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摊摆出个“大画家”
地摊摆出个“大画家”
——陈励忠巨型国画走进武广高铁贵宾室散记
跟枫桥人谈起2011年11月25日《诸暨日报·文化周刊》上“陈励忠：巨型国画走进武广高铁贵宾室”的报道，有人惊呼：“啊呀呀，我们枫桥怎么从天下掉下个大画家？”几经造访，才知道这个“大画家”竟是“从地摊里摆出来的”，他的名字叫陈励忠，画面的落款通常是陈墨。
对于陈励忠、陈墨，枫桥人基本不知道，指着照片上那个人仔细一认，原来他就是“杨白劳”，哈哈哈哈，“大画家”就是陈家村的“杨白劳”，家喻户晓……
大名鼎鼎的“大画家”就是家喻户晓的“杨白劳”？问起陈励忠这个“杨白劳”绰号的由来，其实跟电影《白毛女》里“杨白劳”毫无关联，与家庭出身也没有丝毫的瓜葛，仅仅是因为幼时陈励忠皮肤生得白嫩，人们就胡乱将“杨白劳”这个苦大仇深的名字扣在了他的头上。
“杨白劳”在枫桥人眼里，一直是属于滑头滑脑的那一类。在农村，滑头滑脑即是指不争气，不安稳守己，不按常理出牌的一类人。枫桥街上人，当面叫他“杨白劳”，肚里却是另有一个“滑头”在。甚至，拿着退休工资仍在街头配锁的老父亲，骂儿子没出息竟也骂了整整六十年，做父亲的永远看不惯这个儿子，用“杨白劳”自己的话说是，老爹喊我“你个爹爹”。但这个“爹爹”无非是打破常规，特立独行，无非是他的所作所为偏离了人们期待的目光。(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陈励忠20来岁就坐过牢，徒刑十二年。陈励忠进了牢房，度日如年。那日，监狱下令，近日有首长前来视察，犯人务须遵守纪律，不得乱说乱动，否则严加惩罚。第二天，全体犯人集中在操场，聆听首长训话。
首长声音洪亮：“我叫彭真……你们如果有冤枉，可以站出来说，一旦事实清楚，我彭真保证放你出狱，共产党决不冤枉好人……”
陈励忠表面上平静地站着，心里却沸腾开了。到底站不站出去申辩？站出去申辩有两种可能，不是碰上大运气，就是坐满十二年，这辈子也就废了。
“报告首长，我冤枉！”权衡利弊之后，陈励忠一步站了出去，高声喊道。
“你叫什么名字，你犯什么罪？”
“我叫陈励忠，我没有罪！”
“没有罪你怎么会进来？判决书上是什么罪？”
“叛国投敌。”
“你泄露了国家机密？”
“我只是一名普通的共青团员，没有国家机密可泄。我也只是想去香港！”
“那你为什么要去香港？”
“老师从小就教育我，香港、台湾、澳门是祖国的领土，我到香港是到自己祖国的领土上去，这不是叛国，去香港是想投靠我娘舅，也不是去投敌。”
“这一点，陈励忠说对了，香港、台湾、澳门是我们祖国的领土，神圣不可分割。你的事，要重新核实，要是如你所说，我保证你十天后无罪释放。”彭真声若洪钟。
这一下，陈励忠在会场上出尽了风头。然而接下去的10天，陈励忠却是在胆颤心惊中度过的……“陈励忠，你破坏监狱纪律，你是死定了。”一时间四面楚歌，同室的犯人吓得他几欲绝望，提心吊胆苟活了十天，陈励忠真的平反昭雪释放回了家。
世俗的眼睛，始终盯着陈励忠身上的“滑”，却从不会去追究时代扭曲的责任。想当年，“杨白劳”读书时每次考试稳拿第一，虽然学生时代即以“吵包”闻名。但陈励忠是个聪明吵包而非笨蛋吵包，聪明的吵包是老师讲的听懂了就开始吵，笨蛋的吵包是根本不听老师一直在吵。要不然，他何以能在13岁那年因超凡的绘画天赋而被称为“国画神童”保送至中国美院国画系呢？绘画之外，还精于笛子、唢呐，至今名声仍在枫桥响亮。这样有着如此天赋、有才艺、有家境的一个神童，后来却滑到坐牢、开店、经商，最终“沦落”到浪迹天下摆地摊卖字画的地步？
陈励忠摆地摊卖字画最早在江苏，从苏州、无锡、南京一路摆过去，至南京达到生意的高峰，陈励忠至今还在留恋南京。但是，南京却非陈励忠久留之地，因为陈励忠在那里又闯了祸。某日上午，字画摊前来了一位顾客，这位顾客执迷于陈励忠的字画，左看右看，横看竖看，最后用脚踮踮摊上的一幅画，让摊主报个价。但是，陈励忠看不惯这个买主的行为，摇摇手，表示不卖。陈励忠想，地摊摆了这么多年，第一次碰到如此污辱人格的顾客，“不蒸馒头争口气”，不卖不卖，坚决不卖。买主只好悻悻地离开。但这位买主实在钟情中国的国画，到了下午，又转到陈励忠的地摊边来了，只不过身边多了个人。这个人向陈励忠介绍，说自己是翻译，说买画的是日本大客商，说日本朋友存心想买你的一幅画，说价格高一点也没关系。陈励忠烦了，索性收起画不理人。那人觉得怪了，问陈励忠，你是干啥来的，有钱赚你为什么却不肯卖？陈励忠说，我最讨厌你这样的“汉奸”。被骂作“汉奸”的那个人苦笑一阵，只好悻悻地拉着日本客人离开，两人边走边嘀咕，一句话落进了陈励忠的耳朵，“这种垃圾货……”，这可把陈励忠给彻底惹恼了，陈励忠二话不说，顺手拿起身边的那方端砚，劈头盖脸向日本人砸去。日本人报了警，警察火速赶到。陈励忠见好就收，在警察并未阻拦的情势下，选择以走为上计，在围观中溜之大吉。这一砸，陈励忠发泄了从娘胎里带来的对日本鬼子的仇恨，却也一砚台砸掉了南京红火的地摊生意。
南京“阵地”失守，陈励忠转辗来到长沙，长沙可是书画名家荟萃之地。陈励忠说，长沙的市场历练，对他国画创作的突飞猛攻进是起了推波助澜作用的。他说，群众的眼睛真的是雪亮的。为了让自己的书画深得顾客喜爱，陈励忠在长沙攻克了长期困扰中国画的云雾处理问题，以及巨型国画的透视问题。但是他对自己的进步全无知觉，倒是一位顾客，隔三差五地来买他的画。这位顾客七八十岁，满头白发，某一天，看见陈励忠地摊上的一副八尺山水，非要掏钱购买，问陈励忠要价多少，陈励忠见是老顾客，就说你给多少就多少吧，没想到，白头老翁一下掏出了两万元钱，还问够不够？这下把陈励忠给吓着了，他想，莫非这个老头痴呆了不成？我若是收他两万块钱，家人跑来追究，我这个“外地佬”在长沙的地盘还保得住吗？陈励忠担心，这个老头不会是偷偷拿钱出来，瞒着家人瞎搞字画收藏？于是，陈励忠一本正经对老头说，如果你真要买，就把你家人叫来。老头生气了，一边拨手机，一边说：“那叫我儿子来！”不一会儿，一辆小车急驰而至，车上下来的，陈励忠凭着他多年的江湖阅历，一眼看出他的儿子决非一般人物，肯定是个级别不低的国家干部。儿子快步走到地摊前，态度很有点严肃，以为陈励忠这个“外地佬”在欺负他的老父亲。陈励忠赶紧解释，你父亲出两万元钱要买我的一幅画，我不卖。干部儿子问你是嫌我父亲钱出多了还是少了，陈励忠说是钱出的太多了。干部儿子问那你想要多少，陈励忠说最高五千块。“怎么，你卖画赚钱，还厌钱多？我倒是第一次碰上你这样的人。”陈励忠的表现令这位国家干部大惑不解，但最后还是因画好、人品好，硬是给一万元成交。干部儿子还一个劲夸浙江人真厉害。陈励忠谦虚地说，那还是湖南人厉害，楚国打败了越国，毛主席打败了蒋介石。
就在这回卖画之后的某一天，那位一万元买走他一幅画的白头翁，来到陈励忠的地摊前递给他一张招募画家的考试通知。读罢通知，陈励忠立即收拾地摊，连夜乘火车赶去广州。
去广州，陈励忠连续经历三场大考，在三省六市370位书画精英的残酷“拼杀”中，凭自己持之以恒磨砺而成的创作实力，别具一格的难点突破，脱颖而出，一马当先。一个自称最没用的“外地佬”，居然把武广高铁沿线的那些这个派那个派的370位画家统统挤出了门外。武广高铁沿线的湖北咸宁、湖南衡山、广东韶关、广东清元五个贵宾室（其中湖南衡山有二个贵宾室），原计划入选五位画家，布置悬挂五幅作品。在我的记忆里，20世纪60年代我们诸暨火车站的候车大厅里曾经悬挂过诸暨画家蔡雪亮的《米竹》、黄有光的《猫蝶》、金鸣秋的《鸡虫》、陈望斗的《花鸟》……蔡、黄、金，陈，可都是我们当年诸暨的知名画家。县级车站悬挂县级画家的画，国家级大车站悬挂关山月、傅抱石之类国家级大画家的画，而象今日武广高铁的贵宾室，这些经常有国际贵宾出入的地方，那自然要挂世界级大画家的画了。陈励忠又算得上哪一个级别的画家呢？
当陈励忠载誉归来，即有媒体报道他是“当代实力派山水大画家”。何谓“实力派”？在网上搜索得到的解释是：“实力派，画家的一种类型。这些画家往往不参与任何艺术团体，孤独而行，为艺术而献身。实力派画家往往不在闹市，也不在山顶，哪个地方清净，他们就在哪里。著名的实力派画家，历史上就有石涛、郑板桥、黄金亮等等。”陈励忠这位当代“实力派”，这匹突如其来的黑马，竟然以其有着强大冲击力震人心魄的画作，一举打破了发起者既定的设想，《松山迎客图》、《旭日东升》、《南国红棉》、《江南春早》、《江山多娇》等五幅巨型国画，让陈励忠一人囊括了。有位跟陈励忠熟识的懂画的铁道部官员看过贵宾室的事，打电话给他：“好家伙，你在高铁贵宾室巨作中，竟敢使用‘东风21D’（杀伤力巨大的杀手锏的意思）！你为浙江夺得了荣誉。”当地有几位画家还死死不肯放过这千载难逢的扬名机会，并且不惜借助权力的威逼，私下追着陈励忠，愿意以每幅三十万的价格，要求陈励忠转让其中两幅作品的创作权与署名权，但是陈励忠痛快回绝：请别向我挑战人格！
陈励忠至今始终不承认自己是什么“小画家”、“大画家”，更不承认自己的是什么“当代实力派山水画家”，他称自己无非是一个“草根画手”。他说他至今从没有在什么地方发表过任何书画作品，也从来没去参加过任何类型的书画比赛，更没有办过画展、出过画集，也没加入过任何书画协会，头上没有任何头衔职称，完全是赤裸裸“草根一条”。他的画只是比现在许多名正言顺的画家多卖出一点，他的东西无非市场旺一点。
陈励忠今年60岁，与书画结缘几近五十年。陈励忠自有一种天生的几近乱真的仿画能力。他前两年仿过齐白石的一幅画，有人花800元钱买去，在拍卖市场以280万元拍出，陈励忠得知此事后，千方百计将画追回销毁，生怕自己以“造假罪”再进牢房；他也仿过张大千的画，有人在上海书画市场以28万元拍出……多次的仿画经历，最终促成了他今年夏天请进北京专门收藏古画的某大型博物馆当了为期2个月的古画修复匠人。
观看陈励忠现在的画作，不论是山水、人物，一幅幅无不大气磅礴，有着震撼心魄的巨大视觉冲击力，堪称绝品。陈励忠在画面构图谋篇的宏观把握上，恪守着自己的国画创作观：一是“师造化”。“外师造化，中得心源。”美源于现实，源于自然，大自然是最好的老师。向大自然学习，大量写生和认真观察生活中的事物，心中有了东西，画出自己意想中的作品。二是要有时代的高度与深度。反映时代是艺术之需，在对历史和现实的深切感怀中全身心投入创作。在沉潜中行进，在继承中发展，以艺术的形式深化历史情感和历史记忆。经得起时光的淘洗和历史沉淀的检验。三是创新笔墨技法，努力与现代人的审美习惯相衔接。二十一世纪的今天，人们的生活环境、文化观念、知识结构与审美心态都发生了与古人相较可谓天翻地覆的巨大变化。单色系的“黑白之道”已无法满足时代多元的色彩审美要求，用传统的审美情趣和创作技法来描绘多彩的生活已显捉襟见肘。每个时代都有自己的标志性文化特征，作为中国文化的绘画艺术，其技法的创新、色彩的变化亦应与时代同步。“以最大的功力打进去，以最大的勇气打出来”，以全景式构图，多空间的重迭组合去表现自然的“无限”。画面上的近景、远景均为弱光与暗部。画中的云水由强光表示。画面比较抽象，体现出入居于云水之间对人生、宇宙作形而上的思考与超越。走出一条现代东西方艺术元素的融合符合现代人的审美习惯的国画创作之路。这是美学上的思考与哲学上的思考的互融。他的画作，与其它画家有着明显的不同：一是巧妙地完成了云雾与山、山与水间的自然衔接；二是多角度、多视点的构图，找到一条从传统山水语境转换到现实语境的重大途径；三是较好地实现了十米内国画观赏的最佳黄金视觉效果。“50年磨一剑”，陈励忠的画作，先后为美国、日本及港澳台爱好者一路看好，纷纷收藏。
多次接触，我发现陈励忠身上，有着一种艺术家所必备的气质，也就是有着一种常人身上所没有的天赋与脾性。这个看上去貌不惊人、枫桥人心目中的“滑头”，却一下子成了能画出价值数十万元世界级好画的“大画家”，这简直是天方夜谭！当看到媒体有关陈励忠的报道后，一个个都怀疑起自己的眼睛与耳朵……可是，陈励忠他走到今天，又有多少枫桥人知道他默默地坚守了五十年书画艺术的修练？五十年，半个世纪，几乎是人一生的时间！正是靠着陈励忠特异的艺术基因，靠着陈励忠长长50年的孜孜以求，结果是一切都在情理之中，一切都是那样的水到渠成。
2011年12月30日于晚啸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