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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山以南,记忆中的伤痛

2018-06-13 08:31 作者:刺槐  | 7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我现在的住处,说是在城里,其实在位于城乡结合部的一个地方。由于距离县城的闹市区较远,少了繁华,少了喧嚣,放学或周末时,我喜欢临窗而坐,远眺远处的碧草青青、庄稼丰茂的南山,俯视蜿蜒曲折、波光粼粼的西汉水,也算“偷得浮生半日闲”,颇觉神清气爽,清静自在。

去年6月份,我意外摔伤头部,住院期间,为方便检查和治疗,不得不剃光了伤口周围的头发。有时拿镜子一照,看见自己外露的伤口周围剃光了头发的豁口,隐隐作痛的同时又觉得自己像秦腔戏里的丑角,也有点像追求时尚张扬个性的小青年,不觉有些哑然失笑。

因为伤痛的缘故,我在家静养,就有了更多闲暇时间伫立窗前看南山有时风起云涌、烟迷蒙,有时云开雾散、碧空如洗的天气变化,欣赏远处墨绿色如麦垛一样起伏的山恋组成的静美的自然图画。看的时间长了,我无意中发现了这幅画的一处“败笔”,美中不足的同时给南山留下了永远的伤痛。

这一处“败笔”,就在挺拔俊秀的南山低处的一个小山丘上。日的南山,绿草青青,绿树成荫,但那个山丘的西面却从上而下裸露者一个光秃秃的扇形山坡,白花花的岩石裸露在烈日下折射着刺眼的阳光,看上去与周围的一切不甚协调,甚至有些大煞风景。看着那边山坡的裸露的豁口,我便会下意识地摸摸自己的头顶回忆自己受伤经历,也不觉想起老家冯家峡的模样来。

冯家峡是南山以南的一条较为狭长的峡谷,位于宽川以东约2公里处,通往宽川镇的公路在峡谷中间逶迤而过,两边山峰对峙,山坡陡峭,地势险峻,自古以来是宽川的门户。峡谷北侧山顶地势比较平缓开阔,一到夏天,绿草茵茵间,蝴蝶到处飞舞,蚂蚱在草丛间鸣叫,小时候我经常和小伙伴一起牵着家里的牲畜来这里放牧:将牲畜的缰绳缠在脖子上,放开手,让它们悠闲地啃青草,我和小伙伴们则一会儿东奔西跑捉蝴蝶、嬉戏打闹,一会儿躺在松软的草地上望着蓝天上如骏马、大象、狮子、山峰一样的云朵轻轻漂浮,尽情享受着属于山乡孩子快乐和自在。

我上小学的时候,好像是因为国家某一位领导人发出“种草种树,绿化甘肃”的号召,好多地方突然掀起了种草种树的热潮。在校学生都得爬上槐树、松树等去收集树籽然后上交学校做点贡献,还在学校组织下拿上铁掀、镢头、水桶、脸盆到好几个的山坡上挖坑、浇水、栽树,冯家峡的北麓的坡地上我们也种过好多的松树、槐树。当时的我们,不知道栽树有哪些好处,只觉得很累,但很热闹很高兴。除了人工种植外,听说什么部门还出动飞机向这些坡地撒播过好多松树柏树的树种。(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栽上树苗、播下树种后,为禁止放牧、保证树苗成活,公社和大队花钱聘请了专职护林员来看护。由于有人看护,禁止牛羊放牧,再加上风调雨顺,山上的种子、树苗大都成活了,而且长势越来越旺。山坡上的槐树、松树、柏树争先恐后地在齐腰深的绿草间可劲地疯长,不几年,就长成胳膊粗的大树。每年夏,山上野花盛开,绿树成荫,儿啁啾,彩蝶飞舞,一派生机勃勃郁郁葱葱的景象。冯家峡披上绿装的山坡愈加俊秀挺拔充满了清新自然的韵味,吸引过不少进出宽川的人们艳羡的目光。

然而好景不长,包产到户后,特别是80年代后期,因为有了土地经营权生活改善甚至富裕起来的农民尝到了土地的甜头,为了拥有更多的耕地,一些人开始开荒种地甚至毁林种地,冯家峡山上坡地开阔面积大而且土壤肥沃,成了很多垦荒者的首选。在市场经济利益的驱使下,冯家峡周边几个村庄的部分农民对这片土地虎视眈眈,蠢蠢欲动。

终于,某一年天,有一天村庄里的一些青壮年农民像早有预谋似的纷纷拿上斧子、砍刀、绳子等家什,分别从几个方向奔向冯家峡山上,似乎要去打一场胜券在握的歼灭战。他们一到山上就挥舞砍刀、抡起斧子,专挑哪些长得高大的、胳膊粗的松树柏树下手,削去树枝,三五根放在一起,用绳子捆起来,抗回家里,在太阳下暴晒些日子,待水分散尽后在刮去树皮,就可以盖房时当木椽用了。

这些人满载而归的胜利带着战利品回到村里,那些消息闭塞的村民也陆陆续续听到了消息,他们赶到那些敢吃螃蟹的勇士们的家里,看到一根根粗壮端正的松木、柏木木椽,在啧啧称赞,艳羡一阵后也整装出发,奔赴山林。但那些长得粗壮的松柏树已被先到的勇士们砍伐殆尽,后来者们只好把斧子挥向长得粗壮但歪歪扭扭的槐树和碗口粗细的松柏树,一阵挥汗如雨的劳作后,他们也获得了丰硕的成果,然后兴高采烈的回家,待这些战利品晒干后可以劈成柴火,就可以燃起熊熊大火取暖、做饭、煮肉,改善生活,获得幸福

人们的生活在不断改善,欲望在不断膨胀,去冯家峡里砍柴火、割青草的人去了一拨又一拨,每一拨人都会全力搜寻、砍伐。松树、柏树砍完了,就砍槐树、杨树;槐树、杨树所有的树砍完了,就开始砍灌木丛、挖树根,灌木丛、树根挖完了,就割荒草刮坡叶,总之,山坡上的一切,只要能盖房子、能烧火、能烧炕,村民们都会尽数搜刮殆尽。

就这样,不到两三年,我上高中的时候,冯家峡南山、北山如同被剃光了头的人一样,原本郁郁葱葱的树木青草都不见了,只剩下一些干枯的草皮散落在沙土和岩石间,宛若NBA某个球员的发型,显得毫无生气。不过,山坡这样荒芜着,让热土地的村民看了心痛,他们又带上铁掀、镢头,除去草皮,挖开黄土,硬生生地在山坡上稍微平缓的地方开垦除了一块一块的荒地,种上洋芋、胡麻、高粱之类的庄稼,虽然瘦弱无力,却给垦荒者带来了沉甸甸的希望。

除了开荒种地外,山上的岩石也成了抢手的东西,可以用来盖房子垫地基、砌院墙、铺院子,能节约不少费用。起初,一些有力气有有些技巧的人用钢钎、铁锤开凿敲击,从山上弄下来一块块石头,然后背回家,用在了该用的地方。后来,岩石的用途越来越多,用量越来越大,用老办法开凿赶不上需求,就干脆采用了先进科学俺有点危险的方法:用炸药轰炸山崖。埋上炸药、雷管,点燃导火索,扑哧扑哧一阵声响之后,“轰”地一声,山石俱裂,灰尘四起,不一会儿,大大小小、薄厚不一的山石就哗啦啦滚落下去,装在四轮拖拉机上运回家就能砌墙铺院了。这样做其实很危险,爆破时得封锁公路,疏散人员,弄不好就会发生悲剧的的。可是,为了眼前的利益,热衷于就地取材的农民哪里顾得了许多。

就这样,年复一年,日复一日,村民们在冯家峡山上开垦出的田地里获取着微薄的收入,用山石做材料建成了房子和院落,日子似乎过得一天比一天滋润起来。

后来,服务业城市快速发展,从业人员的需求剧烈增加,农村劳动力大多涌进城市打工,农村好多责任田都出现了撂荒现象,冯家峡周围的村子也不例外。老去的村庄里,青壮年劳力去了霓虹闪烁的都市里打拼,留守村庄的大多是老人和儿童,无力耕种或不想耕种太多的田地,不用开凿石头,却一样能增加收入,盖起砖混结构的房子,生活质量有了很大的改变。从此,冯家峡山坡上开垦出来的田地又变了成野草丛生的荒坡,一年中除了夏季还有一丁点绿色意外,其它时间都是光秃秃的,毫无一点生气。山崖上听不到爆炸声了,岩石保持着被炸裂时的七零八落的形状,显得安静自在,只有在沙尘天气时细碎的石块才会发出哗啦啦的声音。

不管步行还是乘车穿过峡谷去宽川的人,抬头往上看,随时都会发现两侧断裂的山崖上白花花的形状不一的豁口和山顶上光秃秃沙土裸露的坡地,酷似一个个面黄肌瘦、满身疮痍的久病的人蜷着身子在病痛中哆嗦,寻找不到些许碧草青青群峰竞秀的意蕴来。我每次回老家路过的时候,看着满坡的荒凉和山崖下零碎的石头心里就不由自主地隐隐地泛起一阵痛楚来,但往往一晃而过,没有留下太多的印记。

去年年底,经过治疗和修养我的头部的伤口愈合了,受伤部位的头发也长了出来,基本看不到先前的凹处和豁口,但对面南山白花花的豁口经历了秋、夏两季却依然那么刺眼那么不协调。到了隆冬,几场大后,整个南山被皑皑白雪覆盖,银装素裹,南山那个豁口在眼前消失了,素洁温暖的冬雪似乎治愈了所有的伤口。那时,站立窗前的时候我希望冬去春来春暖花开的时候,南山和南山以南山上的那些豁口、那些荒漠能变得生机勃勃绿意盈然来。

如今,草长莺飞,春意盎然,但南山的那个豁口却还是白花花、耀眼的模样。看着南山那一块裸露的皲裂的肌肤,我就不由自主地想起南山以南冯家峡经历过的刀砍斧斫和锄挖犁耕来,心里便又会隐隐作痛起来。

我有些不敢在窗前远眺了!

南山和南山以南的冯家峡,我、我们何时才能抚平你的伤痕,让我的记忆绿意盈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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