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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居笔记:“薯”与“鼠”的联系

2019-02-08 14:02 作者:周発颂  | 3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乡居笔记之薯与鼠的联系

“薯”和“鼠”一个“草”字为冠,一个“臼”字起头,二者在字形上看并无关联,单从读音上把它们硬扯到一起,似乎也有点牵强附会。然而在楞仲坡人的眼里,两者却有着必然的关系。因为种植“薯”的地方,就必有“鼠”的出没。

“薯”是毛薯、木薯、番薯,饥肠辘辘的年月,庄稼人若还能够靠它来充饥,那也算是件幸福的事了,天下也就可以太平了。作为乡下寻常见到的可充饥的食物,“薯”倒也没有什么稀奇的地方。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与其字音相同的“鼠”,也一跃成为了楞仲坡人餐桌上的美食,并且和乡村的生活有了直接的联系。

也许城里人会笑话乡下人的胃口,总能把不能吃的东西变了法的往肚子里面咽。可笑话也没有办法,乡村盛产粮食,却又在渴望着能够填饱肚子,这本身已经是个令人心酸的笑话。若是能有别的法子,谁又会去咽下这个浑身腥气的“野味”呢。我想,若是哪天肚子里没了油水,想必城里人同样也会饥不择食的吧。植岁荒,尚且人相食,何况是这小小的田鼠呢。

虽说“易子相食”的年代早经久远,然而饥肠辘辘的时候,人对待食物的选择也就不会有太多的讲究了。土地和粮食,永远是乡下人心里的一块伤疤。就像父亲,对待粮食的珍重就几乎让人落泪。回顾四十多年前,在父的记忆里,他的亲兄弟,我的一个叔叔,就是因为饥饿,误食了生木薯断送了一条性命。若非如此,我都不知道父亲为什么宁肯吃糠咽菜,也都不愿去种植木薯的原因。当然,这些心酸事不提也罢!

俗话说,北方打野兔,南方抓田鼠。寒假过后,我们乡下的孩子往往是不会只呆在家里面烘暖气的。荒地上,蔗田里,或在一荏风干的番薯藤下,探头探脑的田鼠总在窥视着这片土地上残存的食物。我们一帮孩闲着没事干,便操起棍棒对提心吊胆的田鼠们穷追不舍,晚上吃晕吃素就看此时你卖不卖力气了。当然,对待“长尾巴,个儿小”的老鼠,我们通常还是“心存忌讳”的,因为它体内不仅携带病菌,身上还有股难闻的异味,想想就让人不忍下“口”。相形之下,“短尾巴,个儿肥”的田鼠或竹鼠,单瞅一眼就能让人垂涎三尺了。(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过去,两广、江浙、福建地方还是喜吃田鼠的,可自从非典过后,他们也就放弃了吃“鼠”的念头,特别是广东人,几乎“闻鼠色变”。然而,咱们广西人却还依旧在坚守吃“鼠”的“不良嗜好”,并且还有大兴其风的势头。每到重要节日,楞仲坡招待远方客人的,往往就有一盘爆香的鼠肉。不过,“野味”自然是没有了,取而代之的,通常是人工饲养通过检验检疫的田鼠或竹鼠。

爆香鼠肉桌上端,霉菜扣肉都靠边。这倒也不是开玩笑的,日里天气寒冷,往往扣肉上桌不久,就会凝结了一层油脂,让人看了没有食欲,吃了还容易坏了肠胃。倒是那炒香的鼠肉,脆香爽口,反而成了下酒的上品。酒鬼们往往都喜好,我父亲就是其中一个,一碟爆炒鼠肉,外加一盘油炸地瓜(也就是番薯),往往就可以让他喝得个烂醉如泥了。

我与“薯”和“鼠”的联系,大概是从小学二、三年级时开始的。那时候,我放学回到家,正在番薯地里割番薯藤,准备拿回家去熬制猪食。刚要起身,一只肥硕的田鼠“嗖”一下从我身边过去。顺着它逃去的方向,我找到了它的洞穴和几处出口。单知狡兔三窟,其实诡诈的田鼠也是懂得给自己多留几条后路的。我用石块堵住了其余的洞口,只给它留了一条“后路”,然后往主洞口里塞了把干草,狠劲地往里头熏烟。这田鼠自然受不住这样的烟熏火熬,只好乖乖往我给它预留的“后路”逃跑。它没想到,我早已在这里“恭候”多时了。一窝田鼠总共七只,一逮一个正着。所谓“群鼠同穴”嘛,在田鼠的家族观念里,恐怕是没有“户口分立”这一项的,不然也不可能让我这么轻易地抄了“家”!当晚,父亲就着爆香田鼠肉,喝了个醉气熏熏,我也借此吃上了心中喜的炸香番薯条。当然,这跟现在肯德基里卖的“薯条”不是一码事。

番薯在楞仲坡人的眼里,那是寻常的植物,也是寻常的食物,可却也全身是“宝”。番薯叶可以做菜,番薯藤可以喂猪喂牛,番薯本身也是吃法多多的。个儿小的可以熬烂了喂鸡喂鸭,中大个儿的可以制成番薯干、番薯窑、番薯糖水或者我最喜爱的油炸番薯条。总之,穷人家有穷人家的吃法,世间美味,也未必非得龙虾鲍鱼。

上世纪八、九十年代,楞仲坡人基本家家户户都养猪,因此也基本上家家户户都种植番薯。上学的时候,我们的早餐里不是牛奶和面包,我们那时候也还都不知道世上还有什么牛奶、面包,取而代之的是番薯和芋头。每天早上,顶着凛冽的寒风,捧着刚从大铁锅里捞出来还冒着热气的番薯行走在上学路上的场景,直到现在还使我记忆犹新。然而两节早课下来,腹中的番薯释放的气体,顺着身体的中后下部夺“门”而出,课堂的气氛瞬间变得尴尬异常,原本一张张憋红了的脸,也在瞬时间变得惨白。不过那也没什么可丢人的,反正大家伙谁吃的都不是什么奶酪和面包,谁笑话谁?家境好的,顶多家里给煮俩茶叶蛋,可谁又敢说吃了茶鸡蛋放出的“气体”就比咱的香?

寒假考试过后,就是漫长的等待,等待新学期的开始,然后又等待它结束。这种等待其实是个迷茫的过程,希望和未来都在充满困惑的远方。此时的我们,心情有如早晨八九点钟的太阳,在改革开放的风里朝气逢勃、兴致盎然。一个个又像地里刚刚萌芽的番薯,既在充满生机的田野上蠢蠢欲动,却又还依然埋伏在乡村的土地里灰头土脸。眼下的肚皮与遥远的未来相比,我们的心中多了几分急功近利和鼠目寸光。

去年春节过后,同事从乡下带回了一大包的番薯干。我开玩笑说,这就你所说的家乡的特产?这玩意儿,小时候吃得我见了番薯样的东西都想吐了。可是玩笑归玩笑,回过头来,倘若这不是特产,那又什么才算呢。凡有井水处,皆能歌柳词。真正使老百姓喜爱称道的那才叫真正的特产,倘若她要是提来两斤龙虾鲍鱼回来,说是老家的特产,那这样“特产”才是不地道的哩。

我在办公室一边嚼着番薯干,一边和同事聊起儿时一边挖番薯一边刨鼠洞的经历。同事中有的经历相似,有的则表示不解。然而不管惺惺相惜也好,感同身受也罢。我从来都不掩饰自己乡下人的身份,以及乡村生活中曾有的经历。只不过令我沮丧的,是如今我们咀嚼着乡村带给的香甜与浓蜜,却又把生活的尖酸和苦涩忧郁地丢给了乡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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