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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车向西,一路烟花飞(系列故事二)

2013-11-06 10:48 作者:冀星霖  | 2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火车向西,一路烟花飞(系列故事二)

雷笑左手和右手交替,拍落了肩上、手臂上残留的花,安然坐到残疾人专用座席,坦然地望了一眼行李架上自己的包袱,等着火车启动。

孩子,帮我看看我们的座位在哪?”

雷笑发现自己坐的位置已被这位老人一家老小订了,料想其它座位也不可能空着。虽然已是除夕,但毕竟在运大潮中,所以及早前往车厢接口吸烟处找位置。

接口处,两个烟灰缸下的门口通道上已经铺了花花绿绿印着春礼广告的报纸,广告画面上多姿多彩的烟花给人一种温馨的感觉。看来,连这个地方也被人占领了。雷笑干脆靠在卫生间门口,从桂林到昆明,毕竟花不了一天的时间,况且,一路上回家过年的逐渐下车,熬不了几站,兴许还可以找个三人长座位躺下睡觉。

午后到达柳州车站,好像没有人下车,反倒涌上一大群人来,雷笑被挤过来推过去,手中端着的书有一次还掉了下去,卡在自己和一个黑种族人的腹背之间,这位黑哥个子比雷笑还矮半个头,头皮光滑明亮,很抢眼。(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雷笑抽烟的手臂没法垂下,半举着,也难以舒展,干脆用一张素描纸叠成纸船做烟灰缸。

火车启动后,骚动的车厢才基本平静下来,雷笑也自在地吐着烟圈,嘴收圆,舌尖轻点,其中有一次突破了一百个。记得在54幢宿舍楼花花公子烟圈大赛中,雷笑最高的一次达到98个,屈居第二。

烟圈打着滚,保持圆环形,掠过雷笑自己举着烟头的手腕,一个接一个打在黑人背上。雷笑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些过分,有种族歧视的嫌疑。就贴着卫生间翻了个身,一串烟圈相继有节律地飘向右侧,接二连三贴在一个姑娘的脸上、鼻尖上,荡漾开去,上上下下笼罩着她的眼睛、眉毛和嘴唇。

“无聊!三只手。”姑娘这一开口,烟圈哗啦全散乱了。

“对不起!小声点,我可不是三只手。”雷笑慌乱地说,这才意识到自己两只手拿着三样东西。

“把书给我。”姑娘伸手就抢,“抽你的烟去。”

雷笑无意识地躲闪开,姑娘一把抢到纸船,烟灰却洒了雷笑一脸。

“啧啧!大花猫,恶有恶报。”

“小姑娘!为什么抢我的书?”

“我这周刚换了脸皮,才允许你叫我姐姐。”

雷笑定睛凝视这位姑娘,眼神老练让人难以捉摸,肌肤却显得细腻,表情自然无掩饰,能看出其中不逝的青春涌动,不像假脸皮。

雷笑顺手将烟灰往纸船里搪了一下。

“要不是有求于你,我会再将烟灰洒到你脸上。”姑娘说,“之前我透过你的肩头看你书中那段,还没看完。”

“OK!我做你的书架,你做我的烟灰缸。”雷笑这才发现她个子好像比自己还高,只将书举到胸前,“不过,请你大声读出来。你的声音很湿润。”

“烟灰缸”俯在雷笑耳边,像一阵接一阵的和风细

“连追忆的力气也散失了,阿支木不再后悔呆立湖边,喉咙干涩,没有向阿伊拉说出自己远行的目的。

“阿支木并没有远行的目的,他只是意气使然去了远方。

“阿支木拖着沉重的步子,拖着沉重的双鞋,每一步,磨破的脚茧疼痛,仿佛有一根血脉径直连接着心脏。

“在阿支木背后拐角处,小屋里桔黄色的灯光透过白云一样的帘子射出来。阿支木踩着自己的影子向前走,直到灯光渐渐暗淡,影子模糊,才发现自己已经离开了小镇。

“再往前,河水潺潺的岸边,是一条黑暗的沙石小路,不知道伸向哪里。”

“这个片断满是疑虑,小弟弟,能解释一下吗?”“烟灰缸”停下来问道,“我之前就读过了,这次还是没弄明白。这什么书啊?”

“《电影构成》。”

“你是专门搞小电影的——大导演?”

“你这话我听着怎么是冷嘲热讽啊!幸亏我和电影无关,只是个画画的。”

“还是搞艺术的。”“烟灰缸”扯了一下雷笑的头发。“难怪头发一团乱。”

“我这是自然卷曲,来自一种高贵的血统,和艺术没有关系。”

“还没回答我问题呢?”

“简单地说,那是艺术通用的蒙太奇手法,一种超越时空的画面切换和组合,就该你疑惑!‘烟灰缸’。”

“烟花!快看烟花!”

雷笑没听到烟花哧溜溜升天的声音,望着“烟灰缸”手舞足蹈的样子,觉得有些夸张、做作,

“乍忽什么?!长这么大没见过春节烟花吗?”

“烟花!快看烟花!”“烟灰缸”拉着雷笑的手,挤到窗口,痴呆呆望着空。“烟花,那一绺弯弯曲曲的烟花,就是你!我飞起来了,我是旁边那个笑着的小烟花。”

“你是叫我烟花吗?!烟花有笑吗?分明是你自己在笑。”

“烟灰缸”像水流的声音一样,轻轻地笑着,松开雷笑的手,又自然地伸到雷笑头上。在彩色的烟花辉映下,“烟灰缸”脸上洋溢的喜悦掩饰了之前的疲惫和失神,随着烟花的绽放,左手紧一阵松一阵扯着雷笑的头发。

雷笑忽然发现,车厢里只剩下自己和“烟灰缸”站着,之前没座位的旅客也找到座位或者找个地方席地而睡了。仿佛舞台上只剩下两个人,灯光一再打到身上,这让雷笑觉得有些尴尬,便掰开“烟灰缸”的手指,走向车厢里有空位的几处,守了一会儿,基本确定没人,就带了“烟灰缸”一起就座。

终于坐下了,全身可以放松放松。雷笑这才觉得火车上的时间过得真慢。隔着两排座位,回头就能望见“烟灰缸”,她的肩膀不宽,瘦削得像一个陡坎,贴身的韩款细皮风衣让她显得很精干,不像烟花映照下那么无邪。

这时,“烟灰缸”也回过头,简洁地笑了一下,像一朵烟花那么轻快。

不知到了哪个站,雷笑迷糊间,听到“烟灰缸”被新上来持座位票的人催起来,自己也站起来陪着“烟灰缸”,三两分钟火车又“哐当哐当”启动了,这个声音让人觉得很亲切,因为一切将恢复平静。

“烟灰缸,你坐下,我去抽支烟。”雷笑确定自己的座位没有人持票来争,慢慢地走向火车接口。

“烟灰缸”有气没力地坐下,嘴角露出难以察觉的笑意。

雷笑重新玩起烟圈来,控制好速度,好让小烟圈穿过中烟圈,差不多一块儿穿过大烟圈。这个绝活,在去年中秋晚会上让好几个同学一起尖叫起来。

煎熬了一昼,“烟灰缸”已然睡着了,像一只没有毅力的猫。

车窗外万家灯火,烟花此消彼长。夜空中飞舞的雪花像蝴蝶一样翩翩飞扬,红色、黄色、紫色、绿色,热闹非凡。

应当到贵阳站了。火车一停稳,哗啦啦好多人下了车,站台外熙熙攘攘的人群很快在烟花的夜空下消散了,只有零星几个上车来。

车厢突然空空荡荡,一大排一大排的座位,雷笑抢占了一厢两排三人长座,将“烟灰缸”拖过来放好,自己才蜷着腿睡下,面朝对座,发现“烟灰缸”睁着双眼,分不清脸上的表情是困倦还是怅惘。

车厢突然冷清了,雷笑全无睡意,干脆泡了两盒面,将“烟灰缸”揪起来。各自翻包摆出一大堆零食,好一桌丰盛的年夜饭!举起矿泉水“碰杯”时,“烟灰缸”呜咽起来,竟然泣不成声:“烟花,冷!我冷!”

雷笑从一侧双手搂过“烟灰缸”,她斜着身子转了个正面,紧紧抱着雷笑,口中一直念叨着“烟花”……“烟灰缸”的身子一直在发抖,伴随着起伏的哭泣声,全身都在轻轻抽搐。

“都醒过来,大家看好自己的口袋和行李!”乘警将每个座位上的人都叫醒。雷笑估计有情况了,自己曾见过成群的车贼,只偷睡着的,不碰睁着眼睛的人。

雷笑这才醒悟到自己和“烟灰缸”紧紧抱在一起,她的身子热乎乎贴在自己胸前,好像并没有之前感觉的那么高大,相反,倒觉得怀里的姑娘娇小可,这种感觉让雷笑汗颜,立刻放开“烟灰缸”:

“刚才你哭什么?想家了?”

“只是觉得冷,浑身冷飕飕的。”“烟灰缸”温和地说,“而且,只和你,两个不相干的人一起过大年。想着想着,就哭了。”

“我有欺负你吗?”

“你敢吗?烟花,我诅咒你明年过年一个人单独看烟花。”

“烟灰缸,听口音你不是云南人。”

“我也不清楚自己是哪里人,听说是天津的,辛辛苦苦念完大学又忙忙碌碌上班,从来没见过老家的样子——你到云南做什么?”

“我打算先到曲靖,然后去彩色沙林,一方面观赏大自然,一方面是观摩那里精湛的沙雕作品。你呢?”

“很敬业哦!烟花。我不喜欢自己的工作。小导演。”

“多了不起的职业,之前那个‘蒙太奇’,见笑了。”

“其实,经过你烟花随口一说,我好像才第一次体会到电影艺术的奥妙。对自己的工作有点兴趣了。”

车贼迟迟没有现身,好多人纷纷睡去。一路烟花不时升起,让昏暗的车厢忽明忽暗。

“烟花,我还是冷,可以再抱着吗?”

“刚才失礼了。大庭广众之下,太难为情了。”

“又不是偷情,有什么难为情的。”

“我们,萍水相逢。”

“我长大后就没有人抱着,妈妈都变得很严厉、陌生了。刚才真的很温暖。”

“恋人才抱在一起的。”

“我们虽然不是,为了避免别人笑话,我们装得像一些。其实,我们只是抱着外衣,并没有越界。”

雷笑见“烟灰缸”还在打着寒颤,而且这些解释已经够难为她了,就挨近抱在一起,不一会儿就恢复了之前温暖和幸福的感觉。

再次醒来,天色已经大亮,再也不见窗外雪花飘飞了,也看不见烟花腾空而起。听说刚过了云南宣威站,马上到达曲靖,雷笑起身收拾行李。

“烟花,你可以从昆明去彩色沙林,两个小时的路。我也打算在哪儿安排一个外景,不过这得元宵过后,你如果不急,到时候一起去。听你说说沙雕的了不起。”

“也好,在这之前我赚些盘缠。”

“你可以考虑到我们桂林新城传媒来,陈腐的家庭企业,我可以做主的。”

“富二代啊!我的专业不适合,我还是自由谋生吧。”这与雷笑之前对于“烟灰缸”的想象出入太大,不过这一说倒掩饰了自己的异常反应,之前在桂林正好应聘过这个传媒公司,就是以专业不对口被拒绝的。

从曲靖到昆明,雷笑不再叫唤“烟灰缸”了,心里置气,好像之前就是她拒绝了自己。

“烟花,看你心不在焉,车厢空了,想抽烟就往我这儿弹烟灰,我就是你的烟灰缸。”“烟灰缸”将纸船伸到雷笑跟前,像窗口透射进来的阳光一样笑盈盈的。

“还没到昆明,已经感受到四季如春了。”这次,雷笑脸上也堆起了笑,连自己也不清楚是刻意还是自然的。

“烟灰缸”一到出口就被人接走,像昨夜的烟花一样转瞬即逝,一句简短的“再见”,像烟花在空中爆炸一样缥缈。

走出潮湿、充斥着回声的昆明火车站站口,亮堂堂的车站广场让雷笑轻松无比。

雷笑心想:如果自己在秋天气温一下降就到这儿来,就不会被人以专业不对口拒绝,也不会同“烟灰缸”一起吃泡面年夜饭、抱在一起相互取暖、牵着手看窗外烟花飞起又在夜空中消失。也许,每个人只是一朵烟花、一缕烟圈,自己早已从“烟灰缸”的世界中蒸发了;而那个可人的“烟灰缸”,以及她的笑靥,也会像一路烟花,在记忆中绽放、远逝。

冀星霖

二〇一三年十一月一日——六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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