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鴉片与寺庙

2011-04-09 10:55 作者:老唐头  | 5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小时候,曾看见种鸦片的烟农收割鴉片的情景,烟农用戴在指上的铁环上的齿状刀,在每个绿色的鸦片浆果上划数个伤痕,白色的浆汁就流到烟农手拿着的碗里。浆汁逐渐流得慢了,残留在浆果表面,滴不到碗中了。于是,烟农又划割第二个浆果,划割一直继续下去,过了几个钟头,白色的浆汁变成黑色,也稠多了。后来,烟农再用特制的刮刀把漿果表面变黑稠的残汁也刮下来,一并放在碗里,这就是鸦片的原烟。

鸦片的浆果很快就老了,老了的浆果是不出漿的,所以收割鸦片要在短时间完成,烟农从早晨到天黑都忙在地里,除了大小便外都不离开鸦片田,吃饭也要人餵。这時节挑担卖糖果的小商便呆在烟农旁一口一口地餵烟农吃糖果糕点,回报是烟农用刮刀挑一小块原烟给小商,小商也就喜出望外了。

烟农把干了的割汁后的鸦片浆果收回家后,浆果里面的细小的种仁是可吃的,我也吃过,味很香。大人们说没有割汁的种仁是不能吃的,吃了要死人的,所以那时吃鴉片种仁一定要看浆果上有无刀痕的。

吸食鸦片是要特殊的烟具,解放后人民政府大力开展戒毒运动后烟具所剩极少,但现今影视多有回放。三年困难时期,偶见偷吸鸦片者並无烟具,而是从改装鸦片的“百雀灵”护肤霜盒内挑出两米粒大小的鸦片放于盒盖上,将一烧红铁絲分次烙鸦片,一烙则青烟直冒,吸食者口含细竹筒吸食烟雾后,立即喝温开水将烟雾吞下,吸一口烟喝一口水,一絲烟雾不漏。吸烟完毕,颇具悠悠然状,却不知正向邪恶和死神靠近。

一九六二年,全城戒严,民警、民兵和相关机关干部全部出动,甚至连街道居委会干部都戴着《执勤》的红袖套参加了维持戒严,逮了许多不法之徒,贩卖鸦片者(那时还没有海洛英等毒品)也在其中。于是吸毒者几近绝迹。(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解放前,离我家不远处有一个观音阁,也就是供奉观音菩萨的庙宇。

观音阁的管理人叫“管事”,管事常向奉拜观音菩萨的人送木刻的小人,即“童子”,这些人把“童子”带回家给孩子当玩具玩。並不是每个朝拜观音菩萨的人都能得到这“童子”的,要与管事认识或有地位或声望的人才能有机会得到的。那时观音阁的香火是极盛的。

解放了,各寺庙的热闹景象一下冷落了起来(自然也与政府的禁令有关),连庙里的管事也因为寺庙的凄凉而生活无靠,改行谋生去了。人们也未因不敬菩萨而多灾多病起来,相反,日子一日比一日红火。人们渐渐地把菩萨淡忘了,而真诚地感谢自己的大救星共产党、毛主席,感谢人民政府,决心在共产党、毛主席的指引下,永远沿着社会主义道路前进。

一九五八年除四害,我们学校到慈瑯寺附近打麻雀时,那庙已是一片破败,只在没有菩萨的大殿旁的小屋住着一农户,真是萧索寂寞。而不远处的文昌庙已没有庙宇,很大很高的铜铸的孔二先生坐在水田中央石台上,茕茕孑立,形影相吊。那铜铸的孔二先生的背上有一个很大的洞,据说是有人听说那铜铸的孔二先生的胸腔里有一个真金的心,而想去偷,用铁锤打的洞,至于得手没有就不知道了。铜铸的孔二先生的右手小指少了半个,是被人用铁锤打去卖废铜了,听说半个小指卖了半斤多铜呢。到大办钢铁时,人们干脆把整个孔二老先生的铜像打去向国家献铜献铁支援修建水电站了,说起来有点可惜,但当县城和我们学校的照明电灯亮起来时,人们又忘记了可惜而欢呼雀跃起来。

在我的记忆中,我们家乡的寺庙自从解放后就逐渐有名无实了,将军庙已拆了修建成食品厂,城隍庙也早成了小学校,吉祥寺办成了教养院(国家专门收容乞丐和孤儿的机构)……就连法国人办的天主堂也并给了食品厂,美国人办的福音堂成了小学校了。当然年长的一辈们还老是用老地名称呼的:比如两人对话时就常这样说:“你从哪来”?答:“吉祥寺”,告诉别人:“某人家就住将军庙下隔壁(下一户)”。

到了文革初期,热火朝天地破四旧、立四新,红卫兵们也已找不到像样的庙宇去“破”、去“砸”了。

不知怎么的,改革开放以后,我们家乡的庙宇又一下兴旺起来,较解放初还多、还大、还雄伟,据说是复兴我们祖先的光彩夺目的文化,也是开发旅游业的好路子。我想孔二先生及其菩萨神灵们倘确有灵验,也会有一种被甄别、被平反、被解放的幸福感,从而对向修庙开绿灯者们感激涕零不止的。

有了庙宇菩萨们帮忙,确也省了不少事非:

被坏人欺负了,知坏人太凶了,板不翻他。于是到庙里许个願,咒坏人有朝一日事发入狱、或暴病身亡,于是心态便平衡了,也不去向坏人理论了。

贫穷人们被神职人员告知系自己命不好、系上辈作恶太多、亦不再怨天尤人了,不去为难头们了,而更努力敬神、拜神、求神赐福了。

考不上好学校、找不到好工作也是命运不好,也不再去找原因(即使有人作梗、偷樑换柱也不去理会了),而更努力敬神、拜神、求神保佑了。。

曾有这样真事:某人突然被一老太指责,说被他的摩托车撞了,而这人那天並未骑摩托车到车撞老太处。两人争执不下,最后商议各自出资买香烛到某庙许愿赌咒:证明自己说的正确。赌咒完毕,心安理得、矛盾化解,各自离去。钱不多但解决问题。倘找交警,调查啊,取证啊,最终多还不了了之呢。神灵啊!也真能解决问题。

当然,更有各种各样的人们都对菩萨们有着不同的期望的:

贫穷的人们希望菩萨保佑不要再被人盘剥,日子一天天好起来。

富人们希望菩萨保佑从贫穷的人们那里压榨出更多的钱财,日子一天天更火红起来。

强盗和小偷们希望被菩萨保佑搶偷致富而逃脱法律的制裁。

坏官们则希望菩萨保佑腐败不被识破、官运蒸蒸日上,收藏的人民的人民币越来越多。

而平民百姓们则希望菩萨保佑不被偷、不被抢、不被坏官们盘剝,希望坏人坏官们遭报应明日就全都玩完。

学生的家长、在外打工的农民的亲人、病人家属……。都希望菩萨保佑。

都想以数元数十元数百元的香烛费及捐赠钱米的小亏换个大便宜,也不知菩萨们是否也在这样盘算着?唉!

菩萨们实在太忙了也太难了,收人香火纸钱,为人赐福消灾理所应当。但那么多信男信女们的那么各式各样(有不少还是对立的双方)的许愿又怎能面面具到、应其所念啊?!但虔诚的信男信女们是不理解菩萨们的苦衷的,于是庙越修越多、越修越大、越修越豪华,这连菩萨们也许是始料不及的。

我数十年未到省城了,前些年到省城,花了五元的门票重游青羊宫,里面较文革前又新修了好几个庙宇,十分雄伟,烧香拜神者络绎不绝,青羊宫门外叫卖香烛者颇众。

庙宇多了,卖香烛的发了、神职人员发了、庙里管事发了,承包庙里餐饮的人发了……,一些人由此而富起来了……。

吸食鸦片的人,自己成瘾中毒,骨瘦如柴,家庭衰败而不顾尚自乐如

信神入迷而事事求助于神者心安理得、安于现状、斗志丧失、不求上进。吸食鸦片信神者何其相似。故称庙宇神灵为精神鸦片,实属不误。

记得《西游记》上写有:“尔时菩萨乃以广大慈悲,无边法力,亿万化身,以心会意,以意会身,恍惚之间,变作凌虚仙子:鹤氅仙风飒,飘飖欲步虚。苍颜松柏老,秀色古今无。去去还无住,如如自有殊。总来归一法,只是隔邪躯。行者看道:‘妙啊!妙啊!还是妖精菩萨,还是菩萨妖精?’菩萨笑道:‘悟空,菩萨妖精,总是一念。若论本来,皆属无有。’”。

鸣呼!古人尚且知神灵“总是一念。若论本来,皆属无有”。今日,反有人入迷其中,岂非怪事?!其根在何处,也实难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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