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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夏,从徐洋开始

2009-04-02 16:12 作者:木柯  | 0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我总是忘记。”我说这句话的时候,六月炙烈的阳光隔着很厚的槐树枝叶渗漏到我脚下,很斑驳。我曲着双腿,大口大口的喘息,树叶的阴影碎片开始在我身上震颤,我扭动着身子,怎么也抖不掉。我看着铁道的一边,徐洋松弛地跑过来,笑靥满面。于是我把手里的王家卫的《东邪西毒》高举过头顶,我没有挥舞,因为我认为那样是离别

“我总是忘记。”我又重复了一遍。徐洋说:“天总是忘记。总是努力着又不得不让自己忘记,忘记遗憾的认识,其间不断的变化,和付出过的代价。而后又会在下一秒里刻意使自己忆起,然后愤懑自己禁不住的意念,如斯的循环,罔替至溃败。”

他说完这句话,我看了一下铁轨的尽头,这个被夏天拉伸的轨道,上面负载了我剥蚀的记忆。我倏然想起了什么?抑或想在徐洋蹙紧眉宇的时候告诉他写什么?不过阳光太炽烈了,以至于我开口对徐洋说:“关于之前……”的时候大脑一片燎原,之前的繁盛抑或散乱再者枯萎吧,瞬间澌灭了。我顿了一下,然后痛苦的看着徐洋,我说:“关于之前我全然忘记了!”

徐洋没有看我,他捡了块看似石头的东西,然后猛地仍向铁轨延伸的地方。很久之后我在听到夐远的击撞的鸣裴声后徐洋对我说:“任科,你可看见了?”

我说:“什么?”。

徐洋说:“你可看见我丢向远方的东西?它如同你的记忆,消逝后却有余音,你一定听得见!所以即使你像张国荣那样在《东邪西毒》里喝下整壶的醉生死仍会在醒来后对一些东西感到熟悉。”(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我不屑,可还是把他说的话记住了,我只是不喜欢他把我看似王家卫电影镜头下的人物。徐洋无奈,他终于舒开了眉对我说:“任科!你不喜欢听我说话,你害怕我离你而去,你一直刻意忘却过去却又活在过去,你的曾经萎靡不堪且不擅表达,你一直在求证落花与流水是否真是有情或无意。”

徐洋有时候总是让我感动,就如此时。我近前一步,然后安静的看着这个有着古铜色皮肤的男子,我想拥抱他。可是我没有这么做,我不想让他知道我是渴望温度而和我深恋的女人分离的。

很久之后徐洋说:“任科,我们抽烟吧!”

我说:“好!”

然后我们跑去古老的槐树下抽烟。巨大的槐树枝干在我们头顶密密匝匝的盘绕开来,欹侧横斜的像我手掌里紊乱的脉络。而那些层叠拥簇的椭圆树叶被阳光蒸烤得几乎跌进了我们的眼睛,我不知道用什么形容它们,就像很久之前我在大姐破旧的画夹里看过的《茕》,那是一副水彩画,画的是一棵矮小的刺柳,背静是用鹅黄和焦黑调剂出来的,所以看上去很像落日前的沙漠,总之我记住了刺柳的叶子很繁茂,以至于我根本看不到它发长的轨迹。之后,我翻箱倒柜,再也没有见过那副画。

我想到这里,又抬头看了一下彼时的槐树。

我说:“徐洋,你知道吗?我昨天上了一个戴墨镜的男人,他残忍的掳走了记忆里的女子。”

徐洋说:“那个男人是王家卫!”

我突然觑见了徐洋指间的烟蒂因全身的颤栗而滑落到斑驳的树影里,然后他久久看着我,没有眨眼。

阳光开始倾斜,把我们的影子拉的好长。我说:“谁?你再重复一遍!”

徐洋没有像上次那样用几近颤动的嗓音喊出王家卫,他把嘴凑到我耳边,似说非说,可我分明听见他嘴唇蠕动的声音。他轻声说出了一个女孩的名字。

气温一直攀升,我怔在那里。我感到呼吸困难我想走开,或者抽支烟什么的,可是我全身的骨骼血脉和神经都像被什么东西震慑住了,我终于失去了对外界的感官触觉!徐洋这个时候瞬间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快速塞进我的嘴里,然后翻遍所有的裤兜摸出火机为我点燃。

我终于被浓烈的烟雾呛的泪流满面,可我还是大口大口的抽,充满尼古丁烟团氤氲在我空虚的身体里,经久不散,并且从鼻腔一直贯穿到肺脏,我能感觉到肺泡贪婪的吸收焦油时缓慢翕张的声音。在烟蒂燃烧到嘴唇是时候,我的记忆开始倒回,倒回,凝缩,再凝缩,最后定格在那个满屋子充斥着蜜橘味的里。

徐洋说:“任科!你不会装潢,何必掩饰。”

我没有说话,只是眼睛上扬45度,冲着西北方即将燃尽的落日傻笑。

徐洋蹙紧眉头,猛吸了一口烟说:“任科!你知道不知道?如果你不思念她,回忆就会流离失所,就会在你下次想起她的时候澌灭殆尽!

其实徐洋警告我的时候,我就已经溺在那个属于我和她的年代了。“任科,答应我一件事,好吗?”这是我记忆犹新的一句话。那天她躺在我的怀里,用近乎啜泣的声音要我答应她以后不管她做了什么都让我原谅她!我没有回答,一直沉默。或许那个时候我真的不知道现在会思念到哭泣的程度。

远处开始轰鸣,有列车呼啸驶来。我安静下来,看着速度感很强的火车鸣笛满载记忆,满载余晖,满载着大量的潮湿的气流而来。徐洋的头发这个时候开始被气流吹散,他穿的宽大的T恤,冰蓝色牛仔,胸前的银色戒指,他的整个身体都好像被列车载去。我攥紧了徐洋的手指,脉搏在他无名指上跳动有声。有东西从我身体里抽离出来,很轻,却又让我像是主心力在大海飘动的筏子,漫无边际,四下空茫,浪涛翻涌,不知道何处是目的。

记忆就此停滞,而那些之前和之后都像徐洋说那样支离破碎了,再也无法黏合。

我瘫在泥泞里,手死死筘住王家卫的《2046》。徐洋焦躁地走来走去,像个没有恋人的孩子,穿着干净的礼服在等待和他会晤的女子,我真的很想笑,不过我看见他指间的烟没有点燃。我突然有了一种愿望,很强烈,于是我站了起来。

我说:“徐洋,我们去玩流星蝴蝶剑吧!”

徐洋说:“每次都是你输。”

我说:“徐洋,我们去看电影?”

徐洋说:“我不喜欢王家卫。”

我说:“徐洋,我们去打篮球?”

徐洋说:“任科,你说过你骨子里不喜欢运动。”

我终于无语。我看不见太阳了,可西北的热浪还是一直波及到这棵槐树下。

隐忍,隐忍,继续着隐忍,徐洋说话了。他说:“任科,时间不多了!”

隐忍,隐忍,我没有继续隐忍。我说:“徐洋,时间不多了!让我看看她的照片吧!”

徐洋对我说:“任科,她的照片被我藏抽屉的夹层里,你随我去看,但你要答应我切勿留恋于她。”

我说:“我懂你的意思,你若让我不再遗憾,我就应当答应你把她之前与我的故事中的印象片段从我记忆中刈除。从此浮光掠影。”

徐洋说:“你懂就好。”然后徐洋又说:“任科,你随我来。”他说完这句话望了一下正在下沉的落日,而我却听见灼热的东西被水瞬间降温的滋滋声。

其实徐洋要我答应他不要留恋的时候我正在对她抑或她留在我记忆中的印象依依不舍,须臾难离。不过徐洋这次是认真的,所以我必须听从他的话,彻底的忘却过去和关于她的故事。因为,我的时间不多了,我必须在晦涩的罅隙中挣脱而出,呼吸没有纤尘的空气。

当徐洋小心翼翼的打开抽屉,翻开敦实的日记,然后从夹层里抽出她的照片的时候,我的身体,从喉结至腹部都开始剧烈的抽搐,肌肤里层的筋脉紊乱的张弛如电击般,腮帮随神经的带动有力的张翕,牙齿都碰撞有声,我很激动,以至于徐洋把照片递给我的时候我愣住了,我不敢看他手里的照片,我的目光一直定格在徐洋床头上的八个字:君若枉顾,子亦同德。

徐洋说:“任科,你并非不屑,为何要佯作不屑。你想看她的照片,为何又趑趄不接?”

我不看徐洋,沉默。

徐洋又说:“任科,你答应我在看过她的照片后忘记的,现在你却怯懦了,你是害怕吗?”

徐洋挨床的案桌上散放着大张大张的信纸,桌角的烟灰缸里塞满了燃了半截就被掐灭的烟蒂。我亦没看没回答徐洋,继续沉默。

徐洋接着说:“任科,我陪你经分秒经年月,你的生活里全都有我,我可以离你而去,你却不愿也不能与我分离,你知道为什么吗?那是因为我一个人可以自愈,而你却不行。”

有风从半掩的窗子吹进来,吹乱了徐洋的头发,吹乱了案头早已溃析的烟灰,吹落桌案上的大张信纸。我想说话,风没有停歇。满是文字的信纸纷扬起来,飘满了整个房间,綷縩作响。我突然嗅到了墨水的味道,淡淡的,有黑涩气息。我看着徐洋,他的头发有些金黄。我说:“把她的照片拿来,我答应你不再留恋于她。”

徐洋笑了。我接过他递过来的照片,然后放进了衣服里层的贴身的兜里。我自始至终都没看,一瞬间的念想?不是!本就是遗憾,我若是看了她的照片就是拓大遗憾。

回到家里,我把我之前的所有的日记用绳子捆绑起来,照片夹在最近一篇的日记的扉页里。然后我带着它们来到无人的桥上,桥下是汩汩的河水。有列车呼啸而来的时候,有风莫名吹起的时候,我想我会把整捆日记丢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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