脚印。
（本文周龙天与甲午年清明草于长安）
小编点评:由于作者从小和奶奶生活在一起，自然情深意厚，作为一个19岁的孩子，真挚地表达了对奶奶那种心意和怀念之情！
小编说明：（1）、“我不是一个好孙子”全文首发散文网，请以散文网全篇为准！本文在2014年“中国散文网”获得“优秀佳作奖”，曾在24小时作品排行榜位居第一名。
（2）、本文是作者真实发自内心的感悟，纯属作者热爱文学，每个人读后感触不一，可能有人还会嘲笑作者当年处境，但小编只想说：“人生是个抛物线，家家都有难处，没有谁会一帆风顺，只有苦尽甘来，我们才会变得更加坚强！”
（3）、本文属于作者原创，内心感悟！欢迎各位读者转载，版权所有，违者必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