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腾冲行走记(1)

2019-04-09 19:30 作者:独自行走  | 11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1、三月中旬,济南意渐浓,江南已是草长莺飞,姹紫嫣红开遍,一个清冷的早晨,打点好简单的行囊,径直出发,向南,再向南,目标腾冲国殇墓园,赶在清明节前夕,去给远征军的壮士们墓前献上一束鲜花,寄托一下我的哀思,表达我对他们浓浓的敬意。

从济南到昆明坐高铁14个小时,从日出坐到到日落,从车厢里人满为患,到整个车厢冷清到只剩下我一个人,昆明终于到了,当天休息一晚,第二天一早继续启程。

昆明到腾冲又是六百多公里,坐飞机一个小时,坐汽车十个小时,为了能体验抗战时修筑滇缅公路的艰难,为了一睹怒江的风采,为了饱览祖国西南边陲的大好河山,我还是选择了汽车。当然,此高速公路远非当年的滇缅公路,但它们的地形地貌是一样的。

大巴车是双层巴士,第一层放行李,第二层才坐乘客,因为订票早,我坐在了最前面,正下方是司机的驾驶室,前方和左边是宽大明亮的玻璃窗。车在行驶的过程中,两边青山排闼而来,又迅疾退去,无边美景尽收眼底,完全契合了我对此行程的设想。

车子出了昆明便一直行驶在山间,山并不高大,却植被茂盛,杂树灌木依旧葱茏,云南的阳光永远是那样灿烂,天空是那样湛蓝,仅仅看窗外,便感到暖暖的,会觉得连风儿也是那样轻柔。而此时的济南虽然也已春暖花开,但山上还是光秃秃的,灰蒙蒙的,枯草中新生的小草,还没成燎原之势,杨树,槐树,榆树,法国梧桐等常见树种枝头绽开了新绿,还没有开枝散叶,形成一片浓绿,只有那些生命力极强的柏树呈现着一种仿佛耄耋之年的老绿,灰绿,给北方大地那天寒地瘦的风景线增加一丝暖意。

北方的大地辽阔,空旷,原野里是整齐划一的麦田和村庄,略显单调,呆板,而这里很难看到成块的平地和大规模的村庄,稍微和缓的坡地被开垦成田,山坳的边边角角上,三五栋或者十几栋房子便是一个村庄。一口池塘就建在田边,田野里几垄香葱,几垄菠菜,青翠欲滴,而油菜花正在怒放,金黄鲜亮的颜色饱满,喜庆,让人看了欣喜,心里莫名的兴奋。有的山整座被围成梯田,梯田一级一级直铺陈到山顶,村寨就建在山上。如果是秋天,水稻收获的季节,那种金黄也很让人震撼和向往。(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车过楚雄,我依稀有些亲切感,去年也曾来过这里,那次是报团去大理,丽江,中间在这里住过一晚。楚雄是个彝族自治州,我们的导游就是这里的,个不高,黑瘦黑瘦,还有点罗圈腿,我们都称他“黑哥”。

那晚在饭店吃饭时,黑哥特别热情,说到他家乡了,他有理由尽一点地主之谊,给我们每桌上了一瓶酒,酒是四十多度的米酒,口感还不错,有点绵软,一人分了一小杯,喝得不过瘾,再去买时,饭店告知我们一瓶要一百元,想想这样的酒估计在超市也就二三十块钱,还是算了。

那晚印象深刻的还有饭店里组织的敬酒歌,五个身穿鲜艳民族服装的彝族妇女在一位黑脸汉子的带领下,在我们酒桌旁边站成一排,边拍手边扭动身体边放声高歌,歌声嘹亮欢快,短促有力,清脆悦耳,唱完后我们共同举杯,宾主尽欢。后来,去大理,去丽江,去泸沽湖,这样的歌舞几乎陪伴了我们一路,只是民族从彝族变为了白族,纳西族,摩梭族等等,我们知道,这就是云南旅游的特色。

2、大巴车在高速公路上以八九十迈的速度稳稳行驶,大概下午两点左右到达大理。大理是个中转站,分界点,沿当前的公路继续向西北出发,可去丽江,泸沽湖,香格里拉,折而向南,可去保山,腾冲,芒市,瑞丽。

城市边缘的大理并没有露出它的真容,公路边有数栋拔地而起的楼房,远处是一片白色的,低矮的建筑群,看不到苍山洱海,看不到大理古城,看不到阿鹏哥与金花(白族人对青年男女的称呼),城市的边界线止步于周围的群山,山外是和缓的平坝,坝外又是起伏的群山。就在这山与平坝间的皱褶里,我知道,城市在呼吸吐纳着,每天都有无数的游客纷至沓来,出出进进,寻找诗意与远方,寻找鲜花和阳光,寻找平静与安详。或者什么都不寻,像我去年一样,随意走走,看看这块《天龙八部》里段誉生活的土地上,是否真有那么多柔情似水,又性烈如火的姑娘,这里的茶花是否那样种类繁多,格外芬芳。

去年的大理还是隐隐有些让我失望,古城完全商业化了,街道两边全是客栈商铺,街上是潮水一般的游客,用猎奇的,漫不经心的眼光逡巡着,又在导游漫不经心的讲解下呼啸离开。洱海周边正在整治,一些客栈被拆除了,一些道路正在维修,尘土飞扬处难见往昔的宁静,也不再有艳遇生存的环境。洱海还是那样清澈,远处苍山如黛,但却没有了风花月的诗意。

大理的姑娘却没让人失望,在总统兵马大元帅府,我曾和一位身穿民族服装的白族女孩合影留念,女孩身量窈窕,面容姣好,娴静温婉,本来是想拿回去给好友美猴炫耀一下的,后来想想五十岁的人了,也没甚意思,便永远封存在了手机里。

和彝族,纳西族的女孩比,白族的女孩肤色白皙,细腻,与这里海拔不高不低,一年四季风和日丽有关,但她们都一如既往地勤劳,能吃苦。据说,白族的女人不仅仅要在家里操持家务,而且还要下地干活,男人则无所事事,抽烟喝酒侃大山,农忙时节即使下地,也是女人赶着牛,男人坐在牛背上。

曾经有过一个笑话,说抗战时有一个美国飞虎队的队员来这里赶集,看到一个女人背着背篓在前面走,后面不断冒烟,他想当然的以为是背篓着火了,大惊失色,赶紧上前帮着灭火。没想到,背篓打开,竟露出一个胡子拉碴的男人脑袋,正叼着一根水烟袋在惬意的喷云吐雾。

我对导游的说法表示怀疑,导游说,不信你去看看他们的菜市场,卖肉的摊子上都是女人。后来我真去了,跟着手机导航穿过好多小巷,来到古城最大的农贸市场,生鲜区一溜十几个杀猪卖肉的摊位,还真真是清一色的娘子军,我只能一声长叹,悔不该投胎投错了地方。大理的男人太让人羡慕了,怪不得段誉到处游山玩水,浪迹江湖,段誉他风流成性,妻妾成群,归根到底,这都是闲的。

3、过了大理,汽车一路南行,海拔越来越高,离天越来越近,天空越发湛蓝,像洗过一样通透。山路弯弯,峰回路转,车就像拉磨的牛一样,总是转不出这片大山,但景色是不断变化的。几个逼仄,突兀的山头一过,不期然间,一个水库映入眼帘,水库不大,狭长的一绺,如同婴儿般静静卧在群山之间,水库边的坡地上,有三五栋房子,孤零零的,背山靠水,地老天荒般杵立在那里,从堪舆学上来说,倒真是修身养性的好地方。想象一下,住在这里,没事看看山,钓钓鱼,发发呆,晒晒太阳,真的很巴适。只是远离城市和村庄,没有人间烟火,没有活色生香,长时间发呆也容易抑郁。

汽车坐久了犯困,人有些迷糊,半睡半醒间,也不知开了多久,忽然一大片乌泱泱的楼群蓦然呈现在眼前,西南边陲重镇—保山到了。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很难相信,在中国地图的左下角,在连绵不断的大山里,居然有这样一个体量巨大的城市存在。视线所及,在十几平方公里的范围内,几乎全是楼房,从靠近公路的平地一直铺陈到远处的山边。大部分只有五六层,也有很多新建的高层住宅,气势逼人,洋洋大观,漫漶成一片楼的海洋。

虽然是第一来保山,但对保山这个名字还是很熟悉的,二十世纪初腾讯刚刚面世时,大家都很新鲜好奇,办公室一同事帮我申请了一个号码,开始试着聊天,搭讪的第一女孩就是保山的。那时她在一所师范学院上学,好像是大三,我问她哪儿的?她说保山,我问保山在哪儿?她说在云南,我问在云南哪儿?她说离瑞丽很近了,我说瑞丽在哪儿?她说离缅甸很近了。现在想想,自己那会脸皮可真厚,刚认识一个陌生女孩就一个劲刨根问底,而且还那么无知。

后来,和女孩熟了,女孩对我越来越信赖,什么话都告诉我,说她还有个弟弟,父母对他不好,对她弟弟好。再后来,又说有个男孩追她,不知该怎么办?再后来,又对我说,要到山东来找我玩,想看看我长得什么样子………,再后来,我就把她删了,一切重新归零。现在想来,这女孩早为妇,为人母了,或许还生活在这片楼房的某一个单元里,不知她过得怎么样,是否和那个喜欢她的男孩结了婚。

保山这地方在抗战史上极为重要,是滇缅公路上重要的一环,是滇西战场的桥头堡,日本人虽然从没占领过它,却从没放过它,多次对它狂轰滥炸,古老的保山城几乎毁于战火中。后来,日本人更是丧心病狂的投下细菌弹,致使三分之一的保山平民百姓死于瘟疫之中。

4、过了保山,山势更加巍峨高耸起来,路开在半山腰,沿着山的走向挖土凿石而成,路面为双车道,道路有些部分悬空,用高低不等的水泥墩支撑,再铺上预制板,浇上沥青,绕不过去的大山则直接开膛挖肚,是为隧道,道路光滑平整,蜿蜒曲折,从空中看仿佛一条细线将重重大山缝合起来。

这样一条道路其施工难度和工程量,即便在拥有现代化器械,车辆和工具的今天,也不能算小,可以想象在38年修滇缅公路时,在这同样的地形地貌下,仅仅靠老百姓一锤一钎,肩挑手扛,那要付出多大的人力,物力和牺牲。

山之高让人叹为观止,往上看,离山顶还有不小的距离,往下看则有数百米乃至上千米的落差, “黄鹤之飞尚不得过,猿猱欲度愁攀援”,地势险峻,关山重重,却绝非荒蛮之地,自古就有先民居住。车子路过一个小镇,蒲缥镇,位于群山之中一个大一些的平坝上,风景优美,我感觉名字有些怪,遂上网搜了一下,没想到却大有来历。经考古发掘,这里八千年前就有人繁衍生息,近代还出过梁金山这样的名人,它是南丝绸之路的重要驿站,商业繁荣,民风古朴。镇上至今保存有完好的古建筑,庙宇,祖祠,昭示着这里的文化繁荣堪与中原同步,估计他们的祖上也是因躲避北方战乱,迁徙到这里的士族大户。文化、文明、传统,就这样不经意间传播到了当时最荒蛮的地方,薪火相传,代代不绝。

车子绕过一座大山,山下很深的地方有个村庄,一条窄窄的沥青路七环八绕,从高速路下探到村里,村外的平坝阡陌纵横,荞麦青青,有农人在田间耕作,往来不绝,宛如金庸武侠小说里所描写的世外桃源,只知有汉,无论魏晋。风景虽然优美,但在这样的地方生活确实要耐得住寂寞,并不是人人都能适应的,以自己为例,乐观估计一下,大概可以住几个礼拜乃至一个月,而美猴这样的估计三天不到就打道回府了。

车子行驶的过程中,我一直犯困,意识恍惚,好像看到过怒江,遥远的山谷间,湿气氤氲,古树森森,一条草灰蛇线般细长的河流,静静的流淌,一只雄鹰盘旋着,时而俯冲,时而翱翔,天空白云苍狗,地上群山寂寥

但又好像没看到过,因为怒江早已深深的印在我脑海里。电视剧《我的团长我的团》里,我随着龙文章,孟凡了等远征军的将士们无数次跨过这条江,去对岸日本人的防御阵线一探虚实。性格刚烈的国民党川军团团长虞啸卿的一席话让我颇为震撼,“仗打成这样,中国军人再无无辜之人,军人之命,与国同殇”,他无疑是个有着家国情怀的血性汉子,在那个年代,像他这样的汉子何其多也,正是他们,构成了中华民族不屈的脊梁。

怒江实在不仅仅是一条地理意义上的江,还是一条给中国抗战做出过巨大贡献的功勋之江。想当年,日本人进攻缅甸得手,一路北上,轻松占领腾冲,龙陵,如果再渡过怒江,昆明将无险可守,而一旦昆明陷落,陪都重庆将岌岌可危,二战的历史就要重写。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国民党的先头部队果断将连接怒江两岸的惠通桥炸毁,与日本人激战三昼,从此形成战略均势,这才有了后来孙立人将军帅精锐之师,从印度满血归来,有了“松山战役”,有了“腾冲战役”,有了后来一系列收复失地的大反攻。

一条江,居然可以承载一个国家的安危,一个民族的兴亡,进而影响二战的进程,这在世界抗战史上,恐怕也是绝无仅有的。

过了怒江,过了高黎贡山,地势渐渐平缓下来,此时已是薄暮时分,阳光依然明亮,远处的地平线上隐隐有了城市的模样,十四个小时的高铁,十个小时的汽车,腾冲,我来了,我真的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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