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奶奶（一）沈奶奶老了
沈奶奶老了
沈奶奶老了。家门口挂灯笼的钩子上面挂上了一嘟喽黄裱纸，在秋风里东荡一下，西荡一下。院子里传出呜吚啊啊地哭声，有声音沉闷，低声抽泣的儿子女婿，也有高声吟唱，呼天喊地的闺女媳妇，痛失亲人的悲伤气氛笼罩在小院上空。我随着父亲走进了小院，照着习俗在堂屋门外刚铺好的席子上，给老人磕了四个头，然后走进屋去，落座后见沈奶奶已穿戴齐整，安放在堂屋正中的顶门床子上，送老衣裳是如今时兴的样式，簇新簇新的，只是有点肥大，本就瘦小的身躯在衣服的反衬下显得愈发佝偻，三个儿子，两个女儿都在，分两排侍候在老人的两边，一个个哭得眼泡都肿了，父亲说过几句安慰的话，见执事示意有别人要进来，便起身告辞，我跟了出来。背后哭声又起，其中哭得最响的是三儿媳，“我的个亲娘来，你走了可叫我们怎么办呀，你怎么这么狠心唉”，每哭一句必然要拖长一段，听后铁石心肠的人都能落下来泪来。我们和父亲紧走几步，回自己的家。
进得屋来，却见母亲正在抹眼泪，母亲是个心软的人，听不得别人哭，逢到别有丧事，总不敢去看，不然她比人家家里人哭得还要伤心。“你看你吧，多大出息！快点做饭去，让孩子吃了饭回去上班。”父亲数落着母亲，靠在椅子上，拿出烟袋，从烟包里挖出烟丝，用手指使劲压实了，拿出火机点上，吱吱地抽了起来，母亲并没有动，拿手帕揩了一下眼睛，问我道，“那些猪狗不如的东西都在吗？”我答道：“都在的，不光在，都还哭得很伤心呢！”“有什么用呢，糊弄活人的眼目罢了，老人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还好意思哭呢，要遭报应呢”，母亲气愤地骂道，父亲不接话茬，只是吱吱地抽烟，把烟袋锅烧得通红，一会儿就将一锅烟丝抽完，举起烟袋在椅子腿上当当敲了几下，说道，“死了，死了，人这一辈子也就这么回事，早走少受罪。”（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