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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父亲

2019-11-01 17:44 作者:童话  | 3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父亲离我而去已整整六年了……

在他去世后,总在某个不经意的时刻,头脑中闪现出过往一点一滴的画面,而且日益鲜活逼真。

父亲年轻时性格乐观开朗。在我的印象脑海里,在艰苦的生活中,父亲的自信总流露在神情上,几乎没见他为什么事而发过愁,永远是豁达乐观。最初的模糊印象还是在孩稚时,没读过一天书,全凭自己刻苦识字和学会算术的他,在生产队当会计,家里炕头的一个小木箱里,装着他从不让我们动一下、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小字的账本,有时在挑亮的油灯下,他和母亲大半地在炕桌上一遍一遍地用算盘核算数字。母亲念,他算。尤其是寒夜晚,农活闲时,拨珠声一直伴随着我的境到星辰渐落东方发白,父亲的鼾声才响起。太阳升起来一会儿的时候,母亲才叫他起来吃饭。饭后,揉着熬得通红的双眼的他,在街头和他人谈笑风生。

那时农人在冬季也闲不着,在稍事休息后,接着要用毛驴车往田间送粪,鸡叫三遍,父亲就起来,摸黑或踏着清冷厚重的霜去整理行程,装好满满一车粪后,拿着母亲为他准备好的干粮,穿着厚重的羊皮袄,吆喝着毛驴,就上路了。“鸡声茅店月,人迹板桥霜”。那时,生产队分得一片土地离家有四五里地,拉一车粪需要经过长途跋涉。在路途上手脚几乎冻僵的之后接着又是干活后的大汗淋漓。一家人勉强维持温饱的希望,全部寄托在父母起早贪黑的艰辛里。

在霜冷雾重天气寒凉的深秋早晨,我在玩耍手冻僵时,从来闲不住的、正在一旁做木工活计或收拾整理农具的父亲急忙揽我入怀,用他的皮袄温暖我冰冷冻僵的双手。冬季室外,父亲的皮袄是御寒的最温暖衣物。在天气晴好时,父亲就和邻居一边站在巷口谈话,一边为我们五个孩子紡线织羊毛袜,防止我们的脚冬季冻伤开裂。口中呵着浓浓的白气,捻织动作十分熟练,邻居们都很眼羡。我经常形影不离在他身边。

记忆中印象最深刻的收季节,农人们在田间忙碌收割麦子,大中午,父亲提着做好的最拿手的揪片子往田间地头送饭去,五六岁的我,路上遇见他,头上裹块白毛巾,被烈日晒得酱红色的脸上,浓密的胡茬中间,永远漾着慈祥微笑,在田间起早贪黑忙着收割。那时在农村,每每有红白喜事,或农活不太紧张的时节,都要放上一场露天电影。我经常在电影看到一半的时候,就趴在父亲的肩头看着天空眨着眼睛的星星或清亮的圆月,做着分外香甜的梦。(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在孩子们中间,父亲最疼的便是我。有一次端午节前夕,我和母亲邻居在巷口,远远地我看见父亲骑着自行车回来了,顿时欢呼雀跃,父亲到了跟前,紧搂了我一下,然后从怀里掏出了一件衣服,原来是一件长满绿色荷叶的连衣裙。父亲当时就套在了我身上,非常合身。令母亲和邻居不胜眼羡,说父亲简直要把我捧上天!

端午节这天,父亲大清早就把从地里折来的柳枝大把大把地插在门楣上,小院顿时有了浓浓节日氛围,我穿着花衣裳,在院子里跑着跳着。太阳升起较高时,母亲的韭菜包子就熟了,透着香味。还有酿的甜醅子,一家人都最爱吃。父亲也必定让我们给爷爷奶奶端过去一些。爷爷将端午节称为端阳节,望望天上的太阳,快到中天。晒得一切暖洋洋。

这些都是他还在健康时的回忆……

如果说上天有宿命,那么这个宿命令我终生不解。我七岁那年,四十岁的父亲在一个寒风刮得昏天黑地的的冬季开始患病。从此,我也失去了“一半”的父亲。他开始幻听,自言自语。思想行为完全不由自己掌控。家中开始请医生、神医。来为父亲看病,但一切都不见效果。神医们的胡说八道,弄得整个家庭整日笼罩在恐惧当中,惶惶不可终日!但最终阴云散去。那时大哥已经十七岁,大姐也已十五岁。他们已经有了自己的主见和思想。不再完全听任神医的通天法术。也为家庭依靠的倒下前程的未卜而深深忧虑。在精神上扶助了惊恐手足无措的母亲。孩子们一年一年长大,坚强地支撑住了整个家庭!记得父亲行为失控在院子里拿着鞭子挥舞,邻居们闻声而至。黑压压地扒了一院墙都来看热闹。那一次,含着泪水站在院子里的二哥和二姐彻底发怒了,捡起墙边的土块就朝邻居们扔了过去,邻居们脸红了,纷纷散去。以后再也没有人来看热闹!这种疾病在乡村被称为“邪病”。冥冥中被鬼神操纵玩弄于股掌。父亲被这种病魔摧残掌控了三十三年,直到他最后离世。

在患病期间,母亲和父亲大半年都在田间劳作,用辛苦血汗支撑家庭的前程和未来。但父亲毕竟不像正常人一样劳动。他从来不与他人主动交谈,当别人问他问题时,他只说自己的一套,言不由衷,完全像在为主宰精神的鬼神传达意志。别家的孩子有时遇见自言自语的父亲,胆怯地远远绕开,但我从父亲患病到他离世,从来没有过对所谓掌控他的鬼神的恐惧。或许因为他就是父亲!我还有着对掌控他的鬼神的刻骨仇恨!有一次,除夕晚上,母亲让我去拿着贡品去祭奠祖先和鬼神,我没有像以往一样,学着父亲祭奠时的恭敬的态度。燃了一炷香,态度非常不恭敬地将东西放在了案几上面,因为父亲患病的缘故!我心中只有蔑视,而没有对于所谓的作弄人的鬼神的虔敬!

记得十一二岁的那几年间,每到秋季节,母亲每年都要到大山里去播种收割糜子。一去就是十天半月,家里就只剩下我和父亲。我刚上初中,每天中午放学回家,灶台上都放着父亲为我做的粗糙的小米饭和炒得口味非常欠佳的白菜。每天我就只吃一点点,将大半的剩下。吃晚饭时,父亲就问我为什么只吃了一点点,我就谎称说肚子饱。让他第二天少做点饭,父亲就每天吃着剩饭但什么话都不再说。但第二天放学回家,饭永远都留得那么多。他每天喂毛驴喂猪,去田间拔草,回家时每次都要趁便捡些柴。在别人家时不时断柴的情况下,家里灶间的烧柴却从来没缺过。怕黑的我趁着暮色未完全降临,书包一放,就急忙开始做饭,让父亲为我烧火,每次父亲都很听话,抱来一大捆柴,坐在灶间烟熏火燎地开始烧火,有时烟弥漫了半屋子,熏得我直流眼泪,直到饭完全做熟,他才从灶间站立起来,拍拍裤子上的土,准备吃饭。饭后父亲早早地就用旁边的木椽把大门堵上,以防晚上会有毛驴进来,吃了堆在院子里从田间拔来的草。我急忙喂猪,然后拉灭厨房昏黄的电灯,逃离一般地飞速冲向上房。由于胆小,我不敢独自睡,而是和父亲一起睡在上房的大炕上。尽管他有时半夜自言自语甚至提衣物乱打墙壁要吵醒我几次!有一天晚上我放学回家,终于见到了出门已半个月的母亲,院子中央也堆着高高的一大堆糜子。父亲今晚破例做的是拉条子,只是大蒜未剥皮,我照例只吃了一点点,母亲回来了,我的心感觉柔软暖和又坚实!

在以后的生活中,父亲背负着劳动的职责,尽己所能,吃着苦流着汗,也背负着俗世和疾病的烦恼和困扰,活在这人情时冷时暖、酸甜交织的人世间。记得有一次,初夏季节,母亲要去田间拔草,叮嘱周末在家的我,洗完衣服去田间帮忙,我按压了一下自行车胎,气略瘪一些。我就拿来打气管,给轮胎充气,已经不怎么结实的车胎爆了!母亲听见响声,彻底生气发怒了,狠狠将站在一边我骂了一顿,连带也责怪起父亲。脾气倔强的我,拿来所有的修理工具,在接近中午的大太阳下汗流浃背地尝试补车胎,补了将近一个多小时,最终还是因技术欠缺,不能正确安装车轮。父亲走过来,看了看,三下五除二,安装好了车轮。他年轻时期经常修理车子。有时邻居们经常也找父亲帮忙修理。在我上高中的几年间,由于家中经济窘迫、人口增多。连续几年种瓜,瓜地里、麦田间,用最低的谋生手段,和母亲维持着一家人的温饱,支撑着我们的学费,有一年,瓜地的全年的血汗钱被骗,将瓜装上火车后,瓜贩子将瓜钱携卷一空然后从人间“蒸发”了。父母在田间白白忙活了一年,在他漠然的外表下似乎看透世俗,识破红尘,有时也经常伴随着母亲的责骂和抱怨。从他生病到离世,我们都对父亲抱着深深的理解和同情!亲情骨肉血脉相连。他在家中依然有地位和尊严,我们都已经接近成年,懂得平等对待家庭成员。他虽桃李不言,但下自成蹊!

在他患病的三十三年里,家中考出三个大学生,这在当时的乡村绝无仅有也远近闻名!大哥和二姐也学习成绩非常优异!但当时由于家庭就母亲一个劳动力,所以不得不逼迫中途辍学!我们经受了生活的挫折和磨难,失掉了家中坚强的荫庇和倚靠,最后不得不奋发图强自强不息。大哥和二姐由于家境缘故未能上大学,这也成为了整个家庭后来的遗憾!

我在上大学和上班后,假期回去,父亲的病时好时坏,他头发渐渐花白,走路吃饭动作迟缓,整个人也不似以前有精神,每次我回到家,父亲便主动问候关心我,问我饭吃了没有,并告诉我吃的东西放在哪里,让我自己去吃。天气冷的时候,提醒我增加衣服,小心着凉。对于父亲的关心,我有时表现得很自信淡然。不过我已经懂得给与父母关爱和照顾了。将家里的卫生彻彻底底搞得干干净净,为父母洗干净叠好所有换穿的冬衣和夏衣。也懂得了陪伴父母并担当责任。但聚少离多!只有母亲不离不弃,和他整整相伴生活了五十年!他到凡尘走一遭,最后完成轮回宿命,在我的成长经历中,深深懂得母亲的伟大与坚强,深深懂得父亲的豁达与坚韧。

我的原生家庭,造就了我正直善良坚强倔强的个性,但隐藏在我骨子里的自信乐观,却得天独厚源自于父亲!那种尽人事、听天命,知足常乐的生活态度,根植于我的心田,命运无常,集健康灵秀聪慧自信乐观于一身的他,应该知道有一个传承他骨髓血脉灵魂的人,事事处处永远在怀念他、祝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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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父亲的评论 (共 3 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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