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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一辈子(四)

2013-06-21 22:29 作者:守望  | 5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天亮了,店东大娘发现了正发高烧的我。她把我抱到了火炕上,给我穿上了棉袄,又帮我擦了脸,梳了头,还给我端来一碗滚热的大米粥。喝完了米粥,我觉得身上好受多了。大娘问我:“你是哪里的人哪?怎么就你一个?你的妈呢?”我一听就哭了。大娘忙安慰我:“不要哭,你好好说,我好帮你呀。”我一边哭一边说:“大娘,我没有家了。我妈从小把我给人了,这家人把我带到这里,打完我,又把我扔在这儿不管了!”大娘很吃惊,也很同情我。

过了一会儿,我把自己的遭遇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大娘一边听,一边跟着我流眼泪。我看着她说:“大娘,我没家了,该怎么办呀?”大娘把我搂在怀里,摸着我的头说:“别哭,大娘管你,以后你就做我的干闺女吧。你就不要想你妈了,以后我就当你妈。”我一听大娘的话,赶紧给她磕头。大娘把我扶起来,对我说:“孩子,你受了那么多的苦,张家人也太狠了。以后在大娘家就不用怕了,我这里保证让你吃饱饭。等你长大了,大娘给你找个好婆家,那时你就熬到头了。”

就这样我跟着大娘住下了。大娘对我很好,每天让我吃得饱饱的。我身上的伤也慢慢地好起来。

可万万没想到,厄运很快又降临了。

半个月后,可恶的张会文来店里找我了。张会文进店东大娘家门口的一刹那,我就发现了他,我几乎被吓呆了,心里喊着:“完了!完了!”张会文一看我还活着,很是高兴。他告诉大娘说我是他家的孩子,他这次来要带走我。大娘一听反问道:“孩子是你家的,为什么你们不管?这孩子可是我救活的。这孩子不能给你们了!”我知道大娘是不想让我回去受苦,所以才不肯让他带走我。张会文一听大娘这样说就变了脸:“好,你不让带走,那你掏钱吧。这孩子我是花一万块钱买来的。”张会文耍开了横。大娘一个妇道人家,到底斗不过张会文,只好眼睁睁地看着让他把我领走了。我当时真是舍不得大娘啊,可是胳膊哪拧得过大腿呀。

为什么张会文一家人把我扔了,又回来找我了呢?原来当天他们把我打昏后,以为我死了,就连赶到丰润县西义村去了。可是他们老家有十几亩地没人种,需要人手,雇人又怕花钱,他们就想到了我。张会文这次是抱着两手准备到唐山找我的,如果我还活着就带回来,给他们种地干活;如果我死了,就装作什么也没发生过,逃脱责任(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就这样我又被迫跳进了苦海。

河北的天很冷,干起活来可就更受罪了。每天我都要早早起来做饭、喂猪、打扫院子,给张家少奶奶的孩子洗尿布,一天到晚没有一点儿闲工夫。即便这样还是会遭到他们的打和骂,每天活得心惊肉跳的。晚上躺在凉凉的土炕上,手脚冰凉,身子冰凉,连胸口都是冰凉的。身体和精神上的双重折磨,经常让我感到钻心的疼痛。我想爸妈,想哥哥姐姐,想家门前的小水沟,想小时候常去的潭神湾,想那破旧的小草房……

靠着这样的回忆思念,我度过了一个个冰凉恐惧的寒夜。

张会文有个疯弟弟,经常抽羊角疯。每次犯病的时候,让人看了害怕。可是张家却让我和这么一个疯子睡在一个屋里。那时我大概十多岁,平常我对疯子连看一眼都不敢,更不用说跟他在一个屋子里睡觉了。所以,每天晚上我都偷偷地跑到厨房去睡。厨房里又凉又冷,我孤零零一个人经常抱着破棉被蜷缩成一团。有时,刚睡着就从噩中哭着醒来。我在心里不知喊过多少遍:妈妈爸爸,你们知道我每天过的是什么日子吗?牛马不如啊!我在外边受了多少人的气,遭了多少罪?吃了多少苦?你们想不到啊!我可怜哪……

寒冬腊月,冰天地,我还要给他们家的地里送粪。他们家有一头毛驴,就是这头毛驴陪伴着我到田里干活,这头毛驴的性子特别倔。有一次它看见前面有一头驴,说什么也不听话了,疯了似地往前跑,我使劲儿拽着它,却怎么也拽不住。后来我被拽倒,头碰着地,流了很多血,不一会儿就昏了过去

等我醒来的时候,只觉得一阵剧痛,这痛来自于右手腕。我一看手腕歪着,知道骨头断了。我看看周围一个人也没有,毛驴也跑得没影了。心想:完了!手干不了活了,毛驴也弄丢了,回去我肯定活不成了。于是我放声大哭,一边哭一边托起右手腕往一处对。这一对疼得我浑身冒冷汗,但我还是忍着剧痛,把手骨往一处接。我不能没有手干活啊,那样我以后就更受罪了。

我托着右手,边哭边走,回想着自己这么多年辛酸的生活。我看看头上的天,又瞅瞅脚下的地。绝望的大喊着:“老天爷呀,你快派人救救我这个苦命的孩子吧!”

我托着右手,一步一步茫然地走着。

也不只怎的,我又回到了西孝义村口,碰见了一位大娘。大娘看见我的样子,就问我怎么了。我哭着说:“大娘我的手摔折了,你救救我吧。”大娘说:“你不要哭,我带你去治。”我跟着大娘来到了一个叫刘公山的人家。刘大娘会接骨,她查看了我的手腕,找来了竹片,还有石膏粉。接骨用的是土办法,没有任何止痛措施,直接对骨,疼得钻心哪!但为了能让手快点好,我使劲地咬着嘴唇,哼都没哼一声。我知道疼过一时就好了,没有亲人在身边,我必须忍着,要不就没人管我了。

虽然我知道自己没有亲人了,但接骨最疼的时候,还是想到了他们。我在心里一遍又一遍的喊着:你们知道我受的罪吗?我没人疼啊……这时我竟有些恨父母了:如果不是你们把我送了人,我怎么会受这样的苦?

一个十几岁的孩子,也只有用这样的方法来排解苦痛了。

接完骨,我对两位大娘千恩万谢。她们知道了我的身份后,还是把我送回了张家。我虽然害怕,但因为实在无处可去,也只好跟着他们回去了。

当我战战兢兢地回到张家时,发现那头驴就在院中,原来它自己又跑了回来。张家人看我受了伤,虽然没有打我,但是也没有一句安慰的话。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我端着受伤的右手,用左手继续干活。养伤期间,张家没有给我花一分钱买药,我是硬撑着熬过来的。由于没有得到及时的治疗和休养,直到现在,我的右手腕伸出来还是弯的。

张家的院子很大,有时他们一家人外出游玩,一去就是好几天,家里就留下我一个人。家中的那个疯子,经常会闹出一些怕人的事情,我经常被吓得东躲西藏,提心吊胆的。尤其是到了晚上,更让人害怕。所以,我只好大着胆子去找一个年龄比自己大些的女孩儿做伴儿。

有一次,我刚刚出去找伴,张会文一家就回来了。他们一看我没在家,立刻火了,每个人都气呼呼的。我找伴回来,刚一进大门,就听见了张会文老婆的骂声,骂得真是不堪入耳。她声称:“只要你敢进门,我就打死你!”我站在大门口,看见张会文老婆手里拿着一根木棒,横眉立目地站在当院。她狰狞的面孔,扭曲的五官,连鬼见了也会躲避。跟我一起来做伴的叫陈玛瑙的女孩儿早被她吓得魂飞魄散,撒鸭子一溜烟儿地跑了。被打怕了的我,一看这架势,哪敢进门?转身就往北边跑。

跑啊,跑啊,我没命地跑,总觉得那根大木棒子快打着我了,如果跑慢了,准会被打得头破血流。我一口气跑上了离张家有二里路的压库山的后山顶。当我确定后面没人追我的时候,才停了下来。这才发现天已经完全黑了,周围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音。我感到自己的心好像掉进了一个黑窟窿,找不到一点光亮。

黑色越来越浓了,周围的一切好像一下子全都掉进了神秘的的沉寂里。寒冷、饥饿同时袭来,我浑身打了个寒颤,觉得自己掉进了冰窑里。我喊妈妈,你在哪里?你知道自己的女儿快死了吗?我平生第一次感到一种比恐惧更可怕的东西,充满了我那稚嫩的心……我怎么办哪?他们逼得我现在没办法活下去了!

我对着自己认定的家在的那个方向,绝望地哭喊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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