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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昨夜星光灿烂

2013-11-17 09:29 作者:八月浮槎  | 2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很久没有看到星光,久而久之也就忘了群星璀璨的空是什么模样。

今年天,坐长途大巴一路由南往北赶往学校,半夜醒来时已是夜里十点多,同行的人大多酣眠入睡,我歪坐在最后面的角落里一路摇摇晃晃,醒来的第一眼看向这一室的安然神明格外清醒。车子行驶在一段偏僻的高速公路上,周围少有人家,高大的杨树林外几盏路灯打着昏黄的光,跟都市里耀眼的霓虹灯相比,它显得微弱而宁和。这样的微弱的灯光再也堙没不了久违的星光。透过并不明净的窗玻璃,伴随着一路颠簸的行驶,抬头就可望见深蓝的天空里散布的群星,刹那间,儿时有关夏日星空的回忆都被勾上心头。

那时还住在山里,夏日的夜空神秘幽蓝,星斗灿若宝石,闪烁的,悄悄运行的,瞬间划过的······夜空以它神秘的本色操纵着星斗大放异彩。那样凉爽伴着虫鸣的夜里,我常常躺在院子里的竹床上看着星空发呆,看着看着就忘了时间,可倏忽之间又惊觉北斗七星变了形状,而家里的老一辈的人往往能根据星斗的位置推断时间的变化。有时,我会在昏昏入睡之际想起神话故事集《山海经》的记载:话说,共工与颛顼争帝,共工怒触不周山,导致天倾西北,地陷东南,故而日月星辰行之西北,江河东南入海······年少时的心思很单纯,往往能在一个并不完整的故事里忘却烦恼,很快,也香甜。

屈指一数,这二十岁出头的年纪还算很年轻,却算不清有多久没再见到群星璀璨的的夜空。在行之愈将麻木的一年又一年中,记忆变得越来越浅薄,多年后应该会深深追忆的似水年华此刻正去之弥远。过去的时光需要找个闲暇的时间好好打点,以免后半生太过于行色匆匆,在某个不经意的路口转角处轻易地将值得留念的事遗忘。在这里,不想用故作姿态的感伤强说愁滋味,也不想用枯燥纠结的文字自己难受,把无谓而旁观的人拉入烦乱压抑的深渊,尔后,在满篇无力吐槽的文字最后希求谁的勉强附和。每个人的人生都与众不同,而我又没什么卓尔不同。在这里,且将记忆深处的事情娓娓道来,说给自己听,也说给愿意听的你听。

许多年前的炎炎夏日,睡过的午后有一段令人难忘的时光。那时,奶奶的身体还很健朗。火热的阳光普照大地,白花花的水泥汀上反着明晃晃的强光,空气虽燥热,在这个时候却有难得的安静闲适。三两个来串门的老人家和奶奶常围坐在院边的一颗柿子树下,我有时也会和她们坐在一起,听老人家们聊天。高大的柿子树亭亭如盖,树下正中的浓荫里她们边做着手中的活计,边谈论着些总也说不尽的话题,无非都是围绕着家长里短、儿孙婆媳,以及——百年生死。这真是个沉重的话题,每及论此,空气都变得凝重,甚至有时她们中的一两个会流下哀恸的眼泪。

听到这里,我也不禁受到情绪的感染,仰望头顶的柿子树,只见相交覆盖的浓密绿叶间缝隙交错,偶尔凉风来袭,地面的阴影也随之摇曳斑驳。因燥热而沉默了许久的蝉似乎嗅到了空气中的一份清凉,在突如其来的风中鼓动翅膀兴奋的鸣叫。悲伤没有弥漫的太久,当有一人拊掌打破这沉郁的氛围,大家赶忙从中抽回思绪,擦干眼泪。世事多艰,她们那一辈的人经历过八年抗战、三年自然灾害、十年文革,能活到这把岁数已属不易,到了今天倒害怕死亡,说来实在可笑,以至于聊到后来,老人家会如参破诸般苦难般将生死看淡,表现得无恋无畏,突然说些希望早点离去的话。(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古人云:“死生亦大矣”,当初在那棵柿子树下说出那么淡然的话的老人有的不复健朗,有的已经辞世。这些年来,老家人事凋零,邻近不少长寿的老人也长眠山林,新一代出生的孩子有好多我都不认识,儿时的玩伴也有不少成了家室的,再见之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索性就不再刻意联系,只有思念根植在心的底层。

有两年没有回老家过年了,就连上个月回家也没来得及回老家看看。最后一次从那座我生活了十六年的房子里走出来的时候,心情是及其沉重的。曾经洁白的院墙爬上发黑发黄的青苔,一直没来得及好好修整的院子终于在它的男主人与世长辞后长满茼蒿和杂草,一直长到台阶,日的野草繁乱枯槁,匍匐在地坪上,向屋子里蔓延。

眼前之景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汉乐府》里的一首诗,诗中讲道一个男子“十五从军征,八十始得归”,然而岁月悠远,一切人事皆非,亲朋寥寥,家道狼藉,只见“兔从狗窦入,稚从梁上飞。中庭生旅谷,井上生旅葵”。眼前之境况虽与诗中所述并不相同,但当我看到面前满院深深的杂草,和身后一屋破败的景象时,感情已不能自已。

特别是这道承载了一家人记忆的围墙:墙外是爸亲手所植的葡萄树和猕猴桃树,两树藤蔓交绕相依,年少时的七夕之夜我还壮着胆子在藤蔓之下静候,以期牛郎织女的对话。墙上有个方形小洞,是当初建这道围墙时妈妈特意嘱咐为弟弟留下的,为了方便他能在有卖馒头的小商贩经过时及时叫住他们的车轮。后来,妈妈从墙外走过时没有绕过大门而从这个小洞向我们传话,我们也会通过这个小洞观察她的动向。房子坐西面东,傍晚时分夕阳缓缓下沉,房子的阴影随着落日的脚步一寸一寸的爬上墙壁,院脚外的香椿树在晚风中摇摆,紫藤萝也在风中翻腾······我记不清自己是怎样面无波澜的移步出门的,当院子的大门上的锁落下哐当巨响时,我知道我必须离开了,离开也好,免得睹物伤情。

如今我在这座偏僻的小城里求学,日子过得安逸闲适,在远离故乡三百多公里外的太行山下依旧会回想起诸般往事。有时我拿着书坐在柳树下,看着日落时分高大的教学楼的影子渐渐将我掩埋,一直覆盖到脚尖。就像许多年前,我坐在自己房间的窗前看着朝阳缓缓升起,将我的影子斜斜的拉长,拉长。

我出生的那个房子早已坍圮,想来如今应是砖瓦不辨,蘼芜漫墙。这座房子我只住过四年,后来又空给爷爷奶奶住,搬走后也时常来这里转转,看望老人家。再后来,爷爷奶奶也搬离了这所破败的老房子,但我时常还会过来看看。我十二岁那年,六年未归的二带着荒唐滑稽的谎言回来了,不久又与家族里的人不和,他便暂居在这里,那时厨房已经开始倒塌。后来双方的矛盾越来越大,他也离开了,在所有人或愤怒或恨铁不成钢的眼光里彻底地离开这个家族。

没有人居住的房子坏的快。偶尔得空我还会来这里看看,每一次见到这座房子它都破败一分,以至于过了很久我再来到这里房子已完全倒塌。那是个樱桃成熟迫近尾声的季节,一大早我拨开没膝的红蓼并提防着草丛深处的虫蛇穿行到樱树下,是日晨光薄微,露水未晞,连平日欢呼恰啼的雀都寂寂无声。这里的樱桃树久无人照料,果子结的多而小,酸涩无比。当我正苦于怎么下手时,忽然看见旁边蓼丛深处一朵粉红的花正静静的绽放,那是一朵粉红色的罂粟。我们那里的人常用罂粟干果壳做卤药,有罂粟果实偶然在这里生根发芽倒也合情合理。亚热带夏半年的清晨空气凉爽湿润,朝露如水在微微流动的空气里悬浮,在含蓄待发的晨光下斜织,在缓缓游走的风中成雾成岚缭绕空山人寂处。这朵粉红的罂粟就是盛开在这样寂静的清晨里,盛绽的花瓣含泪欲泣,和着衬在周围尚绿的红蓼显得别致非凡,带着遗世而独立的清绝和宁静。我那日没有摘下它,仅仅只是抚摸,抚摸它如蝶翼的花瓣和粗糙扎手的花托。也不知道我后来摘了樱桃没有。多年后,回想起这一幕都觉得惊艳,带着梦一般的不真实。

这两年人变得很懒,从身到心。有时突然良心发现了般重拾起年少的理想,才惊觉它早已搁浅了太久,提起都觉沉重不堪。

大三以来,空闲的日子突然越发的多了。傍晚我时常站在宿舍的阳台上,隔着纱窗看外面的风景,看外面车水马龙人声鼎沸,看外面笑靥如花青洋溢,看外面潇洒不羁骄傲恣肆。尔后,就觉得自己老了。

青春悄然的逝去之感常常在生活的某个片段突然降临,在我抚镜自视看见额头上两条褪不去的皱纹,在我因善意的帮助而受到孩子呼一声“阿姨”的致谢,在我闲坐交谈被人问起的婚嫁,在我穿行人潮看见身材臃肿、行动颤巍、嘴干瘪下陷的老人们,即时醒悟到我并不在他们之外时,这种青春短暂可贵、去日难在的感觉登时被数以万倍的放大,于是惊慌失措,于是茫然无所适从。在我二十几岁的年纪里,在我青春最繁华鼎盛的岁月里,必将衰老之感正潜滋暗长,生根发芽,无时无刻不影响心绪。

走到今天这一步,觉得自己很失败,不肯回头不是倔强不认输,而是不知道回头后又该去哪里。二十多岁的人了,没有资格再说“成长”二字,当话“人生”。可是人生啊,我曾经在意气风发的年少,无数次的给它下斗志昂扬的定义,渐渐的才发现自己的力所不及,悄然学会向现实倒戈,而自己也忘却了当初同样斗志昂扬的自己。午夜梦回惊醒处终于幡然醒悟到自己不是败给现实,而是败给日渐贪图安逸的自己;曾经的理想不是与现实达成妥协,而是与自己达成妥协,乃至今日进退两难,惋惜已是等闲。

有人说:“年华里,我们失却的是一种心情。”在青春打马而过的岁岁年年,有太多值得纪念或者说难以忘怀事,长大后的每天庸庸碌碌节奏杂沓,但不管白日里多么无暇耽溺缅怀过往曾经,每当夜深人静记忆就如潮水暗暗浸上枕席,在脑海深处声声环响。恰如昨日灿烂了一夜的星光,虽被时光掩埋,灯火吞噬,但在世界的某个寂静的角落,它依旧光彩熠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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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Mapl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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