乞丐亲戚
乞丐亲戚
文、绿韵
记不清是某年了，在那年的冬天，我们家常有几个乞丐亲戚一个一个的隔三差五的光顾。他们从一百里以外的家里骑着自行车来，把车子放在我家院里，然后就早出晚归到周围各村走家串户的行乞。讨回的有白面、莜面、玉米面等各种面粉，也有一元以下的小面值的毛票和硬币，等这些面攒到一定数量的时候就驮着回去。父母能为他们做的就是提供几顿热乎的晚饭和晚上的热炕，还有每天晚上为他们烧半锅热水让他们洗洗脸，泡泡脚，洗洗一天的疲劳，在让他们在皲裂的手脚上擦点棒棒油。我家的亲戚我见的最少，这些是母亲和我说的。 我问过父亲，“他们是真穷吗？”父亲说：“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生存方式，他们也不容易。这不便问，也不能问，问了好像在嫌弃他们，往走撵他们。”母亲也说：“肯定是穷，不穷虽愿意出来讨吃，听说他们村的人除了老人和病人出不来，其他人都在讨吃。”
后来在我家我见到过其中的一位，这些亲戚都是父亲的远方亲戚 。父亲告诉我，我应该叫他海王哥。晚上他洗漱收拾了一天的霜雪风尘，露出的是一张看上去还算年轻俊朗的脸，那时候他才三十多岁，身材也高大，除了身上的衣服破旧些，我怎么也想象不出他竟然是一个乞丐。
于是我忍不住笑问：“海王哥，你们是真的很穷吗？为什么要出来讨吃？”其实我特鄙视那些年轻人讨吃，在我眼里他们就是一些不劳而获的偷懒的寄生虫。能和他这样带着微笑说话是出于礼貌也是看在父母的面子上。
海王哥边擦手边笑着说：“我想老妹对我讨吃这种行为肯定有看法。没讨吃以前家里确实很穷，全村人家都穷，先是村里的老人们出去讨吃，他们到城里讨回了钱和衣服，到村里讨回了吃的和钱。家里吃的有了，钱也有了，穿的也好看了。于是村里的人就学着都出去讨吃了，一些老弱病残出不去的还眼红着。我家里你嫂子拉扯着俩个孩子，身体又不好，夏天我又在家里种那点薄田走不开，只有在冬闲的时候出来干这讨吃的活。(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我又问“你能放下脸面吗？你这么年轻有人给你吗？”
他坐到炕上先给父亲点了烟，自己也卷了烟点着说：“人一旦抹下脸皮什么都敢做了，一开始也不好意思啊，可后来就不要脸了，变成了厚脸皮的赖皮脸或三花脸，后来日子还真的好过了些，觉得这样还挺好。很多人会问，你这么年轻做什么不行，非要讨吃？我就骗人家说，我有心脏病，做不了重活，也不能离开家到远处打工，我讨吃的时候尽量装成萎靡不堪样。
他说这话我都信。我曾看到过这样一个外国故事：一位监视罪犯 的警察，他的任务就是在繁华的商业街装成乞丐在一个角落蹲守，他没想到的是一天下来他身上的破袋子里的钱比他一个月的工资还高，后来他就喜欢上了这一行业，干专职了。当然了这只是个故事。不给年轻乞丐钱，我就干过这事。记得在车站遇到过这样一位：我当时就和他说：“年轻轻的，身强力壮的做什么不行，要讨吃”说完这话时，我心忐忑着害怕，怕那乞丐变成三花脸当众骂我一顿，那时候我也不大，我担心的事并没有发生。还有在我们身边演技高明的乞丐是大有人在的。
想到这些后，我好奇而又严肃的问 ：“当你听到人们鄙夷的说你，年轻轻的做什么不行，非要讨吃，你心里是什么感觉？你对你的以后怎么看，你考虑过你自己和孩子们的名誉吗？”
他底下了头又抬起了头有点表情难过的说：“不瞒老妹，我心里还真不是滋味，我一直纠结于不在讨吃这件事上，我其实不想做这事了，讨吃棍难拿难放啊！孩子们也要求不让我讨吃了，嫌我给她们丢脸，说没脸见同学们 。可我总是下不了不干的决心，冬闲的时候就又出来了。
我接着说：“就是，这孩子们还小，等大了，还要立业成家，要你为榜样吗？对象知道你是讨吃的会怎么看？讨吃是实在没有生活依养的人干的活。正常的人干这活在正常人的眼里就是没有自尊和不要人格不劳而获的寄身虫。我是这样认为的，我还是希望海王哥另寻其他的生存之道”。“我这样和你说话你不介意吧”我笑着补充到。
他搓着两手说：”这次回去我就下决心不干了，我出去打工去或学着做买卖去， 老妹你就看我行动吧”。
.......
在后来的日子里，我再没见过我的那位亲戚，倒是听说过一些事。听说我那位浪迹了半辈子不会算账的六大爷 在某个县城做起了小买卖，买瓜子、麻子。他的计算方法就是五角钱一小缸，一元钱两小缸，秤斤秤两不卖。六大爷的摊位后就是我海王哥的莜面饭馆，生意特红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