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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毛集

2020-05-19 07:50 作者:方程式  | 0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家里过两天要办酒请客。是时凭票一人一月不到一斤肉,桌上肉不够,难免让客人笑话。之前父亲已捎口信回来,过几天可让我到毛集拿菜。

礼拜天一大早,母亲把我叫起来,说今天天气不错,太阳一大早就亮了,你到毛集去提些菜回,要是手提酸了,就把篮子扛在肩上,扛累了再换手提。我手捥竹篮,迎着正东方金亮亮的霞光,边走边东张西望,时不时哼两句京调,按照老曾经带我走过的路,向毛集一路小颠快闪地前行。加上水路6华里,家里离毛集大概18华里。

出街头,走到魏家坡,看到一群鸽子飞来飞去,我就想,鸽子真自由真机灵,一展翅飞老远,人为什么不长羽毛呢,哪天给人配上翅膀,那该多好,省得我们经常为四处奔波而走跛了大脚小脚。当时我也想到了当个科学家,发明给人装上的人造翅膀。关于这一点,后来我把它忘在了脑后跟,至今没兑现。

还没到吕家弄,几条仗着家门口出狠的黄狗,见我来了,远远的就对着我叫个不停。我平时是很怕狗的,也从没有与任何一条狗套过近乎。这当口,我心里立马想到哥哥教的小招:见了生狗不能慌、不能跑、它叫它的、不理它,只管壮着胆子走自己的路。我双手紧紧地抓住篮子提手,随时准备用篮子与狗对打。在紧张得手头冒汗的时候,小哥们终于走出了狗们的势力范围。

出了吕家弄,收完麦子的田野一片开阔,水田的禾苗青绿飘摇,按写作文来形容就是:好一派田园风光。板车砂土路上,公社社员们来来去去忙活着。我听到几个女社员笑嘻嘻议论说,这街上伢真白,白得像个女伢,怕是从来没晒过太阳。我尽量装着没听见,赶自家的路。一群一群麻雀,估计是吃饱喝足了,叽叽喳喳在田地里狂飞,我顿时就想,这帮没进过城的家伙们,不会也在叽咕城里伢又白又胖吧,它爷爷的。

快到陶家大湖渡口,这天就像小伢的脸,说变就变,黑云卷白云,把个圆滚滚的太阳弄不见了,老天刚才笑咪咪的大脸很快就垮了下来。用一毛钱在船老大手上换了一小片白纸票,等着开船。几个船客看天在变,要船老大赶快开船,船老大说,这风这说来就来,今天不划了。船客们只得好言相劝,同时主动要求帮忙划桨,好说歹说,终于说动了老大。(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敞篷划子,大约七米多长,宽两米多点,算上船老大一行九人,解绑出航。老大在船尾弓步手划双桨,前面右偏桨,由几个船客轮流划,我和其他座上客则规规矩矩坐在船梆两侧,一心等待早点上岸。三桨并发,船如离弦,不一会就水程过半。划船的合作气氛是轻快的,可小船四周,那是山雨欲来风满湖哟。船上所有人都被潮湿的空气紧紧包裹着,心和天空一个样,铁沉铁沉,灰蒙灰蒙的,心里头共同目标一个,巴不得快快冲过剩下的三里水路。

天肯定是没长眼,它没管九杆人命正在湖中央,猛然间将蚕豆大的雨点横洒天地间。我们知道雨是肯定要下的,但无论如何没想到它会毫不留情面,偏在你最没防备的情形下倾盆而泻,船老大有储备,很快戴上斗笠,穿上宽大的蓑衣,继续交叉双手划桨;有的人脱下衣服顶在头上;有的人将挎包护住贵重的脑瓜;我没招,把竹篮底朝天扣在脑壳上。估摸不到分把钟,除老大外,个个瞬间浇成了落汤猫,不留一丝干处。

大雨瓢泼,船内积水上涨,好在老大船上有木瓢,船客轮流不断往船外舀水,以保持船体不下沉。前面临时桨手甲,划累了,要求换人,他停住桨,就转身准备往船中间跨跳,不曾想准备上前接替划桨的乙,正好起身,甲在高处与低处的乙撞了个正着,结果是船身猛然地左右摇晃,只见甲同胞连摔带滑,一骨溜钻进大湖里了。船上顿时一片惊慌,船老大扯开喉咙喊,不能动,都不能动!好在甲是识水性的,大家一阵忙乱,众人将甲同胞揽进木船。大乱之后必有大静,风雨飘摇中,我们的航船在狂风暴雨中,终于静静地抵达驳岸。上到岸上,个个还是惊魂未定,谁顾谁呢,各自赶路,赶快去找各自的安身之处吧。过二塆后,我是怎么出现在老爸面前、老爸又是如何伺候我的,留下的是一片空白。

时间说快就快,一晃就天擦黑。大约七点,我开始头昏没精神。老爸一摸我额头,发烧了。供销社周围几家婆姨婶娘赶了来,说这种情况肯定是被水鬼惊了,大家合计后定出方案:周婶陶姨负责到陶家大湖方向水神叩拜烧纸,把纸灰拿回来;程婆婆丁奶奶切姜烧红糖水。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众人把我叫醒,让我喝水,我迷迷糊糊地喝,只觉得又热又呛,也不晓得是什么卡在了喉头,满嘴糊臭味,我摇头不想喝。她们好言相劝,说喝了病就好了,非要我喝不可。熬不过,一咬牙,我把一大搪瓷缸子有点烫的热水喝下了。老爸递给我饼干,咬上几口,总算把刚才的糊臭压了下去。

土枪土炮土法子,里淌了一身汗,天一亮,尽管睡眼惺忪,但人明显不烧了。喝过食堂的稀饭,再塞进二个香喷喷的馍馍,我十一岁的胖娃,立刻又活蹦乱跳起来。事后我才知道,众婆姨们把没烧透的纸灰,掺在姜糖水里灌的我。这档子事,让人怎么说呢,纸灰治病肯定没道理,但滚热姜糖水,对受凉的人倒一定有疏通作用。不管怎么说,婆姨婶娘们都是为了我好。我得谢谢她们。

此前,老爸在毛集按母亲的口信,置办了一些菜品,有肉,鱼,耦等,总计不下十六七斤,满满一大蓝子。老爸看我提着有些吃力,把我送到二塆才转身赶回去上班。虽然一路上我走走歇歇,胳膊弯扣出道道血印,嫩嫩的肩头压得有些红肿,但我还是很兴奋,因为突然间,我觉得自己长大了,毕竟学会独闯江湖了,与此同时,我还好不容易为家里像模像样地干了一点小活,一家人都夸我。

我没把发烧的事告诉母亲,这也是父亲的意思。待过了一段时间,母亲还是知道了我那天淋雨发烧的事。为这事,她又后悔又后怕。一天又谈起这件事,母亲说:一些天气谚语我白学了,农谚说--早霞不出门,晚霞行千里,那天就是出的早霞,所以不该让你去毛集的。

再后来,通过农业课金老师讲解,完全弄清了“早霞不出门”的气候原理。即:季早上,低空空气稳定,如果这时出现了红色的云团,气象上就把这种云霞称为早霞。这同时表示,东方低空含有许多细小水滴,并且有云层存在,太阳光把云层映射出霞光万道;随着太阳升高,热力对流逐渐发展,云层也会渐密,因此极有可能会出现刮风下雨一类的突变天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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