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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小马滩

2011-05-20 10:50 作者:关山布衣  | 5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小马滩是苍沟里面的一个小地方,一个天然形成的盆地。朋友们都知道我是苍沟人,其实那只是一个大概的地域,说具体一点,我应该是苍沟小马滩人。

小马滩,的确是一块平坦的滩地,这在海拔近两千米高的关山腹地,是很少见到的。更何况,小马滩这个名字是很有来历的。小马滩在苍沟的西南方向,南接孟台村,北连大马滩,西面和庄浪县接壤。苍沟,有两种写法,也就有两种解释:一种是写作“仓沟”,一种写作“苍沟”。前一种的解释是:在宋朝,这儿是边关囤积粮草的地方,因为苍沟的地形南北均为连绵起伏,高耸入云的山峰,西面也是巍峨的高山,如一道天然屏障,只有东端有一条沟口,整个地形易守难攻,确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险,在此囤积粮草,应该是最理想的地方;第二种解释是,到了季节,整个苍沟一片苍翠,碧浪翻滚,故此而得名。现在的人大多倾向于前一种说法,因为大马滩、小马滩,以及小马滩后面的孟良峰等称谓,都与囤积粮草有关。

说是在宋代,有杨彦景手下猛将孟良在此驻扎,带兵戍守边关。为了拥有更多更好的战马,孟良让负责喂养战马的兵卒将战马按照大小分开饲养,大马滩是成年战马的住所,小马滩是饲养刚隔奶的马驹子的场所。成年的战马一匹匹奔赴战场,年幼的马驹子长大之后聚拢到大马滩,接受将士们的挑选,如此反复,历经数十年。

其实,无论是囤积粮草也好,饲养战马也罢,总之苍沟这个地方,小马滩这个地方,肯定与宋代有关,因为这儿的地名山名,以及周边一些地方的名字,都做了很好的诠释。只是,在我的眼里我的心里,苍沟、小马滩是属于我的,是我生长的母土,而不是属于宋代的

我家早先是住在大马滩的。大马滩是一条狭长的滩地,一条小河在村前流淌,文静舒缓。我们家就在那狭长地带的中间,南边是小河,北边十米之外就是一座高耸的山峰,中午之前是见不到太阳的。一家八口人住着三间土坯房,一盘大炕,一个很粗糙的锅台,如此而已。那时的生产队所在地就设在大马滩,相对来说,比小马滩繁华热闹一些。那时候的有线广播联通着千家万户,生产队队部里有三用机子连着广播,队长安排农活,通知开会,批评投机倒把分子,学习最高指示等等都通过广播播出,比现在的乡村先进多了!记得一次当队长的姚干头,在破口大骂了几个偷豆角的娃娃之后,他的老相好辣面子到队部找他,讨要队长得到好处后的酬劳费。队长见到辣面子一激动,就忘记了关三用机,结果俩人的私房话被广播传遍了家家户户,成了公开的秘密。

那时的生产队里还有磨面机,一台柴油机带动着,一发动起来,整个大马滩就颤抖了起来。看磨面机的是一个叫花彤的姐姐,一个很漂亮的女子,当时全村只有她一个初中毕业生,也只有她会务弄那玩意,生产队就安排她当了“磨老汉”。虽然队里有磨面机,但是嘈声太大,还时不时的掉皮带,磨出来的面也黑而糙,许多人还是愿意到沟口的水磨里去磨面。那柴油机用了不到一年就坏了,磨面机也就成了聋子的耳朵——摆设。花彤姐姐也在那年的腊月出嫁了。(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由于在大马滩住的那段时间母亲经常闹病,三弟到五岁了还不会走路,父母开始不喜欢大马滩了,再加上一个阴阳先生说我家门前对着石崖,犯了大煞,逃不脱坎坷多难。于是,在1973年的夏季,我们家搬到了小马滩。初到小马滩,我们就借住在本家四叔的一座茅屋里,全靠村子里的邻居和静宁老家来关山搞副业的亲友帮忙,在不到两个月的时间里,我家就在小马滩的村东头,盖起了四间土木结构的房子。房子刚盖起,屋顶上没有瓦片,就用洋麦秆苫上,没有窗棂,就用尿素袋子堵住,这样凑合了三四年之后,屋顶上才换上了青瓦,窗子上才安上了花格窗棂,能用白纸裱糊了。住进了新房子,心里就喜欢上了小马滩,只是年幼懵懂的我们,更本就不知道当时父亲的艰难,他一个人挣工分,养活八口子人,已经是捉襟见肘,入不敷出,又拼着命盖起了四间瓦房,这需要多么坚韧的恒心啊!

我们到小马滩的那年腊月,母亲生下了四弟,我们家又增加了一个成员,父母又增加了一份负担。对于我来说,则又多了一个可以供我使唤的,听命于我的小喽啰。

小马滩虽然距大马滩不到十分钟的路程,但是人口成分和大马滩差异很大。大马滩的人口多以逃难躲灾为主,而小马滩的住户,多为右派分子,下放居民,逃难游民。表面上看似没有多大的差异,但在处理事情,谋划未来这方面,两个村子就表现出了很大的差别。大马滩的人会为走失一只小鸡骂大街,会为两个娃娃的纠纷两家闹矛盾;小马滩的住户从来没有听到过谁骂大街,谁家和谁家闹矛盾。其实邻里纠纷还是有的,只是小马滩的人遇到矛盾,先自责的是自家,惩戒的也是自家的娃娃,从不找上门去兴师问罪。记得一次高大伯家一只母鸡不见了,高大妈就在村子里骂来骂去,粗野放肆。村子里最有威信的王大伯听到骂声,呵斥了高大伯几句,高大伯就急急忙忙的把高大妈拽回了家,并不住地向邻居们赔情道歉。这样以来,谁敢冒大不韪去破坏一庄人和谐相处的美好呢?从我们到小马滩至现在,对长辈,一律尊称为某伯某或某姨,平辈之间,均以哥或姐相称,不知情的外人,还以为是一家的兄弟姐妹呢!

村子南面的山根下,有一汪清泉,天热气腾腾,夏天甘冽冰爽,传说是孟良当年饮马之泉。老一辈人吃着这泉水度过了他们的一生,大多已经和这片土地融为一体,我们吃着这泉水,长大成人之后,大多走出了山外,找到了属于自己的位置,我们的后人,也吃了几年这泉里的水,骨骼长成之后,也走出了山外,或是求学或是打工,已不再是地道的苍沟人了。每年的冬季,大封门的时候,我们几个同龄的伙伴,比赛着看谁起得早,把走泉路上的积雪铲净。一旦谁得了第一,会受到村里德高望重的长辈们的褒奖,虽然有时是一两粒水果糖,有时候仅仅是一两句夸奖的话,但是我们谁也不甘落后,尽管被冻得鼻涕悬挂成冰吊,脸冻得生疼。那时村子里有一户姓李的五保户,老人家是华亭县最早的地下党之一,不知什么原因流落到了苍沟,孤零零的一个。到了天或是冬天,老人家的烧柴和吃水,都由我们承包,我们上了中学,就由我们的弟妹承包,一直到老人家去世。

每年的除夕,一村子的人聚集在县上工作的左老伯家里,大人们喝酒谈闲,褒奖听话懂事的娃娃,批评目无尊长,不学无术的子弟,还要树立几个榜样,督促刁顽的子弟效仿。我们则围在地下,吃瓜子,拌好的蕨菜,也喝一点左老伯自酿的山楂酒,聆听着父辈们的教诲,有时候也听他们说苍沟的历史,家族的迁徙经历。在我们的童年时代,心里就烙下了邻里和睦,与人为善的教导,这种传统、朴素的熏陶使我一生受益匪浅。

半个世纪之后,新农村建设,移民搬迁工程的实施,苍沟已是人去沟空了。唯有不老的青山和残留的土坯房默然相对,坚守着这片曾经温馨的土地,还有那土坯建成的神庙里的神像,仍在佑护着远走山外的子民——每年的腊月,凡是苍沟人,大多都会回来祭拜祖先,敬奉神灵的。人是离开了苍沟,无法割断的是根植在这片沃土里的根系。因为人也是有根的,无论你走到哪里,你的母土总会使你魂牵绕,难以忘怀。所以,苍沟、小马滩,在我的心里,不是生硬枯燥的地名,而是我的籍贯,我的名片,我的灵魂栖息地之所在了。就好像那衰败的土坯房,在每一个苍沟人心里,那是有生命的,那是我们心中最为敬仰的图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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