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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经千帆不坠青云

2019-06-22 11:28 作者:芙蓉莘莘学子+  | 6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1991年,湖南的天挺冷的,北风呼啸在耳,像五音不全地在唱一首歌。

那一年,尽管改革开放实施已有13年了,但它的热潮却并未退却,而这股热潮对于黔城这样的穷乡僻壤,经济并没有太大的改变,许多人都选择外出务工。

祁良,就是黔城这个地方的人。和他们一样,在这样的热潮里,祁良也一腔热血地想要出去,寻找一份工作。他没有想要去大干一番,他想的很简单:找一份能让自己生活的更好的工作。仅此而已。

于是他开始找人结伴而行。

出外,人生地不熟,有同行相伴,自然会让人生出些许的安全感。阿华是同村的一个少年,和他一样十八九岁的年纪,也有着一腔热血,想要找到一处,能够施展拳脚的地方。两人一拍即合,约定了一起去广州闯荡。

祁良拿着四十五块钱,和阿华一起去了火车站。(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光从黔城坐到娄底的火车票,就花了祁良十多块钱。到了站,祁良站在月台上,手里提着两袋厚重的衣服和生活用品。看着驶远的绿皮火车,和火车上冒出的漆黑的烟,他眸色深沉地望着天上微亮的星星。

“阿华,还去吗?”他背对着阿华,声音里听不出情绪。

阿华叹了口气,“去!怎么不去,钱都花了!”

于是他们逃了票,重新登上了火车。

做点坏事总是要付出点代价的。火车到了站,乘务员开始检票,到祁良和阿华的时候,因没有票,最终被拦了下来。本就怀着愧疚,十九岁意气风发的少年,再怎样也有着自己的自尊心。他从手边上其中一个包里找了很久,终于把几十张钱掏了出来,全部给了乘务员。这样一来,乘务员也不好说些什么,叹了口气挥挥手放他们离开。

下车的这一站,并不是广州,而是离广州还很远的一个挺大的小县城。

阿华和祁良对视了一眼,读出了对方眼底和自己大相径庭的意思。就这样,两个人又开始踏上那趟“征程”。

“良子,你说,我们还得行多远啊,这他妈都一天了!”阿华坐在一块石头上,看着自己的双脚,蹙着眉头问道。他有些郁闷常年干活的脚,早就生满老茧,竟还能生出水泡。祁良也不例外。月色清辉,照亮少年清俊的脸庞。祁良坐在另一块石头上,看着漆黑的远方,扯出一个笑,“不远了,不远了。”

真的不远了吗?

他自己也不知道,但是凡事不都是有尽头的吗?既然有尽头,只要不放弃,一直不停地走下去,总会有到达终点的那一天。他抬起头,看着天上的星星,一如家乡看到的那样,明亮干净。

坚持就必然会有回报。一天一的路程让两人筋疲力竭。到了广州,祁良和阿华饥肠辘辘,却又身无分文。街市上的繁华,是他们没有见过的。水果成框地摆在街上,晶莹剔透的葡萄娇艳欲滴,足足有奈李这么大一颗成串成串乖巧地躺在箩筐里,好不诱人。还有许许多多的水果,他们连名字都叫不上来。可因为饥饿,而疯狂叫嚣的肚子,已经让他们没有办法去惊叹太多闻所未闻的东西。

正在这时,他们遇到了两个邵阳的人,也是来这里谋生的。两个人正在谋划着如何去吃东西不付钱。简单来说,就是去吃一顿霸王餐。遇上祁良和阿华,他们便邀他俩一起去。祁良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咽下一口口水,最终和阿华答应了他们的“邀请”。

入了一家店,几个人就开始点菜。由于心里虚,也不敢多点什么。一盘黄瓜,一盘嗦螺,几瓶酒就完事了。等菜上了,几个人一人喝了一瓶酒,猛吃了些菜,撒腿就开始跑。祁良和阿华更是连行李都没有拿。背后的老板骂骂咧咧地追了两步,估计是觉得不值当,便停了下来,开始骂骂咧咧地走回去。

在广州市里,游荡了几天,见识了各式各样的繁华,愣是没找到一份工作。后来的后来,祁良才知道,原来找工作应该去郊区。

当时身上又没钱,该怎么回家,却是个问题。

也不知道是谁想出来的,最后两个人决定,爬火车去。九十年代的火车并不快,两个人就这么趴在不大的火车盖上,看着深沉夜色。耳边是不属于黔城冬日的冷风,而是广州带着淡淡热意的微风,吹在脸上痒痒的,像是儿时家里大黄狗的尾巴。广州冬天里的星星,好像要比黔城的星星亮一些,亮得像夜的星,熠熠生辉。而广州,本来就像个夏天

火车入了湖南的境内,祁良才记起这是个冬天。一个漫长寒冷的冬日,趴在火车上冷极了,衣服什么的,都在吃霸王餐的时候留在了那。身边吹刮着的自然不是广州和煦的暖风。不,那已经不能说是风了,仿佛已经是刀子,在他身上一点一点地剜着,鲜血淋漓。到最后,祁良也已经麻木了。他忘了自己是怎样和阿华跳下火车的,也忘了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只是躺在床上,他第一次觉得,家真好。

那次,他父亲还去了广州找他,未果,又回来了。

见到他时,也没有骂他,而是笑眯眯地问了句,“去那里好玩吗?”

当然不。

他垂眸没说,父亲也没继续问。少年的意气,从来就不会被这样一次失败的经历给磨灭的。那种东西就如同竹笋般,随着时间慢慢地,悄无声息地疯长。待你回过头时,它已经初露新芽了。

在家里安分了一段时间,祁良又托人找了工作。这次是在外省的一家工厂里。和介绍人一起到那里了,工厂忽然告诉他们说不招人了,人满了。虽然气,可人家合情合理地说他们自己来晚了,怪不得别人,只能怪自己。

天色已晚,暂时回不了家,就只能先住在工厂的宿舍里面。在外省是需要暂住证的,夜晚还会有警察查岗。同住的人,也不知道怀着哪门子歪门邪道,警察来时,竟说祁良偷了东西。

警察也不管事,不分青红皂白就让祁良把东西拿出来。

“我没拿。”祁良脸色泛白,无比坚定地,定定的看着眼前这群人,拳头在身侧握紧说道。

青涩坚毅的脸上,已然没了寻常的笑颜,脸色变得有些阴沉莫测。

警察可不管,不耐烦地开口,“拿出来!”

“我他妈哪里拿了你们的东西!”祁良吼出声,额上的青筋暴起,眼里有些发红。

那些人也不管,一群人围着上去就是一顿揍。祁良就跑,那些人怎么可能放过他,追上去又是拳打脚踢。没一会儿,祁良躺在地上。一旁经理的电话,打过来证明他真的是过来找工作的,这群人才放过他。

人作兽散去。

祁良躺在地上,腿已经肿得老高,他已经听不到周围的人在说什么了,只觉得自己快要死了。喉头腥甜,气息虚弱而紊乱。看着天空,他想,要是能最后见一次家乡的星星就好了。

后来他没死,只是在家里躺了很久,许多年,那条腿都会隐隐作痛,提不上劲。

这些他也并没有磨灭对寻找工作的期望。相比第一次行李大包小包的繁重,和第二次一个小盒子的简单,第三次他根本什么行李都没带了。拿了几百块钱放在鞋底,就坐上了去广州的火车。

那个时候,扒手简直是数不胜数,而且还有着他们的“职业精神”。那就是,哪怕被发现了,也要拿走别人的钱。

第三次,祁良仍然没有找到工作,但他却忽然发现,广州夏天的星星,也不过如此嘛!于是,就像是旅游一样,祁良又回来了。他坐在自己无比熟悉的田埂上,耳旁不绝于耳的是,熟悉的蝉鸣和蛙声。清澈的水田里,倒映着天上一轮弯弯的明月,还有簇拥着明月的那闪亮的星子。

那天,月朗星稀,风很轻,想也很动人心。未来,会是他从未到达过的远方,可他却并不畏惧了。即使多年以后,他仍然抱怨自己年少时一事无成,提起那些事,时而局促,时而好笑,时而脸色苍白愤怒。话里行间,透露着自己曾因没找到工作,让现在的自己和家人过上幸福生活而愧疚。但他却忘了,二十多年前,那个十九岁少年,清澈固执的眉眼,曾那么努力过。虽然事与愿违,但结果似乎不再那么让人斤斤计较,过程才最让人回味。

相信,他或许记不得那时哪里工作最不好找,哪里的饭菜最不可口,但他一定会记得,那年那日风有多轻,星有多明。我也相信,历经千帆,他仍不坠青云之志。

作者:郭灵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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